客棧里的其他客人紛紛把瞼轉回去,避開持刀男人的視線,生怕自己會惹上麻煩。
用一根小小的筷子就能傷人,可見得這個人武功不差。他喊了半天、看了半天,但就是沒有人理他。
惱羞成怒的男人再度把怒氣轉向掌櫃的,發狠的將刀往掌櫃的身上砍去!
「啊——」掌櫃的抱頭閉眼大叫。
但是,過了一會兒,疼痛沒有發生,掌櫃的困難地咽了口氣,勉強鼓起勇氣張開眼——
那把大刀正停在半空中,被人以手握住刀柄,男人怎麼用力也掙月兌不開。
「你!」大漢瞪著來人的氣憤面孔,迅速轉成抽氣。
他冷笑。
「費一刀,什麼時候開始,號稱綠林第一刀的你,也干起這種欺凌老百姓的勾當來了?」握住刀柄的手一翻,將費一刀逼退好幾步。
費一刀好不容易站穩,氣憤的看著來人。
「凌無涯,你又來壞老子的好事!」費一刀忍不住咬牙切齒。
被稱為凌無涯的男人只是淡淡看著他。
「滾。」
「我已經把黑龍寨讓給你了,你現在又來擋老子的財路,凌無涯,你不要以為我真的怕你!」費一刀不甘示弱地嚷道。
凌無涯冷冷的瞥了他—眼,「你要自己離開,還是被打出去?」
「凌無涯,你別欺人太甚!」費一刀又退了一步。
論武功,他當然不是凌無涯的對手,否則今天黑龍寨的寨主就還會是他費一刀了。
「還不走嗎?」凌無涯向前一步。
「你……你……我們走著瞧!」沒膽再繼續留下來,費一刀又掃了里頭一眼,才轉身離開客棧。
見那個凶神惡煞走了,掌櫃的松了好大一口氣
「客倌,謝謝你救了我。可是那個男人不好惹,你要小心才好。」掌櫃的道謝的語氣里不無擔心。
「無妨。」他走回自己的位置,在司徒湘身旁坐下。
掌櫃的又多奉上好幾道點心做為答謝,但全讓無涯拒絕了。
稍作休息後,凌無涯站起身。
「待會兒你先回房休息,不過,別讓我回來的時候真的找不到你。」以不帶一絲警告與凶狠的語氣說完,他便起身走出去。
他這句話算在打趣嗎?
司徒湘看著他離開,心開始在走與不走之間掙扎。
夜深人寂,客棧內外一片安靜。
司徒湘獨自在自己的廂房里,推開窗子看向屋外。
夜空里繁星點點,若隱若現,只有一抹如鉤的下弦月高掛在天空,給黑暗的大地帶來一點光明。
獨自在房內用過晚膳.司徒湘也趁機向掌櫃的要了熱水沐浴,浴後則因為長發半濕著,所以她沒有走出房門;今天晚上這麼安靜,如果能夠到走廊上賞月,該是一件很美的事。
戌時末了,凌無涯從黃昏離開客棧後,到現在都還不見人影,也不知道他回來了沒有?
可是,如果他回來了,他應該會過來看她吧?至少,確定她沒有逃跑。
他到底去了哪里?沒見到他回來,她像是無法安心似的
呀!她在想什麼!?
司徒湘轉身背貼著窗欞,因而沒有瞧見院子里小樹間一閃而過的人影。
凌無涯是擄走她、又任意輕薄她的惡男人,她怎麼可以一直想著他!?
不,她不能再想了,早點休息吧!他回不回來,她都不可以太過掛心。
深吸口氣,司徒湘將窗戶關好,然後走向床邊。
就在她準備放下床幔的時候,她的窗戶忽然被撞開,一道人影也隨之閃了進來。
司徒湘的驚叫還來不及出口,來人已欺近到她的面前,眼看就要抓住她——
「啊!」她大叫出聲。
「閉嘴!」
那道黑影一聲喝斥,然後以手捂住她的嘴,一手拿刀架住她。
司徒湘瞪大眼,看清了來人的相貌。
「你、你想做什麼?」是下午那個男人!
「你是凌無涯的女人?」看見她,費一刀的眼神轉為婬邪。
打下午進客棧時,他就注意到她,要不是遇到凌無涯,他當時就會擄走她。像她這麼美的女人,他當了這麼多年的山寨主也沒見過一個,沒想到凌無涯身邊就帶著一個,而且還粗心地把她一個人丟在客棧里。
「我不是。」她立刻否認。
「如果不是,為什麼會跟凌無涯在一起?」費一刀根本不相信她的話。
「我……」
「像你這麼美的女人,我還是頭一次見到。」費一刀詭譎的笑了,一只手趁機在她臉上不規矩。
「你做什麼!」她揮開他的手。
好惡心的感黨!
「凌無涯擋了我的買賣,那麼,我就拿他的女人來抵。」他目光婬穢的上下瞧著她的身軀。「雖然你的身材算不上豐滿,不過就這張臉蛋,已經敵得過一切了。凌無涯居然放心讓你這麼個大美人單獨待在客棧里,這麼晚不回來也不怕你寂寞?不過你放心,我來陪你——」
「住口!」她一手揮去,就打中他忘記閃避的臉。
「你竟然敢打我!?」他一手捏住她的手腕.另一手把刀子放在旁邊,然後把她推上床。
「你、你做什麼?放開我、放開我!」司徒湘花容失色的大喊,身體更是奮力掙扎。
但是她怎麼敵得過對費一刀的力氣!?
司徒湘這才明白,之前凌無涯對待她根本不曾真的粗暴過,現在這個男人光是抓著她,她就覺得自己的手骨快碎了,然而他還欺上床來,身體的氣味令人惡心欲吐,司徒湘拼命抵抗想保護自己,可是她根本保護不了自己什麼,費一刀的婬笑聲就像在耳畔,而他的手也開始想扯開她身上的衣服——
「不要!」她哭叫。「放開我、放開我!」她幾乎要絕望了。
突然,砰地一聲,房門被踹開來,一道人影迅速移近,一拳將費一刀打飛。
「誰?」費一刀回神後大喊,這才發現凌無涯臉色鐵青的站在床畔,護佐床釁里那個嬌弱的大美人。
「凌」她哽咽地喚不住口,只能一手緊攏著自己的衣服,一手抓住寬闊的肩臂,像在尋求保護。
凌無涯一手往後將她接到自己身後,雙眼冷冽的望著費一刀。
「下午我饒你一命,你現在居然還敢回來!?」還差點欺辱了司徒湘。想到這里,凌無涯的神情更冷——那是他動怒的表征。
「我呸!老子會需要你饒,我下午先離開,就是為了現在!」話聲未落,費一刀立刻飛撲攻向前。
凌無涯一手摟著司徒湘,以單手應付費一刀的攻擊,閃避的退至廂房門邊。
費一刀拿起了剛剛放在床邊的大刀,立刻砍向凌無涯。
凌無涯原本可以輕松避過,但因為護著司徒湘,動作一時慢了些,險些被刀砍中。
費一刀立刻知道那女人是無涯的弱點,于是更快的揮刀進攻,刀刃都指向司徒湘。
凌無涯見情況不對,立刻趁隙要將司徒湘推出門外,一時推的太快,司徒湘卻被門檻絆倒。
她驚呼的跌倒在地,費一刀立刻又揮刀向她。
司徒湘只覺眼前刀光一晃,她驚叫出聲——
「啊!」
凌無涯來不及帶著她閃開,居然搶身擋在她身前,在費一刀砍中他左肩的同時,也一掌劈中費一刀的胸口。
費一刀立刻嘔出一大口鮮血,整個人退了開去。
凌無涯毫不遲疑的向前打掉他手上的大刀,然後再一拳擊昏了他。
凌無涯沒有殺他,但是也不能任他昏迷在這里,他出手封住費一刀身上幾處大穴。
「你受傷了!?」司徒湘一爬起來立刻沖向凌無涯,只見他左臂的衣袖已全被鮮血染紅。
「你沒事吧?」他回身問。
「沒有,你……你流了好多血!」司徒湘驚慌的望著他的傷口,又望向他的臉。
「他有沒有傷害到你?」
「沒有、沒有,幸好你……及時回來……」她哽咽,他都重傷了,還擔心她,司徒湘忍著酸楚的淚,趕緊將他扶到床畔坐著。
「沒事就好。」他強撐著意識,拉著她交代︰「去找掌櫃的和小二,請他們把費一刀綁起來,別讓他跑掉……」失血過多又擅動內力,凌無涯終究昏迷了過去。
司徒湘嚇白了小臉。
「凌無涯!」
凌無涯昏迷後,司徒湘一點也不敢耽擱的立刻去找掌櫃的,請他幫忙處理費一刀,又拜托小二立刻去請大夫來。
半夜時分,鎮上的藥鋪早關了,但幸好老大夫在被吵醒後還肯出診,一番忙亂後,總算幫凌無涯止了血,將傷口包扎起來。
「這位公子受的刀傷不輕,現在雖然止了血,不過夜里很可能會發燒,必須有人一直照顧著他。只要燒能退、傷口不再流血,他的傷應該就不會有什麼大礙。」大夫說道。
「我會照顧他。」司徒湘立刻道︰「大夫,我還必須注意些什麼?」
「這里有兩帖藥,你立刻煎好,這帖現在吃,另外這貼是他夜里發燒的時候要喝的。等天亮後,你再到我藥鋪里來抓藥。」大夫交代道。
「好,我會記住。」司徒湘接過藥。
「那老夫先回去,至于診金及藥費,就等夫人來我藥鋪里再算。」
「謝謝你,大夫。」司徒湘誠心的道謝。幸好他沒事!
「不客氣。」大夫背起出診的藥箱,讓小二引著回去。
「掌櫃的,謝謝你的幫忙,這里我來就可以了。」司徒湘向掌櫃的道謝。
「不用客氣。這位公子要不是為了救我,也不會惹上費一刀,現在又受了傷……」掌櫃的很內疚。「我先去幫你準備煎藥必須用的東西,如果還有什麼需要,你別客氣,盡量跟我說。」
「謝謝你,掌櫃的。」司徒湘再度道謝,而掌櫃的只是點點頭,便走了出去。
司徒湘回到床釁,看著他略顯蒼白、卻依舊寫滿剛毅的臉龐,忍不住伸出手去撫模。
這是一張冷峻又性格的臉,五宮俊挺、全身剛毅的讓人欣賞,只除了他的表情實在太過冰冷。
從他劫了她開始,她沒看見過他有笑容,就算有,也只是譏諷。多半的時候,他冷漠、嘲諷,有時會她惹怒,但從來沒有笑。
今晚,他又再度救了她,並且因為她受了傷,流了好多血。看到他不停流著血,她所受的驚嚇早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腦子里只剩下一個念頭——要救他,他不能有事!
啊在心頭上明明白白的擔心,讓她無法再逃避、無法再假裝什麼事郡沒發生。
從什麼時候開始,她開始在意起他、在乎他的一舉一動。他的一言一行,格外能影響她——可是,她是別人未過門的妻子呀!
「你對我好也對我不好,你要我怎麼待你?」她看著他,是低語、也是自問
亂了,真的亂了。
從他劫走她的那一刻開始,一切就都亂了。
凌無涯果然像大夫預料的,在夜里發燒,司徒湘趕緊又喂他喝下另一帖藥,這才退了燒。
昏迷了一天一夜後,凌無涯終于醒過來。
知覺一恢復,他馬上感覺到手臂上有股重量壓著,低頭一看,一顆頭顱正趴睡在他床畔。
是司徒湘。
凌無涯不急著起身、也不急著叫醒她,只是先想著他昏迷前發生的事。
費一刀呢?她有沒有依他的交代叫人綁著?
衡量自己目前的情況,凌無涯知道自己只是失血過多。
但,幸好她沒事。
凌無涯不敢想如果他再晚回來一刻,她會變成怎麼樣。
當他回來時看到費一刀壓制她的景象、她滿是驚嚇的淚顏,他只有滿腔的怒火,想親手劈了那個讓她受驚至此的人。
才在想著,司徒湘的眉睫動了動,雙眸緩緩張開。
「你醒了!?」一張眼就看見凌無涯目光炯炯有神的看著她,她連忙清醒過來。
「我昏迷了多久?」等她起來,他才坐起身,而他的右手臂被她枕的有些麻。
「一天一夜了。」她轉身去端來藥湯,示意他喝下。
凌無涯接過湯藥一仰而盡,才又問︰」費一刀呢?」
「掌櫃的把他關在柴房,說要等你醒來後再決定怎麼處置。你現在覺得怎麼樣?她有些擔憂的望著他受傷的左臂。
「不礙事。」他不在意地道。「我昏迷的時候,都是你在服伺我?」
「嗯。」她點點頭。
「是你幫我止血、包扎的?」
「不是,我請小二哥找了大夫來,是大夫幫你包扎、上藥,我只是去抓藥、煎藥而已。」她收了碗轉身欲走,凌無涯卻拉住她,司徒湘一時沒防備就這麼跌坐上床褥。
「呀!」她連忙用雙手捧著碗,免得打破了。
他將碗放到一邊去,沒受傷的右手摟她在懷中。
「你沒走。」
「走?」她一時沒意會,只掙扎著要起身,他卻不放人。
「你不是一直想離開嗎?在我昏迷的時侯,你大可以一走了之。」他深深望著她,眸里沒有表情。
她一怔。
是呀,她為什麼沒想過趁他昏迷的時候逃走?
「你有機會走的,為什麼不走?」他的聲音隨著臉龐埋入她發中。
「我……
他捕捉到她眼里的一抹不確定和迷惘。
「你擔心我,對吧。」
「我沒有,放開我。」司徒湘慌張的否認,想扳開他摟著她的手臂,他卻死抱著她不肯放,還很過分的在她耳邊吹著氣。
「真的沒有?那為什麼你守在我床邊,連睡著了也沒走?」
「我……
「嗯?」他的臉更湊近她。
「我只是忘記了。」她又羞又氣的低叫,也不知道這算哪門子的答案。
記憶了!?
一降低沉的笑聲隨即從喉嚨里逸出唇瓣,她錯愕的看著他的笑容。
他笑了?
純粹的笑容柔化了他臉上冷峻的線條,這次他不是冷笑、也不是嘲諷,是真的笑了。她瞪大眼看著他的俊臉再度貼近她。
「你做——唔——」後頭的語音全被吞噬掉。
這次他的吻不再狂烈,反而像是踫觸般廝磨的、纏著她的唇舌。
從他嘴里,司徒湘嘗到了他剛剛喝下藥汁的苦味。
「你明明擔心我,為什麼不承認?」他的吻輾轉移往她耳垂。
「我沒有。」她還是否認,雙手仍想扳開他手臂,而她的臉龐轉動著,想避開他的唇。」你快放開我,我要出去了。」
他又吻她了,這次她居然一點不安也沒有。就算她動心……不,再這樣下去,她會變得不認識自己了。
「不放。」單憑一只手他也可以輕易制止她。
「放開我,不然我要叫了。」她威脅道。
「你叫。」他居然還一副等著听的模樣。
「凌無涯!」司徒湘低叫,氣不過的開始捶他,結果正好捶中他的傷口。
「唔!」他悶哼一聲。
司徒湘嚇了一跳,掙扎立刻被愧疚取代。「對……對不起,你沒事吧?」傷口會不會又流血?
「我沒事。」他回答她,皺著眉忍痛。
「真的沒事?」
「真的沒事。」他望著她寫著擔憂的表情,低笑,「你明明擔心我,還不承認。在你受的教育里,沒教你要誠實嗎?」
「我……我照顧你,只是因為你救了我,你、你別多想了。」確定他沒事,她趁這個機會掙出他懷抱,跑向門口︰「我去請小二哥送些飯菜過來。」然後門咻地打開又被關上。
真嘴硬。
不過凌無涯不急,等他傷好了,他有的是時間逼出她的心意。
不一會兒,小二真的端了飯菜來。
「客倌,用飯了。」小二招呼。
謝謝。」他請小二將飯菜端到床邊。
「客倌,您真幸運,有這麼一個關心又體貼您的妻子。您昏迷不醒的時候,夫人可擔心極了,連續一天一夜守在您床邊照顧您,一步都沒有離開耶。」
「真的?」凌無涯挑起眉。
「當然是真的。」小二用力點頭。「您受傷那天,夫人好擔心,听大夫說您會發燒,她還連夜熬藥給您喝。
棒天要去藥鋪抓藥、也得去付診金,夫人身上沒有錢,還問了我當鋪在哪里。
本來掌櫃的說要先借她,但是夫人不肯。後來夫人再回來的時候,我瞧見她身上的首飾好像少了一些。」
她典當了首飾,為他付診金!?
小二沒發現他的閃神,兀自滔滔不絕地說下去︰「客倌,您真的是好福氣,夫人又美又賢淑。這一天一夜來,掌櫃的本來想跟夫人輪流照顧您,讓夫人可以去休息,可是夫人怎麼都不肯離開,非要親自看著您才安心,掌櫃的只好幫夫人跑跑腿,準備她所需要的東西,也算幫點忙。」好不容易講完,小二忙順口氣,對凌無涯有這種老婆真是羨慕不已。
是嗎?凌無涯眼里浮現抹笑。
「她人呢?」
「她?」小二茫然了下。「哦,您是指夫人?她回房去了。」這點就令小二不懂了,為什麼是夫妻卻要分房睡?
「嗯。沒事了,你先去忙你的吧。凌無涯點點頭說道。
「好。」小二走了兩步又回來。「對了,掌櫃的還要我問問客倌,關在柴房里的費一刀該怎麼處置?」
「把他送到官府去吧,他也是官府想抓的人,掌櫃的如果把他交給官府,說不定還可以得一筆賞銀。」
「那我立刻去告訴我們掌櫃的。」听到有賞銀,小二整個人都有精神了。沒辦法,最近生意實在不太好,如果能有一筆意外之財,也算不無小補嘛。「客倌還有其他吩咐嗎?」
「如果看見我的‘夫人’,就請她來我這。」
「好的。」小二點點頭。「那我先去忙了。」
「嗯。」凌無涯點點頭,看著小二出去,這才開始用飯。
她為他典當了首飾?
盡避嘴里不肯承認,然而她做的就已經足夠證明。就憑這一點,他已經不打算放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