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丹華妹子帶我出大島游玩,跟我提了不少這片多島海域的有趣事物,還說這座鹿草島與咱們手邊香藥、香料生意有些干系,我登島游逛,沒想到大爺您正巧也在。」
花奪美率先打破悶死人的沉默,可惜男人不買帳,面龐輪廓仍僵硬如堅石,唇抿作一線,不語。
沒受他冷酷模樣影響,嬌脆的女噪又起,仍吊兒郎當的。
「原來你的座船是關船,那種小戰船我在江南時已有耳聞,是仿倭船所造,船身細長,船頭較尖銳,適合乘風破浪。大爺,等會兒方不方便允我上船游晃一下呀?」輕笑,搔搔女敕耳,似靦腆又非靦腆。「說到船,你把座船泊在另一區,還有好幾個人看管人守著,害我一時不察……呃,是一時沒能瞧見。早知你在此,我一下船自然飛奔到你懷里,絕不會當著島民面前干下什麼傷天害理、敗德無道之事呀!」
滿口胡話!
抓她果足的手勁陡劇,所得要掐碎她似的。
偏偏,她適時略顯夸張地哀叫兩聲,第三聲都還不及叫出,正多她行刑的左右手驀然一弛,沒敢繼續使勁。
她坐石桌,男人坐石椅。
她的足擱在他膝上,任他用沾濕的茶水的方帕慢慢試淨,那擦拭的力道壓抑的情緒,男人在發火,她怎可能不知。
「這位大爺,我早上有穿鞋出來的,只是後來忘在船艙里……唔,我發誓,下回若下船,一定記得套上。」有這麼惱嗎?唉,她赤足慣了,不愛穿鞋,他早知曉的,不是嗎?
很顯然,她的話男人不愛听,虎目竟瞪她一眼。
無妨無妨,反正被瞪得頗能適應,擺月兌方才險些遭凌遲的可憐,她嬌笑似春雨輕落,揚揚麗麗的。
「原來不只惱我赤足啊!唉唉……那是氣本樓主無端端又捉弄了大爺您的心頭肉嗎?」她嘆氣,也不知真嘆假嘆,眉與眸俱柔。「說到所謂的心頭肉,大爺您左一塊,右一塊地分割出去,一顆赤誠熱血的心割得所剩無幾了,究竟還有無屬于我的那一聲色呀?」
她這話,再次成功地惹來男人一記陵瞪。
雷薩朗氣到無力。
真的。
是真的很無力。
對她打罵不得,怎麼都舍不得,愛恨交織他算也嘗到。
來到南洋之後,他這一陣子忙于手邊事務,還得處理許多禍事,多少冷落了她。今日造訪鹿草島,與明達海談完事,難得有半日空閑,他急欲趕回大島,想帶她出游,倒未料及竟在鹿草島上與她「王見王」了。
見到她,他自是歡喜,但一听聞她干下的風流事,臉色不抹青也難。
為何非要鬧著丹華?
她應該曉得他對陸丹華無意,也該明白所有男女情思只對她一人投落,但她嘴上偏不饒人,故意說著能教他心髒抽疼的話,而他也太容易受擺布,听她幽柔嘆氣,他左胸當真不中用的抽緊。
混帳!
他罵她,亦罵自己。
「若真能分割,第一個就該把你這塊混帳心頭肉剔除了事!」省得牽牽念念,掛懷難休。
听他說得惡聲惡氣,花奪美不怒反笑。
忍不住控手模模他剛硬面頰,她柔情掛撫觸著,像在安撫一頭暴躁猛獅。
「猛獅」兀自火大中,不接受她招安,表情仍舊嚴厲。
花奪美指尖不以為意地揉著他頰邊散發,略側蠔首,美目下意識朝不遠處的坡下一瞟,那兒同樣有一雙男女對峙著,是丹華妹子和巴洛那家伙。
離得有些遠,听不清楚坡下那兩人吵些什麼,但瞧那氣氛……哼哼,絕對比小亭這里好不到哪邊去。
花奪美柳眉微挑靜覦著,回憶起兩刻鐘前,當她被自個兒男人一把從丹華身上扯開時,巴洛就在那時候趕至,扶起受了驚嚇的秀美姑娘,還順道賞了她一記厲瞪,那一眼瞪得好凶,凶到她幾乎要出手與她打個昏天黑地,渾沒把她這個樓主大姐放在眼里呢!
好吧,她敢作敢當,她的確欺負了丹華。
巴洛那家伙護花心切她可以理解,她就喜愛他的護花心切,這樣很好哪!唯一不太好的,是她為人向來心胸狹窄且愛計較。若尋到機會,那一記厲瞪的帳啊,她依舊要討回。
深吸了口氣,她拉回神智,盈盈將眸光重新投注眼前人。
瞅著男人好半響,如泓眸底有什麼正淡淡瀲灩著,垂角的笑花亦是淡淡然。
「雷薩朗……怎麼辦?我就這性情,怕是一輩子改不了的,有些事,我想做就做,不理旁人看法,你因此氣我,惱我。我也無奈呀!」她證據宛若閑聊。「稍稍值得慶幸的是,咱們的認定僅是兩人間的事,口頭上說說,兩人便好在一塊兒,既是這般,哪天這個認定認不下去,咱倆一樣口頭上再說個清楚,無須牽連誰,然後你放開我,我放開你,各走各的路,各過各的日子,那也算有始有終。」
「你說什麼鬼話?!」噴火了。
威迫性十足的碩軀倏然立起,雷薩朗以兩臂撐在她左右兩側的石桌上,面微傾,逼視她的眼目露凶光。
她沒有在怕,笑眯眯的,藕臂干脆環上男人血筋浮現的粗頸,低吐馨息。
"我這些話之前就想告訴你,全是我肺腑之言,才不是什麼鬼話呢!所以這位大爺,您哪天真看上哪位姑娘,待那姑娘比待我好,本樓主決非痴纏之人,定會大方放手,走的遠遠的,不再認定你。」
她說的淡柔,話中卻篤定意味,他要真瞧上別的女子,她不僅不再留連他,亦會永不見他!
雷薩朗一怔,黑眉緊蹙,不明白話題怎麼牽扯到這里來?
他下顎抽緊,整張臉、整個肩、頸、臂膀和胸膛都繃得緊緊的,連喉頭都緊,硬是磨出聲——
「你仍以為丹華對我……」咬牙。「你心中自該清楚,我對丹華無意,她心底真正想要的也決非是我。」要他把心剖開,盛盤奉上,她才明白嗎?
她眉眸彎彎的,又凝住他俊顏片刻。
「你說話呀!」黝臉進逼。
哎。「雷薩朗大爺,咱們的事跟丹華妹子或其他人全不相干的,說到底,就你與我之間的事罷了,雷薩朗,咱們需磨合的地方多著呢我行事囂張慣了,我行我素的很往後你定還會為著某些事、某些人氣我、惱我,只是……你要如何氣惱都可以,就是不能再隨隨便便丟下我,走的不明不白。要分手、要另接新歡,咱們當面作個了結,若你再把我隨意拋下,不肯給個痛快,我想,我會狠你一輩子。」說完,她靜呼口氣,膚頰輕紅,像是終于把心中斟酌許久的事一並吐盡,大公告成一身輕。
他瞪住她許久,想著她究竟因何說出這些,知道凱見那雙美眸欲要掩飾什麼似的斂了斂,扇睫故作無意的垂掩,他胸口陡然一窒,忽而意會到那年處于極端盛怒的他不留只字詞組地遠離江南,不見她.不與她多說一句,那樣的做法竟是狠狠重創了她!
他的樓主心中有傷,偏在他面前逞強嗎?
笑笑說著,眸光淡然流轉,仿佛跟他閑話家常,然後說出的事卻是她心底許久的憂慮……
他曾讓她如此心痛難當是嗎?
胸臆被突如其來的莫名力量擠壓再擠壓,他亦心痛難當了。
咬牙,呼吸深濃,他兩只強而有力的臂膀猛的收攏,將她壓進懷里。
「雷薩朗……」這會兒換花奪美發怔。以為男人听完她的話,定又要臭黑著臉,哪只會摟得她差點斷氣。
男人灼唇貼住他耳際,低啞噴息。
「大香,我早說過,你我之間的糾纏沒這麼簡單,就算你再干下什麼‘齷齪事’、‘下流勾當’,再如何傷風敗俗、傷天害理,我盡避氣你,惱你,恨你到不行,你以為我會放了你,讓你好過嗎?大香……該我的,入了我手,就一輩子屬我,我與你,不可能分得了。你要分,欲另接新歡,我也決對不允。」
他的話半點軟味也無,硬邦邦的,听不出絲毫討好安撫的意味,但花奪美卻被他強勢模樣威迫得挑眉笑出。
「雷薩朗大爺,你很蠻不講理啊!」
「我就是蠻不講理!」兩只粗臂又是一勒。
「唉……」搖頭嘆氣,嬌軀由著男人發狠般摟抱,沒想抵抗.
「大香……"額抵著她的.
「嗯?"
「我……」深深吸口氣,再重重吐出.「我不會再拋下你。」
他堅定道,把那樣的承諾一字字印在她朱唇上,燙進那柔軟芳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