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既是男,亦是女。」
他好昏。
斑健身軀自覺搖晃起來,事實上他仍直挺挺定在原地,又如周身大位瞬間被點齊,連眼皮也沒法兒眨動,只能瞪著、呆著、發愣听著。
「呂宋國八公主是男是女、非男非女,這秘密僅宮中少數親近的人知曉。她這模樣不能見容于自己父王,因此十四歲那年她逃出宮中,自此在海上漂流,後又據錦島,在島上稱王,頻擾呂宋國各大小島沿岸。」
莫怪、莫怪啊,她亂山雲的人馬找呂宋商船下手,若知船上載有王宮內所需之物,又或者有其它小島國進獻的寶貝,定然搶個精光,半點不剩,狠些的還曾放火燒船。
呂宋朝廷多次派人捉拿全都無功而返,甚至賠了夫人又折兵,如此折損欲將她除之而後快的父王,一次次讓王朝顏面掃地,她必是大感痛快。
只是,她跟旁人的恩怨情仇寫得多血腥、多殘酷不仁,與他皆無干系,但若想利用悲慘身世和那一副不男不女的軀體以博取同情,死纏他的樓主不放,那就不成!
「不成?為什麼不成?」
「我‘飛霞樓’的大好名聲原來早傳進她耳袒,她尋我,就是想隨我修習‘飛霞樓’的獨門絕學呀!」
「我問過她,她說,她想成為真正的女人……呵呵呵,大爺需要這麼震驚嗎? ‘飛霞樓’那套秘術如果能與幾味南洋奇藥雙管齊下來修習,成效該是不錯,很可以試試啊……」
怎麼試?
要試多久?
「喲,大爺你不信?我‘飛霞樓’的秘術用過的都得豎起大拇指,它還幫國你寶貝妹子蘭琦兒拔過癲毒,你可別忘。」
「……沒錯,我承認,‘拔癲毒’與這次‘轉女身’的情況大不相同,但總得試過才知。或者三五年猶見成效,也可能得修煉個十數年、數十年的,總之沒有開始便不知結果呀,所以非干不可!」
「哼,你氣我、恨我也不是第一次了,更不差這一次。大爺若看不過眼,就盡避惱恨下去好了,我……我反正皮厚血冷,不在乎!」
不在乎?她不在乎?
可惡!到最後還真又與她鬧僵,悶得他肚里三把大火旺旺燒!
他臭著臉掉頭要走,陡地記起亂山雲現下模樣,離開的步伐不禁一頓,隨即是听到她突如其來一陣咳,想是心緒起伏過大,又激得氣血奔騰,驚得他趕緊又回身拉她入懷,強將她帶回主艙安頓。
表面上他擺臉,說不原諒她,其實暗地里是她賞他排頭,被吃得死死的,這輩子非這個女人不可,想想,這「認定」當初還是他提出的,而他確實認定得很徹底。這幾日,午後有大雷雨,雨後的大島相當美麗,濕潤而清新,椰葉上的雨珠子被風柔拂而過時,顆顆如珍珠般飛墜,格外可愛。
他在回來的途中遇雨,全身被淋得濕透,微松發沾上水氣後糾糾卷卷的,他有些不耐煩地將濕發整個扒到腦後,粗獷五官立時變得更深邃。
把坐騎丟給管馬廄、照顧馬匹的師傅,他步伐盡量從容地走進那楝樓,心髒卻略急地坪坪跳。往三樓的樓主香閨接近時,他不斷告誡自己,待會兒若再見到如何下流、敗德無道的勾當,他都不怒,至少,不輕易暴怒。
事出必有因,他之所以這般嚴謹地自我告誡,皆因前兩日他上樓來,在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目睹樓主香閨內正在進行的「不良勾當」——
紫紗簾後,十二小婢就在簾內依樓主指示燃起香藥作為燻洗之用,而樓主就守在賊婆的身畔,燻香柔萸捻金針,在人家那副身軀連續扎針,灸藥入丹田!
他當下反應便是沖進簾內欲把樓主抓出,沖動得想搗毀一切,結果兩人又小鬧了一聲,返回大島至今十多天,樓中幾無寧日。
他不怒,不暴跳如雷。他再與樓主嘔氣下去的話,那絕對是親者痛、仇著快,剛好便宜那個該死的、跑來白吃白喝的混帳家伙!
跨上三樓,他微微一怔,樓主香閨里的層層紫垂紗竟收束了一大半,僅留里側的十余簾迤邐著,簾後有縴影移動、有聲音傳出。
「啊,主爺……」陸丹華甫揭簾而出,眉睫一抬,與自家爺的銳目對個正著。
雷薩朗尚未言語,身為管事的陸丹華見他渾身盡濕,隨即盡責道︰「爺方才淋雨了吧?丹華讓人準備熱水,給爺沐浴。」
「丹華妹子別忙,這兒剛燒好的熱水,讓你家主爺進來一塊兒用吧。」紫紗後淡淡飄出嬌音,還伴著撩人的撥水聲。
「啊!」陸丹華一听,也猜得出里邊浸著香藥浴的樓主正在邀男人共浴。臉皮女敕薄,紅潮頓時滿布,陸丹華迅速瞟了看不太出表情的主爺一眼,抿唇隱忍笑意,用力持平嗓音道︰「主爺……樓主等您呢。丹華有事先下樓。」後又補道︰「那……丹華先把樓主的十二小婢借走,東大宅那兒有些事得請她們相幫,晚些再帶她們回樓。」
丙然是貼心大管事,就算羞紅臉也得為主子著想,斷不允他倆被攪擾。
丹華一走,簾內簾外,樓中僅余二人。撥水聲又起,徐徐的,誘人意味深濃。
雷薩朗坪坪跳的心此時跳得更響,擂鼓似的,盡避被雨淋得濕透,全身卻散發出高溫,熱烘烘的,連呼吸都發燙。
他踏進紗簾內,定住不動,目光如炬。
大澡盆里的美人以玉背相對,等不到他有所舉動,花奪美徐徐側眸,睞著他。
四目相接,靜謐謐卻又火熱地凝注著。
花奪美暗咬唇瓣,悄嘆,心里有氣,卻沒法氣他太久。刀子不想再與他僵持下去,那好累,簡直身心俱疲呢!
自丹華和巴洛的「石屋事件」後,兩人羊的磨擦似是越來越多,一些事橫在那兒也都沒說開,她明明心里很不爭氣地只有他一個,再這麼冷眼相對,誰來與她練功啊?所以算來算去、思來想去,都得對他「招安」了。
「你……咦?」啟唇欲說,卻因他接下來的舉動而頓了頓。
雷薩朗瞄到小幾上一碗兀自冒著煙的藥汁,該是丹華為她送來的,那是回大島後,他延請曾為御醫而今亦在南洋定居的中原老神醫為她開出的藥方。據老神醫說,得連服十三帖方能盡除胸月復中的瘀氣,算一算,今日是最後一帖。
他走近,拿起藥碗遞到她嘴邊。
花奪美的柳眉隨即可憐兮兮的揪起,連喝十多帖,她又極受不住漢藥留在唇齒間的黏味,光瞧那碗黑呼呼的藥汁,她就若得想掉淚。
「我……我一會兒再喝嘛!」能拖則拖,最好避得開開的,唔,都覺得身子大好了,最後一帖不喝不喝沒差吧?
「喝掉。」男人絕對堅持。
低唔了聲,猜想是逃不過,她認命地接過藥碗,嘴里還微聲咕噥。
「人家好歹也是一樓之主,要人家服從又沒給甜頭,只會冷著臉要人家乖乖听命,人家要不是在意你、心里有你,人家理你干什麼……」
本噥得這小麼小聲,還是一字字鑽進雷薩朗的耳朵里。她的一堆「人家」讓他不禁勾笑,下一瞬繼續板起臉。見她嘆氣、捧著碗一口口喝藥,他開始慢條斯理地扯掉腰綁、月兌出衣衫,跟著在她微怔卻發亮的注視下,把褲子、靴子全都月兌去,然後跨進那一大盆熱水里。
有他加入,盆中水線立即攀升,差些就滿溢出來。
「還有半碗,別拖拖拉拉。」被從頭到腳看光光,雷薩朗神色自若得很,再次盯著她把碗中剩下的藥汁喝盡。
怪了,她做什麼臉紅?這男人被她看過、啃過、生吞活剝過百來回了,她現下卻臉紅耳熱,只因他一反嚴峻、不苟言笑的常態,反倒惹得刀子春心大動、食指也大動嗎?手里小碗險些傾倒,她忙回過神,咕嚕咕嚕把藥當成茶灌個一干二淨。
「好、好……好燙!好燙啊!」都一鼓作氣灌個精光才喊燙舌,她張嘴吐舌,淚都給帶出眼眶了。
雷薩朗也被她猛灌的舉動嚇了一跳,瞪眼,要阻止已然來不及,果不其然,慘況立即發生在她身上。
「你真是……」折騰得他心痛又心憐。
搖頭暗嘆,他取餅她獨猶自抓在手里亂揮的小碗,丟到一旁的衣籃里,傾身過去。
花奪美很快就淪陷,醉膩在他的氣息里。
他們倆已有一段時候沒親親愛愛在一塊兒了,先是因她對丹華和巴洛下手,徹底惹火了他,接著兩人雖重逢,她身上到底帶著傷,他沒有一直沒有索歡,夜里卻慣于抱著她睡……強壯的臂彎、厚實的胸膛,這些年的海島生活讓他原就偏深的膚澤染上金銅色,總教她聯想到穿透椰葉長縫的燦陽和海面上跳動的金光,很有南洋風情。
「雷薩朗……」她動情你低喚,妖嬌身子膩近,玉臂主動攬住他的頸。大膽下手,有意要奪回主導權,可男人近來八成隱忍過久,再加上對她頻頻著惱,不僅毫不相讓,回招還回得愈益凶狠。
「該賞你甜頭……」男性氣息烘暖她小口。
「什麼?」黏嚅著。
低沉笑聲從雷薩朗寬胸口徐震出來,熱唇吻遍那張美臉,埋首在她修剪過的及耳發絲里。
「樓主邀我共浴,大有示好之意,又乖乖喝下了藥,難得溫馴啊,自該賞你甜頭。」
她討賞,他當然賞,且十二萬願意。
樓外的雨珠子仍有一搭、沒一搭地滴滴答答亂落,樓中紫紗簾內的澡盆則驚濤駭浪起來,溢得滿地皆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