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龍和關無雙在急流中石上的一戰,不管勝負,雙雙皆入江中,前者是心急一位姑娘,後者卻教另一個姑娘為他擔憂,也跟著跳進江里。
竇大海領著眾人沿谷地搜尋,先是找到竇來弟,後來又尋到竇盼紫和關無雙。
至于關莫語的突然出現,竇大海怔了怔,以為他也被青龍寨的人擄來,或者囚在某處布篷里,適才才月兌險──
「關師傅,咱兒一直沒見到你,正擔心哩!你、你還好吧?!」
他不太好,有眼楮的人都瞧得出來。
見他話好似卡在喉嚨,竇大海又問──
「那個青龍小子呢?!你瞧見沒有?!趙師傅說是他把來弟摜下江里的,媽的臭家伙,敢動咱們家閨女兒,老子非收拾他不可!」這個趙師傅當時忙著一手打兩個,回過頭來,就見青龍在急流里死拽著來弟,唉……好個誤會。
「阿爹,是、是關師傅趕來救我的,那個青龍被他打跑了。」竇來弟扯著竇大海的衣袖,偷瞄了雲姨一眼。
假咳了咳清清聲音,雲姨跟著頷首──
、是呀,當日青龍寨只綁了咱們兩個女流,關師傅追蹤他們來此,這兩日一直偷偷潛進來跟咱們聯系,原本預定今晚要救咱們出去的,結果姊夫和岳陽五湖的人便一起趕到了。」
顯然,雲姨並不想拆穿關莫語的秘密,算計起來,這可是個天大的把柄,呵呵呵……所以姜是老的辣,隨便幾句就把事情抹得毫無破綻。
因此險谷交鋒,岳陽五湖順利取回鑣銀,九江四海順利找回閨女兒,當然,還外加一個留書出走的小姨子,算是額外收獲。
事情了結,兩家鑣局該要分道揚鑣,關無雙的坐船卻一路尾隨而下,意圖十二萬分地明顯,讓竇大海精神緊繃到最高點,就擔心他同竇盼紫說上一句話。
這會兒,他把全副心神拿來對付岳陽關家的「臭小子」,倒沒暇去注意竇來弟和關莫語之間曲折又耐人尋味的氣氛,而雲姨完全一副事不關己,只等著靜看好戲的、心態。
在江上的幾日,竇來弟從不讓自己落單,不是同雲姨和竇盼紫窩在船篷里,便是和幾位師傅笑語閑聊,她知道那男人在看她,兩道灼熱的目光時時放在她身上,但她心里還有氣,不想原諒他,至少……不能那麼快。
然而,船行入兩湖地帶,竇大海等四海眾位鑣師抵不過關無雙的「誘惑」,把船給泊了,一夥人讓關無雙當了東道,上岸邊的悅來客棧開懷飲酒。
這一夜,眾人皆醉,醒來時,已不見關莫語蹤影。
「你說,關師傅上哪兒去啦?!咱們回到四海都十七、八天,沒見他來鑣局里走動,連他在外頭承租的小院落也找不到人,唉,會不會出事啦?!」竇大海皺著一張黑臉,沖著坐在太師椅上、狀似悠閑地擦拭兵器的姑娘問道。
那姑娘的心型臉容微乎其微一凝,仍繼續著擦拭動作,平聲靜氣的。
「腿長在他身上,他愛上哪兒便上哪兒去……咱們管得著嗎?」
「咦?話不是這麼說呀!他、他也算咱們四海的一分子,出啥兒事咱兒都要擔待些,更何況,關師傅從來沒這麼任意行動過,一定有什麼苦衷。來弟啊……你和他相熟,他有沒有對你透露出丁點兒蛛絲馬跡?」
「阿爹和他也熟,他有沒有對阿爹說些什麼呢?」
「唉,咱兒和他是一碼子事,你和他又是另一碼于事,全然不同的。」
她眉眼一抬,握住九節鞭的力道略略加重。
「我和他怎麼樣了?」
竇大海想啥兒說啥兒,心直口快得很──
「你同他挺好的呀!把你嫁給他,咱兒放一百二十個心。別瞧他好似無動于衷,他是外冷內熱,心里頂喜愛你的,呵呵呵呵……四海又要辦喜事啦,唉,咱兒總算對得起你阿娘。」
時序雖已轉涼,但這風也吹得透凍,他邊笑著,沒來由打了個寒顫。
忽然間「啪」地一響,竇大海笑聲頓止,兩顆銅鈴眼圓溜溜地瞪著──
「你、你你哪個時候力氣變得這麼大啦?!才上個油、擦個兵器就把九節鞭給折了?!你吃到小金寶的口水啦?!」小金寶天生神力,已名聞九江。
竇來弟自個兒也嚇了一跳,怔怔地握著斷裂的九節鞭。
此時,四海鑣局的老管家何大叔從外頭匆匆跑進,老臉興奮,笑著來報──
「爺,您瞧誰來啦?」
一個高大的藏青身影跟著跨進大門,來人蓄著短髭,雙臂各提著兩大壇酒,粗擴的五官和煦笑著。
「竇爺,找您喝酒。」
「嗚……鷹雄,咱家的愛婿!」竇大海嚷著,像熊一樣撲上去抱住人家。
四海的大姑爺一到,最歡喜的人除竇大海外,自然是大姑娘竇招弟了。這對夫妻常是聚少離多,每回見面,份外珍惜。
然,鷹雄此次前來,心中已作計畫。
「我想帶招弟回溫州與義父義母一聚,準備在安家堡待上幾個月,不知竇爺答不答應?」雖已成親,招弟仍繼續幫忙鑣局里的生意,忽然將她接走,怕要造成四海的不便。
「那有什麼問題?!咱們家招弟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鷹隨鷹、嫁熊隨熊,你愛帶她上哪兒盡避去,其他的事就甭操心啦!」
竇大海已讓廚房大娘做了好幾盤下酒菜,邊說著,他夾了一箸辣椒香魚塞進嘴里,又飲了一大口酒。
呵呵呵,痛快!
同桌,那個隻果臉的小泵娘挨了過來,用頭頂贈著鷹雄的上臂。
涎著臉道︰「大哥,呵呵呵呵……也帶小金寶一道去吧?」
「想得美!」鷹雄尚未出聲,竇大海已直接幫他拒絕了。「你大姊的工作全數交給你啦,也省得三天兩頭往學堂里跑。」
真是去念書也算祖上積德,可她卻在學堂里收了一群孩童,有模有樣地教起功夫來了。
唉──
「嗚嗚……」模模鼻子,小金寶垂頭喪氣地退回原位。
「大哥怎麼有空暇呢?」竇來弟秀眉微揚,忍不住提出疑惑,「大哥身為朝廷名捕,常是東奔西走的,一會兒要抓隴山的盜賊,一會兒要對付太行的搶匪,哪能連放好幾個月的假?很希奇呢!」
經竇來弟一提,大夥兒也覺奇怪,紛紛詢問地望向鷹雄。
他微笑頷首,「說到這事,我還真得向關師傅道謝。」
咦?!
眾人眼楮瞪得更圓,全然不明就里。
竇來弟寧下心思,輕聲又問︰「大哥這話是什麼意思?」
「這事說來繁復。」鷹雄放下酒杯環視大家,聲音持平,「竇爺也該知道,這幾年巫山青龍寨日益猖狂,嚴重影響出入川省的商旅,朝廷老早就想圍剿,但礙于地形易守難攻,遲遲不敢動作。
「近日,岳陽五漸所押官銀遭劫,來弟和雲姨不也落人青龍寨手里,听聞消息,我本要趕來相幫!卻接到關師傅一封書信,寫道,巫山青龍寨欲派十來條舟由支流而下,就為了接應藏匿在小西峽和扇峽間的其他同夥──」
「然後呢?」竇來弟語氣微揚,瞬也不瞬地看著鷹雄。
鷹雄慢條斯理繼續說下,「這對朝廷來說是個絕佳的時機,青龍寨先是派出半數的手下埋伏洗劫鑣銀,後又有一批人外出接應,此時巢穴空守,圍剿青龍寨自是事半功倍、輕而易舉。更何況,關師傅還在書信中畫上詳細地圖,也不知他如何得知?」
竇來弟和雲姨悄悄對上一眼,見雲姨似笑非笑的,她可沒法兒如她那般輕松。
「你的意思是……那青龍寨在巫山的老巢教朝廷給剿了嗎?」竇大海搔搔落腮胡,兩邊顴骨紅通通,一半是灌酒,一半是興奮。
鷹雄的神情一貫沉穩。「竇爺和五湖鑣局連手擊潰半數賊匪,朝廷的兵勇則乘機搶進巫山,守株待免,將那些逃回寨中的人一舉成擒,青龍寨已剿,我向朝廷方面要求放大假亦得應允,所以才能帶著招弟回溫州數月。」說著,他咧嘴微笑,桌下的大掌暗暗握住身旁竇招弟的小手。
「喔,對啦!怎麼不見關師傅人呢?莫非走鑣去了?我有些事想同他聊聊,還要跟他道聲謝。」
在場的人你看著我、我瞧著你的,沒誰知道那男子到底上哪里去,最後全不約而同地瞧向竇來弟,似乎她天生就該有答案。
臉白了白,竇來弟咬著唇兀自不語。
雲姨倒是開了口,四兩撥千斤地道︰「他呀,也放大假去啦。」
鷹雄將竇招弟接走後,又平靜地過了幾日。
這一天,風挺冷的,一件事卻把九江四海炸得鬧烘烘又熱滾滾──
岳陽五湖好大的膽子,竟托了「青玉刀」司徒玉前來替關無雙提親,此人正是教授關無雙和竇吩紫刀法的師父,與竇大海交情匪淺,是個重量級人物,就見大紅禮品成堆成堆地抬進四海大廳,明擺著非要竇大海點頭不可。
動蕩了三日,竇大海終是心不甘、情不願地點頭答應,但一想到可愛的閨女兒教他養得這麼大,最後竟要「下嫁」到岳陽五湖去,龐大的心靈便糾成一團,虎目含淚,差些就要潰決而出。
嗚嗚嗚……好不甘心呵……
原以為事情已悲慘到了極處,這一日午後,廚房的滕大娘剛把飯廳里的碗筷給收拾乾淨,燒了壺水要供竇大海和雲姨沖茶之用,竇來弟見她忙碌,便順手將開水提到大廳來了。
這時,何大叔抓著自個兒的軟皮帽,又從外頭匆匆忙忙地跑了進來,老臉發白──
「爺、爺……您、您您瞧誰、誰來啦?」喘得一口氣都快斷了。
竇大海粗眉一擰,隨口應著,「咱兒不想瞧。」想到盼紫兒即將和關家那小子離開自己,心情超差。
就在這時,一大團的紅顏色綿延不絕地擠進四海大門,那何大叔身形瘦小,轉眼間已被滾滾紅浪卷到一邊喘去了。
竇大海神猶未定,就听見七、八張嘴同時言語,嘰哩呱啦地你一言、我一句,音量之大、笑聲之高,險些把牆上的匾額給震下來。
「哎呀我說竇大爺,怎能不瞧咱們呢?這會兒全是來同您報喜呀!」
「恭喜竇大爺,賀喜竇大爺,唉唉唉,這等盛事除了咱們八姊妹處理得來,又有誰能擔這重責大任呢?您說是不是?」
「您瞧瞧,快來瞧瞧,這些紅禮全按傳統古法給辦的,大十二樣,小三十六項,外加珍珠、翡翠、玉釵、瑪瑙、珊瑚各八件,您瞧瞧滿不滿意?」
竟是九江的八大媒婆同時出動?!
四海眾人全教這等陣仗給驚住了,竇大海一口茶含在嘴里忘記吞下,此時正沿著落腮胡流了下來,一滴接著一滴地滴在胸襟上,浸出一大塊水漬,自個兒都沒察覺。
「你們這是做什麼呀?」
竇來弟最先反應過來,秀眉微揚,踏下階梯瞧著陸續抬進練武場的禮品,卻被八名紅衣胖嬸同時圍住,又開始你一言我一語──
「喲──這位就是三姑娘啦,唉,長得比花還嬌,誰娶了誰家福氣。」
「可不是?」不知誰捏了她俏臀一把,「哎喲,多有彈性啊,比發糕還女敕呼,肯定能生,而且生得容易。」
「哎呀呀姑娘呀!您命真好啊。」
「當然命好啦!瞧這面相,心型臉兒、下巴生得溫潤,多可人意兒呀!」紅袖揮了揮,圓短的五指正打算伸來掐掐竇來弟的女敕頰。
「住手!」驚天雷響,就見龐然大物拔山倒海而來,蓋竇大海也。「全給咱兒住手!」
好不容易回了魂,他胖大身軀動作迅速,「颼」地擠進八大媒婆堆里把閨女兒搶將回來,萬分戒備地道──
「這些東西是啥兒意思?!誰讓你們送來的?!」真是「三折肱而成良醫」,瞧這場面,八成又是誰來下聘了。
「哎呀我說竇大爺呀,不都跟您道喜了嗎?有人看上你們家三姑娘啦,對方論家世、論地位、論人品、論文才,可都是上上之選,拔尖兒的好對象哩!瞧,光是這些大禮,就知道人家多闊氣、多大方啦!唉唉唉,您就點個頭答應吧!」
一人出聲,其余七個點頭如搗蒜,笑得看不見眼楮。
被竇大海像母雞護小雞般挾在腋下的竇來弟,挑挑眉又眨眨眼,當成看戲一般,心中挺好奇的,就听自家阿爹已開口嚷著──
「要提親也得報上姓名,沒名沒姓的,咱們家來弟不嫁。」要嫁也是嫁關莫語,他老早替她選好啦,用不著旁人多事。
像趕蒼蠅似的,他蒲扇大掌揮了揮,「走走走,把東西全抬走,別擋在這兒。」
「竇大爺等等,您听我說呀,那個──」
「不听不听,全走吧,咱們家來弟有對象啦!」
「哎呀呀,這怎麼一回事呀?!天大的好姻緣就給人掃出門啦!咱兒說竇大爺,您冷靜一點──」
「冷個屁!這天還不夠冷嗎?!走走!」
忽地,門口跨進一人,把八個快被趕出去的媒婆又推了進來,誠心誠意地道︰
「竇兄,好親家,求您答應了吧?」
何方妖魔?!
竇大海瞪住那個人,變魔術一般,落腮胡飄呀飄的,全都飛揚了起來,而喉中發出咯咯輕響,似要說話,可又不太確定能不能順利發出聲音,發了一會兒怪聲,終于擠出話來──
「……你、你你關濤……你來這兒干什麼?!」
見到來者,竇來弟心中激蕩,平穩的情緒已難維持,隱約猜到一些東西了。
此時,關濤目光移向竇來弟!微微一笑!還沒說上話!竇大海粗臂一擋!硬是挺在中間。
「來弟,進內院去。」
「阿爹,他是關──」
「咱兒管他關誰?!快給咱兒進去,回自個兒閨房里待好,沒咱兒的命令不準出來!」竇大海沉聲怒吼,眼都發紅了。
竇來弟唇微嘟,「進去就進去。」
腳一跺,她旋身跑進里頭,把一干人全拋在腦後了。
去鬧吧!鬧得越大越好,她不管啦!
雖這麼想著,她掀開厚重的布廉閃進內院,並未回到房里,而是頓下腳步,微側著身想听清楚外頭的情況。
此際,一只男性大掌不知不覺探來捂住她的嘴,跟著,一道力量箍住她的腰肢──
「唔唔……」
她心中陡驚,根本不及反應,整個人已被扳正過來,直直對進關莫語那對既深邃又清朗的矛盾眼瞳之中。
他抱著她躍到小小天井下,今日冬陽難得露臉,風沁中還有一絲暖意,兩個人你瞧著我、我瞪住你的,鼻中噴出白團團的氣息,卻是一句話也不說,彷佛他專程前來就為了同她大眼瞪小眼。
竇來弟胸脯起伏,伸手拉下他捂在嘴上的大掌,算不上溫柔地言語──
「你想干什麼?」這個問題不太高明,可一時間她想不出要說什麼話。
那張臉輪廓分明,帶著前所未有的嚴肅,吞了吞喉頭,力持平靜的聲音低沉沙嗄──
「他來提親了。請來九江八大媒婆,按傳統古禮下聘。」
竇來弟臉蛋微嫣,咬唇忍笑,俏臉卻仍故意罩著淡淡寒霜。
「誰來提親?我不知道。」
知她正在要拗,他雙臂索性箍住她的束腰微微抱高,兩張臉離得好近,定定地鎖住她慧黠的美眸。
「你知道我在說誰。」
竇來弟氣息一亂,小拳頭抵在他胸牆上。
他的視線被姑娘的紅唇引去部份注意力,停留了會兒,又重新回到她眼中。
「你說,若想娶四海竇三,要做足臉面,要大媒大聘……」冬陽下,他目中的憂郁緩緩現形,再不掩飾。
深吸了口氣,他又道︰「來弟,那日在險谷里,我對你……我、我的求親是真心誠意的,早在之前你阿爹與我提及時,我腦中就不停地想著這件事,思考所有的可能。或者,就娶一個心愛的女子,在這兒落地生根,這念頭真不錯,真的很吸引人,我是真的這麼想……」
竇來弟發現自己的心跳越來越快,急促到了某種程度,卻感覺不出心髒撞擊著胸腔,因為一股溫柔暖意將它整個包裹起來,輕飄飄地,有些不著邊。
嘆了口氣,關莫語繼續低語──
「來弟……那一年我進九江,的確是為了那對羊脂玉如意,為了圖心中痛快。但後來促使我繼續留下的最大原因,絕非與誰賭氣,我想……是因為你。你懂不懂?我是因為你。」
他靜了下來,在朵朵霧白的氣息中瞅著她的臉,眉心的皺折好生明顯。
見到他這般憂心在意,對他即便有怒,那些怒氣也變得飄渺了。
竇來弟能控制自己不沖著他笑,卻沒法消退頰上的紅顏色,它們越來越囂張,染遍一張心型臉兒。
紅唇微掀,她忽地說︰「我大哥前些天回來了,你知不知道?」
呃……有些牛頭不對馬嘴的,關莫語當然曉得她口中的大哥,指的便是四海鑣局的大姑爺鷹雄,卻是教她問住了,被動地搖了搖頭。
唉,他怎麼可能知道,這些天準備這個、打理那個,忙得他焦頭爛額,一日三餐都省了。
只是他真不懂,她問這個干什麼?
竇來弟眉眼輕斂,長長的俏麗眼睫又無辜地煽了煽。
「他是回來接大姊去溫州的,朝廷放了他好長一段假,因為巫山青龍寨已順利剿滅,他說……是你幫的忙。」
迅速地瞄了男子一眼,見他神情微僵,似乎頗不自在,竇來弟終于淺淺一笑。
「嗯,呃……也不算幫忙,我並沒做什麼。」他放下她,眼神閃避。
「你早就知道朝廷要大哥圍剿青龍寨,所以才利用他們這回下山作案,知會他率兵勇潛入寨中,這麼做一舉兩得呢,往後出入川省的商旅能安心了;再有呵,五湖鑣局也取回了那批官銀……」方寸一暖,她悄悄握住男子的手,掌心貼著掌心,教他全身一震。
接著,她幽幽又道︰「你其實不想瞧岳陽五湖信譽掃地的,是不是?」
必莫語臉色略微泛青,雙目極快地閃過火焰,他倔強地抿著唇,胸膛的起伏清晰可見。
竇來弟伸出另一手,將他的大掌滿滿包住,像小女兒家撒嬌般輕輕搖晃。
面對這樣的竇來弟,他心中即使不快,也沒法兒維持太久。
「我依然瞧他不順眼。」語氣悶悶的。「他」是誰,兩人都心知肚明。
竇來弟的酒渦甜甜蕩漾,「可是他替你提親來了。」
唉……這麼做全為了她嗎?
唉……她自是清楚他內心掙扎,要他再度踏進岳陽五湖的大門,就如同拿刀刺他胸口般難當。
唉……可是他做了,就為她在險谷的那句話。
唉……她還能怎樣呢?
突地,她香軟的身軀撲過來抱住他,藕臂在他頸後交纏。
他先是一怔,只來得及瞥見她帶笑的眼眸,雙唇已讓她吻住……
喔,老天──老天──
她的吻生澀卻熱情,幽香在鼻間縈「,能把一個男人的理智全然摧殘。
「來弟……」
氣息由四片唇瓣逸出,他心髒緊縮再緊縮,已按捺不住,強健的臂膀再次捆住她的腰,密密地與她的柔軟相貼,在其中放情探索。
「砰匡」!
兩情正纏綿,外頭大廳卻選在這個時候事件爆發,八成……極有可能……九分肯定……竇大海已經知道岳陽五湖是為誰來提親了。
眾人來得好快,才剛在大廳上鬧翻,這時已掀閘布廉沖進內院來?!
「來弟,快給阿爹出來,咱兒同你說,那個關莫語他竟然是、是──」
竇大海身後跟了一堆人,他本要沖往竇來弟的廂房,這倒省事,在小小天井下就瞧見自家閨女兒的身影了,只是──
「哇──你們干什麼?!放開她放開她!咱兒不準你娶她!」看到「親親熱熱」在一塊兒的兩人,竇大海都快瘋了。
「跟我來。」
必莫語同她低語,在竇大海沖上來拉開兩人之前,已抱著竇來弟迅雷不及掩耳地躍上牆頭,還不忘「放話」──
「竇爺,我是真心喜愛她,您成全也好,不成全也罷,反正關莫語非娶四海竇三不可。」
說完,也不管竇大海作何反應,他抱著姑娘躍出牆外,把所有紊亂全拋給了牆里的人。
「關莫語,你帶我上哪兒去?」
攀住他的寬肩,竇來弟忍不住笑出聲,而身後,阿爹雷鳴似的吼叫仍清晰傳來,隱約還听見他大刀上九個銅環相互撞擊的聲響。
唉,氣得不輕哩!
他臂彎微縮,讓兩人的身體貼得更緊一些,亦帶笑地道︰「鄱陽湖畔。」
苞著借力一彈,輕松跳上某家屋房,飛竄過去。
「我前幾天剛在那里買下一座三合小院,或者,你會喜歡。」
她想,她一定喜歡的。
還有阿爹,若是知道他們關家父子兩人的「恩怨」,肯定比她更喜歡。
因為,竇家又可以嫁閨女兒了。
因為,她不用「下」嫁到岳陽五湖去。
又因為,他搶來人家一個兒子耶,呵呵呵……
全書完
*想知道竇家老五竇德男如何與蒙族族長齊吾爾互許情衷,情定塞外,請看旋轉木馬006《得來有情男》。
*想了解竇家老四竇盼紫和岳陽五湖關無雙活潑逗趣的浪漫情事,請看旋轉木馬010《刀雙情無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