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再過四十分鐘,飛機即將降落日本成田機場。
酒足飯飽,該買的免稅禮品也都買齊,機艙里有泰半的旅客正合眼小憩,其余的不是靜靜讀著手中的書報雜志,要不就壓低聲量聊天。
必震倫發覺自己沒辦法定靜下來。
Shit!心里忍不住飄髒話,攤在膝蓋上的八卦商業雜志彷佛跟他有仇,他鼻孔噴著略促的氣息,陰霾密布的雙目掠過銳光,直勾勾瞪住一張佔滿半邊版面的照片。
報導的主題︰少奮斗三十年的美麗人生。主題旁邊還用較小的紅色粗圓體作批注--台灣商界,十大駙馬爺之超級比一比。
照片中的男人在這場超級比一比里勇奪冠軍寶座。
一身剪裁合宜的鐵灰色西裝,發型瀟灑,挑染出層次柔和的咖啡色,雙眼細長深邃,鼻梁英挺,唇瓣薄而有型,乍看之下,有幾分裴勇俊的味道。
不對,不是幾分,而是根本就跟那個韓國師女乃殺手有得拚。
「啪」一響,雜志被用力合上,關震倫閉起雙眼,眉心蹙起紋路。
他明白自己為什麼煩躁。
一個鐘頭前,這位朱姓的「裴勇俊」忽然從天而降一般,硬生生介入他和寶琳之間,突然,危機意識排山倒海涌起,之前胡黎晶為「回饋」他而透露的話,一遍遍在腦海中浮現。
他在吃醋,他承認。
他在嫉妒,他也坦誠不諱。
但令他最最憤怒、不安的,卻是寶琳的態度。
他氣惱她掩飾心中的痛,她手腕上的那道傷痕,或者終此一生,她也永遠不對他提及,想到這點心里就嘔,似乎他再如何努力,依然拚不過那只「狐狸精」與她的交情,依然不能成為她的「唯一」。
而他的不安則是因為擔憂她目前的狀況。
乍遇負心舊情人,她的表現出人意料外的冷靜,就像兩人之間只是點頭之交,偶然相逢,禮貌又疏遠的寒暄幾句,不具任何意義。
她原就是內斂的個性,感情受了傷,痛得心碎,也會裝得雲淡風輕。
他就怕她這個模樣,他不要她壓抑情感,不要她故作堅強,那男人雖然教會她悲傷心痛,他卻希望自己的肩膀夠寬、胸懷夠暖,希望她累了、倦了、受傷了,願意倚靠過來,讓他明白她的喜怒悲樂。
「顧問,還需要看其它雜志嗎?」元氣十足又親切萬分的嗓音響起。
必震倫睜開眼,座艙長艾蓮達正微彎身軀,將七、八本雜志排作扇形捧在胸前,笑咪咪地望著他。
「還是您要喝點東西?最近有新的果汁飲品,可以加點伏特加和檸檬,我幫您調一杯過來?」只要在機場堡作,不管哪個單位,通常會被各家空服員當作「自家人」對待,一上機就照顧得特別殷勤。
必震倫定定回望,忽然天外飛來一問︰「寶琳今天的位置在哪里?」
「啊?!」啥米?
「她在中段廚房嗎?」邊問,他邊將膝上雜志遞還,解開安全帶。
艾蓮達眨眨眼,「寶琳她……顧問,您跟她很熟啊?噢,也對啦,寶琳是黎晶的好姊妹,黎晶倒追您追了整整三年,呵呵,顧問是不是終于有點動心,又覺得不太好意思,所以想從黎晶身邊的好朋友下手,慢慢親近黎晶呀?」
這下子誤會大了。
必震倫頭一陣暈,性格的下顎微抽,不懂兩人的關系為何還要遮遮掩掩,到得最後,真像一出鬧劇。
「我愛的是舒寶琳,要追的也是舒寶琳,跟其它人一點關系也沒有!」
他丟下話,炸出一朵好大的香菇狀灰煙,站起身,往後面的機艙走去。
「寶琳姐,今天除了CREWMEAL,還有剩幾份經濟艙的餐,大家都吃飽了,我幫妳各留了一份日式咖哩牛肉和清蒸鱈魚排,放在OVEN里保溫,妳慢慢吃,我去作CABINWATCH。」十五期的吉兒美眉今天是廚房的DUTY,工作大抵結束,將廚房收拾干淨,拿著小拖盤要出去,正巧遇上掀簾子進來的舒寶琳。
「妳也吃飯了嗎?」舒寶琳倒了杯果汁解渴,她剛和今天負責免稅商品的同事作完結算,終于空閑了點。
吉兒點頭如搗蒜,「吃了、吃了,就剩姐還沒吃。」
舒寶琳笑了笑,「那外面的麻煩妳-下。」
「沒問題。」吉兒笑嘻嘻地比起大拇指。
在機上,空服員一向輪流用餐,有時飛行時間短,忙不過來,常常連吃飯的時間也擠不出來。舒寶琳早已習慣在上機工作之前,把自己喂得飽飽的,但幾個小時忙碌下來,體能大量消耗,肚子還真有點餓。
她從OVEN里取出咖哩牛肉放在干淨的餐盤上,先把色拉吃個精光,啃了一個裹滿女乃油的小餐包,才開始進攻主食,吃不到幾口,有人掀布簾進來,她回眸一瞥,以為是同工作區域的同事,沒料到竟然是--
「您……有什麼事嗎?」
朱鴻展神情有些怪異,闋黑的漂亮眼底閃爍著奇異光芒,瞬也不瞬地盯著她。
「朱先生,您該不會又在找洗手間吧?」她心里嘆氣,不明白他為什麼還要拿那樣的眼神看她。
在許久以前,她或者會心動得難以自己,會深受影響,允許自己在那對深邃漂亮的眼中迷失、沉淪……她笑了,微微牽唇,平靜地注視著他,胸口仍有余痛,她卻有足夠的勇氣面對。
她終于體會,愛是一體兩面,她曾經愛得傷痕累累,卻在另一個男人懷里,明白了愛與被愛的喜悅。
朱鴻展朝她跨近一步,眼神一轉憂郁,「寶琳……妳好嗎?」
她想笑。真的,是真的想笑,莫名其妙覺得滑稽。
男人苦惱地搖頭,「不--寶琳,不要那樣笑,妳知不知道,妳笑得我心好痛。」他深深嘆息,「我從來沒想過要傷害妳,我們這麼要好、這麼有默契,我甚至覺得這一輩子再也找不到比妳更適合我的女孩子。」
「你已經找到,而且娶了她了。」她很想維持禮貌,但肚子好餓,還是忍不住偷偷挖了一口飯。
「我就知道,妳心里怨我,寶琳,我會娶那個女人,最終目的還不是為了我們的將來!」他驀然欺近,兩手穩穩按住她的肩膀。
「是為了你自己的將來。」她直視他的眼,沒有激情和怨恨,只是無奈。
「寶琳,我愛妳。妳明明知道,我一直愛著妳。」他搖晃著她的肩。
唉,就不能讓她好好把肚子填飽嗎?嘆著氣,舒寶琳試著要拉下他的手,淡然地說︰「或許吧!你或許愛我,但你絕對更愛自己。」而她卻曾將他視作一切,甚至凌駕自己的生命。
他們也曾單純,只是愛這個東西,一旦有了利益沖突,允許被侵蝕、被渲染,就再也回不到最初。
她劃下那一刀,在鬼門關前走過一回,整個神魂宛若重生,怎可能看不清楚?
男人陰沉地瞪視著,「寶琳,妳變了……」
她點點頭,「我們都變了。」
「我沒有!我愛妳,一直都愛。」
她微蹙眉心,涌上無力感,「如果你還愛我,那我謝謝你。」
他不能接受她的回答,兩手搖晃得更用力,「妳到底想怎樣?妳到底要我怎麼做才開心?」
「你放開我。」她語氣變冷,肩膀被他掐得好痛,更氣他把口水噴到她的咖哩牛肉上。「朱先生,請你自重,再不放手,我要喊非禮了。」
霎時間,他英俊的五官變得扭曲、猙獰,雙臂大張,用力將她摟進懷里,唇已俯近堵住她的嘴。
哇啊--實在太不衛生,她飯還沒吞下去耶!舒寶琳錯愕至極地抿緊雙唇,雙手雙腳又搥又踢,幾乎是使盡吃女乃的力氣掙扎。
「媽的王八蛋!」
一聲驚天怒吼,舒寶琳還搞不清楚發生什麼事,人已經跌坐在地,跟著乒乓大響,就見前一秒強吻她的男人被另一個男人抓住衣領和後腰,身體被當成抹布,狠狠地掃過廚房流理台,把擱在上頭的餐盤、水杯、開封的果汁和飲料等等,全部掃落下來。
「關震倫!」舒寶琳驚呼,七手八腳忙要爬起,「住手!放開他,住手啊--」
如何住得了手?男人正在氣頭上,理智早就飛到太平洋上逍遙去了。
必震倫怒紅雙眼,提起朱鴻展的衣領,忽來一記右勾拳結結實實地打中那漂亮下巴,把人從廚房直接打飛出去。
結果,環航飛機一抵達成田機場,已有航警在空橋上等著逮人。
包慘的是,不只有航警,听說除日本當地的新聞報社外,台灣各大媒體派駐在日本的記者和攝影師也得到消息,紛紛在外頭守候,等著搶新聞。
舒寶琳都快急昏了,抓著肩包背帶,不住地來回踱步,和她同事這麼多年,艾蓮達還是第一次見她這麼失控。
「寶琳,先坐下來,妳一直在我眼前晃,我頭都暈了。」實在受不了,她干脆拉住舒寶琳,強押她坐下。
「怎麼搞成這樣?福田機長怎麼還沒回來?老天……」舒寶琳兩手抱住頭,眼眶都紅了。
埃田正是這趟班機的機長,也是他聯絡成田機場的航警人員在空橋standby。
機上發生旅客斗毆事件,嚴重觸犯公共安全,當時,座艙長艾蓮達在第一時間趕過來處理,知道是關震倫動手揍人,對象還是台灣百大企業--飛祥集團的駙馬爺朱鴻展,差些沒當場暈厥過去。
一邊是「自家人」,另一邊是「大人物」,「自家人」揍了「大人物」,她這個座艙長心到底是偏的,自然想試著把事情壓下來,可惜「大人物」不買她的帳,堅持非報警處理不可,她要再繼續偏袒下去,環航八成也等著挨告。
那敢情好,給臉不要臉,「大人物」鬧著要報警,她干脆參他一本,說他意圖在機上強暴空服員,除觸犯公共安全外,再添一條強暴未遂的罪行,想到適才航警在機門口強將「大人物」押解的情形,哼哼哼,她心里就暗爽,忍不住要為自己拍拍手、吹口哨。
她拍拍舒寶琳肩膀,安慰地說︰「別擔心啦,福田機長三不五時就和那群航警出去喝酒搏感情,他出面打听,一定會有消息。寶琳,呵呵,惦惦吃三碗公喔,原來妳和顧問這麼好,哪個時候請喝喜酒啊?」
話題忽然一轉,舒寶琳咬咬唇,眼眶泛紅外,再加上雙頰也泛紅了。
此時,福田機長矮胖身影像球般遠遠從走廊另一端滾了過來,適時替她解危。
「怎麼樣了?機長,您見到他了嗎?他、他他沒事吧?我們能不能出面保他出來?」舒寶琳再次立起,焦急地問。
埃田抓著手帕擦汗,笑呵呵的說︰「小必好得很,不怕、不怕,呵呵呵~~沒想到這小子後台那麼硬,航警局那邊早被疏通,現在,已經有專人在幫他辦交保手續啦,大家用不著緊張,呵呵呵~~原來NHK、朝日、讀賣、日經等等的記者們是在等這條大新聞,我還以為那個什麼……飛祥集團的駙馬爺當真這麼紅,連日本媒體也爭相采訪哩。」
舒寶琳一怔,滿臉迷惑。
成田機場內的航警辦公處,小小會議室里傳出男人的咆哮。
舒寶琳撫著激蕩的胸口,下意識吞咽著喉中無形的硬塊,在一名航警人員的帶領下,一步步朝會議室走去。
「我的事不用你管!」關震倫的日文用得十分道地,而且粗野,听得出來,他已經氣得快要失去理智。
「你以為我想管嗎?要不是你這家伙身上流著古海家的血液,該死的是我同父異母的弟弟,我才懶得理你。」男人嗓音和關震倫有幾分相像,但較為冷然,有意無意間帶著淡淡嘲諷。
舒寶琳來到門前,剛才急著想見關震倫,想確定他是否安然無恙,現在卻傻愣愣站在門前,听著里邊的人言語交鋒。
「如果可以選擇,我根本不想和古海這個姓氏有任何牽連!」「砰」地大響,似乎是拳頭重擊桌面的聲音。
「可惜你沒有選擇權利,我親愛的弟弟。」
「古海牧,你閉嘴!」
「閉嘴就能否認事實嗎?雖然我只比你早出生三天,但先出生先贏,呵,你一輩子都要排在我底下。」
「你想得美!」
忽然,會議室的門被打開了,舒寶琳還在神游當中,那名和福田機長頗有交情又熱心過度的航警先生已將她推進門內。
「妳要找的人在里面。」丟下話,門重新關起。
原來,會議室里下只兩個男人,還有一位長得十分美麗的女子,後者面無表情地站在角落,瞧她一身保守又制式的穿著,應是那個叫作古海牧的男人帶來的特助或秘書。
一踏進門內,六只眼楮同時掃射過來,舒寶琳听見自己的心髒哆哆亂跳,也不懂到底在緊張什麼,她自我分析著,或許是因為關震倫的另一個身分,他從未對她提過,她對另一面的他感到陌生。
「呵,這位難不成就是這整個事件的女主角?小姐貴姓?」古海牧將身穿環航空姐制服的舒寶琳從頭到腳掃了一遍,自接到關震倫被成田航警掃押的消息,古海家族底下的私人偵查網第一時間啟動,早將事件的起始原因和相關人物照片與數據傳送到他面前,對舒寶琳的身分和姓名他是心知肚明,卻還故意詢問。
「我姓舒,舒寶琳……」
「別理他!」關震倫像吞了一整噸火藥,大跨步沖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說地將她拉了過去。
「震倫,你干什麼?」肌膚接觸,她深刻感受到他輻射出來的怒氣,不禁擔憂蹙眉。
必震倫瞪著她,「我才要問妳來這里干什麼?為什麼沒跟著團隊回飯店休息?」
她咬咬唇,明眸怔怔瞧著他發怒的五官,接著說話就莫名奇妙的結巴︰「我……我、我不累,我我我可以……等一下再搭接駁巴士回、回飯店……」鬧到現在還沒去休息,不就是因為擔心他嗎?難道他不明白?她傻呼呼想著,小臉表情迷茫。
必震倫鐵青著臉,抿唇不語,古海牧倒是發出一陣朗笑,立刻吸引了舒寶琳的注意力。
「舒小姐,我的車就停在出境大廳外,如果不嫌棄的話,等一下請務必讓我的司機載妳回下榻的飯店,不需要花時間等接駁巴士。」
「我呃……」舒寶琳遲疑地眨眨眼。
「她不會坐你的車。」關震倫搶話,寬額上隱約浮出青筋,手勁微扯,干脆將舒寶琳塞在身後。
迸海牧挑了挑濃眉,唇邊的嘲諷變深,「你又不是舒小姐,怎麼知道她不坐我的車?古海家的男人向來霸道得可以,這一點你倒發揮得不錯。」
必震倫臉色沉得更難看,胸口明顯起伏,驀然問,一只略略冰涼卻柔軟的小手撫上他緊繃的臂膀。
他感覺到她的貼近,粗嗄的鼻息終于意識到洋甘菊的淡淡甜味,那奇異地安撫著他的焦躁,就算發怒,也不再張牙舞爪地外現,讓他慢慢搜尋引以為傲的自制力,慢慢控制住自己。
然後,那柔軟小手的主人啟唇了,凝視著古海牧,輕聲地說︰「謝謝你,我要和震倫一起走,如果他不坐你的車,我也不坐的。我、我我只想和他在一塊……」
必震倫迅速回頭,側目望向近在咫尺的女圭女圭臉容,瞳底深幽幽,像兩個神秘的黑洞,要把她整個吞噬進去。
被他看得有點不好意思,她知道臉頰肯定紅了,仍鼓起勇氣朝他一笑。
迸海牧存心扯後腿、搞破壞似的,又是朗笑,硬將舒寶琳的視線再次引開。
「舒小姐……」他假咳了咳,意味深遠的嘆息,「請不要濫用同情心。是因為這家伙為了妳和別人爭風吃醋,還是因為他在機上出手救妳,讓妳免于狼吻,妳才好心的站出來挺他嗎?」他修長手指蹭了蹭好看的鼻梁,深思的目光和關震倫有些相像。
「妳要弄清楚,同情並不是愛,妳只是同情他,這和真愛還差上一大段距離。妳並不愛他。」
那斬釘截鐵的論調瞬間惹火關震倫,害他好不容易召喚回來的理智,在短短時間內再次崩盤,咆哮聲再起︰「她愛不愛我不干你的事!就算她只是同情我,我爽就好,你管得著嗎?」
迸海牧挑眉頷首,「我是可憐你,不想看你這麼窩囊,連一個女同性戀者都比不過,簡直丟盡迸海家的臉。」
「你說什麼鬼話?」關震倫瞇起銳目。
迸海牧用同樣銳利的視線掃了眼舒寶琳,又淡淡回到關震倫臉上,唇角一揚,「如果我沒記錯,好像……舒小姐身邊一直有個女同志好友,交往時間遠遠早于你,親密程度似乎也是你望塵莫及的,我親愛的弟弟,你還想粉飾太平嗎?還是當鴕鳥當上癮了,不肯認清事實?舒小姐並不愛你,你也無權強迫一個女人非愛上你不可,感情這東西勉強不來,不是嗎?」
「你派人調查她?」又是一聲咆哮。
「事情關系到古海家,我只是盡自己的本分。」
雙拳緊握,指關節一陣爆響,關震倫憤怒地磨牙,一時間分不太清楚惱恨的原由,是因為眼前這自稱是他兄長的古海家男人插手他和舒寶琳之間的私事,還是因為沮喪和無力感加重,讓他不禁懷疑,就算他再作更多的努力,再用更多的耐性,他愛的女人依然無法愛他。
性感的唇瓣抿成一直線,他陰沉著臉,不說話了。
突然,一道嬌柔嗓音響起︰「我愛他,一直都愛。」
那言語彷佛投進平靜湖心的巨石,雖輕雖淺,還帶著一絲啞音,卻造成驚人的動蕩,震得人腳步不穩,思考能力停擺。
被四道輝韻雷同的男性目光橫掃,舒寶琳全身一熱,左胸疾跳,感覺心髒都快跳出喉嚨。
手腕有些疼,是關震倫一時間控制不住力道,把她抓得太過用力了,但她不想掙扎,疼就疼吧,她甚至喜歡上他緊抓著她不放的力量,讓她明白,他靠她這麼、這麼的近,又是這麼、這麼的在乎她。
小小會議室彌漫著奇異的沉靜,她深吸了口氣平復奔騰的心緒,一點一滴凝聚著勇氣,這一次,她要很勇敢、很大膽地說出來,那些話藏在她心里發酵,越來越多,也越來越濃烈,此時不傾吐,她的心恐怕已無法承載。
再次抬起玫瑰般的臉容,舒寶琳先是接觸到立在角落、一直未曾言語的美麗女子所投射過來的眸光,後者仍舊面無表情,但冷淡的麗眸隱約有了溫潤的柔色。
她下意識朝女子微笑,緩緩的,重新看向神情古怪的古海牧,沉靜的語調在小小空間里流泄、縈回--
「我真的愛他,古海先生。我其實……已經愛他很久了,卻偷偷放在心里,一直都不敢告訴他,你調查過我,或者,你早就知道我之前的感情經驗,我、我曾經有過一段很不愉快的戀情,它傷我很深,也讓我像個傻瓜一般傷害了自己。後來我以為,只要不愛,就不會受傷,我這樣告訴自己,可是我……我發現要強迫自己不去愛他,那讓我好痛苦、好難過,只會將自己傷得更重,所以我……」
咬咬軟唇,再次深呼吸,那張女圭女圭臉上閃動的光輝,近乎聖潔。
「我只能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