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為一直往南,沿著水流方向不斷南行,不回首,然後,她就會在某時某地遇上他,遇上玄翼,與他重逢。
其實是她不願深想。
逃避在腦中成形,化作思緒,最後成為一種慣然,而後變成命運,于是她一直在逃,逃離「白泉飛湯」,逃離玄翼已死的事實。
在三年前躍下白泉飛瀑的那一日,他早就死了,推她上岸後,他已死在湍流漩渦里,是她不願承認,在腦袋瓜里迷亂自己,相信他一直活著。
淚水突然就這樣潰堤,毫無預警奔流。
心緒突然掀起驚濤駭浪般的波動,彷佛這些年,她全然白活,將曾經動過的心、動過的情,完全封鎖,學一塊山岩,死死咬緊地面。
然,此刻封印陡解,她挺得好辛苦,快要撐不住。
有一個人正牢牢抓住她,那力道原始粗獷,展現再明顯不過的怒氣,她不覺受縛,而是歡迎這樣的禁錮,好似她倒下了,這個人也不允許她受傷。
這一方,燕影確實既驚又怒。
心法引領,她一開始跟得很順,隨他入定到某個境地,看到他要她看的圖紋,那古老圖紋在每個人內心各有演繹,他的是遠山、雲山與曉山交錯,遠山綿延不絕,雲山橫亂,曉山茂密蔥蘢,他不理,因對他來說,天是地,地是天,他振翅飛過層層疊疊山雲,不受局限,因此解開第一道心法。
而她的圖紋竟是圍成迷宮的無數高牆!
她闖進,本能地掩耳不听,斷掉與他的連接。
她走上歧途,越走越偏,那座圖紋迷宮將她吞噬。
他明白若不揪她出來,她會墜進一片光怪陸離中,無生無死、似夢非夢,不再清醒,然後在她的境地里,許多的傷會一而再、再而三重演,一遍遍歷經痛苦,直至心死魂消。
用聲音召喚已起不了作用,他闖進她神識中,在她無視他的嚇阻、放任心魂深墜前,硬是抓她出定。
張眼——
洞中仍有火光,水簾流瀉清音,他已滲出一背冷汗。
不知是她撲進他懷里,抑或他動手揪她入懷,洞中的他們也如神識中的兩人,用力抱住彼此。
他粗嗄喘息,兩條粗臂使勁兒勒住她,怕下一瞬,她真不見似的。
「誰讓你亂闖?為何不听我所說的?你知這麼做有多危險嗎?倘使沒找到你,你極可能一直待在那里,永遠出不來!你——」
她在哭!
而且,哭得有些淒慘。
她小臉緊貼他胸口,發出嗚嗚哀鳴,彷佛很痛很痛,彷佛強大的悲傷從神識里帶出,她無法擺月兌,只能這麼痛。
他胸前一片濕熱,被她的淚浸染。
身體發燙,燒灼灼,一股吞吐不出的沉重感壓在胸臆間,他雙掌分別握住她的上臂,硬生生將她推開,小段距離,緊盯她泛紅的淚顏。
「那個男人是誰?」他嗓聲微沉。「你喚他『玄翼』,他是你的誰?」他在她的神識中看到那名男子,模樣年輕清俊,一襲素衫讓他聯想到鳳主,但那個男人眉宇顯得更幽沉陰晦些,與鳳主愛裝模作樣扮憂郁,是截然不同的神氣。
她哭成這樣,與那個叫「玄翼」的人大有關聯,不是嗎?
他五官不自覺地繃緊。
面前的姑娘仍舊掉淚,她垂眸,不肯答話,上身卻不由自主想靠近他,想再次緊貼他的胸,抱緊他,在他懷里尋求溫暖。
紫鳶哭得有些昏昏然,這是她頭一回淚流滿面,也終于明白什麼叫痛哭。
被推開、被質問,她什麼都不理,就是強烈渴望那具精勁如不動山岳的軀體。
他的心音具穿透力,擁有安魂的力量,她很需要、很需要、很需要他。
然,他不允她貼靠了,兩手明明攫住她不放,卻不讓她汲取那份安定感覺。
不要啊……不要這樣……
深吸口氣,她雙眸依然半掩,雪色秀荑突然發動奇襲,她捧住他隱有胡青的臉頰,趁他怔然之際,小臉湊近,舌奔進他微啟的唇間。
她的唇舌急切激烈,喉中猶發出細碎嗚吟,像似他口中生氣是她唯一能活之物,她既饑且渴,不斷奪取、不斷吸吮碾磨他嘴里一切。
遭受如此的「撲擊」,燕影一時間無法動彈,腦門里被放了把大火,燒得他思緒成灰燼,如許久許久前,他還未學掌握異能之道,指間流光乍迸,把禁錮自己的鐵鎖和鋼鏈全都掐成兜不攏的粉屑。
面頰一陣再熟悉不過的麻癢,他血氣亂竄,細羽點點現出,下一刻就要異變。
他試圖持穩,欲將神識守在層層心法之後。
豈料,剛推拒正交纏攪弄他的這具柔軀,她竟力大無比,他沒能掙開,比她不知強上幾倍的力勁莫名消散。
他已管不住呼吸,全身像一坨渾沌的泥,沉重、濕軟,有誰擠壓他、揉捏他,他往後一倒,任那宛若一團流火的姑娘伏在他身上為所欲為。
她漫香的唇舌還在吞食他,當她稍稍退出,改而啃吮他嘴角、顎下和咽喉時,他灼火燒過喉頭般擠出嗄語——
「你……這……為什麼……對我……」
真問出,他才正視了「」這該死的麻煩事。
他力弱氣虛,不是得病,而是下意識允許她的撲擊,他強她不知多少倍,卻像個傻子任她欺凌,心火燃得通天高,並非惱恨,是欲念與蠻性破繭而出。
他一直壓抑,對她的悸動,難解似陰陽,卻費盡心力想做到不動如山岳。
「……你要我嗎?」紫鳶的手回到他臉上,貼扶著,放肆過後更艷紅的唇懸在他嘴上,輕啞吐語。「燕影,我想要你。」
體內岩漿漫過,膚上有火舌燃燒,燕影粗喘難抑,猶留驚怒之色的眉宇染上,直望她的目光更加深邃復雜。
「我想要你……」她幽聲嘆息,手再次往下探索,唇舌亦再次恣意妄為。
她忽而明白,原來靠「男色」慰藉,真能驅趕驚痛,如此親昵地抱住他,對他做些再親昵不過的事,那不安感就能被制伏。
或者對他的覬覦和不知羞恥的突襲,全因她體內早已混沌不潔的血作祟……再加上那些年在「白泉飛瀑」上,她看過太多肉欲橫流的景象,女人與男人、男人跟男人、女人跟女人,還有十四、五歲的少男少女們……她看了太多,以為無感了,卻不知是潛移默化,融入血肉里,才在今日一舉對他爆發。
她想要他。
如她這樣的一個人,內心貧瘠得可憐,就這麼一次,想為自己牢牢抓住一件心愛之物,不管不顧,就為自己,她很想、很想得到他。
她拉扯他的腰綁,樣式簡單的男性夏衫讓她一下子就扯松了,她雲般柔軟的青絲掃過他身膚,散在他肩臂上,她的唇滑過他咽喉,一路往下,腦中浮現一幕幕曾親見的yim靡之象,此時她身陷當中,瘋魔般只想恣情佔有。
原是厭惡的、不願回想的,但因為與她在一起的那個人是他,是燕影,一切就成狂熱探索,激起蠻性。
張開潮濕小嘴,彷佛她的津唾亦能治傷,她舌忝舐男人剛硬如石卻溫暖似朝陽的胸膛,當她含住他胸前敏銳的一點時,底軀猛地顫栗,她听到近乎申吟的粗嗄低咒,縴腰陡地一緊,遭人按住。
「你只管問話,卻不听答覆嗎?」
燕影都不知究竟惱恨她多些,抑或恨透自己,這女人的行徑亂七八糟,壓著他就上,以為他、他這般可欺嗎?
「……你不肯嗎?」紫鳶抬睫,問得沉靜輕細,小臉猶偎著他左胸,那神態含情帶欲,眼波如絲,竟有抹憐弱姿態。
一會兒用強,一會兒又擺弱勢,她實在是……實在……可惡!
怒到答不出話,燕影五指絞進她的發中,略施力一扯,讓她不得不把臉容抬得更高,他上身微起,封吻她的嘴,搶奪為所欲為之權。
心火燎原,細黑的毛一根根冒出,遍布在他頰面和頸側,分不清是發是羽。
氣血一動,盡避外貌未完全異變,但內心十足野蠻。
報復之意深濃,他一把揪住她襟口,也不覺他如何用勁,「嘶——」地一聲,她身上那件屬于他的薄衣已被輕松撕裂。
紫鳶不躲不避,他狠吻,她就啃吮,四片唇發狠糾纏,都嘗到血味了。
他撕她衣物,她便坦率果裎,跨坐在他腰上,她將他的大掌拉至自個兒胸前。
洞中火堆未再添進木材燃燒,火光漸微,那些細細余光撫過女子同體,她的肌膚滾燙、細膩光滑,落在他掌中的雙ru圓潤沉暖,他摩挲著,感覺頂觸掌心的女峰堅硬翹挺,如他身體火熱突硬的某處。
這一次,她是那塊渾沌的濕泥,任他擠壓、揉捏著,她閉眸仰首,長發如瀑,艷唇逸出任誰听了都要臉紅的吟哦。
他忽地坐起擁住她,擺月兌衣物的束縛,雙雙果裎,他在她細膩頸側烙下無數個吻,當她撫上他頰面細羽,指月復來回輕挲,彷佛愛難釋手,那些烏亮的玄毛被注進生命般揚伏,回應她的觸踫。
他眷戀,卻也心驚,面龐微偏避開她的手,他故意張嘴餃住她一邊乳峰。
紫鳶不禁挺身,將自己更加挺進他口中。
她摟抱他的頭,潮濕軟熱的女體不斷涌出幽香,心跳太快,快到幾要不能負荷,她揉亂他的發,混進黑羽的發絲攪纏她的指,她他發下的背肌,愛極那剛硬充滿力量的肌理。
不說話,話是多余、卑微之物,所有皆該返樸,憑著五感、依著本能去做,一個女人與一個男人的陰陽歸真,雌與雄的,狂野,甚至有些粗暴,直接,而且絕對露骨。
…………
神魂飛掠,她覺自己真成鳥身,春心蕩漾,引來雄鳥覬覦。
他攀到她身背上,用利爪強硬攫獲了她,墨羽大張,在她背上跳起求愛之舞。
她交出自己,熱情如火,于是鳥尾重疊纏綿,他們像竄上九重天外,又氣盡力
竭往下墜跌,能依靠的僅有彼此,即便墜落死去,也已嘗到至樂之歡,死去,可以沒有遺憾,可以帶笑,在他懷里。
無數星點炸開,她玉軀顫栗一絞,深深將他挽留。
她听到燕影嗄聲吼叫,似也听到那只巨禽發出厲嘯,然不管他是人是禽、是神是妖,她體內卻已有他。
她與他,再也難以撇清。
她與他,終能不管不顧親近。
為他,她願瘋魔,要他一次、兩次、三次、無數無數次……然後不理對錯,一切僅依心而為,憑心去走。
美至極處,她高叫,而後癱軟下來,那具溫熱濕潤的男性身軀抵著她顫栗再顫栗,最後亦放松,半覆在她背上。
在他身下,被寬闊胸膛包圍,她模糊勾唇,睡進一片淺淺的溫暖水域里……
*****
夜色褪去,泛青的光束穿過水簾,在洞里岩壁上錯落點綴。
水聲伴人入眠,亦在神識將醒未醒之際,侵入耳中,很無賴攪擾,將人喚醒,火堆早已熄滅,洞里僅有微光,紫鳶醒來,仍沉靜伏著,迷蒙雙眸看向立在洞口的男性剪影,他上身赤果,黑羽般的發絲散在粗獷肩背上,從她低伏的位置看去,男人似乎更加高大。
他用木盆接了水,動作無聲,待轉過身,在一洞幽微中對上她的美眸。
他似一愣,但很快穩住,當他將水端過來擱下,紫鳶只覺他晦暗不明的眉宇很高深莫測,瞧不清他究竟著惱呢?抑或……有什麼別樣心思……
兩人走到這一步,紫鳶不曾料及,但隱隱約約……似乎一直等待著。
如今這樣,很玄妙,她把一件喜愛之物搶到手,瘋也似痴狂,她想,總要瘋這麼一回,他若惱恨她胡作非為,誘他胡來,她會乖乖認罪,畢竟她確實如此。
「你!」
「別動!」
他略沉低喝,一掌制住她欲要撐起的上半身,粗糙厚實的掌按住她溫潤肩頭,貼觸間,引來細細顫栗,彼此都有感受。
紫鳶悄悄咬唇,回望他眉峰糾起的面龐,神情有些無辜。
懊是他沒給好臉色,語氣又繃,讓她乖順許多,繼續靜伏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