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是誰?到底把我們家雨晴帶去哪里?」藍天蔚雖說會把女兒帶回來,當母親的還是會擔心。
美女聞言回頭,露出安撫的笑容,「老板娘,沒跟你自我介紹是我的不對,我是藍天蔚他女乃女乃的特助。你放心,老夫人只是對裴小姐非常好奇,想見見她,所以派人去接她,沒有什麼惡意,藍天蔚會平安把她送回來的……」
裴雨晴很突然的被數名穿著體面西裝的人請上車。
他們開著加長型凱迪拉克出現在她上班的地方,恭謹十足的態度,像是迎接一名貴客。
「這個……你們是不是找錯人了?」辦公室同事們四面八方射來的視線,令她一時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阿蔚有提過他女乃女乃會用這麼夸張的方式見她嗎?沒有吧!
現在……該怎麼辦呢?
「走啊,坐在那里干麼?」催促她的,竟然是現在人應該在她家當米蟲的藍天翌。
「你怎麼在這里?」
「帶路。」他索性走上前牽起她,離開仲介公司,再親自將她送上車。「伍叔,務必將裴小姐平安送到女乃女乃面前。」他吩咐著管家打扮的老者。
「沒問題。」伍叔溫文儒雅地應答,接受了委托。
有熟人在,表示不是詐騙集團,她不會被抓去賣掉,裴雨晴松了一口氣,但接著砰一聲,車門關上了。
居然只有她上車?!
「你不上車?!」她趴在車窗前,看著對她微笑揮手的藍天翌。「你不一起?」
藍天翌笑出來,問道︰「我看起來像呆瓜嗎?」
「什麼意思?」他意思是說她上了車,所以她是呆瓜嘍?
「掰,路上小心。」藍天翌沒有給她任何說明,只是拍了拍車身,示意司機開車,然後朝逐漸遠去的她微笑揮揮手。
裴雨晴由車後座往回看著藍天翌的笑臉,她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經過數個小時的車程,她被帶到屬于藍家的別墅。
她緊張的下了車,踏進大門,想著里頭會跟她在電影上看到的一樣,干淨整潔,貴氣凜然,看不到一丁點生活感……
「歡迎。」
一打開門,她立刻看見一張熟悉的臉。
裴雨晴從被人帶走開始就忐忑不安的心情,因為看見那人而放松。
「阿蔚!」一股沖動,讓裴雨晴的雙腿像有自己的意識般主動走向他,雙手也環住他的腰,緊緊抱住。
藍天蔚身上還是穿著那套沾滿了培養士的工作服,此刻他也回抱著裴雨晴,心想著幸好那個死女人有听見他的警告,在他趕到之前,沒讓雨晴單獨見他任何一個家人。
「我女乃女乃本來就是一個這麼任性的女人,她想做的事情沒有人可以阻止她。我知道這樣很突然,你沒有心理準備,沒關系,你就把我女乃女乃當成普通的長輩,平常心,做你自己就好,嗯?」藍天蔚梳理她有點亂的頭發,動作輕柔帶著撫慰用意。
丙然,他趕來是對的,她非常的緊張,明顯不知所措,直到看見他才松了一口氣——他不禁皺眉,暗想著以後要明文規定家人,不可以這樣嚇到她!
「我哪有辦法平常心,你女乃女乃又不是普通人。」她低聲咕噥。
她也不是抱怨或不想來,而是真的太突然,她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安啦。」藍天蔚面對她,永遠都是一副安然自得的模樣,用行動告訴她,天塌下來有他頂著。
裴雨晴攀著他的手,懷著忐忑不安的心,讓他引領她進他家門。
「叩——」
一個不在預料中的阻礙,止住了她前進的步伐。
定眼一看,裴雨晴看見腳邊有散落一地、完全沒有擺好的鞋子。
亂七八糟四個字閃進她腦中,一瞬間,粉碎了她對住在豪宅里的人的既定印象。
「這是鞋子?」她低頭看著那些鞋,有男鞋、女鞋、高跟鞋,就像沒人要一樣丟在玄關。
「嗯,沒錯,是鞋子。」藍天蔚用他的大腳一掃,將地面上的障礙物全部清除。「可以走了,來,別月兌鞋,反正很快就要走了。」
裴雨晴無語了,因為藍天蔚的隨性。
原來住在這麼漂亮的房子里的人,並不是隨時隨地都干淨整潔的嘛,就算有幫佣,很多事情還是需要自己動手才能維持生活品質,他們也是平凡人,當然也會有亂丟東西的時候。
裴雨晴想了想,再回頭看看凌亂的玄關,忽然笑了出來,緊張的情緒消滅不少。
就做自己吧,也沒什麼,就見個長輩罷了。
隨著藍天蔚的帶領,他們來到一個小型客廳,說小型也不小了,起碼是裴家的客廳飯廳加起來那麼大。
「女乃女乃。」藍天蔚一進起居室就喊人,態度很平常,就像他每天都回家,一點也不像已離開了一年之久。「我帶女朋友回來看你,她叫雨晴,小我五歲,是我老板的女兒。」
坐在首位的女人年近七十,但保養得宜看起來不過五十多歲,氣色很好,女強人的精明氣勢表露無疑。
她穿著一襲黑底白色百合紋路的長洋裝,高超的拼布技巧,讓花紋看起來時尚大方,一點也不夸張,獨特的剪裁突顯出女性娜的體態,年輕女人穿好看,年長的女人穿起來也別有一番風韻。
這,就是顏女士親手設計的衣服。
顏女士身邊坐著不少人,有兒子、媳婦,也有孫子孫女,原本和樂融融的氣氛因為藍天蔚的突然出現變了調。
「您好。」裴雨晴深覺氣氛詭異,因為對方沒有親切的微笑,藍天蔚也沒有告訴她該怎麼喊人,她只能簡單打招呼。
「是那個種蘭花的小姐?」顏女士輕啜了一口伯爵茶,這才懶懶的睞了孫子一眼,根本沒有理會裴雨晴。
對于這個最聰明的孫子,她的期望是很高的,偏偏他對自己的事業沒有半分野心,說不難過是騙人的。
可仔細想想,這孩子從小對任何事都懶散,提不起任何興趣,現在他找到想做的事情,好像也沒有什麼不好的。
「她叫雨晴。」藍天蔚態度堅定的強調,不願女乃女乃用那種輕蔑的口吻說裴雨晴是「種花的小姐」。
他很認真,打算長久維持這份感情,不希望女乃女乃誤會他只是逢場作戲。
「你想好了?就打算做這一行,一輩子?」顏女士再掃了一眼讓孫子強調兩次名字的女孩。
清清秀秀的,看起來很乖巧,實在不像是能把她難搞的孫子收服的女人。
「這世界上沒有什麼工作是能做一輩子的,但這是我做了一年,還沒能完全學會的事物,我想,我應該會做一陣子。」
這麼不負責任的話如果是尋常人家的小孩說的,早就被罵到狗血淋頭了。
「做一陣子」是非常模稜兩可的說法,一陣子是多久?三個月?兩個月?通常一份完整的工作,起碼要做三年才算夠資歷。
可藍家人卻沒有生氣,反而露出驚訝的神情。
「阿蔚,你打算定下來了?什麼事情能難倒你?!」藍家大伯驚訝的插話,因為實在太驚奇了,從小每次問這孩子想做什麼,他只會回答不無聊的事。
「你知道要讓一盆嘉德麗雅蘭同時開花,有多難嗎?不僅要同時開十五朵,層次得分明,色彩鮮艷,連花形都得完美無缺。我現在雖然不行,但我不信這世上會有我辦不到的事情,我老板辦得到,我也可以。」而養出一盆完美的蘭花,不只是技術、照料、經驗,有一點運氣成分……
就算他說的一陣子,可能是非常非常久的時間。
「嗯,那就這樣吧。」听見孫子說出這種話,顏女士放心的點頭,面容上沒有太多溫和之色,可這樣已經算是她開心的表情了。
處理完孫子的事情,顏女士把視線投到裴雨晴身上。
「你姓裴,叫雨晴,對吧?」
「是。」裴雨晴回答得嚅囁。
「你過來。」
藍家武則天的要求,向來沒有人敢違逆,裴雨晴自然也迫于這位長輩的氣勢,乖乖走到她面前。
「坐。」顏女士拍拍身旁的位置,要她坐下。
裴雨晴用這輩子最淑女的坐姿端坐,連背都不敢靠在椅背上。
「你幾歲了?」
「三十五。」她乖乖回答。
接下來,顏女士又用冷淡的語調詢問她一些問題,幾歲、大學念哪里,現在工作做什麼,父母做什麼,有幾個好朋友非常像一般老人家會問晚輩的問題。
「興趣還真沒什麼興趣。」裴雨晴仔細思索著這個問題。
唱歌她不愛,跳舞她沒什麼細胞,唯一能稱作興趣的,只有……
「畫畫吧。」
「老夫人。」
一提到畫畫,今天那位身著白色套裝下鄉的美女,就拿著一個牛皮紙袋出現,捧到顏女士面前。
「這是?」
「天翌少爺吩咐要拿給你的東西,據說——是裴小姐的畫。」
當畫拿出來的時候出現了一男一女兩個聲音。
「他拿雨晴的畫做什麼?」
「他什麼時候拿了我的畫?」
「天翌要你拿給我?溜的時候還記得這件事情,可見很重要。」顏女士八風吹不動,對于孫子們愛偷溜這件事,似乎很習慣了。
她懶懶的要特助將東西拿來,本是不帶著期盼的,可當畫作映入眼簾時,,她的眼神變了。
「嗯……」她一張看過一張,沒有停頓,很仔細的將所有的畫都看完。
「你剛剛說你是做什麼的?」顏女士又問了一次。
「我是房仲專員。」
「這樣啊?賣房子好賺嗎?」
「房子還滿好賣的,算是不錯的收入。」
「你圖畫都用什麼畫?」
「色鉛筆。」
「來,跟我玩個游戲。」顏女士讓人拿來了畫筆和圖畫紙,一老一少的兩個女人,旁若無人的玩起了畫畫的游戲。
隨意的涂鴉,顏女士先畫了彎彎的月亮,裴雨晴就很直覺的畫了太陽……一來一往的,沒人搞懂她們在玩什麼,可她們玩得很樂,裴雨晴甚至把顏女士畫出來的圖案上了色。
她這個找死的舉動讓眾人倒吸一口氣。
「很好。」顏女士雙眼發亮,嘴角上揚,可以算是微笑了。「雨晴,你喜歡現在的工作嗎?」當顏女士喊出一個人的名字,就代表這個人,她記住了。
「還可以。」
「那就是不喜歡了,既然喜歡畫畫,那喜歡服裝設計嗎?來當我助手吧,你要多少薪水,我都給你。」她突如其來的挖角,讓眾人更加傻眼。
「我?我沒經驗,也不是科班出身。」
「那最好也不過,那些設計系出來的,沒一個有你一半好。」顏女士口氣熱情了起來。「以後喊我女乃女乃,你很有天分,而且最棒的是還沒有被嘩眾取寵的畫技污染,是個可造之才。」
「女乃女乃。」藍天蔚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情況,女乃女乃居然一副今天就要把人留下的態度。「我答應今天要把人平安帶回家。」
「那真可惜,好吧,我給你點時間,你什麼時候可以處理完你那份工作,來我這里上班?」
「那個……現在是什麼情形?」裴雨晴搞不懂事情為什麼會發展到這田地。
身邊有很多聲音,有顏女士,有其他驚訝又興奮的藍家人在說話,她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也不知該听誰的聲音。
她緊張到胃都痛了,抓著短裙裙擺,她需要喘口氣,好好想一下……
就在她快要被長輩們的轟炸給逼到吐的時候,一只帶著泥土青草味、寬大的手,穿過人群,出現在她眼前。
裴雨晴像溺水的人看見了浮木,一把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