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兒在睡前將牌一張張攤開放在床上,檢視一張張牌面的圖案,贊嘆不已。
「好美哦!」她愛不釋手地照著順序拾起牌,從編號零的愚者開始,然後魔術師、女教皇、女帝、皇帝、教皇、戀人、戰車、力量……一共二十二張牌,這二十二張牌被稱之為大爾克娜,其中寧兒最鐘情皇帝這張牌。
有無限能量含意的皇帝,牌上繪制一名威風凜凜、容貌俊美的帝王,寧兒一眼就對這張牌著迷了,雙手捧著牌,寧兒喃喃自語著。
「世界上哪可能有這麼帥的男人?」可不是嗎?象牙色的皮膚、美麗溫柔卻充滿男子氣概的面容,陽剛中透露著一股柔意,深情專注的眼神……噢,這種男人會讓女人迷死的!
「咦?」寧兒突然皺起眉頭,她深覺奇怪,她剛才——好像看見皇帝的眼楮朝她眨了下!
「一定是眼花,呵呵呵,一定是眼花啦。」寧兒笑自己眼楮月兌窗。
可是真的是眼花嗎?那為什麼握著牌的手,會覺得很燙呢?
「怎麼可能?」她不相信的將牌湊近,放在鼻尖下仔細觀望,不料,牌中的皇帝竟然再次朝她眨了眨眼!
「哇!」寧兒嚇得將牌丟往床上。
奇怪的事發生了,那張牌,以極慢的速度落在寧兒的床上,途中,牌中央冒出詭異的白煙,當牌飄落床面的同時,一個高大的男人,就像被人從天空丟到床上一樣。
「哎喲!」
寧兒看著突然出現在眼前的男人,楞住了。
「你這女人真粗魯!」被丟在床上的男人抱怨著。
「你——」寧兒瞪大眼楮,指著眼前的人.等等,他是人嗎?
食指向前移動十公分,目標是憑空出現的男人的鼻子,沒想到——
她的手指竟穿過他的身體!
「啊!」這個發現讓寧兒失聲尖叫。「鬼啊!」
砰砰砰——砰!
一連串跑步的聲音在小小的公寓響起,最後那一聲「砰」,是寧兒的房門被撞開的聲音。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住在這一層樓中年紀最大的商設系四年級學長,拿著球棒踢開寧兒的房間。
「寧兒,你怎麼了?」跟在學長身後進來的,是兩位外文系的學姊。
他們三人一進寧兒房間所看到的,就是嬌小的她,整個人縮在被子里發抖,只露出兩顆圓圓的眼楮。
「嗚嗚嗚——」寧兒一看見學姊,當下哭了出來。「好可怕,嗚,學姊,有鬼啦!」
「乖乖乖,不哭哦。」學姊安慰起受驚的學妹。
「鬼?」學長挑挑眉,顯然對這種超自然現象抱持著懷疑的態度。「怎麼一回事?寧兒。」
「我在整理我的塔羅牌啊,結果——皇帝對我眨眼楮!」寧兒驚恐的盯著床上那張像是會吃人的塔羅牌。「我嚇死了,就順手丟了那張牌,結果牌在空中冒煙,飄到我床上的時候突然出現一個男人!」寧兒口沫橫飛地說著。
「呵——啊——」學長打著哈欠,一副「你是白痴哦」的表情。「很晚了,小孩子早點睡,老早就跟你說過了,電視看太多不好吧。」
「學長,我說的是真的啊!我真的有看到那個男人!」寧兒再三強調,她才沒有亂說呢,也不是她自己憑空想像出來的。
「噢,那——那個男人呢?」學長好整以暇的雙手環胸。
「呃?」寧兒四下張望。「不見了。」好奇怪,那個男人——不,是男魂,他不見了。剛才一出現的時候還抱怨她粗魯耶!沒听過鬼會抱怨的。
她嚇死了,情急之下拿了被單把自己蓋起來,沒發現那男魂走了。
「根本沒有這回事!無聊耶你,害我那麼擔心!」學長沒好氣地大吼。「走了、走了,別管這個笨蛋。」
「對不起啦,學長,還有學姊。」寧兒吐吐舌。那男魂應該是走了吧,太好了。
「你哦,少找一點麻煩。」學姊甲戳了戳她的頭。
「早點睡哦。」學姊乙比較溫柔,只有擰了一把她腰際。
「噢,好啦、好啦。」她笑著閃躲學姊們的攻擊,嘻嘻哈哈的送走三人。
身為學妹的寧兒難免被碎碎念,不外乎是生活要正常、早睡早起啦……諸如此類關心的叮嚀,這回她仍照舊的笑著點頭說好,才讓學長學姊放過她一命。
必上門,寧兒深吸日氣。
「不是我看錯,那就是他走掉了,對嘛!我又沒有害人家,也沒做過什麼虧、心事,不會找上我的啦,哈哈哈哈」寧兒樂觀的想著。
但她的樂觀和她的笑容,卻在轉身看見床頭上「飄」著的那一尊男性軀體,全部僵掉。
「嗨!」媲美太陽神阿波羅的體格,比陽光還要燦爛的笑容,比世間上任何一個男明星都帥氣英俊的面孔,以居高臨下之姿,朝抬頭呆望著他的寧兒揮揮手。
「你」她瞪大眼楮,瞅著在她床頭忽上忽下飄動的男魂,完全楞住。
「那是你的室友嗎?」男人雙手環胸,好整以暇地評估著。「還滿關心你的嘛,對了,你知道我是誰嗎?」他揚起大大的笑容,身體突然飄到她面前站定。
寧兒張口結舌,看著他朝自己輕輕地飄來……就算他是世界最帥的男鬼,這種出場加上這種接近人的方式,誰都會被嚇破膽!
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更來不及張口發出尖叫,就這樣眼一翻,昏倒在帥男鬼的腳邊。
「這一定是夢,這一定是夢!」寧兒對著浴室里的鏡子喃喃自語著,一邊刷牙梳洗。
「昨天和那群人玩得那麼瘋,一定是因為太累了我才會產生錯覺,對!一定這樣。」她還加強語氣給自己增加信心。
梳洗完後,換下睡衣穿上輕便的T恤、牛仔褲,走出浴室時,她眼光瞟到床上那舒服枕著她枕頭的男鬼。
「這一切都是幻覺……」寧兒催眠白口己,拿了書桌上的課本,逃命似的離開房間。
「喂,等我啊。」男鬼自床上一躍而起,追了出去。
一出居住的大樓,迎面而來的熱氣讓寧兒皺了皺眉頭,但隨即又笑了出來。
「對嘛,太陽這麼大,從來沒听過鬼會在大太陽底下出現,哈哈,我果然是想太多了哦。」她敲敲自己的頭,暗罵自己無聊,決定不再多想地朝一百公尺外的校園前進。
「寧兒,早安。」芊芊從私家轎車內步出,喊住她。
「早啊,芊芊。」寧兒眼都笑眯了,勾住芊芊的手臂。
太陽這麼大,身邊又有好朋友陪著,寧兒膽子大了起來,再也不怕幻覺。
「你怎麼啦?看到我這麼高興。」芊芊對她的「熱情」有點難以招架。
「當然嘍,親愛的,人家對你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呢。」寧兒夸張地道。
她被她逗笑了。「三八!你老是這麼不正經。」
兩個女孩嘻嘻哈哈的一路笑鬧著走進鬧哄哄的教室里。
一個上午的共同科目上完之後,她們約了一起吃午餐。
「芊芊,我跟你說哦,我出現幻覺耶。」咬著美味的豬排,寧兒邊吃邊說。
「幻覺?你嗑藥啦?」芊芊瞪大美目。
「你才吃搖頭丸咧,我是說我出現幻覺啦,你昨天不是送我那副塔羅牌嗎?很奇怪耶,我好像看見皇帝那張牌冒白煙,然後一個男人就跟著出現在我床上,我嚇死了。」寧兒口沫橫飛地說著她昨晚見到的奇怪景象。
「噗——」芊芊一口京醬面差點噴出來。她順日扯了一句,「而且那個男人還很帥。」
「對對對!」寧兒忙不迭的點頭。「芊芊你也知道哦,那個男人真的長得好帥耶,可惜他是鬼。」
「哈哈哈」芊芊沒氣質的大笑。「寧兒,你如果不是出現幻覺,就是漫畫、小說看太多了,哪來那麼多鬼會從塔羅牌里面出現?」
「對啊,所以我來問你,芊芊,你送給我的那副牌會不會有什麼問題啊?」寧兒緊張的問。「那副牌算是古董吧?會不會有什麼東西附在上面呢?」
「寧兒,我看你是在作夢啦,呆子,現實和夢境分不清楚啦?」芊芊白了她一眼。
「我也懷疑是夢啊,一切都是幻覺,可是這個夢好真實哦,我夢到昨天昏倒在地上,結果今天早上起床的時候,我發現我真是躺在地上。」寧兒認真地說著。
「會不會是你從床上掉下去啊?」她也很認真地回答。「你也知道你的睡癖滿差的,上次我們去澎湖玩的時候,你也是睡到從床上掉下來啊!」
「芊,現在不是說笑話的時候啦。」寧兒酡紅著小瞼嬌嗔。
她當然知道自己二十年如一日的睡癖有多差勁,常常睡到半夜從床上滾下來也不自覺,照樣睡得像死豬一樣。
「我沒有說笑話啊,是你在說笑話。」芊芊翻了個白眼。「都什麼時代了,靈魂出竅這種事情連小說、漫畫都懶得寫了,虧你還想得出來。」
「我……好嘛,我把夢境和現實結合在一起了。」她嘟著嘴。
「嗯,乖——不要想太多哦。」芊芊模模她的頭,把她當小孩子看似的。
這時候,芊芊的手機響了。
「啊,我家司機來接我了,寧兒,下午乖乖上課哦,有事再打電話給我,拜嘍。」芊芊還是很關心寧兒的,畢竟她是她最有話聊的朋友。
「好啦、好啦。」寧兒嫌惡地揮揮手。「快滾回去。」
「唷——這麼凶哦你!」
兩個女孩又打打鬧鬧一會兒,才依依不舍的分開。
看著芊芊窈窕的身影消失在學生餐廳,寧兒才回過頭來,繼續享用自己未吃完的豬排飯。
「呼——終于走了。」原本芊芊坐的位置上,突然出現一個半透明的英俊男人,他支著頭,一副他很累的模樣。
「噗!」寧兒一口飯全吐了出來。
「還好不會噴在我瞼上,阿彌陀佛。」男人一好佳在一地拍拍自己胸。
「你——咳咳……」寧兒被飯粒嗆到,急急忙忙喝了一大口紅茶
「嗨! 男人笑著朝她招招手「你看得見我嗎?」他眼中閃著驚喜.
她看得到也听得到……嗚,芊芊騙人,才不是夢,她真的見鬼了。
「我什麼都沒看到……」不理他就沒事了吧?不理他他就會自已跑掉了吧?寧兒自我催眠著,狼吞虎咽地干掉一客豬排飯後,抱起桌上的書,頭也不回的沖出學生餐廳,跑到陽光底下曬太陽。
在這種熱死人的天氣沒躲到有冷氣的教室或餐廳已經很奇怪了,更怪的是寧兒還在太陽底下哈哈大笑。
「哼,我就不信鬼不怕太陽!」電影都是這樣演的,不論古今中外,所有的鬼都怕陽光。
「你跑這麼快不會累嗎?」一道帶著戲謔語氣的男聲,伴隨一股寒意從寧兒身後出現。
「不可能!」她根本沒有勇氣回頭。 鬼都怕太陽的,怎麼可能大白天活見鬼呢?不可能、不可能啦……」
「喂,小姐,你有看到我,對吧?」男人飄到她面前,露出一口……呃,半透明的白牙。
寧兒突然覺得頭好昏,太陽好大,世界好黑暗——
不行,她要跑,
她迅雷不及掩耳的轉身,往教室的方向沖去,沒命的狂奔。
好不容易來到沒人的教室,她這才松日氣的整個人癱在椅子上喘息。
「你跑得真快,但還好我追得上。」男鬼也同樣氣喘吁吁地學她癱在她旁邊的課桌椅上。
「媽呀!嗚,救人哦!現在是什麼情形?」寧兒快哭了,為什麼她擺月兌不掉這個東西?他還真是陰魂不散耶。
「嘿,別哭啦,我沒有惡意,真的,我發誓。」男鬼認真的舉手發誓。
她趴在桌上,再也沒有力氣將移開這張椅子,實在是因為她已經腳軟到使不出一點力氣逃跑。
所以她認命了!
「想捉我當替身就來吧!」寧兒一副從容就義的模樣。
男鬼沒好氣地笑——「我對捉你當替身一點興趣也沒有好嗎?」
「那你一直出現在我面前干麼啦?」她吼道。
「那麼你是真的看得見我嘍?」男鬼喜不自勝地咧開嘴笑。
「對啦、對啦,你要干麼啦!」她沒什麼耐心地吼回去。
「我也不知道我要干麼。」他皺起眉頭,英俊的臉上浮上一抹不解。「我到過很多地方,在很多人耳朵旁喊,但都沒有人听得見我的聲音,也沒有人看得見我,目前只有你可以看到。」
「那我還真是榮幸哦。」寧兒挖苦道。「你不會去找你的家人啊?干麼來找我?還附在我的塔羅牌上。」
「說到這個,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會出現在你房間耶,我本來好像在一個山坡上看著一群年輕騎士飆車,不知道為什麼一陣拉力把我抽離那里,然後我就摔倒在你床上了。」他露出深思的表情。「至于我的家人——我不知道他們在哪里上
她听得張口結舌。「你不會連你自己是誰都不知道吧?」一個沒有名字的孤魂野鬼,難怪他不能去投胎,唉,可惜了。
「你說對了。」他深深嘆息。
「那怎麼辦?」寧兒無意識地吐出這算是關心的疑問。
「我想我只能跟著你吧。」他無奈地又嘆一日氣。
「為什麼?」她尖叫。「跟著我干麼?!
「你以為我願意啊!今天早上你從房間往外跑的時候,我就跟著你被彈出你房間了。」他翻了翻白眼。
她傻眼。「什麼立息思?」
「意思是我好像離不開你,你到哪里我就得跟到哪里。」他聳了聳肩。
她顫抖的手指著窗外的艷陽高照。「現在外面出大太陽耶!你不會魂飛魄散嗎?」
「實驗證明好像不會。」他咧開嘴笑。
「那你是什麼東西?」她一瞼怪表情。
「我也不知道……」這問題讓他露出落寞的表情。
「喂——不要這樣啦,我不是故意的。」寧兒看他苦笑的樣子,一時于心不忍,伸手想拍拍他的肩,就像安慰同學一樣,可是,她的手,穿過了他的肩頭。
這種感覺真奇怪,她看得見他、听得到他的聲音,但卻模不到他的實體……她總算能體會他的感覺了,他說他到過很多地方,在很多人耳邊大喊,但卻沒有人听得見他、看得到他……
想到這里,寧兒眼眶都紅了。
「你干麼啊?」他傻眼的看著她眼眶泛紅。
「我覺得你好可憐。」她老實地說出自己的感覺。
她很——怎麼說呢?她很坦白,毫不掩飾地道出自己的同情,而她的坦白並不會使人難受,反而讓人覺得她很可愛。
「我能幫你什麼嗎?」她同情心泛濫,替自己攬了一個大麻煩。
「你想幫我?」他眼光一亮。
「嗯。」她點點頭。
「目前,我最需要的是一個朋友,你能把我當成你的朋友嗎?」他露出開朗的笑容。
「嗯,我叫羅寧兒,你呢?」她眨掉欲奪眶而出的淚水,笑道。
「寧兒,你好,我叫」他突然頓住,像被人打了一巴掌似的難堪。「我不知道我是誰。」
寧兒的心又揪成一團了。
〔那我幫你取名字好不好?」她提議。
「好啊。」
「你是從皇帝那張牌出現的,那叫你皇上如何?」她思索了會後說。
聞言,他皺起好看的濃眉。
哇——為什麼這個男鬼連皺起眉毛的樣子都帥到沒天理呢?寧兒在內心贊嘆著,老天爺真是太偏心了,把最好的都留給他了!
「好難听的名字。」皇上?有人的名字叫皇上嗎?
「那不然呢?皇帝?」她挑高層。
「听起來好像很會講黃色笑話的名字。」
一哇,你意見很多吶!那叫阿帝好了,皇帝的帝。」
「听起來很像弟弟的弟,阿弟、阿弟——我有比你小嗎?看不出來。」他輕蔑地道。
「對啦、對啦,你看起來起碼有二十八歲,老人家一個,我才二十歲哦。」寧兒得意的抬高下巴。
「哦,那又怎樣?」
「喂,這不是重點啦,你的名字呢?就叫阿帝嘍。」她把話題拉回來。
「難听。」他下了評語。
「那叫阿皇吧,皇帝的皇。」寧兒也很民主,讓他自己選。
「阿皇?」他怪叫一聲。這名字很像狗的名字。
「對啊,阿皇、阿皇。」她唱歌似的叫著。
「算了。」他嘆口氣。「還是阿帝吧。」
「耶!阿帝。」她舉起雙手歡呼。
寧兒的個性十分開朗,總能結交到許多朋友,而現下因為她開朗的個性,她交了一個不是人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