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玨是卞家的女兒,身為這個百年豪門的一分子,她很清楚,自己的未來不由得自己決定。
人人欽羨她的家世、贊嘆她公主般的生活、欣賞她處事的圓滑,卻不知道「卞玨」這個女孩所表露出來的一切,包括讓人喜歡的個性、優雅的語調、幽默聰慧的談吐,都是嚴格教導下的「成品」
十五歲便完成台灣一般高中生學業的她很優秀、很聰明,是智商很高的天才,可即使再優秀,她還是個女孩。在下家,女孩沒有自己人生的決定權。
十七歲,一般女孩子正享受青春年華的花樣年紀,身為卞家的公主卻不同,十七歲生日,自然要好好慶祝一番。
母親特地把她召回美國,在紐約的自家飯店,為她舉辦了一場生日舞會,也算是她踏入美國社交圈的第一場舞會。
「我請很多人來參加你的生日舞會,這代表你正式踏入社交圈,我要一切都很完美。」
梳妝鏡中反射出兩張相似的臉龐,任何人都不會否認,她們母女有多相像。
卞玨從母親臉上看不見歡慶她生日的喜悅,只看見凝重嚴肅,她知道,她的生日是母親表演的場合,真正的主角不是她。
「放心。」斂眼,拿起修容刷,修飾自己妝點得很完美的臉龐。「我會抓住每一個人的目光。」
卞玨沉著的氣度,讓母親滿意的點頭。「我希望你能辦到。」
卞玨妝點完畢,站了起來,要隨著母親一同離開房間,到會場去見客,但母親仍不滿意,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打量了她一遍,吹毛求疵地調整卞玨發上戴的小皇冠到稱心為止,才偕她離開,走向那個衣香鬢影、蓋冠雲集的生日舞會。
「謝謝大家來參加我女兒的生日舞會,這是我的小女兒,卞玨。」在人前,母親親昵地握著她的手,展現出母女情深的戲碼。
卞玨噙著淺淺的笑,環視在場的人,沒有出聲,讓母親發表感言。
這樣的聚會對卞玨來說,一點也不陌生,甚至可以說習以為常了,母親偶爾需要女兒出席,裝扮一下母女情深的場合時,就會把她召到身邊,演一場戲給別人看,而她自小就學得完美的禮儀,每每讓母親大出風頭。
她很清楚,自己在這樣的場合該扮演什麼角色。
「我都不知道你有一個這麼美麗的女兒,生日快樂,親愛的。」一位金發碧眼,身穿高級訂作服的婦女來到卞玨面前,親吻她的臉頰,表示祝福之意。
「謝謝。」卞玨氣度雍容自在,對著眼前的女人一笑,「你一定是金恩,母親常常提起你,說是一位豪爽利落,能力比男人還要強的女強人。」
「真的?她真的這麼說我?」女人大笑,接著豪氣的一口干光香檳。「你母親倒是跟我抱怨過,你明明可以申請美國一流大學,偏要去英國念住宿學校,但我得說你是個很有想法的女孩子。」
聞言,卞玨眼神閃了閃,很快又回復平靜的神情。
「我只是覺得自己在上大學之前,可以先去別處學到更多東西。」
當然,以她的程度,早在十六歲時便可申請美國任何一間大學,母親自然急著想要把她送進名流學府,好讓她早點開拓美國的社交圈——將她送到學校去結識那些世家子弟,父母的勢力才能夠跟著延伸。
不希望自己的學業受到母親擺布,她跟父母談了一筆交易——
讓唯一的兄長斂起放蕩不羈的性格,重拾書本,而她,不需要太早念大學,她十五歲完成高中學業,然後她有三年的時間,可以去念自己想念的學校、學自己想學的東西、過自己想過的生活。
就這三年,她不用背負于「卞」這個姓氏,只做自己。不過,偶爾還是要為母親客串一下,出席一些場合,對于現在因小小叛逆得來的「福利」,卞玨很滿意。
「哈哈哈哈——」女人笑聲豪爽。「你真是個有趣的女孩,這是我沒有想到的答案。」
卞玨見這女人拉著自己講話,笑得很大聲,她臉上的笑容更為溫和。
得來全不費工夫——這位女士,是母親極想拉攏的對象,讓這位女士喜歡,就等于打進了上東區的社交圈。
「你打算在紐約待多久?下周我會辦一場派對,你一定要跟你母親一同來參加。」
「喔,如果你是台灣人,這種說法,我一定會懷疑你要幫我相親了。」
女人聞言大笑。「如果我有兒子,我很想。」對卞玨眨了眨眼。
接下來,卞玨發揮母親沒有的優勢——年輕,她年紀夠輕,讓人無從懷疑防備,她能輕松的跟任何一個人交談,讓每一個人都喜歡她。
她成功的,達成了母親要她達成的目的。
「生日快樂!」
在她的生日,听見這句祝福無數次,卞玨卻感受不到太多的幸福。
這不是為她舉辦的生日會,而是為了母親的目的舉辦的,讓母親在她的引導下,成功成為聚會焦點。
「玨,這位是費南德茲家族的羅南少爺。」
母親將她帶領到一名身材高佻,美國典型的金發藍眼男子面前,親切的介紹兩人結識。
「幸會。」卞玨伸出小手,縴細修長的指尖,被一雙寬大的手掌握住。
「幸會。」天空藍的眼楮盛著笑意,反射出下亞溫婉秀麗的臉龐。
迅速在腦中搜尋關于費南德茲家族的事跡,以她所知,父親正幫助一個政治勢力極大的家族競選,難道眼前這位氣宇軒昂的少爺,正是父親資助的家族成員?
卞玨從這位氣質很好的少爺眼中看見他對自己的興味,男人對女人的那種,她不禁想,母親特地把她領到這人面前介紹,讓對方對她留下印象,為的是什麼呢?
今天是她的十七歲生日,十七歲,說大也不大,說小也沒有太小,正是青春的年紀,難道母親希望她成為費南德茲家族的成員?
「今天母親有一場不得不出席的會議,因此派我前來祝賀,生日快樂,卞小姐。」羅南雙眼如炬,直視著卞玨。
見他態度紳士、一舉手一投足皆散發出迷人的風采,她知道他是女生會喜歡的那種男孩。
家世好——出身在政治世家,父親是前景看好的議員,自己本身條件也不差,高大帥氣、文質彬彬,言談間卞玨知道這個人目前就讀于哈佛大學,還參與世家子弟才能加入的兄弟會,這樣的男孩,的確是女孩子夢寐以求的男友人選。
但這樣的男孩所挑選的女伴,又會是基于什麼樣的理由評斷呢?
美貌,應該是第一個條件吧?
「謝謝你的祝福。」卞玨微笑,在男人熱切的注視下,她不顯半點嬌羞,態度一貫的從容不迫,深黑色的雙瞳看不清她的情緒。
「我是否有這個榮幸跟你喝杯香檳?」
羅南的詢問不是詢問,在他說話時,他已經招來場中穿梭的侍者。
那名侍者穿著和場中其它侍者沒有不同,白色襯衫搭配暗紅色背心和領結,但那位健步朝他們走來的侍者,身材高得讓人想忽視都不行。
當侍者來到他們身邊時,卞玨認出了這人是誰,對方臉上太過正經的表情,讓她不禁怔楞。
「諾頓,真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你。」奇異的,羅南的從容在看見諾頓出現之後明顯走調,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大大方方的從諾頓單手端起的托盤中,取走兩杯冒著氣泡的香檳。
諾頓沒有搭理羅南僵硬的挑釁,他低頭,看著盛裝打扮的卞玨,感興趣地挑了挑眉,臉上倒是沒有太多的表情。
卞玨斂起吃驚的表情,接過羅南遞給她的香檳,淺淺地道了一聲謝,接著思及在英國時,諾頓只要一看見她,表情就會很髒——很爛的形容詞,但她無法找到更好的詞代替了!
每每諾頓的出現都會激得她火大,但此刻他守本分,達到了母親對今天侍者的要求——安靜、沒有表情得像一部只會送餐送酒的機器,只是她看到他沒有表情的模樣時,一把火還是冒上來了。
尤其手上又捧著他送上的香檳,這種感覺……很微妙。
明明她是這場派對的主人、被他服侍的對象,可卞玨卻感覺自己像穿著華服的猴子,在諾頓面前上演一場荒謬的肥皂劇!她感覺瞥扭、不舒服。
「這位是伊萊斯家族的諾頓。」羅南在這麼尷尬的時候,仍有禮地向卞玨介紹起諾頓,「我們從小就競爭到大。」還解釋起兩人之間的孽緣。「諾頓,我們有多久沒見了?五年?我沒想到你已開始工作了。」
羅南的話听起來是敘舊,可仔細听,言下的戰意十分濃厚。
面對敵人叫戰,諾頓的反應是冷淡地聳肩。
以為一擊必中的攻擊竟然被敵人閃過,羅南怎麼咽得下這口氣?方才卞玨看見諾頓走近時一閃而逝的驚訝,他沒有忘記。
「卞小姐認識諾頓?」
「算是,聖亞若和羅倫中學向來友好,在英國時交流過幾次。」她深吸一口氣,回答得中規中矩。
沒有落井下石順著羅倫的意思挖苦諾頓,但也保護自己,拉開跟諾頓的距離。
表情依舊正經八百的諾頓,在听見她的回答之後,看向她的深藍色雙瞳帶著無限深意,而幾不可察的嘴角上揚弧度,讓卞玨看見了。
那像是看穿她言行下意味的笑容讓她懊惱,她狠狠的瞪了諾頓一眼。
這一瞪讓諾頓眼中笑意更深,他沒做什麼表示地欠了欠身,端著空空的托盤,繼續工作去了。
可惡!明明她才是派對的主人,為什麼她要因為被諾頓服務而感覺尷尬啊?真想揍他,就像在英國念書時一樣,狠狠的踩他的腳!但是不行,今天的場合不該這麼做,有違她的淑女風範。
諾頓?伊萊斯,真是討厭死了!
「原來你跟諾頓認識,你們很熟嗎?」羅南的問題,有點質詢的味道。
卞玨快速的在腦中厘清思緒,費南德茲家族政壇上的死敵,似乎就是伊萊斯家族,這兩個家族可以說是不共載天,兩個家族的下一代,自然也斗得你死我活。
看來羅南的意思是要她選邊站,這幼稚的舉動讓她輕笑。
就連母親,也希望她跟羅南走近,讓他們年輕人好好的培養感情,母親為十七歲的她挑選的生日禮物,竟然是讓一個條件這麼優秀的男孩子成為她的對象……
然而面對羅南那張英俊的臉龐,卻表現出像小男孩固執的要討到喜愛東西的模樣,讓她感覺到非常的厭煩。
只是卞玨仍是微笑,敷衍這個幼稚的世家子弟。
「諾頓上中學之後就開始打工了,我听說他後來回美國念大學,看來今天也還是在打工呢。」看似隨意扯起的話題,卻是深深的嘲諷。
卞玨討厭沒用的男人,眼前的羅南只是外表好看,其實是什麼都沒有的草包,這樣的男人送到她眼前,她連看一眼都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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