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工那里已經知道了檢驗結果,便將他們帶到艾許所在的房間。帶艾許來的社工是在鎮上服務多年的資深人員,她看了看艾許和卞玨,對他們微笑,鼓勵地拍拍他們肩膀後把空間留給他們。
「諾頓,玨!」艾許坐在玩具間,笑著向他們招手。「你們也在這里?」
「嘿,小家伙,我們談談。」諾頓搔搔他的頭,看著艾許的心情已經不一樣了。
不是看著鄰家小孩,而是像看見自己生命的延續,看見他的兒子、他的家人。
案母親就是為了讓他看見他的小孩,才要他好好活下去的吧?
他總算明白,有了這個小家伙,什麼復仇……都可以拋到天邊去,他只想守護……他的兒子,擁有小小的幸福就已足夠。
「男人的對話嗎?好吧。」艾許找了張椅子坐下,表情無奈地等待諾頓。「我生病了是吧?我可以承受的,說吧。」小大人的模樣讓人想笑。
「我得對你說抱歉,我跟玨對你撒了謊,這個周末我們不是去度假,我們是去見強森和琳娜。」
一听到父母的名字,艾許的笑臉僵掉了。
不是正常的反應,他應該要興奮的,開心的哭出來,追問他,父母是不是要來接他回去了,可他僵掉了。
「他們告訴我一件事情——」
「不要說!」艾許受傷的表情讓人看了心疼。「我知道我不是他們的小孩。」
他模模自己巧克力色的頭發,神情哀傷。「我跟他們不一樣。」
那種被遺棄小狽的神情讓卞玨心碎,她不禁憎恨起那對夫妻,像買只寵物一樣買走她的小孩,不要了便隨意丟棄,讓他露出這樣的表情……
「先別難過,這個就是我要跟你說的事——你知道為什麼我們在這里,你也在這里嗎?」
艾許想到,雖然被帶來這大概是醫院的地方,但他有玩具玩、有好吃的食物吃,只是他也的確被抽了血,想到針頭,艾許就皺眉。
他不知道為什麼會被送來這里,搖了搖頭。
「其實我跟玨有一個小孩。」諾頓實在不知道怎麼婉轉表達,就干脆直接說了。「送你來醫院不是因為你生病了,而是我們想確定,你是不是我們的小孩。」
「我是嗎?」艾許楞住了,驚訝的看著他們。
「我很抱歉——」諾頓聲音沙啞。
艾許神情頓時顯現失望。
「……你剛出院時我就抱過你,還看著你長大,但我卻沒有發現,你竟然是我的孩子。」
艾許張大嘴巴看著諾頓發楞,久久說不出話來。
「艾許?」他的說法是不是太震撼了,以至于小孩子無法吸收?
可下一秒,諾頓就被艾許的飛撲撞倒,小小的身子倚在他懷里,小小的手臂緊緊環抱著他。
「我一直希望你是我的父親,我作夢都希望玨是我的媽媽……這幾個月來,我每天都向上帝祈禱,求祂把你們給我,現在你們真的來找我了,我的父母真的來了!」
這個孩子單純的接受了,沒有問為什麼遺棄他,只看結果,他們要他!
諾頓更加緊緊擁抱懷里的小家伙並發誓,再也沒有任何人可以把他們分開!
「諾頓,不對,D……」艾許習慣性地想喊諾頓的名字,想想不對,他應該要喊一聲爹地,但是彼此太熟了,從出生起就知道這個人,是兄弟、朋友,而不是父親。
是希望沒錯,但要真正當成父親,還需要一點適應期。
「在你習慣之前,你可以先喊我諾頓。現在,你要不要跟玨說說話?她是你媽,她為了找你橫跨了美國,花了很多心思才找到你。」
諾頓讓艾許轉身朝向一臉期待的卞玨。
艾許看著卞玨,有些瞥扭地邁開腳步往她走去,但在快靠近時,停住,凝視了卞玨的黑發黑眼,跟他完全不一樣的五官,看不出相似之處。
下意識地,他伸手模模自己的頭發。他希望上帝給他跟媽媽一樣的眼楮和發色,他不想跟父母不一樣。
「玨……」艾許可憐地問︰「我可以叫你媽媽嗎?你……真的想要我嗎?我們長得不一樣。」
艾許這種問法讓卞玨心疼淚崩,心疼的拉過他,高跪在他面前。
「你當然可以喊我媽,我連作夢都想著你。天哪,我很抱歉,我沒有想到你會吃這麼多苦,如果我知道的話絕不會讓你一個人……我會更早來找你,對不起讓你等了這麼久……」
沒有料到卞玨會哭泣,還哭得這麼慘,艾許僵住。
「不、不要哭……」
艾許習慣了卞玨的優雅從容,教他生活常規的嚴格樣,也看慣了她的笑容,從來不知道她會掉眼淚,還哭成這副樣子,于是他僵掉了,不知道怎麼反應才好,只能笨拙的安慰,一臉不知所措。
同樣不知所措的人不只是艾許這個小朋友,連一旁那個大只的也同樣手足無措。
「別哭。」諾頓粗聲粗氣,手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擺。
在一旁冷靜觀看這段認親戲碼的卞珒,在看見哭得很有人性的妹妹時,他嘴角上揚,眼中浮現笑意。
可看向那僵硬笨拙的父子時,他很難克制不笑出聲來。
「我甚至不需要驗DNA,就可以肯定你們的親子關系。」蠢蛋父子倆。
「艾許,你來。」卞玨抹干眼淚,將艾許帶到兄長面前,為他介紹。「這是你舅舅卞珒,他特地從紐約來看你。」
「你可以叫我珒。」卞珒神情溫和地看向佷子。
艾許從沒有看過這麼貴氣的人,雖然穿著看起來很貴的西裝,一臉冷淡的神情,但是艾許不討厭這人,還從他身上感覺到熟悉的氣息,大概是因為他跟卞玨有點像。
「珒。」他笑,喊著舅舅的名字。
听見這一聲呼喊,卞珒神情一變,看著小孩的眼神似乎浮現了特別的情緒,好像是羨慕。
「這是給我佷兒的見面禮。」他從西裝口袋內掏出一只信封袋交給卞玨。
那見面禮非常的薄,薄到里頭只能放一張支票。
「哥?」卞玨不解地晃晃信封袋。
「以禮貌來說,收到禮物應該要當場拆開。」卞珒的回答很迂回。
「……艾許,你千萬不要學到這種說話方式,絕對不要!」諾頓把兒子的耳朵捂起來,拒絕他被這對兄妹污染。
卞玨把信封拆開,不意外看見一張支票,可意外的是支票上的數字。
她挑了挑眉。「這份見面禮很貴重。」貴重到連她這從小嬌生慣養的人看了都覺得夸張。
「你應得的。」卞珒淡淡地道。
諾頓湊過來,看見支票上的數字也同樣驚訝。「你瘋了嗎?」
卞珒決定討厭這個妹婿,因此忽略他的問題。
「這筆錢,足夠你東山再起,重新開始。」他對妹妹說。
「就算我成為你的對手?」
「放馬過來吧。」
兄妹兩人的對話一點也不溫馨。
「給你,好好保管。」令人訝異的,卞玨把那筆天文數字的見面禮,交給了諾頓。「這是艾許的大學學費。」
「不必,我兒子的大學學費我出得起。」諾頓一點也不想要卞家的錢,連一毛也不拿。
「隨便你。」卞玨也沒有太過堅持。
卞珒不禁訝異。「就這樣?」沒有半點企圖心,這是卞玨嗎?
「就這樣,因為我最想要的已經得到了。」卞玨笑著回答,以前所未有的柔和眼神看著身邊的諾頓,以及她失而復得的小孩。
當個住在冰冷城堡里的公主,一點也不讓人留戀,她要的幸福在這里,雖然他們剛重逢,學著當一家人,因為有三種不同的性格,勢必得磨合一陣子才會有家人般的默契,可卞玨只要擁有他們,其它的東西,那些身外之物,一點都不重要。
現在起,她要過的新的人生,才真正屬于她。
卞玨的眼神閃閃發光,有她以往充滿企圖的眼神,也有蓬勃的熱情,任誰都看得出來,她很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