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蔭灑映的羊腸小徑,一高一矮的人影踩踏點點陽光,看似悠閑地漫步著。
矮個兒的男孩,口中碎碎念著︰「為什麼連我都得遭受這種待遇,這太不公平了,犯錯的是三少爺,又不是我。這太莫明其妙了,我不服氣!瞧這是什麼鳥不生蛋的地方,走了大半天,連個人影都看不見!」
「小珞子,看到那座懸崖了沒有?你要是再喋喋不休,我就把你推下去。」高個子的青年,有著張端正溫和的面孔,笑意不曾從這雙眼眸中離去,一如他形狀美好的唇角邊始終刻著幽默的笑紋。
男孩縮了縮脖子,咂咂舌,安靜下來。
總算能耳根清淨了!青年在心里嘆口氣。這一路上惱人的事已經夠多了,他不需要听隨從的埋怨更增煩心。
其實,若是不把這趟旅行當作是「被貶逐」的苦行,滕于嵐倒覺得對長年都在海上、河上漂泊的自己來說,這難得的山景綠意,不僅令人心曠神怡,眼界一亮,更具有舒筋活骨、通體舒暢的治療功效。
想一想,自從掌管了滕家的錢莊、算盤後,自己多久沒有過這麼放松的心境與無事一身輕的快感了?
從十三歲到現在……光陰似箭,一晃眼便已過了十年。
十年!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算短的十年,人生能有幾回十年?這十年的光陰自己全都奉獻給了滕家的銀號鋪,但未來的十年、二十年,自己也要這麼繼續下去嗎?
有時想想,他實在不明白怎麼會生為滕家人。
自己就像只毛色截然不同的貓兒,從出生到現在都還在懷疑自己是否被誤養在他人家中。假設爹和哥哥們是黑貓,自己肯定接近白貓,再不然就是灰貓吧?為什麼就自己一個人和爹爹、哥哥們如此不同?這問題困擾了他一輩子,往後怕也會如此持續地疑惑下去吧。
提起黑旗滕家,儼然已成為海賊代名詞,知道的人都會敬而遠之,他們橫跨三大洋、一江、一河的勢力範圍,就連當今聖上都不敢妄動他們分毫,深怕一個不小心,捉蟹被螯刺,造成新的動亂來源。
維持漕運界平衡的並不是靠天子的神威,而是佔據這廣大江河的三旗每三年一度的盛會,黑旗、紅旗、藍旗三家掌握大部分的漕運資源,也負擔起擺平海上糾紛的仲裁者角色。
雖被世人羨稱他們三家是海上的三國鼎立,但這其中所必須承擔的風險與責任卻非旁人所想的簡單容易。伴隨在龐大的利益背後,往往都是復雜的勾心斗角與權力斗爭而已。
上面的兩位兄長,不論手腕、才智、性格,在擔負如此重責大任時,都表現得游刃有余。長兄于翼有著與生俱來的王者風範,領導黑旗滕家表面合法的商船隊,不論速度與安全性,都是天下首屈一指的。二哥于帆,也因為天生的颯爽英風、狡猾刁鑽的行事,將他掌管的滕家海賊船幫擴大了三倍。只要是海上行船的人,無不懼怕撞見這支來無影、去無風,專門劫掠的非法船隊。雖然現在爹爹已退居幕後,安享天年,除非必要,否則不插手任何滕家的事業。但過去還沒退休前,他也是只手能撐天的鐵錚錚漢子,說起他的名號,到現在還足以令一些年紀較長的海賊們聞風喪膽。
相形之下,他體內血液中,似乎天生就不帶有「海賊」的天分。
這到底是為什麼呢?于嵐想起前幾天自己那不按牌理出牌、總會冒出驚人之語的大嫂子(其實也沒長他幾歲)商笛兒曾經這麼說︰「你啊,生錯了地方,于嵐。肯定是投錯胎了!你要是生在貴族之家,絕對會是個了不起的大官。要讓你生在皇室,我打包票,定會是個比現今皇帝更英明的皇帝。不過,前提是你得有舍小我就大我的心理準備才行。」
嫂子這番話說了等于沒說。因為他既不可能重新投胎,更不可能想當什麼皇帝。
他真正想做的……是一名雲游四海、探仙訪神的浪人而已。看在兩位兄長和父親的眼中,定會斥喝了如此胸無大志的念頭。
于嵐自嘲地一笑,他自己倒不這麼認為。所謂人各有志,賺得「滕家最精明的帳房」這名號,對他而言,也稱不上什麼了不起的大志向。
「三少爺,我們休息一下吧。從早上到現在已經趕了這麼遠的路,我兩條腿都快成木棒了。前面那兒有塊草地,咱們到那兒坐會兒,喝口水行不行?」小珞子又發著牢騷說。
「你這句話我一早上已經听了不下十次了,小珞子。」于嵐以手上的紙扇敲敲他的額頭。「別想偷懶,主子都沒喊累,你也不許說倦!」
「嗚嗚……我命休矣。」男孩垮下苦瓜臉,接二連三地埋怨著︰「真倒霉,為什麼偏偏抽到我?全島上上下下,上百人的奴僕里,多得是願意陪三少爺找什麼世間罕見的神物。」
「那玩意兒干我屁事?又不能吃又不能賣,一點價值都沒有。分明是大老爺為了刁難三少爺扯出來的一篇謊話,還說沒有找到不準回去,這下我看我一輩子都別想回島上去了。」止不住嘴里的抱怨,他還有模有樣地跺起腳來了。
「小珞子,你再多嘴,我就丟下你一個人走了。」
男孩一抬頭,這才發現主子早已經走到前方半里遠的地方。天呀,不是人!三少爺使出他練家子的腳程,哪里是他這小奴才能跟得上的?可是一想到這趟旅行,所有銀兩全都在三少爺身上,自己要是跟丟了,恐怕會落得暴死荒野的田地,說什麼他也不能跟丟了主子!
「三少爺,您別走呀!等等小珞子!」
做人奴才的,就是這麼倒霉——小珞子在心中高叫著。
※※※
于嵐攤開簡單的藏寶地圖,附近應該有一座村落,但到目前為止,除了森林、草原外,幾乎看不到人煙,也沒有半點跡象顯示附近有人的居住。莫非這地圖是錯誤的?小珞子在他身後擦汗,拚死拼活地總算跟上少爺了。這會兒他連抱怨的力氣都沒了,只能不斷的喘息著。
「小珞子,你到前面去看看,那座林子出去後,應該會有幾戶人家吧!」
「咦?要我去看?」
「不然該由主子我去看嗎?」卷起地圖,于嵐「啪」地朝他頭上打去。
「是、是,小的知道了,小的這就去看。」認命地拖著疲累的步伐,小珞子從坐著的大石頭上起身。「奴才是我,我是奴才。」
于嵐好氣又好笑地瞪他一眼。這奴才真是別的不會,頂嘴最行。
見他離開後,于嵐也沒閑著,他往反向的竹林里走去,抱著一線希望,想找到地圖上的村落。走入竹林沒兩步,他就感應到空氣中有股不尋常的騷動。
「……啊……呀……」
「給我老實點……老子……可是……」
于嵐循著細微得幾乎听不到的聲音走去,越過了竹林前方,豁然開朗的是一條小溪,但捉住他眼楮的卻是他沒有料到的景象。
一男一女正在溪邊——呃,說打斗倒像是情人在爭執,但說是情人,那名男子的行為又太過粗暴了點。
男人捉住了女人的雙手,喝斥地說︰「你擺什麼架子,竟敢反抗我?你只要像你娘一樣乖乖的,我就會好好疼你。反正遲早你都要像你娘一樣,做大伙兒的女人。
我可是看你可憐,一個不會說話的白痴,不懂男人的好,想教你懂事!你再這麼不識好歹,我可要生氣了!」
「……嗯……嗯嗯……」女人死命地搖著頭。
男人甩了她一巴掌,女子倒地,男人立刻捉住她的頭發繼續說︰「听好,別吵!
否則把這事鬧大了,你們母女倆也別想在村子里混下去了,離開村子,你們母女倆還能活命嗎?不想死就老實點,讓老子爽,我不會虧待你的。」
男人說完話,壓到女子身上,一把撕扯著女子前胸衣襟,露出大片雪白的胸口
及底下褻衣。顯然地這名男子正在侵犯一名不情願的女子,于嵐天生的正義感讓他不能坐視不管這等丑事。他正要出聲喝止,女子的口中卻突然發出高亢的叫聲。那聲音刺耳難听,尖銳得仿佛要穿透人的腦袋似的,于嵐受不了地捂住耳朵。
「他熊姐姐的,你叫個屁!」男人又揮手掌摑女人,聲音嘎然停止。
于嵐憤而挺身地跨前兩步。「住手!」
「啊?」男人回頭,豎目橫眉凶殘地瞪著他。「你算哪根蔥,莫名其妙地跑出來管大爺我的閑事?」
「那位姑娘很明顯地不情願,你打算霸王硬上弓的非禮她,這種違背法理的事,誰看到了誰都可以管!我要你馬上從她身上離開,停止這種卑鄙低下的行為。」于嵐毫不為對方虛喝的態度所動。
看在他人眼中,于嵐身形雖然比對方高一個頭,但他那清秀高瘦的個頭和男人那壯如野豬的龐大軀體一比,想要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就像是螳臂擋車一樣的有勇無謀。
對方顯然也是這麼想,他坐在女人身上,放聲大笑。「哇哈哈哈!小子,你想管閑事,去別的地方。這兒的事你管不了,也管不得。要是你再□嗦,我就拆散你的骨頭,扔去喂豬。」
「我管得、管不得,問問我手上的扇子才知道。」
男人根本不把他放在眼中,動手就拉扯著女人的裙子。于嵐「啪」地把扇子打開,當成飛鏢一樣橫掃出去。在天空旋轉的扇子有如一柄鋒利的刀,劃開空氣往男人的身體飛去,瞬間就割開男人衣服一道口,鮮血噗地滲出,男人慘叫的同時扇子又回到于嵐的手中。
「好你個臭小子,竟敢真的動手!我非得宰了你!」男人嚎叫地往于嵐沖過去。
于嵐擺開架式,毫不畏怯地嚴陣以待——此刻,天上卻傳來「嘎、嘎」兩聲鳥鳴,接著兩只巨鷹從高空飛俯沖而下,朝著那名野豬般的男人施展利爪攻擊。男人尖叫著,揮動著雙手想要把巨鷹打掉,但是身手矯健的鷹鳥們卻仿佛早已料到男人的動作,交換著左、右的角度,不斷發動攻勢。
「哇!」不一會兒,男人已經鮮血滿面,臉上、身上到處都是被爪子抓傷的血痕。勝敗已經不用多說,男人曉得自己此刻再不走,只會落得被巨鷹吞食的命運,立刻見風轉舵地拔腿就跑。仿佛要趁勝追擊的巨鷹們,揚開長達一尺的羽翅,跟著他身後飛去。
「姑娘,你不要緊吧?」于嵐伸出手,意欲扶起顫著身子,畏縮在地的女子,不經意間兩人的四目交會。
啊,好一位清新可人的姑娘!
初時一心只想救她離難的于嵐,根本沒有好好看清這名女子的模樣,但如此近距離下,他不免在心中發出贊嘆。
經歷過不少大風大浪的于嵐,跟在兩位年長哥哥的身邊,從小就見慣了美女……他們滕氏的男人,即使不搬出海賊世家的名號,光靠天生的本錢,依然能夠有如吸引蝴蝶的名花般,輕而易舉地招來大家閨秀、小家碧玉與舞國酒場名妓的青睞。
于嵐見過的美女自然不在少數,甚至可說是不計其數,然而這名女子……的確算得上是其中的翹楚。
小小的心型臉蛋綴著兩道薄彎的柳葉眉;一雙黑白分明的瑩眸,此刻裝載著驚恐的水波,仿佛隨時都會奪眶而出;柔柔包住杏眼的彎翹睫毛長得不可思議;恰到好處的鼻間下方,是兩瓣粉女敕欲滴的飽滿紅唇——如此精致的五官,配合她樸素的裝扮與縴細的身段,就像一朵生長在溪谷山崖中的無名野花,突地飛入人們的視線中,帶來一絲驚奇的贊賞。
也許是于嵐打量的眼神太過直接,女子縮著腳直往後退。
「失禮了!泵娘,我不是故意要盯著你看的。」于嵐再往前走一步,沒有收回自己善意的手,笑著說︰「不必害怕,壞人已經被我趕跑了。來,讓我扶你起來,你沒有受傷吧?」
女子臉上恐懼的陰影始終沒有轉淡,相反地,當于嵐試圖靠近時,她又發出莫名其妙、不似人卻像動物的聲音,咿咿呀呀的叫著。
或許是先前受驚的關系,此刻所有男人在姑娘眼中,恐怕都是天下烏鴉一般黑。
于嵐月兌下自己身上的外褂,放在她的腳邊說︰「姑娘,你冷靜一點,這兒沒有人會傷害你的。你听得懂我的話嗎?」
她依舊不發一語,只是顫抖得像只飽受威脅的小兔子。
「那衣服給你遮遮身子,你如果害怕,那我就站在這兒,不會靠近你。姑娘,可否告訴我你的芳名或住處?我好送你回去,或者通知你的家人?」
結果她撿起了地上的衣服,遮住自己的胸口,卻還是不肯說話。
困惑得不知該拿這姑娘如何是好的當兒,于嵐眼角掃到一抹黑色的影子,影子從藏身的草叢中移動到他們附近,他腦中才閃過警告,就看到那黑色影子直撲而來。
那是只身長至少有一米半的龐然巨物——豹。它此刻正銳凶悍地對著他們兩人呲牙咧嘴,像是把人一口給吞了。于嵐心想這村子恁地如此古怪,一下是巨鷹莫名其妙地飛下來攻擊人,現在可好,連豹都跑出來了!莫非他是到了什麼蠻荒野地,專出些吃人的猛獸嗎?
現在不是想東想西的時候,還是先保命要緊。
「危險!」于嵐把充當為武器的扇子射過去,想要驅開那頭黑豹。
黑豹輕松地以尾巴將扇子打落,不料那名姑娘竟不顧危險地跑到黑豹身前,張開雙臂擁住它,整張臉都埋在黑豹的背上摩擦著,就像在對那只黑豹撒嬌似的。說也奇怪,黑豹竟也低吼著伸舌舌忝著女子的頸子,就像相熟的朋友在互相打招呼。
于嵐看呆了。
這算什麼?自己比一只畜牲還要讓這名姑娘害怕?而一只畜牲竟然如此溫馴地舌忝著姑娘的手心?自己該不是白晝做夢,看到幻影不成?
怔忡不解的于嵐,就這樣看著那名女子騎上了黑豹的背,在離開前,還刻意回頭看了于嵐一眼,低頭致意——許是在向他道謝吧?接著一人一豹就這樣消失在竹林中。
這……還真是怪事天天有,今日特別多。
遺憾萍水相逢一場,連姑娘的名字都不知道,就讓她離去了。于嵐心中有絲惆悵的惋惜。
※※※
「三少爺,你跑到哪里去了?不是說好在這兒等我的!」
一回到原先與小珞子相約處,只見小珞子雙手叉腰、鼓著雙頰忿忿不平地質問著。
「我到別的地方去找看看有沒有人煙,可是倒讓我看到迷路的天仙了。」于嵐姍姍來遲地說道。
「天仙?在哪兒?」小珞子繞著他身子打轉。
「傻瓜!既然是天仙,當然回天上去了。」于嵐理所當然地笑言。
「啊!」小珞子指著他鼻子說︰「三少爺你又在取笑我了是吧?你以為小珞子听不出來什麼是假話、什麼是真話嗎?你別想唬我,這世上哪來什麼天仙不天仙的!」
「我是說真的喔!」于嵐聳聳肩。「只是有人無福看到而已。」
小珞子還是一臉狐疑地瞪著他。這個三少爺平常是很和氣,就是有股壞心眼,總喜歡說些讓人听不懂或是分不清真假的話,看到別人困惑就是他最大的樂趣。結果常常讓小珞子搞不懂他究竟是說笑話還是說實話。
「不提這個,你在那邊找到什麼沒有?今夜有沒有落腳處,還是又得在外頭扎營過夜?」
這才想起自己勘查結果的小珞子急忙說道︰「我從那端的小山丘看下去,大概再半個時辰的路,那兒有炊煙升起,肯定是有人住在那兒。」
「是嗎?太好了,看來這張地圖也不是全然無用。」于嵐滿意地點頭說︰「走吧,天黑前咱們如果能找到像樣的客棧,就可以結束這十天來餐風露宿的苦日子了。
我都快忘了有張床能睡覺是什麼滋味了。」
听到今晚或許就有張好床可睡、有頓熱食而非干糧可吃,小珞子全身的精力都沸騰了起來。忙不迭地跟著滕于嵐身後,加快腳步趕路前進。
放眼望去大片田野當中,散落著幾戶人家,但中央有一小座熱鬧的街市——說是熱鬧,也不過就是聚集了較多戶人家的地方,有著幾間酒肆、茶館、打鐵店鋪及賣米的糧行。
平日就不像會有什麼外地人客到訪的村莊,他們這一少一小的新面孔,馬上就受到村民們的注目。
走到塵土飛揚的街上,小珞子不由得捉緊于嵐的衣袖說︰「三少爺,這兒好像有點可怕,你瞧,這兒的人都在瞪我們耶!」
于嵐笑笑。「那是因為他們很少看到旅人的關系,並不代表他們不友善。只要我們沒有做什麼可疑的舉動,又何必害怕他人的眼神。」
說著,于嵐帶他走到唯一的一座茶館內,里面只有兩張桌子,都是空的。
「小二哥,給我們來壺茶!」小珞子拉長喉嚨叫道。
陰氣沉沉的是小店內,走出一名干瘦矮小、滿臉痘子的人,他提著鐵壺,一手拿著兩只茶碗,「咚」地放在于嵐他們面前,嘩啦啦倒了兩碗濁濁黃黃的水說︰「兩碗茶,五錢。」
「什麼?!這麼兩碗茶就要五錢,你們這兒是賣茶還是打劫呀?」
「不想給錢就別喝,快滾。」店小二理都不理人地說。
小珞子火氣更大。「你這是什麼態度!像你這樣還能開門做生意嗎?」
「店是我家的,就算我倒店也不礙你的事。」店小二伸出掌心說︰「要給錢,還是要滾?」
「小珞子,給錢。」于嵐單手捧起茶碗,眉頭也不皺地喝著茶說。
「三少爺您還真的喝呀?你看這茶水根本就……萬一您喝壞肚子怎麼辦?」小珞子真弄不懂他,明明對自家泡的茶百般挑剔,稍微冷一點就不喝,一副養尊處優的少爺氣派,為什麼這會兒又可以如此屈就?
「喂,你茶都喝了,不能不給全吧!」小二從鼻孔噴氣說道。
可惡!小珞子從行囊中掏出一只碎銀袋,掏出五錢扔在桌上。「給錢總行了吧!
錢在這兒!」
「哼!」小手伸手就要把桌上的錢收走。
于嵐以扇子壓住他的手背說︰「小二哥,打听一件事,這兒有讓人打尖住宿之處嗎?」
店小二臉色大變。他初看這書生模樣的青年文弱的外表,以為不過是走錯路的糊涂蛋,能敲多少錢就敲多少錢,但他不過用扇子一點,自己的手背就像吃了千斤重石,動彈不得。這一招真人不露相,嚇得他雙腿抖顫起來。
「公……公子要住在我們神女村……是不可能的。」
「喔?為什麼?」
使出吃女乃的力氣,店小二還是拔不出手來,干癟的額頭冒出斗大的汗珠。「我、我們村子……不歡迎外人,所以這條街上沒有客棧,要住只有半里外的一間荒廟可以住。可是……公子要是住那兒,就得小心……晚上……‘那個’會出現。」
「那個?」
小二吞口口水,眼神有著無端恐懼說︰「我不能再講了,總之你還是趁早離開我們村子,否則性命不保。」
「是嗎?多謝你的忠告了,小二哥。」于嵐翩翩一笑地移開扇子。
小二一收回手,連桌上的銀兩都不敢收便叫道︰「這銀兩我不要了,你們喝完就快走吧。」一溜煙地跑進店後方,不敢稍有逗留。
「什麼嘛!一下子坑錢,一會兒又不要了。」小珞子在他身後啐道,他當然不曉得店小二受到什麼教訓,只覺莫明其妙。
于嵐微笑著要小珞子把錢收起來。
「三少爺,怎麼辦?我們沒地方可以落腳休息了。」
「怎麼會沒有?不是說有間荒廟嗎?去看看就知道了。」
「可是……剛剛那伙計不是說有‘那個’會出現嗎?」小珞子比了比雙手,暗指不祥之物。
于嵐搖著扇子,揚起眉頭說︰「你又知道‘那個’是哪個了?我滕于嵐在這天底下還沒有看過‘那個’,難得出門一趟,萬一不能尋得寶藏,開開眼界也不賴。
越是神秘的地方,我就越有興趣。我可是去定那座荒廟了!」
「我就怕您會這麼說,三少爺。您不害怕‘那個’,可我會怕呀!」
「小珞子,咱們倆誰是主子,誰是奴才?」
「您是主子,我是奴才。」
于嵐俊逸的臉浮現意外的神情。「你還曉得呀?我以為你根本忘了。既然知道,就不用我提醒你這世上只有听主子話的奴才,沒有听奴才話的主子吧?」
小珞子再度認命地背起包袱說︰「三少爺您別說了,我跟著您就是了。到時候真要出現了‘什麼’,還請三少爺轉告我可憐的爹爹和娘,就說我是忠心耿耿地听了三少爺的話,才會發生不幸。」
把小珞子的叨念當成耳邊風,于嵐還正愁這一路上都太過平靜無波了,他的身手苦無發揮之處,骨頭都快生銹了。要是真有什麼「東西」,就讓他好好地拜見一下吧!
那人來了,真的來了,就像預言中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