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邊去!這又不干你屁事,姓常的!這是我們兄弟間的問題!」
挑起一眉,好整以暇地環抱起雙臂,常天昊看著乘機從床上爬起來,忙不迭地躲到自己身邊的王逸,諷笑地對莫杰說︰「看到沒?王逸先生很顯然地並不這麼想,如果你再要繼續欺負他的話,我立刻報警,控訴你意圖傷害。」
「嘖!律師就是這麼討人厭,動不動就提告訴,法院是你家開的呀!」橫眉豎目的桀傲男人,沖著王逸喊道︰「喂,勸你別再繼續躲在他後頭,小心被索取斑額的保護費。黑心律師可是比黑道更難纏、更吃人不吐骨頭的!」
常天昊眯細鏡片後的眸子,睬都不睬他,轉頭親切(?)地微微一笑,說︰
「王逸先生,請您先下樓,過目一下我帶來的合約……就放在客廳的桌上。有什麼問題,我等會兒下去後,馬上為您修改。」
王逸松口氣,點頭,迅速逃離。
房間剩下兩個針鋒相對的大男人。
「真不該讓你搭便車的,別的本事不會,專會做壞我的好事!」莫杰嗤道。
常天昊唇角一啟,以不輸他的辛辣口吻說︰「若非必要,我也不想搭你的便車。一路上還得擔心害怕,會不會一不小心就到閻羅王面前去報到了。要和你殉情,我還不如跳車!」
「哈,像你這種丑男,閻羅王也不要!」
「美丑和生死有關的話,我很樂于繼續做個長命且其貌不揚的丑男。」毫不介意地一笑。
無論怎麼攻防,對方都不改游刃有余的態度,讓莫杰不耐地昨舌。「我警告你,下次你少管閑事!我再差一步就可以逼得他開口了。」
常天昊淡淡地回答︰「或是逼得他更封閉。」
「說得好像你很懂他一樣。別忘了,從小看著他長大的人,是我不是你!你根本就不了解阿逸,他——」
「無論你再怎麼焦慮……」打斷他激動的話語,常天昊冷靜地說︰「也得尊重當事人的意志。王逸先生拒絕開口說話的這件事,不是三天、兩天的狀況,也不可能一蹴可及地解決的。醫生說過,有耐心地持續和他溝通是最好的方式。像你方才采取的行動,反而有惡化他狀況的可能。」
「屁!那個蒙古大夫的話能听,豬都能開口說話了!」啐道。
常天昊抬抬眉。「不過才一個月,你何必急著看到效果。」
「不是「才」一個月,而是「已經」一個月了!」
霍地起身,走到窗前,莫杰滿臉火爆地望著那棟房子,握拳重槌著牆壁。「這是最後一個賭注,要是再沒辦法讓阿逸重新站起來,阿逸這輩子就廢了!如果是個天生的啞巴,還能博取他人的同情,可是因為心靈受創,就把自己封閉起來,只會讓家族里的人嘲笑他是個懦夫、縮頭烏龜!事情發生到現在,已經七年了!每個人都放棄他,要是我也放棄了,還有誰能拯救阿逸?」
「……」不說話,常天昊靜悄無聲地走進房間里,蹲身將地上的紐扣一一撿拾起來,來到莫杰的背後,動手捉翻過他單于的手掌,將扣子全部放在他手心上。
轉頭面對面,莫杰揚高一眉,挑釁反問︰「把這給我干麼?」
「呷緊會弄破碗,你沒听過嗎?我是在告訴你,不要操之過急了。」
常天昊以近乎冷酷的口吻說︰「花了七年,找遍名醫,你都無法讓王逸先生有開口說話的意願,這證明了能夠打開他心門的人不足你,你少了那把關鍵的鑰匙。
既然如此,稍微退後一步,一次也好,試著去旁觀事情的發展,別插手。說不定,會意外地讓事情進展得順利些?」
一頓,他加上一句。「還有,我認為你欠王逸先生一句道歉。方才你所做的行為,美其名是關心,實際上是雞婆兼強行非禮。不是你有了正當的理由,就可以公然對自己貌美的表弟進行類似性騷擾的行為。」
「特別是,」常天昊最後放出一道冷箭說︰「像你這樣道德低標又暈素不拘的野獸,萬一凶性大發、弄假成真,可憐的王逸先生慘遭你的毒手,他的一生才真教你給毀了呢。」
莫杰氣得臉色鐵青,凶狠的眼似要殺人,從牙縫中進出話道︰「常天昊!我不只一次懷疑,你該不是因為自己長得很抱歉,我看不上眼,所以才老是沖著我和我的下半身找碴吧?動不動就要冠我一個強暴狂的罪名。」
一頓,繼而蔑視地補充道︰「不過就算要我去強暴你,我也舉不起來,因為看到你的臉就夠倒盡我的胃口了!」
做出夸張的詫異表情,常天昊撲哧地笑說︰「莫杰,高中沒畢業不是什麼丟臉事,可是講出這種低能白痴的話,就很丟人現眼了。我看你的大腦是臭酸了吧!」
無懼于莫杰隨時會沖過來扁人,常天昊還是淡淡地諷刺他說︰「你那根爛東西送我我都不要。一來,我品味還沒低下到去哈一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動物;二來,我對人獸戀可是一點兒興趣都沒有;三……等哪天你從爬蟲類進化到靈長類後,再來問看看我有沒有改變心意好了,雖然機會很渺茫,你但試無妨。」
講完,常天昊颯爽地揮揮衣袖,掉頭離開。
還好剛剛有常律師在。
王逸逃到樓下客廳,撫著胸口。
從小他就很倚賴表哥莫杰,甚至比自己的親兄弟還要以來他。在家族里的人都嫌他像個礙事的笨石頭時,只有正義感強烈的莫杰,總是挺身而出地保護他。可是有些「特定」時刻,莫杰也會令他感到害怕。
尤其是脾氣暴躁、缺乏耐性的表哥,那種「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強悍行事風格,看在旁人眼中不免要膽戰心驚,深恐下一個倒楣被整(被修理)的人,會不會是自己?
擔憂地望了上面的樓梯一眼,明知有常律師可以擋住莫杰,仍抹不去莫杰隨時都會沖下來,再把自己逮回去「教訓」一番的恐懼,王逸實在不想待在屋子里。
他拉開大門,倉皇奔出……
啊!不出幾步遠,一抬起頭,王逸便看到鐵曜輝正巧帶著兒子回到住家門口。反射地,他撇開頭,轉往另一個方向跑。
「請等一下!」
雙肩一抖,王逸遲疑地慢下腳步,停住。
「請問……」
這是多年以來,王逸最接近「他」——鐵曜輝的一刻。過去總是遠望而不可及的人,現在就站在離他幾步之遙的地方。
「你需不需要幫助?」
咚!咚咚!咚咚咚!心髒奮力敲起戰鼓,吵雜到王逸不敢相信鐵曜輝會沒听見。但他努力做出「什麼事都沒有」的表情,將緊張吞進肚子里,揚眸瞅著高大的男人瞧。
唔,再仔細看一次,曜輝還是不禁要感嘆,好一雙靈動、深邃的夜霧眼。那種怎麼看也看不透的朦朧水腫,仿佛會掉進另一個神秘時空的漆黑,重疊、揉合成曜輝發誓是自己所看過最「美」的一雙眼。
「……把拔?」
豪豪扯了下他的手,讓曜輝從「出神」的狀態,回魂。自己的哪根神經不對了?竟會看一個「男」人看到忘我?莫非太久沒接觸過像樣的女性,自己饑渴到雌雄不拘、男女皆可了?再怎麼說,這也太……
瞧,房東先生正困惑地看著我這怪人呢!
曜輝清清喉嚨,再重復一次地說︰「你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需要人幫助啊?」
面無表情的縴細男子,直勾勾地盯著他,緩緩地搖了搖頭。
「可是……你……的衣服破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指出。
曜輝也是因為他以這副狼狽的樣子沖出對面的大門,才會不假思索地喊住他。沒什麼事發生是最好,但房東看起來一點兒也不像是「沒事」,反倒像是遭受到無情的野獸「蹂躪」過。
房東經他的善意提醒後,猛然低頭一瞧,端整的面容神色大變,倏地一把抓住兩邊敞開的衣襟,掩住的胸膛。
「如果你有時間……要不要到我家坐一下?我可以幫你修補一下扣子,很快就好。」不是曜輝愛自夸,這一個月常幫豪豪補扣子(小孩子嘛,總是東掉一顆、西掉一顆),他已經成了「女紅達人」。
「……」微乎其微的,耳根渲著紅暈的男子,點了下頭。
太好了。
沒來由地,心中填滿了喜孜孜的感覺。本來曜輝還顧忌著他是不是很難相處,但他卻直率地接受了自己伸出的友誼之手,一下子就修正了曜輝腦海中對王逸所抱持的印象。即使不開口說話,王逸並非自己所以為的「冷漠」、「孤僻」、「死氣沈沈」的酷男,也許他只是個不擅長與人相處的笨拙男人罷了。
跨出敦親睦鄰的第一步,曜輝打開家中大門說︰「請進。」
「把拔,為什麼那個人會跑到我們家里?」
扯著曜輝的襯衫下擺,豪豪對家中多了個陌生人似乎不太習慣,緊黏著他不放。
邊將采買來的東西分門別類地放進冰箱,曜輝邊取出一瓶烏龍茶,倒進三只杯子里,回道︰「講話不可以這麼沒禮貌,你可以喊人家王叔叔,不然就稱人家房東先生,絕對不可以叫「那個人」。」
嘟起嘴,豪豪不死心地追問︰「那、那個叔叔來我們家做什麼嘛?」
「是把拔請他進來坐坐的,沒有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那你說,為什麼他會跑來我們家?為什麼他的衣服會破破的?你說嘛、你說!」
將糾纏下休的小苞屁蟲的問題擱在一邊,曜輝端起茶盤,往客廳走去。「咦?王先生你不用客氣,請坐呀!」
沒想到從剛剛直到現在,王逸始終滿臉拘謹、目下斜視地站在門邊。趕緊在茶幾上放下盤子,對王逸微笑說︰「是下是客廳有點凌亂,讓你嚇到了?」
沒什麼表情的俊秀男子迅速地搖頭,接著又欠欠身,好像在說「那我就不客氣地進來了」。走到沙發椅前,坐下。
「來,請用茶。」
他默默地點頭,伸出白皙、帶著幾處小小燙疤的手,捧起玻璃杯。當他在喝茶的時候,豪豪又語不驚人死不休地說︰「把拔,那個人的手上有好可怕的疤痕喔!那會不會痛呀?」
要命!曜輝在心中吐吐舌。這個笨兒子什麼話不好說,居然挑人家的「缺憾」戳下去,這不是會讓氣氛很尷尬嗎?然而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哪里會去管「氣氛」的好壞、「場子」的冷熱?
「呃……你不用太在意,豪豪還小……」曜輝試圖緩頰。
王逸一語不發地放下了杯子。曜輝本以為他是要起身離開,不料他卻主動地拉起了豪豪的小手,往自己的手背上踫觸。
豪豪瞪大眼楮,懵懂地模著白皙手背上那些凸起的小肉疤,接著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把拔,大哥哥的意思是他不會痛啦!」高興地轉頭問王逸。「對不對,大哥哥?」
王逸輕點頭。
「那、那……大哥哥都不講話,你是啞巴嗎?」一旦打破了陌生人的藩籬,豪豪立即沒有戒心也沒有惡意地笑著問。
王逸又搖了搖頭。
「啊,那我知道了,這是大哥哥的游戲吧!有時候我也會跟把拔、馬麻玩不講話的游戲。當我很生氣、很生氣的時候,我就會把自己關起來,下跟他們說話,這樣馬麻就會買很好吃的蛋糕給我吃喔!」滔滔不絕地,豪豪單方面對著沈默聆听的男子,聒噪地敘述趄自己「不講話」的心得。
也不管一旁的曜輝直冒冷汗。
……算了,隨他去吧。
看來王逸並無特別「不悅」,甚至還有些「樂在其中」,想必他能理解兒子的「好奇」里,沒有大人世界里的惡意刺探、重重心機吧。就這點來說,每個孩子都是天生的「外交家」,能輕易擄獲人心。
曜輝留他們兩人獨處,到臥室里找出針線包,再折返至客廳時,轉眼豪豪已經捧出自己的繪畫本向客人獻寶,還要求王逸也陪他一塊兒畫圖。
「把拔,你看,大哥哥畫了一只蝴蝶給我,漂不漂亮?」
「嗯,很漂亮。」
這句話絕非敷衍。僅以鉛筆在空白紙張上隨意畫了幾筆,競能給人栩栩如生的躍動戚,宛如下一秒那只黑蝴蝶就會拍拍翅膀地飛出來似的。光是這樣簡單的素描就可看出,王逸的繪圖功力並非泛泛之輩。
「大哥哥,再畫東西給我嘛!這次畫皮卡丘給我,我要皮卡丘、皮卡丘~~」
縴細的眉縮了一公分左右。曜輝直覺到王逸不是在生氣,而是不知所措。
「豪豪,不可以這樣子。」他模模兒子的腦袋瓜子說︰「拜托人家幫忙的時候,你自己有沒有先試著做做看呢?你應該自己先畫看看,要是畫得不好,再找王……哥哥幫忙。」
「可是人家畫的一定不好看啦!」
「不行,你這就叫做賴皮喔,以後把拔會一直叫你賴皮鬼,這樣子好嗎?」越來越懂得怎麼讓兒子乖乖听話的曜輝,使出必殺技。
小孩子也有小孩子的「面子」要顧,豪豪听到父親的威脅,垂下小腦袋瓜于,沮喪地說︰「好嘛,我自己畫。」然後又抬起洋溢著「希望」的閃亮大眼楮,對王逸說︰「可是人家畫不好看的話,大哥哥會幫我吧?」
這次不再踟躕,王逸輕快地點頭。
喔?曜輝有個新的發現,王逸看似沒有什麼變化的表情,也不是那麼天衣無縫的嘛!仔細地觀察,還是能發覺他清秀的眉宇間以及眼神的微細差異,如此大致上就會知道他在高興或為難等等……
噗!曜輝下禁失笑。
以前曾經被妻子抱怨過,自己連她換了發型都沒發現,現在他卻在研究一個大男人的表情……這叫進步?或是退步?
王逸眼神不解地溜到曜輝臉上。
他即時澄清說︰「不、沒什麼,我是在笑自己。」不過這麼說,好像跟沒說一樣。曜輝樞樞腦袋,清清喉嚨說︰「那個……針線包我拿來了,你把衣服月兌下來,我幫你把扣子補回去。」
搖了搖手,推卻。
「不必?可是……」
王逸轉而伸手向他要針線盒,曜輝不好再堅持,就讓他自己去動手穿針引線。看著他拉起一邊襯衫,也不月兌下,直接將扣子串在外側就開始縫了起來。想當然,做起來很下順手,還有點礙手礙腳。
吧麼不月兌下來補就好了?曜輝納悶不已。
他應該不是在介意,要在外人面前打赤膊……的這點小事吧?
反正他現在掀起襯衫,底下也全被人看光光了啊!平平都是大男人,真下知道這家伙在拘泥什麼?縱然他皮膚白細了點,長相比普通女人家更要標致,更容易引人遐想,那也不代表他的貞操無時不刻都面臨危機吧?至少,曜輝就很有自信,能做個「坐懷下亂」的君子,他這樣遮遮掩掩讓曜輝感覺不太好。
不管男女,曜輝可沒興趣去強暴、非禮誰~!
嗯,也可能走我想太多了。或許王逸只是「懶」得月兌下、穿上而已?
拖泥帶水地想東想西,不是曜輝的個性。他將這些雜念拋到腦後,起身說︰「那你慢慢補,我要到廚房去準備晚餐了。你不嫌棄的話,今夜就在我家吃飯吧。先說清楚,我的手藝不怎麼樣,煮的也是一般的炒飯。」
王逸停下手,眉頭輕揚。
「啊,絕不勉強,你能留就留。要是怕吃壞肚子,我也能諒——」
話沒說完,門鈴就響了。
曜輝前去應門,等在外頭的是一名陌生男子。對方穿著深藍色條紋西裝,戴著嚴肅的黑框眼鏡,長相很「大眾瞼」。可是那份穩重的氣質頗有在公家機關工作的味道,幾個月前曜輝工作的地方,也有很多這類打扮,氣質的人。
一開始曜輝還以為此人是法院派來的,有些惴惴不安,不知對方所為何來?
男子謙恭有禮地以磁性美聲開口道︰「您好,冒昧請教一下,王逸先生是不是在這……啊,您果然在這兒,王逸先生。」
道了聲歉,男子不請自入地闖進客廳。他首先月兌下自己身上的西裝,披在王逸的肩膀上,然後低頭在他耳畔柔聲說︰「有我在,他不敢再做什麼傻事,你可以安心回去。我們還有合約要處理呢!」
不尋常的詭異氣氛,嗅得出秘密的味道……肯定有什麼不可告人之事發生了。
合約?什麼樣的合約,會讓人采取暴力的手段呢?債務糾紛,抑或非法買賣?怎麼想都很可疑。
曜輝皺起眉頭。「對不起,請問你是?」
「噢,我是王逸先生的律師,敝姓常。」男子從襯衫小口袋里抽出了金質名片盒,遞給曜輝一張名片。「第一次跟您打招呼,鐵先生,請多指教。」
收下名片,曜輝無心浪費時問寒喧,劈頭就問︰「是不是有人對王先生……施暴?這情況,一般而言還是先去醫院檢查一下,會比較妥當。」
姓常的男律師微愕地挑挑眉。「沒的事,您太夸大了些。也不過是親戚問的小拉扯、吵吵嘴罷了,沒有人要傷害王逸先生的。謝謝您這麼關心,但他的事情交給我處理就行了,您下需要多操心。」
言下之意,頗有「下必你多此一舉」的意涵,曜輝踫了一根軟釘子。
「王逸先生,我們走吧。」
一頷首,坐在沙發上的沈默男子收拾好針線盒,站了起來,深深地對曜輝一鞠躬,然後跟著常律師往大門口走去。
曜輝的胸口沈甸甸的。以自己的身分,當然沒什麼資格左右王逸要不要回去?可是近似「送佛要送上西天」的責任感,又梗在他的心頭上,這種氣好事只做了一半」的末完成狀況,讓他頗不是滋味。
「大哥哥!你要回去嘍?」
豪豪嚏嚏地追上前,揪住王逸的衣袖說︰「那、那下次要再來我家玩喔!我會給你看我畫好的皮卡丘,好不好?」
王逸蹲,抬豐模了模他胖胖的臉頰。出乎眾人料想地,他揚起羞澀的唇辦,給了豪豪一抹彌足珍貴的夢幻笑靨,點了點頭。
「我們約好嘍!打勾勾!」
他還豎起小指尖,與豪豪相勾,上下搖晃著。
僅是這麼微不足道的小約定,但王逸卻慎重、認真得像是在做人生最重大的承諾。大部分的人,對孩子們的約束,都是青青菜菜地虛應了事。他在這點小地方也不失認真的態度,格外給人新鮮感。
相處的時間越久,環繞在「王逸」四周的謎,越多。
分明個性就不是個無動於衷的冷血漢,何以要裝得像個沒有感覺的女圭女圭呢?
笑起來時,有如春陽暖日般的溫柔和善,為何偏要壓抑住?
還有那些一看即知是經年累月造成的新、舊燙疤,不擅長與人相處的笨拙反應,深居簡出,儼然是關在象牙塔中的「憂郁王子」狀態。
這些謎題,可有解開的一天?目送著王逸在常律師的偕伴下,跨過車道返回「碧山莊」內,曜輝輕一甩頭。莫管他人瓦上霜。
明明都自顧不暇了,還要把王逸的問題攬上身嗎?他可沒那麼多精力。再說,王逸又不是未成年人,需要什麼樣的幫助,也必須他自己先開口。如果他下願意說、不想求助,那誰也不可能幫得了他了。
強力壓制住胸口莫名的悶,曜輝下願再去多想有關神秘房東的點點滴滴。
餅了幾日,深夜時刻,豪豪早已就寢,曜輝很難得地仍待在客廳里。
台北的律師寄來一些需要他簽署的文件,里面有些艱澀的陳述,得要在安靜專心的狀況下,仔細作確認。他給自己泡了杯濃茶,邊翻閱文件,邊核對過去的出庭資料……大致上看得差不多了,曜輝正要用印之際」闐靜無聲的窗外,突然進出「砰」、「砰砰」的聲響。
聲音並不大,似乎有點距離。
但,那像極了……槍聲?!
據說他們在找人時,听到數聲槍響……
曜輝當機立斷地關掉客廳燈,走到正對道路的窗戶旁。由黑漆漆的屋內向外看去,車道上不見任何動靜。而對面「碧山莊」內的燈一盞部沒亮,里面的人不是已經熟睡,便有可能是到外頭去了。
選擇有兩個,不是去弄清楚聲音的來源,便是留在安全的屋內,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沒听到。
般不好那名學生是看見什麼不該看見的,被殺人滅口了也不一定呢!
老板娘信誓旦旦的話語,那時候听在耳中全是無稽之談,可是、萬一是呢?如果真有這種事,曜輝不能讓豪豪在這麼危驗的地方長大。與其日後疑心生暗鬼,不得安寧,他寧可此時冒險出去求證!
捉起擱在椅背上的黑色連帽厚外套,曜輝換了雙慢跑鞋。舍棄前門,從廚房後門出發,離開了溫暖的窩。
夜涼如水的空氣掠過耳畔,小心翼翼地挑陰暗處移動,曜輝慢慢接近「碧山莊」。
他先探頭自窗戶探看著屋內,確認沒有半個人影之後,手心冒著汗,大著膽子握住門把。這還是自己頭一次試圖闖進別人家中,要是被「誰」逮到,自己八成跳到黃河也洗不清吧?
砰矸!連續兩聲疑似槍聲又響起,曜輝這回掌握到了音源方向,應該是在後山的林子里。
打消「擅闖民宅」的念頭,他繞過了大屋。只見,一條通往後山的羊腸小徑在夜色中顯得陰氣森森,四周高大的林木在風中鬼魅地搖擺。心髒較弱的人,恐怕在這兒就會打退堂鼓,轉身跑掉了。但,曜輝卻一點兒退縮的意思都沒有,他毫不猶豫地定進暗夜森林。
梟鷹在枝頭嗚嗚嗚叫。
沙……沙沙……在風力的助長下,無數葉片共奏恐怖的交響樂。
今夜的月不知躲藏到何方,僅靠苦稀微星芒,曜輝逐漸深入林內。起初平坦的小徑,到了人煙罕至的地方,忽然變得崎嶇難行。樹根與石塊交錯的道路,使人在一不注意中,輕易就會摔個四腳朝天。
曜輝邊留神腳下,邊左右張望,找尋有無「可疑人物」的形跡。
……喀沙!
敖近傳來不是屬於自己的,而是有誰踩斷了樹枝的聲音,讓曜輝心生警惕地蹲下來,藏到最近的一棵大拭瘁頭,等待著。
不久。
最早出現的是手電筒的光芒,然後是一雙在余光照映下,由森林里走出來的長腿、被黑暗所籠罩的上半身,直到「他」定過自己的正前方,曜輝才看清楚「他」的長相。
以手搗住自己的嘴,曜輝深怕自己的驚喘會竄進「他」的耳中。
為什麼?
大半夜的,王逸究竟在森林里做什麼?
會不會,搬到這座小鎮的決定是錯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