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暖風不敵台北某新興購物中心門內強力吹送的冷氣,受不了外頭燠熱的人潮,一波波地擠入玻璃門內。平常總是賓客滿座的戶外咖啡座里,只剩三三兩兩的客人。
一名眼戴墨鏡,在炎暑中穿著黑色長袖衫、黑色長褲,坐在那兒喝著熱咖啡的詭異男人,不時遭受旁人注目與議論的眼光。對于那些「那人是不是瘋了?」、「拜托,真被他打敗,在這種天氣耶!」、「誰說太陽底下沒新鮮事?」的評論,男人全都充耳不聞。他掀開一本寫得密密麻麻的記事本,專心地在上頭寫著旁人看不懂的數字。
幣在右手邊壁面上的巨幅電視牆,播放著某家新聞台的即時影像。
扁鮮亮麗的女王播笑臉盈盈地說著︰『……今天在淡水河的漁人碼頭和八里左岸,有一場精彩的花火節表演,準備工作正如火如茶地進行中。現在我們就帶觀眾明友到現場,讓大家能搶先知道表演節目的內容……把鏡頭交給現場連線的記者林小芬。小芬,听得見嗎?』
畫面一轉換,站在好奇群眾前方,一名年輕、緊張的女記者,掐著麥克風道︰『是,我是小芬。大家可以看到,現在已經有很多等著要看煙火的觀眾朋友們。我們訪問其中一位……你好,請問你是來看煙火的嗎?你是不是很期待?』
對女記者毫無問話技巧的白痴問題,接受訪問的國中小男孩,只是朝著鏡頭不斷地比出YA的手勢。
『呃、呃……是的,相信大家都看得出來,他非常期待。』女記者一副快哭的樣子。
鏡頭突兀地跳回到笑得有些僵的女主播。「小芬,你能告訴我們,今天晚上的煙火有多特別嗎?听說主辦單位還請人特別設計?』
女記者終于重新燃起信心,點頭說︰『是的。根據主辦單位表示,負責設計煙火的「焰王組工作室」,近年來曾主辦過好幾場海外大型花火秀,里面包括東京,漢城與歐洲十數個城市的祭典。听說為了設計這場擁有不同意義,具台灣特色的盛大表演,他們還放棄一場在東南亞的大型慶典活動。』
鏡頭拉遠,女記者身旁出現了兩名男子。『現在,我們就請焰王組的負責人,跟我們談談今夜節目表演的特色在哪里?您好,莫先生,能跟我們談談,今天晚上你們一共準備幾個節目嗎?』
『總長四十五分鐘。』畫面中的高大男子簡潔俐落地回答。
女記者傻住,接著小心翼翼地問︰『那請問一下,節目的內容是什麼?』
斑大男子不耐煩地蹙起眉。『煙火怎麼用嘴巴講?要看才知道啊!反正就是放煙火嘛!』
路過電視牆下的幾名女學生,格格地笑出來說︰「這個人好好笑喔!他這樣講,那個記者都不知要怎麼問問題了。」
「不過他挺帥的耶!剛好是我喜歡的濃眉大眼型!」
「我喜歡站他旁邊的那個,好像杰*斯系的喔,有這種男朋友我一定到處帶去給人看,炫耀一下!」
「笨蛋!交這種小白臉,很容易被人拐跑,多不安全啊!」
假如這不是現場連線,相信此刻男子不給面子的回答已經從畫面上消失了。女記者看情況不對,急忙說︰『這邊還有一位負責設計的設計師,我們也來問一下他的意見!您好,王先生,能請您告訴我們,這次設計的重點是什麼嗎?』
千拜托、萬拜托的,女記者神情緊張地等待對方回答。
『……嘉年華,歡樂,以及夏夜。』清麗的嗓音,透過麥克風,透過螢幕,強力放送到全國各個角落。
本來毫無興趣觀看螢幕的墨鏡男子,如遭雷殛,飛快抬起頭。在鏡頭切換到女記者前,他雙眼凌厲地射向那張被放大到百倍的臉。
眉飛色舞的五宮,無可挑剔的完美比例。
小小巴掌大的臉蛋,白里透紅的雙頰膚色,看來非常的健康。
任何人都看得出,畫面中的人心情愉悅、舉手投足無一不洋溢著對自己的自信。
「……你看來過得很幸福嘛,王逸。」有些妒忌的,男人自言自語著。「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你怎麼能笑得這麼高興……」
沒錯。王逸是他最驕傲的杰作,是他一手打造出來的作品。沒有他日夜付出的心血,就沒有今日的王逸。
「你怎能這樣忘恩負義?你已經徹底把我給忘記了嗎?我對你是那麼樣地真心真意,你卻用那樣的手段對付我,還讓我看到你這麼高興的樣子……這太不公平了,你該受點教訓才對!」
合上筆記本。在淡水碼頭邊,是嗎?男子戴上一頂同樣黑色的呢帽,站起來。感謝無聊的記者,幫他省去找人的功夫了,呵呵!
在男子漸行漸遠的螢幕後方,女主播還在不斷報導著別的新聞。
「下一條是有關喧騰一時的XX弊案。涉及收賄的XXX被檢方以貪污罪起訴,一審求刑三年六個月,但XXX提出新的事證請求再審,今日法院正式宣判二審結果……」
最後,不知名的男子消失在捷運站入口。
台北地方法院刑事庭
雖然日後會收到法院的判決書,來或不來都一樣,但曜輝還是決定親自跑這一趟。畢竟因為這件案子,致使他的人生轉向一個始料未及、截然不同的方向。這回等待已久的二審判決,是司法能否還他清白的關鍵。
「……宣判,台北地院9X年度上訴字第XXXX號。二審判決,被告XXX、XXX、XXX、鐵曜輝等人,一審OOO判處口口罪……原判鐵曜輝被訴公務員對于非主管之事務直接圖利罪部分,及行使偽造文書部分,經本庭……撤銷原訴,改判無罪。」
「改判無罪」四字,回蕩在心口,曜輝感慨地閉上雙眼。
這一年多來為這案子虛擲的人生,一度跌到絕望谷底的人生,力圖重新振作的人生,現在又嶄露新的曙光。這些日子所體驗到的寶貴經驗,將在他的人生中留下不可忘懷的一頁吧?
幸好這一年多來,有豪豪的陪伴,還有……另一個人默默地付出、支持,一路相依相倚地走來,幫他減輕不少痛苦,也讓他重拾寧靜、平凡的小小幸福生活。雖然這件訴訟案給他的人生帶來種種災難,但也因為它,他才能與他相識。
這也是另類的因禍得福吧?
沒必要繼續待在法庭了,現在他可以帶著這個好消息,去迎接他所愛,並且也全心地愛著他的人們。
越過旁听席,曜輝腳步輕快地步出法庭,來到通往大門的樓梯口。
「曜輝!」
一聲呼喚,令曜輝回過頭,並啞然地張大眼。就算是不期而遇,挑中今日發生,這也太過偶然了吧?望著穿著樸素套裝的前妻,已經多久沒見面了?幾個月或是超過一年?印象中始終保持少女時代美貌的妻子,眼角、嘴邊也多了絲歲月的痕跡。
「恭喜你,這次能獲判無罪,實在是太好了。不,本來就應該這樣的,我知道你根本不是那種會利用職權鑽漏洞、賺不義之財的人。我一直相信你的清白,還好法院還你一個公道了。』
曜輝壓下心中翻滾的思潮,生硬地、淡淡地說︰「謝謝你。」
妻子臉色一黯,將小手絞成麻花。作了幾年夫妻,她的這點小動作,多半意味著有什麼重要的事想找曜輝談。然而……現在,還有什麼好談的呢?一年多前,以一句「我受不了了」,便將兒子交給他,簽下離婚協議書,毅然決然地在曜輝最需要人支持的時候轉身離開的人——是她。
不想離了婚就恩斷義絕,曜輝還是對她抱有基本的情義在,這也是他現在沒有采取和她當初一樣轉身就走的動作的原因。
看她遲遲不開口,曜輝看看手表,道︰「對不起,我還要去接——」
「那個,我們去吃個飯吧!」搶在他找借口離開前,前妻一鼓作氣地說︰「現在快到中午了,我想你肚子一定餓了。我們去吃個飯,順便我想跟你討論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
曜輝微皺著眉。
以雙眼央求著,前妻追問道︰「可以吧?曜輝。」
距離今夜的重頭戲——帶豪豪看煙火施放的過程,還有一段不算短的空檔,時間相當充裕。再一看妻子焦切的神情,又似乎是個事關重大的問題。無論如何兩人好歹也作了幾年夫妻,同衾過數千晨昏。
「好吧。你要到哪里?」
「我知道有間西餐廳很安靜,氣氛也好,我們就去那里吧!」早有月復案的妻子,喜上眉梢地說。
***
「這是您點的法式鱸魚套餐。」合宜的大荷葉邊黑色緞綢圍裙,下罩白色蓬蓬長裙的女服務生,笑臉盈盈地送上餐點,說了聲「請慢用」後,娉婷離開。
曜輝出神地盯著女服務生直瞧。別誤會他是在「看美眉」,他的注意力其實只在那身制服上頭。不知道這身宛如洋女圭女圭般洋溢著青春、可愛氣息的服裝,套在戀人身上,會有什麼樣的效果?
在腦中勾勒著情人白皙的雙頰,羞澀地紅了,因為被迫換上女服務生的制服,而顯得局促的模樣。明明全身包裹得密不透風,似在警告禁止他人逾越雷池半步,但是舉手投足間,自然流露的性感氣息,卻強烈地引誘著、勾引他上前一親芳澤……
扁是想像剝下那層層疊疊的累贅衣服,尋幽訪秘的調情過程,就是種無與倫比的享受。
曜輝不自覺地笑了,到現在話還是不多、性格依然有些內向的情人,要是听到自己述說這些大膽的白日夢,不知會作何反應?
噯,起初應該是會用哭笑不得、莫可奈何的黑眼瞪他。可是基本上未曾拒絕過曜輝任何要求的情人,說不定哪天夜里就會真的穿上女服務生的制服,跑來誘惑他呢!曜輝始終弄不懂,究竟情人算是保守拘謹,或是作風大膽?沒關燈前,連手指都不給踫,可一旦關了燈就搖身變為狂野、性感、火辣辣的天生尤物了。
「你剛剛在笑什麼?」
一抬頭,曜輝面對前妻的質疑,微笑地說︰「沒什麼,在想一位朋友的事。」
「……那位朋友,是我認識的嗎?」
選擇不回答的曜輝,舉起刀叉,開始用餐。
前妻斂斂眉。「是我不認識的人,對吧?那個人,是你現在正在交往的女朋友嗎?你們很要好嗎?你和她在一起很快樂?」
「不是你想的那樣。」曜輝不願將自己與情人間的事和前妻分享,是怕橫生枝節。要是讓前妻知道了,誰曉得她會不會拿這當借口,將豪豪要回去。
「你們還沒在一起啊?」不死心地,前妻再探。
曜輝干脆說︰「我的事沒有什麼可說的。你呢?今天怎麼會在法院里?」
「你不會真不知道吧?」前妻嘆氣說。
「……專程來見我的嗎?」照她的口氣判斷,曜輝小小訝異道。
「算你有點進步。雖然不知道是誰讓你有這種進步的,不過我很早就放棄去改變你了。」前妻以喝了兩大缸醋的口吻說。「你這個人在工作上是精明干練,可就是不會看人臉色,什麼事都要別人挑明了講才知道。在公家機關做事,像你這種人是最吃虧的,不會套交情拉關系,一輩子也沒辦法升遷高位。」
人是需要磨練的,曜輝心想前妻要是跟某人一樣,得了拒絕開口癥,他們的夫妻關系會不會更圓滿一點兒?
「離婚後,我第一次到老家去找你的時候,爸爸告訴我,你搬到中部某個鄉下小鎮去住,還在那兒當代課老師,把我嚇了一跳。」前妻抿抿嘴說︰「難道那里沒有別的工作好做嗎?你好歹也是個九職等課長退下來的,干啥做代課老師呀?」
若是過往的自己,這番話也許會刺痛他的自尊,但現在曜輝覺得那些都不重要。人最重要的是活得自在、活在當下,若總是抱著緬懷過去的心態,也不會活得快樂。
「和小朋友在一塊兒學習成長,並沒有什麼不好。」他回道。
前妻皺皺眉, 哩啪啦地說︰「你什麼時候變成氣量這麼小的男人了?就因為一次的失敗,你就打算放棄一切野心,不想再出人頭地嗎?這太不像你了!」
「阿梅,你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這麼焦慮、急躁,也不像你。你要不要說說,今天找我的目的是什麼?」
前妻忽然崩潰地掉下淚來,說︰「你總算又喊我的小名了,我好高興。我今天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坐在這兒,你一點兒都沒發現,對我的態度又這麼的冷淡,我……我一時心急,怕你的心里已經完全沒有我的影子了,所以講話不知不覺就帶起刺來……」
輕嘆,曜輝掏出摺疊好的干淨手帕。「別哭了,大庭廣眾的。你是不是日子過得很辛苦,需要人听你說說?如果講給我听,可以讓你舒服點兒,你就盡避說出來吧。」
抽抽鼻子,哽咽的前妻拿著手帕按壓在眼角處,破涕為笑地說︰「對不起,我太激動了。你人不在台北,我想見你也見不到,今天也是抱著姑且一試的勇氣,厚著臉皮來找你的。我怕你不肯理我,誰叫我……三兩下就放棄繼續陪你打拚,和你離婚了。」
看她有很多話要講,曜輝僅以點頭回應。
結果妻子開始滔滔不絕地說著這一年多來,她日子過得有多難過。離婚後回娘家住了幾個月,被嫂子、弟媳冷言冷語地奚落,最後受不了,只好再找間房子搬。可是這年紀要再就業談何容易?找到超市收銀員的工作,還被嫌棄她手腳慢、反應慢,在工作場所也交不到什麼朋友……回到家,又是空屋一間、獨自一人。
「我好想念我們以前的家,曜輝。我想念你,想念豪豪,還想念我們一家三口在一起生活的每一天。」
前妻的淚水停了,紅腫著一雙泡泡眼,伸手蓋上他放在桌上的手背。「你剛剛說,你還沒有交往的人。那,我可以再回去做豪豪的媽、你的老婆嗎?老公……我現在知道錯了,我不該離開你的,我還是愛你的。」
用力地握起曜輝的手,她說︰「我真的好想和你破鏡重圓,老公!」
對這出乎意料的「轉變」,曜輝但願自己沒來吃這頓飯。這場前妻處心積慮設下的鴻門宴,吃著吃著就吃出問題了,唉。
***
必渡橋上,幾個頭戴鋼盔的人正作著最後檢視的工作。綁在橋下的連發式火箭簡內,裝著五彩繽紛的煙火,等待著被點燃,釋放一夜的璀璨光華。由這兒為起點,再延伸到八里、淡水的河岸,共計三處定點,以及兩艘準備要在河中央施放的「煙火」船,合算起來數千顆火藥,需要人工一一檢查,確定線路沒有漏接的瑕疵。
「焰王組」的成員可說是處于忙得不開交的狀態,指揮著眾人的當家老板莫杰,在接受完訪問後,就將王逸與豪豪趕到八里那頭去。嘴巴上說放王逸一天假,要他好好去玩,王逸也知道他是體貼自己帶著個孩子,根本不方便在「危險區域」出入。
「大哥哥,那些東西都是你做的嗎?」牽著王逸的手,在人來人往的岸邊碼頭區,豪豪遠遠地指著河岸邊壯觀的成排煙火球。
「嗯。」雖然自己是僅負責設計里面裝的東西,實際把它們做出來的,都是工廠里的員工。除此之外,王逸還設計了施放煙火的流程,像是何時要在哪里施放哪一種類的花火,才會讓整場秀高潮迭起、更有看頭、引人驚嘆連連。但,講這些,恐怕會讓豪豪听得頭昏腦脹。
「我好想快點看到喔!」
王逸微笑著說︰「就快了。」
豪豪微微一笑。「我知道,把拔有說,等他來找我們,我們去吃過晚飯後,就可以看到煙火了,對不對?』
對他善體人意的「補充說明」,王逸溫柔地模模他的發梢以茲鼓勵。
「哎喲,把拔怎麼那麼慢呀!」豪豪跺跺腳。「人家好想快點看到的說,他怎麼還不來嘛!」
看了下時間,王逸也跟著憂心起來。不知道他去听判決,結果怎麼樣了?要是出現了什麼不好的結果,那……不、不會的,該對他有信心!就算這次結果不盡人意,相信他也不會萌生什麼傻念頭,他會不氣餒地上訴直到司法還他一個公正的!就像當年在一路落後的情況下,他仍率領著隊友苦追猛趕,以永不言敗的精神奪下冠軍一樣!
可是……
要是我那時候再堅持一點兒,說要陪他去听判決,會不會好一點兒?這樣發生什麼事,我都能及時陪在他身旁,而不是像現在一樣在這兒提心吊膽,
曜輝堅持不讓豪豪年紀這麼小就出入法院,因此把豪豪托給王逸照顧。但是他不知道,王逸心里有多希望他能說一聲「請你陪在我身邊」。再怎麼樣微不足道的要求,只要他開口就行,王逸都很樂意為他做!所以王逸只好壓抑下內心的渴望,不敢任性地說想跟在他身邊,乖乖地在這邊照顧豪豪。
「大哥哥,我們到外頭去等把拔嘛!這里人那麼多,把拔會找不到我們的!」忽然,豪豪拉著他的手,直往另一端擠去。
他們約好在八里的渡船碼頭見面,現在王逸身上也帶著手機,曜輝隨時都可以聯絡得到他,不怕找不到人才是。反倒是,萬一帶豪豪在人群里走來走去,不小心被人潮沖散,到時他可就欲哭無淚了。
「豪豪,你是不是站累了?我們可以坐在樹下等。」
豪豪低下頭,不好意思地紅著臉說︰「其實……人家是想買冰淇淋啦!我看到外頭那邊有人在吃好大的冰淇淋……」
王逸失笑,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正要答應他的時候,一聲「叔叔幫你去買,怎麼樣?」,讓王逸仰頭看向來人。
常天昊帶著一名女子,笑嘻嘻地說︰「真是奇遇呢,王逸先生。干妹妹吵著要來看花火秀,我不得已只好跟人家來湊熱鬧了。沒想到會剛好遇見你,你怎麼沒在現場督工?」
王逸話還沒講,又有人插口了。
「我放他一天假,不行喔?」莫杰沒好氣地走過來。「真是倒霉,老是看到你這陰魂不散的家伙!」眼神一飄,溜到常天昊身旁的女子。「想不到你這種丑男角色,還能拐到這麼可愛的正妹啊?你是不是學王逸,趁半夜三更把人敲昏,偷拐來的?」
「莫杰!」兩聲抗議不一致的出現。王逸臉紅如火,常天昊則氣到發白。
「大哥哥……」豪豪扯扯王逸的手,納悶地問︰「豪豪被弄糊涂了,這位姊姊是常叔叔的女朋友嗎?可是莫叔叔不是和常叔叔很要好?他們不是一對嗎?」
「啊?!」三個大男人異口同聲地喊。
王逸苦笑地蹲說︰「豪豪,你知道什麼叫『一對』嗎?」
豪豪用力地點頭。「方永翔說的。他說打是情、罵是愛,所以打打罵罵的人就是一對。一對就是……」用兩根手指頭並在一塊兒,踫了踫,小男孩格格笑說︰「莫叔叔和常叔叔每次都罵對方笨蛋,他們羞羞臉的說!」
听完,最先有動作的是莫杰,他很認真以大掌罩住豪豪的天靈蓋,道︰「給我听清楚了,小表!我和這家伙是死對頭,若全世界的女人都死光了、男人也都滅亡了,只剩下這姓常的家伙,那我就會先跳海自殺!懂了吧?我就是這麼討厭他!下次別再說什麼我和他是一對,這種教人毛骨悚然的話了!」
「真稀奇,這是我頭一次和你有同樣的意見呢!」常天昊不愉快地抖抖肩膀。「可怕、可怕,午餐吃的飯都快吐出來了!」
豪豪左看看、右看看,還是無法弄明白,是方永翔在騙他,還是大人們在騙他?不過常叔叔有女朋友了,那應該是方永翔騙他吧?豪豪點點頭,用小大人的口吻說︰「等我回學校,我要跟方永翔說,他在說謊,這樣是不對的!」
「對、對,好好教訓那家伙一頓!」莫杰還敲著邊鼓。
「要讓他生不如死!」常天昊更狠毒地說。
王逸嗚呼哀哉地想著,還是快點把豪豪引開吧,誰曉得受多了這兩大惡人的影響,未來豪豪會變成什麼樣子?悄悄地朝豪豪招招手,要他到自己身邊來。王逸執起那胖胖的小手,轉身、齊步走——
「給我等一下!」一個人搭住他的左肩。
「這樣子默不吭聲地跑掉,王逸先生很不夠意思喔!」另一個搭住他的右肩。
罷剛明明還吵得不可開交的兩人,突然有默契地相互給對方使了個眼色。由莫杰先開始說︰「小孩子講錯話是天經地義,可是大人沒好好教,這筆帳我該找誰算啊?』
「冤有頭、債有主,可是債主不在家,怎麼辦?」常天昊陪他唱起相聲。
「還用得著問嗎?當然是留下『肉票在』,不怕『買路財』下來啊!」莫杰陰險地賊笑道︰「小表弟,你听得懂我們在說什麼吧?」
不懂、不懂地搖搖頭……撲通、撲通地全泡湯了,兩個大男人不接受王逸裝蒜的計謀。常天昊挑挑眉。「你們要自己跟我們走,還是要我們架著你們去,這就由你自己決定了,王逸先生。」
走,到哪里?去,什麼地方呀?!
「大哥哥,莫叔叔和常叔叔在說什麼?豪豪都听沒有耶!」嗅到「邪惡」的氣氛,小男孩怯生生地縮到王逸身後。
莫杰好心地蹲,跟他解釋道︰「意思就是,你這臭小子毀壞我們名譽的這筆帳,我們要算到你老子頭上,因為怕你老子溜掉,所以我們只好拿你們兩個作押寨的,懂了沒?』
「……大哥哥,不好了,我們被綁架了!」難得聰明伶俐、反應迅速的小胖子,像無尾熊般攀住王逸叫︰「快、快叫把拔來救我們!」
常天昊拍拍手說︰「正確答案!恭喜、恭喜,兩位獲得肉票一日游招待。我們走吧!」
真是的……這兩人究竟在玩什麼花樣啊?王逸被他們弄得心驚肉眺、糊里糊涂的。總而言之,現在除了照他們的話做,自己也沒別的法子可想了。
和前妻長談耽誤了不少時間,驅車趕往碼頭的曜輝,又屋漏偏逢連夜雨地遇上嚴重塞車。當他氣喘吁吁地在到處都是人頭鑽動的碼頭邊,搜尋一大一小的身影之際,一通電話打到他的3G影像手機中。
才開啟屏幕,就看到豪豪對著鏡頭高喊著:「爸~~拔,救命呀!我和大哥哥被人綁架了!救救我們!」
接著,鏡頭轉到莫杰手上,他晃晃手上的刀子,道︰「快點到○○飯店的×××號房!你如果太慢到,我們就自己宰了這只小乳豬來吃!綁匪敬上!」
喀地,影像又跟著電話中斷了。曜輝丈二金剛模不著頭腦,這、這是什麼見鬼的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