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存一盞夜燈的客廳里,沙發上朦朧的兩道人影密合交纏。緊緊相吸、反覆碾壓的唇瓣間,流泄出粗淺不一的紊亂氣息。
一度抽唇後撤的男人,凝視著被自己唾沫沾濡而泛著水澤的櫻軟雙唇,及齒列間探出的瀲艷芳舌,受不住誘惑地再度伸舌纏繞住他。舌尖繞著舌尖打轉起舞,下月復築起一股切切實實的欲火,等待燎原一刻。
「今天我大概控制不了自己了,你最好做足心理準備。」嘎啞的警告,在不同的意味上同樣令人打了個哆嗦。
不服氣地輕笑。「說得好像以前控制得有多好似的,吹牛也不先打草稿。」
「這樣的挑釁,等過了今天之後,你可就說不出口了,小治治。」
在男人自信滿滿的惡質笑容刺激下,英治水潤眼眸的瞳心中反射出兩簇火花。
「不要忘記,我也可以選擇不奉陪,夏寰。」
「嘖、嘖、嘖!」左右搖晃著教人火大的食指,男人咂著舌根說︰「來不及嘍,小治治。你想想看,撇開我故意放水的次數不算,一旦我認真起來,有哪次你臨陣月兌逃成功過的?說話算話可是出來混的重要守則之一呢!」
「我不是你的道上弟兄,現在也不是在幫派糾紛的場合,所以上述理由不成立,原訴駁回。」不動聲色地在腦中盤算著撤退的最佳時機。
嘻嘻一笑。「小地方就別跟我計較了。來吧,看是你要自己把交出來,還是要我動手。剛剛我也說過了,今天我沒憐香惜玉的耐性,你若肯合作一點兒,或許明天一早就能復活了。不然……」
「你還想怎樣?!」
「我會幫你打電話到醫院請病假,就說你閃到腰,爬不起來。」瞧,我多麼地設想周到呀!得意洋洋的男人,以眼神如是說。
他以為在這種近乎「強」行「暴」抱的宣言過後,自己有可能不跑嗎?又不是頭殼燒壞了!就算十五分鐘前大腦凸槌當機,不小心給它意亂情迷了下,但現在也已經百分之百修復了,不斷地放送第一級危險警報!
倏地出手指向夏寰腦袋後方,似假還真地大喊一聲︰「啊!!」
男人不明究理地轉頭去看的瞬間,英治從沙發上跳起來、拔腿就跑……猛然間,一股力道鉗制住他的右臂,強勢地將他拉了回來。
「玩這種三歲小孩的把戲,羞不羞臉呀?」呵呵地說︰「雖然你一心想逃跑的膽小表模樣,還挺可愛的!」
「低級!」被推倒在沙發旁的黑色玻璃茶幾上,正面朝下的英治掙扎著想起身,可是男人卻壓制住他的背,像是一塊壓在腌漬桶上的重石般,讓他動都不能動。
「比誰都喜歡我的低級的人,不知道是哪里的哪個家伙呢?」以一只大手輕松扣住英治的雙腕,男人另一手探到睡袍下方,拉扯睡褲的松緊帶,一把揭下,扯到跪曲起的膝蓋彎處。
「以前我說你腦子壞掉、需要大修這句話,我收回。姓夏的,你根本是從里到外都腐爛掉了,尤其是你的靈魂,絕對沒得救!像你這樣泡在毒汁里的腦漿和靈魂,應該直接送進焚化場,連回收再利用的價值都沒有!」雖然胸口貼著冰冷的幾面,照理說應該能冷卻一下充血的腦門,可惜卻不見半點效用。既然身體動不了,他只好動口反抗。
「好、好、好……讓你罵,給你罵到爽。」隨口敷衍的男人,舌忝舌忝唇,雙眼的注意力早被那緊俏雙丘給吸引過去了。「哈羅!小妞們,好久不見啦,你們依然如此豐滿可愛呢!」
「惡心到斃!不要對著我的說話!」勉強抬起頭,半扭過脖子怒道。這家伙是真的醉了,一個會對別人說話的人,怎麼可能是清醒的?
「你們說什麼?噢,『寰哥!人家想死你了!』是嗎?我知道、我知道,不好意思,這陣子冷落了你們啦!放心,我會好好補償你們滴!」咧著嘴,夏寰挑挑眉,模一把他硬實有彈性的雪丘。
&$@#!……氣到話不成句,英治翻了翻白眼。「我懂了,其實你是外星人,卻披著地球人的皮吧?怪不得听不懂正常地球人的話!」
男人自地解開自己牛仔褲的扣子,還不忘指導他做拉梅茲呼吸法地說︰「英治,來,做個深呼吸。吸吸、呼,吸吸、呼~~」
青筋爆出,英治冷冷地回道︰「我又不是產婦——那是什麼?你掏什麼掏?把它給我收進去!不準拿猥褻物品在別人的前面晃!」
「事到如今還裝什麼裝呀?都不知是咱們的第幾百次相好了~~」不只掏出來,還惡劣地拿它頂頂英治道︰「快點,快點……」
「不要!」拒絕做一塊被串刺的燒肉,他繃緊全身肌肉。
仿佛踩著蓄勢待發的油門,男人在英治身後持續低咆著引擎施壓。「英治~~乖~~快點讓我進去~~」
開什麼玩笑!半點準備工作都沒有,還威脅著說要讓他直不起腰來,誰要讓這種家伙00XX?!
憋著氣,緊閉著嘴,頑抗。
「你真的不配合?」
這哪像是床笫間的對話?反倒像是詐騙集團在事跡敗露後,反過來想用威脅恐嚇的方式達到目的!
英治扭頭不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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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寰控制不了自己。
在英治面前,他假裝這是因為酒精的影響,其實天生擁有干杯不醉的體質作本錢,灌再多的酒對夏寰來說都像是滴在海綿上的泡沫,放著過一會兒後,它咻地自然會消化掉。
真正使他失去控制的理由,是「不安」。
在這世界上,沒有什麼事能威脅到他,唯獨失去英治的這件事,光是想到就會令他坐立難安。
混帳老爹前天所說的話,言猶在耳。
「死小子,如果你還不和那個醫生分手的話,我就要用我的方式來解決了!」
別開玩笑了,為什麼我要和誰在一起,還得受你指揮?就算你是我老子,也不能支配我的人生,我要和我選擇的伴侶過一輩子,又干你屁事!
「伴侶?那個男人能給你生孩子嗎?那個男人你能帶出去,介紹給道上弟兄說,這是我老婆嗎?那個男人你有種帶回家,讓我和你媽接納嗎?帶不出門的東西,你也好意思稱呼他是伴侶!」
他是我選的人,這就夠了!
「老子不接受這種鬼扯!這是我給你的最後通牒,假如你在一個月之內不清算你和那男人的關系,老子會幫你解決!」
你想干什麼,死老頭!
「哼!要讓你們分手的辦法,我多得是。看是要找人教訓他一番,或是讓他再也沒有臉出現在你面前……做醫生的,自尊都很高,像這種人要對付最是簡單了。
你要是不希望那個男人發生任何的不幸,就給我離開他!不管他是醫生或聖人,總之我絕不允許自己的兒子和個男人搞什麼玻璃!」
你要是敢踫他一根汗毛,就算花上一輩子的時間,我都會要你後悔莫及的!
「對自己老頭用這種威脅的話,你想會有什麼效果嗎?你身上所有的皮毛,都是我給你的,想跟我斗,你還早得很!听也好,不听也罷,我要講的就是這些,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清楚。」
死老頭不過是嚇唬、嚇唬他罷了,這只是虛張聲勢的恐嚇,他沒那個膽子對英治下手的……才怪。夏寰實在沒辦法自欺欺人,雖然他平常總是「誰怕他」、「誰管他」地喊著,但他如果真的不忌憚死老頭,早就帶著英治回家獻寶了。
知父莫若子,他不是白白和死老頭做了三十幾年的父子。為了達到目的,死老頭沒有做不出來的事。法律在他眼中,是個屁;道德在他眼中,也一樣是個屁,能夠拘束父親的唯一東西……
勉強地說,也只有母親了。
無論是誰都無法制止父親的時候,唯有母親的話能夠傳進死老頭耳中。死老頭听不听是一回事,但是他起碼會給母親一點面子,做點陽奉陰違的表面功夫——就算「不听」,也會在表面上假裝他「听了」。
旁人都覺得非常的不可思議,脾氣火爆且字典里沒有耐性兩字的死老頭,在冷靜、寡言、陰氣沉沉的母親面前,為何就會乖得像只家貓?最後眾人歸納出來的結論是︰一物克一物,夏陳香是上天派來專門克夏彪的。
對小孩子來說,那兩個人是天底下最失敗的父母。但夏寰卻不得不承認,在道上,那兩人的「恩愛」也是出了名的奇特,說是黑道中最值得敬佩的模範夫妻也不為過。
想想,二、三十年前的「大哥」們,在外養著一堆情婦,以及「大嫂」們就在家里和小白臉相好的情況簡直多不可數,要不然就是夫妻各自都有姘頭、大玩多P,男女關系紊亂復雜。在如此糜爛風氣的盛行下,死老頭卻是例外中的例外,他對母親的死心塌地是眾所周知的,從沒听聞過他有出軌、外遇的情事。
這只能說,人渣也是有人渣的可取之處嗎?
……可是,就因為母親是唯一能說動死老頭的人,便把希望放在母親身上,無異是緣木求魚。
那個血管里流著的是南極冰塊的母親,根本不會在乎夏寰怎樣。她在乎的只有她的牌桌,只有她的美貌能維持多久,只有她優渥、舒適的生活會不會因為兒子們或老公的愚蠢行為而受到破壞。
即使夏寰開口向她求援,那女人也會擺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要他自己想辦法,然後自顧自地繼續打牌吧?
被「非比尋常」,「出乎一般人常識能想象」的超自我中心的自戀狂母親給養大的夏寰和夏宇,之所以沒變成自閉癥兒童,全得歸功于負責料理家務的幫內兄弟與幫佣,保母們細心且忍耐力極強的照顧。
總之。
夏寰誰都不想依靠,也無法依靠。英治的安全,當然得由他這個老公自己出面來保護。他會誓死保護英治,不讓死老頭威脅要伸出的魔掌有機會接近他,傷他毫厘的。
他有自信能辦到,問題是……心頭的一抹不安難消。
縱使自己能在英治四周罩下天羅地網的保護傘,但只要有個萬一……不知英治會受到多大的傷害。而那傷害又會不會如老頭所願,逼得他們兩人分手呢?
不,我不會答應的。
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我都不會讓英治離開我。
執拗地需索著英治的孩、子、氣;凶暴到恨不得能將他吞進自己肚子里的獨、佔、欲;以及用輕浮、嘻笑的態度洗刷自己對未來的沒、把、握。這一切的一切,全是胸口的這股焦慮、不安所引起的,致使一向粗神經的夏寰反常地神經兮兮起來。
總不能為了一勞永逸地解決這個問題,就先下手為強地把死老頭干掉吧?
不是他沒想過這法子,可是這麼做的話,自己一樣會失去英治——英治有可能繼續留在一個親手弒父的禽獸身邊嗎?
不可能的。如果我犯下這種逆天大罪,英治一定會……
那小子常喜歡在外表上裝出一副「我不是什麼聖人」、「我的道德標準比普通人還低」之類的使壞態度,這看在被流氓父親與賭徒母親撫養長大的夏寰眼中,那些態度充其量只是純真無知的高塔王子想在自己臉上抹沙子、裝平凡人的作法罷了。
只要他本質上是高塔里的王子的一天,不管抹上多少污沙,當真相的水一沖洗,他還是會回復他的潔白本性——一個抱持著對于是非黑白、對于公理正義、對于生命不可抹煞的價值,非捍衛到底不可、絕不為他人所動搖的堅定信念的正直青年。
想起來了。
第一次看到英治時,深受震撼的剎那。
對男人而言過度美麗的一雙眼。潔無垢的靈魂,完完整整地由那雙凜然清澈的眼楮放映出來,讓每個人在乍見的瞬間被吸引、被他所捕獲。恰似一朵美麗的白色薔薇,不自覺綻放著撩人的馨香,讓人不由自主地想提起腳步,想要湊近它一嗅,又深怕若驚擾到了那脆弱的冰清美麗花朵,將會被它的尖銳玉刺所反擊刺傷。
想要。無論如何都想要得到手!
到現在他還沒忘記,自己心中那股前所未有,宛如佇立在玻璃櫥窗前的赤貧小男孩,在伸手可及卻又無法踫觸得到的高價寶石前,不惜冒著犯法被捉的危險,賭上自己的將來,也要打破那層厚重的屏障,非將它(他)弄到手不可的強烈渴望。
接近英治,取得他信任,一步步佔領他的生活,最後終于得到他——現在想來,這或許是夏寰這輩子計劃得最周延的犯罪也不一定。
前途光明的天才醫師。
容貌俊秀、身材高挺、頭腦出眾、家世清白,集秀外慧中的種種優點于一身的優質青年。
外表看起來冷酷高傲,內在卻是足以燙傷人的熱血鐵漢,擁有本錢可以高傲地瞧不起人,可是對待兄弟、伙伴卻從不以自身的優越條件去鄙視他們。
一個從各個角度看來都是十全十美的夢幻情人,也是活在與自己差距十萬八千里生活圈中的完美情人,照常理,夏寰根本不可能弄到手的,但他卻辦到了——踏碎無數女子編織的美夢,將原本屬于這些女孩們的機會,強硬地搶奪過來。
這不是犯罪是什麼?
真可憐,被我這樣的男人纏上,的確如同你所說的,是你一輩子最大的不幸呢,小治治。
(可是,如果放過你,那就是我最大的不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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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晨。
熹微的晝光將寧靜的臥室染成一片的青。
夏寰翻個身,順手探了探枕邊,卻撲了個空,他皺著眉睜開眼。
英治到哪里去了?昨夜到最後,那小子體力已經完全透支地暈厥過去,全部的善後工作都是自己幫他弄的,期間英治可是連一根手指都沒動過。怎麼一大早的,他人竟不在床上?
狐疑地坐起身,轉頭四下張望。
隱隱約約地,窗前有一抹身影晃動。夏寰皺皺眉,道︰「英治?你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
「我在等你清醒。」低沉的聲音,含著慍怒。
夏寰搔搔頭。「如果是因為昨天晚上的事,你不高興的話……」
移動腳步,英治來到他身前。「我想你應該有一個好理由吧?不只是喝醉酒的問題,還有昨夜那種不尋常的……發情程度。快把你隱藏的事吐出來,在我沒有失去耐性之前,快說。」
這小子的嗅覺一向敏銳,不過夏寰有時真希望他能遲鈍一點。
「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只是灌太多酒,讓我失去理智罷了。」他不想讓英治操不必要的心。死老頭是他的問題,不是英治的問題。
「……你把我看得很扁,夏寰。這種騙三歲小孩的理由,你覺得能夠說服我嗎?」英治冷冷地反問。
「反正那不是你需要煩惱的事。」敷衍地揮揮手。「別問那麼多,快點過來睡覺。你應該很累吧?」
端正的臉孔滿是失望,一語不發地,英治掉頭離開房間。
想了想,夏寰決定不追過去。現在追過去的話,自己勢必得給英治一個清楚的解釋。問題是,他做不到。
……先隨他高興地冷戰個兩天,自己再想辦法討他歡心吧!
唉,有個過度聰明的老婆,他這做丈夫的也很辛苦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