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一打開,沖天酒氣撲鼻而來。翟要反射性地伸出雙手,接住了那個朝自己倒下的男子。
「呵呵,我肥來了,世界上最笨的家伙肥來了!」口齒不清的,育軒歪歪倒倒地纏著他嚷道︰「來,快點拍拍手,笑我是個大笨蛋!」
「你喝醉了。」
「我不能喝醉嗎?」
要跟喝醉酒的人講什麼道理?翟要撐起他一邊的肩膀。「上床睡覺去吧。睡醒了,腦袋才會清楚些,看事情也比較不悲觀。」
育軒搖頭晃腦地拒絕他的援手。「放開……我還不想睡,我還要繼續喝!」
實在看不下去了。翟要故意松開手,任由他摔倒在地。
「你這樣還能喝的話,就去喝吧。」
育軒賭氣地想爬起來,到廚房去取酒,但手腳卻怎樣也不听使喚。他抬起醉意深濃,紅絲密布的眼,道︰「你,是你唆使的對不對?你故意叫阿藍去引誘橘橘,害得我被橘橘拋棄,是不是?」
搖了搖頭,翟要的胸口怒火狂熾。自己該怎麼做?打侯育軒一拳,好讓他清醒一點兒?或是干脆拂袖而去,丟他一個人喝到爆肝,酒精中毒算了?
育軒的胡言亂語尚未結束,翟要的不作回答,反過來添了他的酒膽。
大笑三聲後,歪歪斜斜的視線,繞著翟要打轉,說︰「你喜歡我,對吧?你是下是想上我啊,你這個GAY!那怎麼還不過來?你撲過來啊!你用盡那些骯髒手段,不就是要我接受你那下流的愛,還在那邊假仙什麼?」
「信不信,我真的會揮拳揍到你醒?」
育軒嚷著「才不會伯你」,然後在地上翻滾著身體,故意將翹得高高的,左右搖擺著說︰「看,這是你最愛的小屁屁喔!很想要吧?我偏不給你!」
徹底的語無倫次,完全的自暴自棄。翟要痛心疾首地說︰「你現在在侮辱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我喜歡的人,不是蹲在地上下肯起來的這個窩囊廢,而是笑著告訴我說,『我今天終於贏過你了』的那個永不服輸的家伙;是親口說,即使我是個GAY,那也與我的人格無關的家伙;是心直口快、笨拙、老愛管人閑事,滿身都是缺點,但卻還有一個最大優點足以蓋過這一切的家伙。」
「我的……優點?」
翟要瞪著他道︰「現在這優點也快被你自己毀了。那個絕不逃避現實的家伙,到哪里去了?」
育軒瑟縮了下,縮起自己的手腳,蜷曲著身體。「面對現實,有什麼難的?反正,連一個不到二十歲的臭小子都能強過我,將我交往了二十多年的女人給拐跑了,這就是現實!」
「沒有錯,你是輸了。」見他平靜了些,翟要蹲下來,與他平視道︰「但你是因為失去她而心痛,還是因為輸給了阿藍而心痛?你模著自己的胸口,你是感覺到悵然所失、心里空了個洞,還是氣憤難消,認為自己的所有物被搶走了而不滿?」
傻傻地,育軒照他的話,模了模自己的胸口。
「你知道嗎?」翟要握住了他的手,將它貼在自己的心口上。「這兒是會說話的,它不會騙人。我明知你有了橘橘,眼里不會有我,和你合夥開公司的話,我就得看著你和橘橘每天同進同出、雙雙對對,心每天都會喊痛,但我最後還是點頭同意的理由是什麼?」
奸燙、好熱的視線。育軒吞咽了一口氣。
「因為看著你只是痛,可是不能在你身邊,這顆心就死了。」翟要緊緊掐著他的手。「要不是我怎麼也甩不開你的影子,我干麼自找麻煩陪在你身邊?我何必壓抑自己,克制自己不能去傷害到你?」
育軒垂下眼,他掌心底下的心髒,確實跳動得非常的強悍、激烈、快速。急切地以另一種語言,述說著同樣的一份感情。
「不過,一切也到此為止了。」
翟要深吸一口氣,續道︰「明天一早,不管你記不記得我所講過的這些話,我都已經打破了自己的誓言,犯了和過去求學時代一樣的錯誤——愛上了不屬於我們這個圈子的你,還讓你發現了……早知道,在先前你對我鄙夷、對我排斥、對我開始閃躲之際,我就該離開的。現在,我更是非走不可了。」
又是……離開?育軒睜大眼楮。
阿藍定了、橘橘走了,連他——翟要,都不要他了嗎?每個人都要離他遠去了嗎?
「為什麼?為什麼非走不可?」
似乎沒想到育軒會開口這麼問,翟要先是一愣,接著苦笑。「以前我有過同樣的經驗,而那經驗教會我一件事——該走的時候不走,事後一定緩 悔。」
放開育軒的手,翟要緩緩地站起來。「現在我離開的話,至少我們之間還有個東西留了下來——這幾個月的生活真的很有趣,我會好好珍惜這些回憶的。」
他要走了!
看著他的背影,育軒被酒精泡爛的腦袋,一時間想不出什麼好點子挽留。慌慌張張中,他捉住腦中唯一浮現的一根救命繩索。
「慢著!」絕望地開口。
翟要停下腳步。
「你……不是說要做我的練習對手?」
轉過頭來,翟要蹙起兩道姣好的劍眉,不懂他在說些什麼。
育軒攀著一旁的辦公桌,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說︰「我的女人,被你的『女人』給拐跑了,現在你得負責做我的練習對象,好讓我知道下一回該怎麼和女人相處,該怎麼哄她們,她們才不會甩了我。」
冷峻的臉龐進射怒火。「你是要我……教你怎麼追女人?」
好……像不該這麼說。育軒手足無措地找尋更好的說法。「追、追男人也可以!」
「什麼?!」
哎喲!育軒捉亂了發,自己只是要他留下來,可是好像弄巧成拙,反而在翟要的怒火上澆了油,讓他更生氣了。
「總之,你對我還有責任未完,你不能一走了之!」
「……你,現在是在挽留我嗎?」
育軒低垂著腦袋,不敢接觸他的眼。「『侯翟犀利』,難不成又得變回『侯犀利』嗎?好不容易,我們才將名聲打出來的……」
「我沒在問你公司的事,我是問,你要我『翟要』這個人留在你身邊嗎?我不但是個GAY,還是個『覬覦』你的GAY,你無所謂嗎?」
有所謂。他還不想絕子絕孫,如果和翟要在一起就意味著得絕子絕孫的話,育軒不得不慎重考慮。
「可是,你覬覦你的,我又不一定會被你吃掉。」
翟要跨兩個大步,來到他面前。「你不在乎自己的貞操面臨危機嗎?」
「貞操」這個赤果果的字眼,讓育軒的背上泛起一陣雞皮疙瘩。「我們打個商量,我覺得我的男子氣概比較重,你能不能放棄勾引我的『後面』,改為引誘我的『前面』?這樣我會比較自在一點。也就是說,我把你當成女的,你把我當成男的,這樣也許行得通。」
「你是要我作零號?」
育軒滿懷希望地點點頭。
翟要想了想,竟然頷首同意了。「你比較喜歡當壹號,就讓給你。」
「咦?真的嗎?」
翟要揪住他的手,微笑地說︰「你如果不相信,我們現在就來試試看。」
現在?會不會太快了?「改天吧,我今天喝得有些醉,怕自己力不從心,這樣對你不好意思。」
「好事不宜遲。在你明天早上否認這一切發生過之前,我當然不能讓自己的好運溜走。」
有這麼嚴重嗎?不過,既然自己保住了後面……育軒吞了口口水,道︰「那,你不會再說你要離開了吧?直到我很熟練之前,直到我同意你走之前,你都不可以離開這兒喔!」
男人沒有回答,他動手將育軒的T恤拉高過頭,甩到地上。手掌迅速地探索到育軒的肌膚上,雙唇則在他的肩胛留下一道道灼熱的吻徑。育軒不知道這麼做是對的,還是錯的,不過至少翟要不會離開了。
「唔……」
頭痛欲裂地醒過來,育軒覺得全身上下無處不疼,就連腰桿兒都因為前一天晚上激烈的「情交」而酸疼不已。
X的,他總覺得昨晚自己被拐了!
「哈啊……啊……等一下,你不是說我是壹號?你、你的手指為什麼在我里面攪動……快抽出來!」
「即使定壹號也得先放松。」
「唔……唔……真的嗎?」
「是你有經驗,還是我有經驗?」
「……」
「把腳打開一點。」
「……我、我不是應該要在上面嗎?」
「你是第一次做壹號,所以由我主動會比較容易進行。」
「……啊啊啊!好痛啊!」
呼、呼、呼。
「……哈啊……哈啊……哈啊……這一定弄錯了!……你騙我!」
呼呼、呼呼、呼呼。
「……不,你做得很好,第一次做壹號就能讓我……如此欲仙欲死……真有你的。」
「但是……啊啊……做壹號好痛!」
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不要緊。等你習慣了,就會覺得……很舒服了。因為你很柔軟,適應力很強……你天衣無縫地包容住我的一切……嗯啊!」
呼呼呼呼呼呼。
「啊……啊啊……啊啊啊——」
怎麼回想,育軒都覺得怪。
翟要那家伙,該不會欺他什麼都不懂,加上自己喝醉酒,判斷力又差,所以一路哄誘他坐上了賊船,被他傻傻地吃掉了吧?
臭翟要!他人在哪里?我非拿刀子砍了他不可!
左看右看都不見人影,也沒听到聲響,育軒只好捧著快要一分為二的腦袋瓜子,顫巍巍地伸腿下床。可是雙腳才一踫到地面,由於腰桿兒使不上勁,雙膝一軟地,他整個人癱倒在地上。
「可惡……」
狼狽地爬起來,再度小心翼翼地攀著床起身。幸好自己這丟臉的模樣沒有人會看得到,要不自己的一世英名才真的放水流了!
花了比平常多三倍的時間下床、盥洗,育軒在折騰了將近一小時後,力氣漸漸地回復。他換好衣服,慢吞吞地「蛇」到樓下。
「翟要,你躲到哪里去了?」
喊了一遍,沒人回應。再喊一遍,安靜無聲。
育軒急了起來,他像無頭蒼蠅般四處找尋,最後終於在翟要的辦公桌上,發現了一張紙條——
對不起。
昨夜知道你希望我留下,一時高興地沖昏頭,竟做出了佔你便宜的錯事。
我正深刻地反省著。
假使,你不想再見到我,我能理解,也不會再上門找你。你就把昨晚的事當成夢,忘掉它。
又假使,在經過一番冷靜的思考之後,你真的不願意我離開,我在錯誤的起點等著你來罵我。
翟要筆
看完,育軒氣得將它揉捏成團,丟進垃圾桶。結果自己不但換來一陣痛,還被翟要「始亂終棄」了!
白痴才要去接你!說好了不離開,結果呢?你這不守信用的家伙!
育軒走進廚房想動手弄杯咖啡來喝,卻看到了翟要在離開前,不忘替他準備的早餐,不禁停下腳步。
「你這個大混帳!你要得我團團轉不夠,還非得讓我滿腦子都是你,你、你嗎?」
沖動地捉起餐盤,想仿效紙條一樣,將盤中的食物全倒進垃圾桶內。就在這時,外頭的門鈴卻響了。
是誰呀?育軒放下盤子,越過餐廳,走到大門前開啟外頭的門鎖。只見一名年紀頗長的紳士,頭戴了頂棕色圓頂絨毛帽,手握著拐杖,在外頭等待著。
「您好,您是要來商談CASE的嗎?不好意思,今日公休,可否請您改日再來呢?」維持著畢恭畢敬的口吻,道。
「你誤會了,這位小扮。」
紳士摘下了帽子,垂垂老矣的面容,依稀可自他深刻的輪廓中看出,年輕時他也是個容貌出眾的帥哥。
「冒昧地請教一下,可不可以讓我入內參觀呢?以前我曾在這兒住餅一段日子,後來栘住海外多年,但一直很想念這個地方、這棟宅子。這趟回國,也是很快就得回美國去。我想再來看看,這可能是『最後』的一眼。你能成全一個老人家的心願嗎?」
育軒張大了眼。「您莫非是邢老夫人的二姊夫?!」
瞻小表依然還是膽小表,不敢面對挑戰,只好夾著尾巴逃跑。
「喔,現在加裝了鐵絲網?以前沒有這東西的。該不是因為我摔下去之後,學校才加裝的?」翟要站在四層樓高的校舍頂端,喃喃自語著。
暑假期間,這座高中的校園內少了嘈雜鼎沸的人聲,有的只是校樹上的蟬鳴不停地宣告著夏日即將結束。
他俯瞰著下方的花圃,和當年自己就讀時不同,如今花圃已被一座鋪著綠色水泥漆的硬地網球場傍取代了。如果當年,這下頭是座網球場,或許自己也沒辦法站在這兒回味了。
緊扣著鐵網,翟要將記憶中的景物與現在一一比對,赫然發現自己以為記得很清楚的每件事,其實或多或少都有被扭曲或模糊掉的部分。人的記憶是這般不可靠,究竟自己當年所受的沖擊是否被自己夸大了?翟要也不能肯定。
他知道,在這兒等,侯育軒也不可能會出現。
昨夜只是一點運氣、一點兒誤打誤撞、一點兒的乘人之危,才會堆積出那短暫的美夢。
可是他為什麼還繼續待在這校舍中等待著呢?翟要嘲笑著自己,「不到黃河心下死」的傻勁兒,完全不輸給侯育軒的死心眼兒。
也罷。就讓這段等待時間一點一滴地殺死他的「希望」,這樣慢性凌遲的死法,或許能快點讓他對侯育軒死了這條心。
幾個鐘頭過去了。
翟要頭頂的太陽從東升到高掛,而他依然不變地站在鐵絲網前,默默地等待著。汗水被烈日逼催出來、再被烈日曬乾,皮膚滾燙、灼熱,雙眼前的景象因為蒸發的熱氣折射而呈現波浪狀。
要繼續等?或是干脆放棄?
腦子中的這場拔河每分每秒都有不同的結局,直到——
轟地一聲,安全門被推開。
「下次要叫人家來接你回去,麻煩先寫一下地點好嗎?什麼犯錯的起點啊?照這樣寫我就知道是哪里的話,我他X的都可以去算命了!」
上氣不接下氣地,出現在頂樓上的男子,本來黝黑健康的膚色,在跑完百米之俊,顯得蒼白發青。
「幸好我還記得昨天你說的「求學時代」。害我找遍了你小學、國中母校的校園,結果你卻在高中校園里頭!差點喘死了!」連珠炮地放完後,育軒擦著額邊的汗水,氣喘如牛地抬眼瞪他。
翟要眨眨眼,眼前所看到的,不是幻想出來的產物吧?
「喂!你沒話可說啊?問候一下我要不要緊,不為過吧?」
強忍激動,反而使他的表情變得木然。壓抑著顫抖,翟要冷靜地說︰「國中時期,我就注意到自己對女性沒有興趣了。那時我有個極為要好的同班同學,我們敞什麼事都在一起,連考試也約好了要考同一所高中。我那時候甚至想著,為什麼全世界不是只剩下我和他?這樣我們就能永遠不受打擾地在一起了。」
育軒臉色一變,嚴肅而沈默地听著。
「國中畢業時,我下了個決定——假使我們真的考上同一間學校,我就將自己的心意向他表白。我曉得他喜歡女生,但我不在意,我以為我們倆的感情這麼堅定,他或許會接受我。結果,我們竟真的雙雙考上了。
「新生入學的第一天,我迫不及待地將自己的心意告訴了他。他很大方地對我說,我們依然是朋友。可是……隔天開始,我受到班上所有人的排擠。他們給我貼上變態的標簽,說踫觸我所踫過的東西就會染病,還惡意地將點名簿上我的名字劃掉,讓老師點名時漏了我。
「我忍受了幾個月,再也受不了,沖動地直接叫那位朋友出來,進行談判。我不懂他為什麼要如此殘酷地待我?我只是告訴他,我喜歡他而已。他不肯听我說,我動手去拉扯,下一刻,我所知道的是,自己摔了下去,從這四層樓上摔到了下面的花圃。我想或許我是自己不慎跌下去的,與他無關。我傷心的是,自己躺在病床上時,竟沒有一位同學來探望過我。
「後來,我休學了一年,並且小心翼翼地不讓『正常人』知道我的性向。我學會掩飾、學會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不是我所信任的人,我只會跟他們虛與委蛇,想不到大部分的人都很滿意我的假面具。於是,我又重回人群,戴著我的假面。」
育軒眯起了眼,哼地說︰「我就說嘛,第一次見面時,就覺得你很假!」
一笑。木然的表情頓時被溫柔取代,貓眼里是一片平和,不再有過去的陰影。
「真可惜,你如果在我就讀的高中讀書,我們是同學的話,我想我的高中生活一定不會是那樣的。」
「廢話,我最討厭一夥人聯合起來欺負另一個人了!如果借得到小叮當的時光機,我就回到你高中時代,幫你痛扁他們一頓!」
翟要笑了笑,揚起眉。「我可以很自以為是地假設,你來找我,是代表你……可以試著接受我嗎?」
冷不防的一箭,讓育軒尷尬地紅了臉。「豈有簡單原諒你的道理?昨晚你根本是唬爛我的!」
「嘻嘻,被你察覺啦?」
「廢話!你這家伙真把恁北當成白痴看啊!」育軒走上前,二話不說地拉了他的手臂就走。
「要去哪里?」
「少羅唆,跟我來就對了!」
原本,育軒是死也不肯來找他的。不,應該說,他打算讓翟要耗個兩天,反省、反省後再來找他。
可是,一名意外出現的人物,讓育軒有所頓悟。有些事可以等,有些事卻是不能蹉跎的。錯過了一次的機會,或許會讓人後悔一輩子。
一下車,翟要發現他們到了醫院的大門口。育軒急吼吼地拉著他,直接沖到503號病房。站在病房門前,育軒豎起指尖,要他一句話都別說,然後悄悄地將病房門開了道縫。
窺看著里面,一名男子背對著他們,緊握著躺在床上的武男先生的手,動也不動。
翟要有些不解,有人來探視武男先生,那又如何呢?可是就在他想轉頭問身後的育軒,這有何奇怪的時候,他清楚地看到了,床上原本處於沈睡植物人狀態的邢武男,眼皮稍微地動了動,仿佛要張開來似的!
「啊!」地,翟要驚嘆。
育軒立即掩住他的嘴,將門關上。
「那個,就是與武男先生相約殉情的『二姊夫』。當年他等不到人,以為武男先生終究是離不開邢家,所以放火將秘密幽會的房舍燒了,然後一直在各地流浪,想忘掉武男先生。大約一年之後,他才知道武男先生也失蹤了。他懊惱自己沒有去確認武男先生沒來赴約的原因,結果因為再也無法得知情人的行蹤,便下定決心要離開台灣這塊傷心地,買了本假護照偷渡到美國去了。」
「那,他怎麼會……」
「上上個月,邢家老宅發生火災的事,他最近才知道。也因此,他才會動了念頭,想重回舊地、重溫舊夢。今天早上,他出現在我們公司門前,我當下就猜到他是誰了,並且馬上就帶他過來這邊。」
育軒形容他們重逢的場面,只用了「老淚縱橫」四個字。.
「我現在才曉得,植物人也是有可能掉淚的。雖然醫生說,這不代表他一定能從植物人的狀態蘇醒過來,但至少是有進步了。」
翟要注意到育軒的眼眶紅紅的,可能是想到當時的情景,又忍不住靶動起來。
「這真是奇跡。」
育軒張大眼。
「我說錯了什麼嗎?」
搖了搖頭。「我那時候也是馬上就想到這句話,然後轉頭想跟你分享它,卻發現你這混帳不在身邊。」
輪到翟要詫異地望著他。
「你……第一個想到要告訴的人,是我?」
育軒哼地說︰「是上帝啦!要感謝它的奇跡。」
「我排在上帝之後?那也不錯。」
「你現在很得意厚?」
「普通。」翟要握住了他的手,十指緊扣地說︰「我最得意的時候,是你昨天晚上叫得聲嘶力——」
「閉嘴!」育軒白了他一眼。「不要以為這樣子就代表我已經認命了!我頂多是把你當成比朋友重要一點點,但不可能承認你是我戀人的地位。」
趁著左右沒有人注意他們,翟要親了親他的臉頰,道︰「我不要什麼地位,只要在你一想到高興的事,就想到要與我分享;一有難過的事,就會找我訴苦;一到夜晚寂寞難耐,就來找我暖床——」
「喂!最後一項是多余的!」他插嘴。
笑笑,不理會他的抗議,翟要最後說︰「……有什麼奇跡發生的時候,會希望我陪你一塊兒見證,那麼,我就會『暫時』滿足了。」
「暫時是什麼意思?」
「就是暫時啊!」翟要一眨眼。「因為我們才剛要開始嘛,誰知道日後我們的情感會不會突飛猛進,甚至發展到你不可一日沒有我翟要的地步呢?到時候我的滿足程度,自然得相對地調漲嘍!」
育軒抬腿一踹。「作你的春秋大夢!」
「哈哈哈哈……」
翟要的笑,一路從醫院笑回了「侯翟犀利仲介公司」的大門內。
不知得花多久的時間,奇跡才會再次出現。
侯育軒站在招牌底下仰望著夏日午後的晴空,希望下一個奇跡是他們四人都找到了使自己更幸福的方式,然後,重聚在這花園中,舉辦一場媲美當年的歡樂舞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