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仲惜的手包扎止血後,杜白臉色沉重地踱方步,苦惱嘆息地說︰「我知道,當年我應該找你商量的,可是我不敢。我怕在你面前無所遁形;我怕在你心里面,那個不曾犯錯的杜白成為有瑕疵的杜白。我掙扎過、痛苦過,也求過葉亭亭拿掉孩子……她不肯。我不知道她喜歡我好多年了,真的,仲惜,我不是故意要騙你的。」他半跪在她的身前,用一種懺悔的膜拜,懇求她的原諒。
她緩緩地伸出未受傷的右手,撫模他低垂在她膝上的黑發,像個慈母仁慈地說︰「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恨你一絲一毫,怨是有的。我怨你狠心地死去;怨你不能和我共築我們的理想王國……我祈求過上帝無數次,希望你的死亡不是真的,只是我的一場惡夢罷了。如今,你真的好好的活著,好象上蒼真的听到我的吶喊,我又怎麼能恨你呢?因為,你的 生 正是我所盼望的,再也沒有比這一刻更能帶給我快樂的了。」
「真的嗎?你能原諒我嗎?」杜白沒料到事情的轉折竟是如此的容易。
仲惜點點頭給了他一朵微笑。「饒了你自己吧,我想你這四年來一定也很不好受,每天被關在你自己築的心牢里比死還苦,今晚你可以真正解月兌了,我不怪你。」她真正放下心地說道。
杜白欣喜若狂,喜極而泣。「謝謝你,仲惜。讓我們重新開始好嗎?這一次我一定會更加好好的對待你的,給我們再一次的機會。你知道嗎?這些年來我一直好害怕你嫁給別人,好擔心你投入別的男人的懷抱,所幸,老天保佑你沒有,讓我們有機會再來過,我要彌補這四年我們所失去的歲月。……仲惜,我們結婚吧!」他一廂情願的淘淘不絕,一廂情願的求婚。卻不知仲惜心里另有打算。
仲惜輕輕推開他,站起身來眉峰深蹙。考慮之後說︰「杜白,你已不是四年前的杜白,我也不是四年前的童仲惜了,有許多的陌生感早已建築在你我之間。很多的感覺已經不同了,我需要花時間適應這一切,在還沒有厘清之前,我們誰也不能貿然談婚姻大事。」
杜白仰頭听完仲惜說的話後,難過的垮著肩膀,訕訕地說︰「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此事不關風與月。」她不承認也不否認。
他懂她,他也站起身來,執起仲惜受傷的手放在唇邊著。「對不起。」
「很晚了,杜白,你該回去了,我這不方便留客。」她下逐客令。
「我想留下來。」他問。
「不行。」她搖頭拒絕。
「你變狠心了。」他說。
「我一直很狠心,在這一方面。」她答的妙。
「想想我們從前多麼相愛……」
「非常相愛。」她同意。
「那為何今晚我不能留下來?」他仍做最後的掙扎。
「我沒這個習慣。」
「以前是因為你和朋友同住,現在……」
「現在還是一樣。你走吧,有話明天再說,我累了。」她打斷他的話,再一次下逐客令。
杜白知道不能逼她,決定以退為進,他相信憑他和仲惜從前的愛情,縱然是唐璜再世,他還是有絕對的優勢。
杜白離開時已是凌晨三點,仲惜入眠時已是東方魚肚白,她撥了電話到醫院請了假,這是仲惜入行這麼久以來頭一回請假。
*
梆玫可緊張了,打了電話到仲惜家,確定她沒事後十萬火急地到處找孟雲天。
「你真是比孟雲天的老媽還像他老媽。」大寶看葛玫這麼熱心,存心調侃她。
「什麼意思?」葛玫正要撥雲天留的電話。
「這麼擔心他娶不到仲惜啊?」
「我當然擔心他娶不到仲惜,現在強敵出現了,我如果不通報軍情可還得了,我可不能讓杜白那個懦弱的騙子捷足先登。」
終于撥通了行動電話。
「喂!孟雲天嗎?我是葛玫,你的 行動 好難撥通哦,打到公司,公司里的人說你現在請長假……對啊,仲惜請病假在家休息……當然很嚴重……杜白回來了,你說嚴不嚴重?……Yes!欲知詳情請火速到 雙城記 來,白天當然沒開,你到了後撥通電話進來。OK!」
收了線後,葛玫滿意地咬了口三明治。
「你決定幫孟雲天,不幫杜白了?」大寶認真地問。
「早八百年前就決定了,杜白死而復活只是更加堅定我的決定罷了。」
*
大約二十分鐘後,孟雲天火速趕到了「雙城記」。
「你是用飛的啊?不是在木柵嗎?」葛玫看了看腕表,不可置信地看著氣喘如牛的雲天。
「我騎車來的,快告訴我是怎麼一回事?」雲天問。
梆玫把經過情形大致說了一遍,包括今早凌晨杜白的造訪,唱作俱佳,連大寶也听的津津有味。
「你準備怎麼辦?」葛玫說完後,補上這一句話。
我準備怎麼辦?雲天像只斗敗的公雞沮喪地搖頭。
「搖頭是什麼意思?放棄了嗎?」葛玫泄氣地說。
「不是放棄,我永不放棄。」他突地斗志高昂。
「這才像我所認識的孟雲天嘛!」葛玫笑嘻嘻。
「杜白那個懦夫根本不是你的對手,他一手遮天地騙了我們,現在倒好,像個沒事人一樣想回來娶仲惜,不自量力嘛。消失了四年,他以為我們都得了失憶癥啊?現在已經沒有王寶釧苦守寒窯這回事了。雲天,你要加油,我和大寶都支持你。」葛玫對孟雲天可是充滿信心。
倒是大寶,則顯得十分為難,杜白是他的好哥兒們,他豈有胳膊往外彎的道理?但是這回杜白真是太過分了,瞞天過海,所以他也不打算再幫杜白。
「喂,大寶,你怎麼不表態啊?」葛玫不耐煩地問。
「我精神上支持你,孟雲天。」他只能做到這麼多。
「謝謝。」雲天心領神會。
離開「雙城記」後,雲天想了想決定暫時不去打擾仲惜,他想讓她靜一靜,他不願意這時候出現造成她的壓力。
他先去處理公司董監事會議,這一次的會議已到了決定階段,今天即可完成改組的結論,公司經營權交給兩位專業經理人辦理,至于幕後的指揮權與台面下的大事,再由雲天于適當時機處理。
*
杜白找上了大寶,想從他身上尋求幫助。
「這樣的結果,不出人意料。你是個大混蛋知道嗎?要不是你曾是我的好兄弟,我真想揍你一拳。」大寶趁機教訓杜白,卷起袖子展示他練過的肌肉,證明他可
不只是恫嚇,而是真有實力的。
「我知道我錯了,所以我想請你幫忙,我要再度贏回仲惜,我真的好愛她。」杜白想動之以情,搏取大寶的同情,進而獲得支持。
「抱歉,你遲了一步,我已經答應葛玫要和她站在同一陣線上,共同支持孟雲天。」大寶放出了一條線索。
「孟雲天?仲惜的心上人嗎?」杜白很聰明,馬上聯想到一塊兒。
「答對了!此人是近四年以來唯一打動仲惜真心的人物,可想而知他的魅力。」
「可以給我他的住址電話嗎?」
「我沒有他的資料,葛玫有,你問她去。」大寶出了個難題給杜白,他把燙手山芋丟給葛玫處理,他不願讓杜白輕易一筆勾消這四年來的騙局。
「葛玫對我很不諒解,我向她要去,她恐怕不會給。」杜白有自知之明地說。
「你試試看吧!」大寶聳聳肩地說。
「你不能幫我嗎?」杜白懇求道。
「靠你自己吧,你必須為這四年來的懦夫行為負責任。」這是一句重話,特別是由大寶的口中說出意義非凡。
「我當初是情非得已。」他辯道。
「不對,你不是情非得已,你是自私。你為了逃避仲惜對你背叛她所可能的唾棄而詐死,留給不知情的我們無限的痛苦。仲惜尤其陷入最深,這幾年來,我看著她從谷底爬起,一步步重建自己。你無法想象這是一項多麼重大的工程,而你卻在維也納念什麼鬼音樂系。」
「我在維也納也並不快樂,好幾次我忍不住沖動地想拆穿一切。」杜白發出像蚊子一般的音調說。
「為什麼又沒有?為什麼又等到四年後的今天?」大寶咄咄逼人地問。
「我等……葉亭亭找到她的幸福。」
「你真是他媽的偉大極了,等葉亭亭找到幸福?你以為你是神嗎?你們在維也納還是搞在一起對不?只是後來清醒之後覺得今是昨非,你才希望她找別的幸福,所以你又把她推了出去。」大寶字字一針見血地說,畢竟他對杜白的了解非常之深。
「你把我說的好象在利用葉亭亭。」杜白有一種被人揭穿的心虛。
「難道不是嗎?我們都是男人,我很了解男人的劣根性,到嘴邊的肉有誰不吃?何況這塊肉還挺美味的。」大寶譏諷道。
「你別挖苦我了好嗎?我已經夠煩了。」
「不,你還不夠煩,因為你對自己仍然有些把握,你以為以仲惜對你的愛便能佔到便宜,其實……今非昔比,孟雲天不是尋常的對手。」大寶也不怕澆了杜白冷水,真言道。
「可是,我還愛著仲惜啊,她不會這麼殘忍地對待我。」
「哼!不要太樂觀,世事無絕對。」
杜白等于是在大寶處自討沒趣,還被刮了一頓胡子,一點好處也沒討到,虧大寶還是他的好兄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