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後洗好澡,兩人蜷縮在沙發上,依偎著彼此的體溫看著外國影集。
"禮拜三我要到美國出席一個共同市場的會議,要離開大約一個星期。"
默言先是一愣後抬眼看著牧風,揚起下巴。"好不容易習慣了有你的生活,現在又要適應沒有你的生活,好煩。"
"那就陪我一起去吧!"
"不了,虹霓現在正是忙碌的時候,我走不開,漾隻又不在,曉韻一個人無法代理這麼多工作。何況你是到美國辦公事,我當什麼跟屁蟲;老美會取笑你妻管嚴,大家沒帶老婆你卻帶個,我還是留在台灣好了,反正小別勝新婚嘛!"她自我安慰道。
"好吧!讓你想想我,或許能把你的愛激發出來。"
"別給我壓力好嗎?"她微皺眉。
"好,我把壓力收回,你別皺著眉。"說著說著用無名指撫平她的眉心。
雖說小別勝新婚,但面對結婚後第一次的別離,兩人還是舍不下彼此的。默言嘴里不說,心里直發酸楚,送牧風到機場的路上,比平日更安靜,只在必要回話時說幾個字,整顆心已經開始犯相思病了,她咬了咬下唇。
"你到美國後可得學做柳下惠,不準走私,連親嘴也不行。"默言用對他的"限制"來化解自己內心的離愁。
"默言,放一百個心,我對類似的風花雪月免疫了,你就是我的抗體。"
"這麼會說話?那我更不放心!"
"既然不放心……和我一塊去吧?機票我來想辦法。"
"你瘋啦?什麼行李都沒帶,你要我和你去美國?"
"哎——就知道你的舍不得是假的,是做給我看的。"牧風沮喪地說。
"好吧,你就當是假的吧!她有些不高興牧風又用這種不信任的字眼與她交談,所以回話時口氣不是很好。
兩人還來不及"和好",中正機場已到。
牧風帶了另外兩位業務部經理一同前往,有外人在,兩人不便多談;也礙于那兩位在場,所以他和默言沒有吻別,只在登機前互拉了對方的手,十分短暫的十秒鐘。
晚上到公婆家吃晚餐,何牧雷和古海晴都在場,兩人好似一對熱戀中的愛情鳥,形影幾乎不離,連海晴到廚房洗個手,牧雷也跟前跟後。
"牧雷,你也坐下來休息休息,別海晴往東你也往東、她往南你也往南,晃得我眼楮都昏了。"何母以一種消遣牧雷的口吻與他說。
"媽,我是替你看緊了媳婦,免得讓別人有機可趁。"
"這兒又沒什麼別人,你緊張啥?"
"咦——我要先練習啊!才不會要做時不熟練,被看出破綻。"
迸海晴听牧雷和何母的交談,心里喜上眉梢,雖不喜牧雷的緊迫盯人,但這不算是啥缺點,假以時日可以找個合適的時機與他溝通。
七點三十分的晚間新聞開始播報時,默言正在廚房切水果。
新聞以頭條的方式處理今天上午九點四十五分,飛往美國的班機在中途爆炸的消息,機上三百多名乘客全部罹難,無一人幸免。
這則新聞飄入默言耳中時,她正要端出水果。在听到爆炸案無一人幸免全部罹難時,水果盤由她的指間滑落。
"不——不可能是真的!"她痛哭吼叫,崩潰的樣子幾近瘋狂,她奔入夜色之中,牧雷在後頭追了上去。
何父、何母神情黯然,就像播慢動作片一般。同時,新聞播出了飛機失事的衛星傳送畫面。
何父兩眼呆滯,無聲無息的流淚,看著螢幕上顯示出死者的名單,牧風正是其中之一。
迸海晴安慰著悲痛欲絕的何父何母,心里同時擔心著默言的情況。
崩潰的默言鑽入她的喜美車,發動引擎,想要車毀人亡,追隨牧風而去。
牧雷眼明手快地坐上駕駛座的右側,拉上手剎車,緊握住方向盤,試著拉住瘋狂邊緣的默言。
但傷心欲絕的默言卻大哭大鬧︰"讓我和他一起死!讓我和他一起死!你為什麼要攔我,他死了……留下我,殘忍的留下我。飛機 轟 的一聲爆炸,幾秒鐘就死了,他倒是死得痛快,留下所有的痛苦給我。我要死……你快放手……讓我撞死算了,你放手,你放不放手?……"她咬著他的手,想咬痛他後讓他放手,但牧雷還是紋風不動。
默言移動不了他、無法發動車子,心碎得整個人撲倒在方向盤上,哭暈了過去。
牧雷把她抱回屋里上樓放在主臥室的床上,拉著被子替她蓋上。直到此時他才發現,他的眼眶里泛著淚水——為他的哥哥。
"沒想到你對牧風的愛已經強到如此撼動人心,竟然毫不猶豫的想一死追隨他而去,這恐怕也是你始料未及的吧?你對于感情總是那麼的淡然那麼的無所謂,但最後還是掉了下去……,我去看看爸媽,一會兒請海晴過來陪你。"牧雷朝著哭累的默言說著話,邊把床頭旁的電話機線頭拔掉,免得閑雜人等的電話擁入,擾人心緒。
第二天,沈母、三個姊妹全來了,默言仍是一逕想尋死,眾人攔著不放。
"媽,你幫幫我,讓我死好不好?我不要獨活在這個世界上,我要死……"
"默言,你听媽說,這全是命啊!我們沈家的女人就是這種命,注定得不到白首到老的婚姻,你要認命,曾經擁有過就夠了。"
"我不要,我不甘心,我不要只是曾經擁有,我連……愛……都還沒說給他听,他怎麼可以先死呢?……"她哭啞了嗓子,話也在淚水中片片斷斷不成句。
母親與三個姊姊全陪她哭成一堆。
她哭得幾乎又要昏厥了過去,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沈母拍著她的心口順順她的氣。
"人都死了,你就算死一百遍也喚不回牧風,反而會讓媽和我們傷心痛苦,要看開點。"默湘實在不願看到妹妹這麼痛苦。
"是嘛!飛機失事是意外,是天老爺要帶走他的,你不要這樣傷心了好嗎?"默由說。
"吃顆醫生開的鎮定劑,再睡一回,醒來會好些。乖,听媽的話,躺著睡個覺,心情會平復些……"沈母喂默言吃了兩顆鎮定劑。
默言張口,喝了口水吞下了鎮定劑,藥效發作後,情緒靜謐了下來。"我想休息了,媽,你們可不可以出去一會兒,也休息休息;我自己可以照顧得來自己。……謝謝你們來看我。"她說完後閉上了雙眼,像是準備入眠。
"我們留在這兒陪你好了,真怕你會想不開,尋死覓活的,媽可受不了,媽有心髒病的。你別嚇媽。"沈母說。
"不會的,我不會尋死了,你們回家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好吧!你一人靜靜,我們也不回去了,留在這兒陪你,如果你需要什麼,別客套,叫我們一聲。"
母親、三個姊妹離開房間後,她的淚水又不能自主的流了出來。
她沒有想到自己竟然已經對牧風放下了這麼深的感情,無法自拔。平日還大言不慚地說誰也不愛,沒想到,失去時竟是如此的痛。
她恨自己的膽怯,至今連"愛"都吝于承認,不願開口對他說那重要的三個字。現在,人已杳渺,連魂魄都不知到何方去也,她能向誰訴說呢?老天能再給她機會嗎?
牧風的行動電話在這個時候響起,如行尸走肉般的默言本不想接听,但它一直不死心的響著,接起來後即又掛斷了,會是誰呢?
默言目光飄向電話機,線沒接上,默言抬起無力的雙臂接上了電話線,才一接上,電話鈴聲立刻響起,刺耳而突兀。
"喂,是默言嗎?怎麼搞的?家里的電話和爸家的電話都壞了嗎?我叫羅打行動電話找你也沒人接听,我急死了你知道嗎?"
天啊!這是怎麼回事?是她的禱告實現了或是她太思念牧風所出現的幻听。
"牧風……是你嗎?——真的是你嗎?"她哭喊著他的名,想要肯定一切的真實性。
"是我,我是牧風,我沒有死,我也是今天到美國後,看了新聞才知道飛機爆炸的消息。"
"可是——我以為你坐了九點四十五分的那班次飛機,怎會……"
"我本來就要上飛機了,結果,就在上飛機前的二十分鐘,公司業務部經理有恆突然覺得胸口驟然的巨痛,後來我決定先送他到醫院再改搭中午的飛機,正好還有位子,沒想到逃過一劫。"牧風余悸猶存地說。
"牧風……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她說得熱淚盈眶,喜極而泣,有一種失而復得的狂喜。她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也無需再等下去了。
在地球另一端的牧風,也在听到默言愛的宣言後讓淚水模糊了他的雙眼,這是他等了好久的三個字,也是他夢寐以求的三個字。
一個是失而復得,一個是美夢成真;兩顆心終于在歷經重重波折之後,緊緊密密的系在一起了。正如牧風所言,除了死亡之外,任誰也不能拆散他和默言。
也許將來的日子未必能夠碧海無波,但是,只要能夠兩心相愛,真情定能永續。
——本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