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敦天氣漸有寒意,好像隨時會飄下雪花似的;一幢立于倫敦市郊的典雅建築,在白霧里有一種遺世獨立的倨傲。
大房子的主人牟徹,此時正瞪著電腦螢幕看著由台灣傳回的資料,他面露冷峻,語氣微慍︰「這女人真的很敢!」
坐在一旁喝著英式咖啡的闕仲奇,朝螢幕覦了一眼,心里竊笑了下,「怎麼,這女人哪里惹到你了?」
「我越想越火大,憑什麼我要娶這個女人做老婆?」
牟徹英俊立體的五官就算是生氣,也是魅力十足。老天真是不公平,既然給了這個男人俊逸的外貌,為什麼還讓他含著金湯匙出生?
牟家移民來英國不過第二代,但累積的資產可用家大業大來形容,富貴人家的生活自是不同,不論氣勢或排場,都不是尋常百姓能夠比擬的。
「你說娶誰為妻?」闕仲奇擱下咖啡杯,起身走向電腦桌。
「還會有誰?就是這個叫朗雨的女人。」牟徹沒好氣的道。
闕仲奇饒富興味的道︰「這女人長得不錯啊,能娶到這樣的老婆回家天天看著,也是一件賞心悅目的事。」
「什麼長得不錯,你忘了?我已經有喜歡的女人了。」牟徹一點也不想做負心漢。
「你說的可是汪明珣?」
牟徹也不否認,他一向光明磊落,何況一個二十八歲的男人有喜歡的人,並不是什麼天大的消息。
「我準備下個月明珣生日就向她求婚,真搞不懂老頭子這麼做是什麼意思?」
牟徹和台灣的唯一親人牟想素來不對盤,總覺得老人家腦筋死板、食古不化,要不是兩人相隔千里之遙,一定常常抬杠。
「也許牟爺爺不喜歡明珣,你也知道老人家不會中意過分洋派的女人,所以寧願自己幫你找老婆。」
「我喜歡的人是明珣,老頭子非逼我娶這女人,我是怎樣也不會答應的。」
他的固執是出了名的,不信爺爺能奈何得了他。
牟想是一個老派的男人,三十年前唯一的兒子和媳婦要移民英國,他早早便打定主意,就算必須過著孤單老人的生活也不跟進。
「也許這個牟爺爺看上的女人比明珣更適合你,再說她真的長得不賴,不輸明珣的艷光照人。」
「娶妻最重要的是情投意合,我和明珣出生背景一致,對許多事情的見解也非常相似,你說,有什麼理由改變我拿定的主意?」
「也是,好在牟爺爺說歸說,並不是一定非要你娶她不可。」闕仲奇又看了一眼電腦螢幕上的俏佳人。
「壞就壞在老頭子以牟氏的繼承權威脅我。」
牟徹的父母死于三年前的一次空難事件,事實上牟氏飛航器集團的大部分股份的持有人是牟想,而非牟剛夫婦,也不是牟徹;所以牟想手上握有王牌,打定主意要牟徹娶他中意的孫媳婦。
「什麼!那就棘手了。」闕仲奇沒了開玩笑的心情。
「所以我說這個叫朗雨的女人很敢,也很厚臉皮。不用說,老頭子一定不知向她吹噓了什麼大話。」
「肯定是說你多金又年輕,還是個英俊得像魔鬼的男人。」
「我絕對不會妥協的,我想娶誰做老婆是我的自由,就算是天皇老子也管不了我。」他露出桀騖不馴的表情。
闕仲奇則說出了他的憂慮︰「牟爺爺拿企業的繼承權威脅你,你舍得放下努力了這麼多年的成績嗎?」
「我有信心股東和董事們會挺我,畢竟這幾年要不是我,他們不可能像現在這樣安心養老。」他有十足的自信。
言猶在耳,不過是三天的光景,牟徹不再這麼樂觀,牟想顯然在股東大老間還是有影響力的。集團里耳語不斷,傳出牟想這個幕後大老板可能會另立繼承人的消息,不論牟徹如何消毒都沒用。
「真的很可惡,那個姓朗名雨的女人到底是下了什麼迷藥,把固執又難纏的老頭子迷得團團轉?」
「我看不如你親自飛一趟台灣,不就什麼事都能真相大白、水落石出?」闕仲奇干脆建議,也許這才是解決問題之道,隔空喊話所產生的誤會絕對不容小覷。
「我討厭處理這種婆婆媽媽的事,一個大男人,婚姻大事還要受制于人,真的很窩囊,仲奇,我發誓不會讓那個姓朗的女人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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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流來襲,天氣像憤怒的妒夫,冷得令人不敢恭維。
「朗朗乾坤寵物精品店」的主人朗雨,忙碌的整理著新到的鮮貨。
除了販賣寵物用的各式精品之外,朗雨自己也設計寵物精品,因為不少精品的細節需要手工縫制,她的手上功夫自是了得。
整理好新貨後,朗雨拿起針線在一件狗大衣上繡著龍的圖案。
這款大衣最近銷路不錯,客人都說她們的寵物穿上龍紋大衣後,走在大街上就像街頭小霸王一樣威風。
現今社會,因為人際疏離,寵物成了人們孤寂心靈的一帖良藥,人類把寵物當好朋友,自然一並把它們當人看羅!只要可以把寵物裝點得美美的,什麼高價位的精品、配件都有人買。
「朗雨,你中午想吃什麼?」從後面倉庫走進來的何喜珊問道。
笑容甜美的何喜珊是朗雨的最佳合伙人兼得力助手,她雖不會設計寵物精品,但因為親和力十足,人緣一向很好。
「我不是很餓,早上買的壽司還剩一半,我就吃壽司好了。」
何喜珊湊過來,忍不住發出嘆息,「好酷的大衣,你怎麼這麼厲害,是不是公狗穿龍紋大衣,母狗穿鳳紋大衣?」
「你猜對了。」朗雨正有這個想法。
「我听天瑀說你打算設計一組人狗共用的木制家具,是不是真的?」何喜珊又問道。
「我昨天才說出的想法,天瑀這麼快就幫我宣傳了。」朗雨嫣然一笑。
朗雨是一個美麗的女子,要怎麼形容她的美呢?看過韓劇「藍色生死戀」的人一定會以為朗雨是宋慧喬的姐妹,因為兩人實在長得太相像了,連氣質都很神似。
美麗的女子怎麼樣都比較容易過生活,朗雨不得不說她真的很幸運。這家店本來是一間浪漫咖啡屋,原承租人移民加拿大,屋王便宜轉租給她和何喜珊,經她巧手一改裝,生意才開張就大發利市。
家財萬貫的牟想老爺爺是她的恩人,有他的強力支持,使得朗雨的復仇計畫出乎意料之外的順利。
「說正經的,你真的打算答應牟爺爺的交換條件?」何喜珊難掩擔心。
「這麼劃算的交易,不答應的人是傻瓜。」
牟想以代為清償朗雨父親在世時的一爛債為誘因,交換朗雨一年的自由;也就是說朗雨必須在這一年里嫁給牟想唯一的孫子牟徹為妻,一年之後如果不能培養出感情,可以離婚,男婚女嫁互不相欠。
「嫁給一個陌生人,怎麼會是劃算的交易?」何喜珊不同意。
「只要能讓汪明珣痛苦,要我做什麼都可以。」朗雨冷冷的說。
「這麼說來你還是要報復?」
「沒錯,我就是要搶她的男人,讓她嘗嘗郎月受的苦。」再沒有比這件事更讓朗雨開心的。
她一直在等機會,如今讓她等到了,豈有放過的道理?汪明珣是自找的,三年前她不應該奪人所愛,如果不是她,朗月不會因此而癲狂。
唯一的妹妹因為男人始亂終棄而必須以狂亂的意志度過人生,朗雨能夠不恨嗎?她恨死王拓蕪和汪明珣了。
「汪明珣是牟徹喜歡的人,你要怎樣逼他就範?」
「我有牟爺爺,他會幫我,牟爺爺不喜歡汪明珣,這就是我的優勢,如果牟徹還要牟家的金山銀山,他就會讓步。」
「如果牟徹只愛美人、不愛江山呢?」不是沒有可能,電視劇不就是這樣演的嗎?
「他沒這麼偉大,再說就算牟徹不要江山,恐怕汪明珣也不會同意。」她看準了汪明珣不會要一個失去財富的窮小子做丈夫。
不然,破產之後的王拓蕪也不會被汪明珣給三振出局。
「你做這麼大的犧牲值得嗎?」要她何喜珊才沒有這個勇氣,她夢想中的婚姻可是轟轟烈烈、幸福又甜蜜的,不必一定要是企業家,平凡的小鮑務員就夠了。
曾經這也是朗雨的夢想,只是自從朗月出事之後,朗雨一心一意想到的就只是復仇。
「我是心甘情願的,朗月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親人,她的痛苦就是我的痛苦,我今生若沒法報這個仇,死都沒法瞑目。」
談及往事,朗雨所用的字眼全是強烈的,沒有彈性空間,任誰苦勸都無效,只有與她站在同一陣線。
「你說得好嚴重,我真怕你會受到牟徹的傷害,那個男人不會好惹,有了喜歡的女人怎會乖乖受長輩擺布?」
「也許我需要一些好運,老天一定會幫我的,我不擔心。」
「天瑀呢?你不會不管他的想法吧?他喜歡你這麼多年,不論你發生什麼事一直陪在你身邊,如果你真嫁給牟徹,天瑀肯定會心碎而死的。」
應天瑀,朗雨不是沒想過他,可是她有更重要的使命要完成,沒有多余的心思放在他身上。「如果他願意等我一年,我會給他一個交代。」
女人說這種話好像有一點大言不慚,一直以來要向人交代的不都是男人嗎?怎會反了?這是因為朗雨太了解應天瑀了。
何喜珊露出驚喜一笑,認真的問道︰「天瑀還有希望嗎?等久了就會是他的?那我要趕緊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天瑀,他一定沒想到其實你對他也是有情的。」
有情?多麼沉重的字眼啊,她不知道能不能承受得起。人生在世短短數十寒暑,朗月的瘋狂曾經讓她對生命產生許多質疑,她不知道該如何自處,直到她找到了復仇對象,也因為這個目標使她有了新的力量。
「我不是無情之人,只是一年之後的我將會變成什麼樣子,我一點把握也沒有,也許到時我已是個殘花敗柳,那我還會是天瑀要的嗎?」她是悲觀的。
這也就是她不願和應天瑀海誓山盟的最大原因。
「天瑀不在乎那些。」
不在乎嗎?朗雨澀澀一笑,很多事不是她可以預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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牟徹寒著一張臉走出中正機場,他本來可以不必花時間走這一遭的。
都是那個叫朗雨的女人害的,天下男人這麼多,她誰不嫁為什麼非嫁他不可?他這個人除了有錢之外沒什麼可取之處,現在流行的新好男人,在他身上找不到半點特征,所以朗雨是看上他的金山和銀山才巴著他不放吧?
上了車,他直接對接機的司機道︰「帶我到朗朗乾坤寵物精品店,我倒要看看她有什麼過人之處。」
不久之後,車子在店門口停下來,他摘下太陽眼鏡走下車。
不到三十坪的小店面,在他看來一點也不起眼,小鼻子小眼楮的生意能有什麼搞頭?難怪她會把腦筋動到他身上來。
一個女人要改變社會階層,除了讀書就是婚姻了。
然而讀書有的時候跟際遇和是不是讀書的料有關,所以野心大的女人通常直接以婚姻來翻身。
朗雨擺明了要以他來翻身,他不喜歡這種感覺,很窩囊。
推門而入,長相甜美的店員立刻堆上千層笑,迎上前來。
「先生,想看貓還是狗的用品?我們這里要什麼有什麼。」
「我找人。」他絲毫不唆。
「找誰?」何喜珊以為會有什麼浪漫邂逅之類的。
「你叫朗雨嗎?」
見男子不甚友善的上下打量她,好像她是市場上待價而沽的商品,何喜珊覺得渾身不舒服。
「你是誰?找朗雨做什麼?」她抖著聲音問道。
「你只要告訴我你是不是朗雨,或是朗雨在不在,你不用知道我是誰。」他一走進這家店,心里就有一股無明火上揚。
「朗雨不在。」何喜珊知道這個男人並不好惹,渾身上下散發上流社會的氣息,朗雨何時認識並得罪了這號人物,怎麼沒有听她說?
「你轉告朗雨,不要像縮頭烏龜一樣躲起來,敢作敢當,如果她真的膽子夠大,有本事就跟我把事情說清楚、講明白。」他想到就有氣。
「朗雨沒有躲起來,她只是送設計圖到木工那里……」
「沒有躲最好,明天我還會再來,你叫她等著。」
牟徹帶著怒顏離去,何喜珊半晌後才回過神並控制住顫抖的雙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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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鐘頭後朗雨回來,何喜珊將驚恐的遭遇向朗雨說了一遍。
她呼出一大口氣,「好可怕,你到底得罪了誰?」
朗雨一笑,「他應該就是牟徹。」該來的還是來了。
何喜珊倒抽了一口冷氣,不會吧?理了三分平頭,穿著一身黑的酷Man竟然是牟爺爺的孫子!
「他是來找我麻煩的。」朗雨說。
「他還真會挑時間,牟爺爺到日本度假,他就殺回台灣找你麻煩。他說明天還會來,要你好膽麥走,怎麼辦?是不是要報警?」
朗雨搖搖頭,「這一關我一定要過,不然怎麼替朗月報仇?」
「那個人很狠的樣子,我看你還是不要惹他比較好,報仇的方法很多,不一定非要搶汪明珣的男人。」何喜珊想到就怕怕。
「不,我不會退縮的,對汪明珣來說,再沒有比被人橫刀奪愛更致命了。」朗雨漂亮的臉孔上有一種滄桑,她一定要完成她在朗月面前發的誓。
「可是牟徹是一個狠角色,跟那種男人糾纏會有苦頭吃的。」
注定會吃苦,但她還是要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