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薄曦籠罩這佔地千坪,綠意盎然的日式建築。「叩叩」的聲音傳來,庭院內的竹筒規律的承接著流水,清脆的聲響開啟一天的早晨。
雲淡風清,好個祥和的早晨。
突地一陣「啪啪」接著「咚咚咚咚」的聲音響起後……
「站住!」吼聲拉開序幕。
「不要!」
「龍堂雨!」
「別跟著我,我說不要就是不要!」
里啪啦的噪音穿梭過古典雅致的日式建築長廊,一老一少正在追逐著。
「好嘛,我不逼你,小雨,別這樣嘛,就一次!」原本凶惡轉為哀兵之姿,老人咚咚的追過去。
「不要!我警告你臭老頭你再強迫我做這惡心的事我以後就再也不回這個家來,就算你心髒病按發我也不管,不過照你精神那麼好,活到一百八十當人瑞都不成問題。龍堂雨後悔自己怎麼一時心軟的被他騙回家。
「有什麼關系反正只有我看。」
「不要你這變態老頭!」
棒著一道敞開的紙門,兩個年輕男子正悠閑自若的看報紙,享用早餐,絲毫不受門外鬧哄哄的氣氛影響。
「又開始了。」看報紙的龍堂光推了下眼鏡,又低下頭。
端坐在桌前的龍堂嚴端著飯。四條斯理的咀嚼著,眉毛連動一下也沒有似乎沒听見門外的聲音。
天下無大事,庸人自擾,阿門!
「小雨!這可是為你特別訂制的快試穿看看嘛。
一個滿頭銀發的佝僂老人手里捧著一件雪白絲羅裙隨風輕飄飄.滿皺紋的眼角眯成一條細縫興奮的咧開掉了兩顆門牙的嘴直瞅著龍堂雨笑。
「把那拿開,離我遠一點!」龍堂雨利落一躍閃過老人的飛撲,啪啪的跑過長廊另一端。
「等一下,穿一下有什麼關系?不好再拿去改。」老人不氣餒,健步如飛的追著龍堂雨。
「刷」的一聲紙門被推開,他氣喘吁吁,一頭凌亂不羈的黑發遮掩不住他雪白絕艷的容姿,一身黑色中山裝襯托他高瘦挺拔的體格。
「早。」斯文男子連頭也沒抬,端起桌上的咖啡淺嘗一口。
「大哥、二哥你們真過分、怎麼可以見死不救?」
龍堂雨氣喘吁吁的奔進敞開的門扉,隨手抓了桌上的三明治塞進嘴巴。
「我可愛的小雨。」
惡!
「你別過來!」龍堂雨差點被噎死,猛捶胸口,一邊抓了桌上的牛女乃繞著和室桌跑一邊仰頭咕嚕。
「為爺爺去看看嘛。」老人展開貓追老鼠的游戲。
「不要,要穿你自己穿。」龍堂雨趕緊再拿一份三明治往門口跑。
「親愛的小雨,你別跑呀!」老人急追。
「我要去上課了。」加速逃離。
「死小子,跑那麼快干嗎!」老人追至門口,已不見龍堂雨的蹤影,畢竟是年紀大了,比不上年輕人的體力。他傳著門喘息,咬牙切齒的道:「可惡你就不要給我逮著.
對呵!屋內還有兩個。一個旋身,看著屋內不分軒輊的俊美男子,嘴角又慢慢揚起弧度。
爺爺我公司還有事先走一步.」白淨斯文的龍堂光不慌不忙的折好報紙,提起擱在一旁的公事包從容離去。
「小嚴這件和服你要不要……」老人笑眯眯的轉向盤腿坐在榻榻米上一臉冷峻英挺的龍堂嚴他僅僅施舍一眼,老人就不敢說下去。
「爺爺,你想讓公司快點倒閉,就繼續說下去沒關系.」龍堂嚴一絲不苟的吃干淨餐桌上的早餐後優雅的起身,從容的走到門口。
「大少爺,你的外套。」旋即一個恭敬的年輕男于在長廊奉上黑色外套。「車子已經在外頭等候。」
「英一,我們走吧.」
「是,大少爺.」龍堂英一跟上龍堂嚴。
「呃……嚴,我……」老人呆愕的站在原地,眼睜睜的目送他們一個個離去,手中華麗的白絲羅裙滑落地面。想他在堂堂龍堂家輩分最尊,地位最崇高,卻沒有半個人把他看在眼里。
「老爺,早。」
另一扇紙門刷地被拉開,一個穿著和服的微胖婦人,歲月以銀絲和皺紋在她臉上留下痕跡,她是龍堂家三代元老。
她身後跟著捧著茶點、穿和服女僕來到餐桌前跪坐著,她收拾好桌面東西交給女僕,女僕斂身一禮退下,她便熟練的開始泡茶。
「老爺,來,喝杯茶。」
「福嬸,我哪有這個心情。」
埃嬸是他死去的老婆的貼身丫頭,在他老婆死後帶大他兒子、孫子,身份早已不是下人。只是她尊敬夫人謹守主僕本分,不願逾矩嫁人龍堂家門,但,所有的人都把她視為女主人。
老人哀怨的看了她一眼,嘴里說著反話.還是乖乖的坐到桌邊,端起茶仰頭一灌,「現在小孩一個比一個精,根本都不把我這做爺爺的看在眼里,枉費他們父母早逝我一手拉拔他們長大。」
埃嬸拾起地面的白絲羅裙折好,嘴角帶著淺淺溫柔的微笑,旁觀龍堂家的老少追逐是每日必上演的戲碼。
「唉,要不是我年紀大了無法上台,怎麼會找他們幫忙?眼看一年一度的歌舞藝妓競賽快到他們又沒人願意上台,而我們龍堂家的死對頭伊丸家這個時候又寄來戰帖這下如何是好?」
「老爺,這還不簡單。」福嬸端起茶淺飲一口。
「福嬸,你有什麼好計策?」老人眼楮為之一亮。
埃嬸微笑,「叫他們三個月內結婚,三個月內沒辦法找到老婆的就必須參加這次藝妓大賽,這樣老爺不但可以有曾孫抱,還有機會一雪前恥,而且每年都可以比照辦理,你覺得呢?」
「這辦法好,福嬸,真多虧你要不然我真不知怎麼騙那些小表乖乖上台。」老人笑哈哈。
于是兩老就開始秘密商議,計劃著逼婚大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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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東京市郊,龍堂嚴私人別墅大門口,就差幾步……
「你別跟著我,你令我惡心。」
龍堂雨心急的想去找大哥,誰知路上就被女人粘上,這女人從補習班一路跟著他。他受恩師之托在補習班兼課,本以為才幾堂課應該沒關系誰知還是擺月兌不了蜜蜂螞蟻的糾纏。
「別這樣嘛,你叫什麼名字?我先自我介紹,我叫田原紀香,今年十九歲,我在模特兒公司曾見過你,那時我還以為你是女人沒想到我們又在補習班見面這不是緣分是什麼?」
「別踫我。」龍堂雨感覺全身冒出一粒粒疙瘩。
「我對你一見鐘情,你長得真的好美,不像真人,我同學說你都不受理人,我不信,我一定會讓你喜歡上我。」
「拜托,你離我遠一點。」她身上飄散的濃郁香水燻得他快暈了。噢,誰來救救他!驀地,一輛黑色勞斯萊斯緩緩駛近,他眼楮一亮,如見到救星,「大哥,你終于回來了!」他他趕緊掙開八爪母章魚手飛奔向那輛車。
而那輛車僅搖下車窗一個縫,銳利如鷹集的視線掃了一眼,旋即關上窗子。「走吧。」
車子繼續前行,在大門前停頓了下,鐵門自動打開,車子緩緩駛入,而龍堂雨則火燒的閃進敞開大門。
田原紀香站在鐵門外,不敢擅闖,只能隔著大門喊,「我會等你接受我的!」然後踩著自信步伐離去。
龍堂雨苦笑不已。他是招誰意誰了?每天都來這麼一段,他還要不要出門呀?就因為這張美麗絕倫的臉龐招蜂引蝶。
隨著時代在變,以前是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而現在社會光怪陸離,女人倒追男人已經不是新聞,豪放女滿街跑,每天出門都來段馬拉松,照這情況,他說不定可以進軍奧運。
車子停在大門前,他回神,被惡女追得差點忘了正事。
龍堂雨轉頭看見剛從車子下來的大哥,連忙趕上前,慌張寫在瞼上。「大哥,大事不好了!」
「什麼事進屋再說。」龍堂嚴將公事包和外套遞給開門的女僕,從容的進屋。
龍堂雨忙不迭的跟上,穿過長廊來到榻榻米的書齋。
「大哥,爺爺那死老頭居然想出逼婚這毒計,三個月我們之中誰沒辦法找到妻子就準備上台……」
「我知道。」龍堂嚴跪坐在和室桌前,取出隨身的筆記型電腦。
「你已經得到消息了?」龍堂雨怔忡了一下,想到大哥可是龍堂家族未來的繼承人,不意外龍堂家任何芝麻蒜皮的事都逃不過他耳目。「大哥你說這怎麼辦才好?」煩臊的來回踱步。
誰會想把自己扮成女人?男扮女裝,或許有些人會喜歡可是對他則是夢魘。小時候被人當洋女圭女圭化濃妝,穿花裙,披彩衣,踩木屐,像女孩子走小碎步,因為無知,他幾乎以為他就是女生。
直到上了國小,被同學取笑娘娘腔、同性戀、人妖,他驚愕又難以置信,才由福嬸口中得知,他是男生的事實!
自此他發誓絕不穿上裙子,不管老頭怎麼威脅利誘。可恥的是老頭竟然以斷糧斷炊斷他生活費來脅迫他上台。
于是他決定自立救濟備發圖強,自己做衣服穿,自已煮食,自己靠打工完成學業,甚至搬出家,他生平第一次感覺到自由。
當老頭知道自己無法威脅到他後,便采哀兵政策求他回家,還說福嬸病重把他騙回家。
當他看到福嬸安之若素的坐在茶室喝茶,他知道自己又被騙!
結婚,天哪,想到以前的事,他都還會渾身不自在的起雞皮疙瘩。現在看到女孩子靠過來,就只有像剛剛一樣落荒而逃的份。
「從明天開始我不回來。」他決定要逃!
「你以為有那麼簡單?」埋在筆記型電腦前的龍堂嚴給他冷嘲的一眼。再度低頭工作,不冷不熱的開口,「我忘了告訴你,在你前腳踏出你買的那間公寓時,老頭後腳就把它拍賣掉了。
龍堂雨瞠目結舌。
「順便告訴你一聲你的銀行存款,包括債券、股票全都被老頭凍結了。」推開門的龍堂光好心的道,月兌下拖鞋踏上榻榻米。
「怎麼會?」他才回來一天而已!
「你應該知道老頭的勢力,不用半個小時老頭就可以讓你從千億富翁變成一文不值的流浪漢。」龍堂嚴有些憐憫的看著笨蛋弟弟,笨人才會把全部雞蛋放同一個籃子里。
龍堂雨欲哭無淚的頹然坐下。
「雨你也別太難過,頂多找個女人結婚不就結了。」龍堂光拍了下龍堂雨的肩安撫他。
「這對你當然容易,你已經有個替死鬼人選了嘛。」龍堂雨哀怨的白了眼老神在在的二哥。
可是,他怕女人呀,每一個女孩見到他不是尖叫就是圍在他身邊將他當外星人,長得比女人美又不是他的錯。
「大哥。」龍堂雨乞憐的望著幾乎握有龍堂家實權的龍堂嚴,就快把老頭三振出龍堂家,老頭也敬他三分。
「听說你有意自立門戶?」龍堂嚴提了不著邊際印話。
「沒有,那是子虛烏有的謠傳,我怎麼可能月兌離龍堂家呢?」唉!大哥為了賺錢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連親生弟弟都奴役。
「那麼今年秋冬服裝設計展做好沒?」
「大哥,我還需要時間籌備。」
「一個月夠不夠?」
「夠了。」龍堂雨垮下雙肩。
「明天到辦公室跟我秘書拿機票和支票,那應該夠你挨一個月,你就到台灣去避避風頭,希望一個月後可以看到令我滿意的成品。」龍堂嚴收起筆記型電腦.從容沉穩的步出和室。
也就是說一個月後若沒有令龍堂嚴滿意的成果,他就等著被揪回日本上舞台扮藝妓給老頭當玩具。
「你好自為之吧!」龍堂光繞過這間書房走向另一間,邊走邊喊,「喜兒,你去哪?我肚子餓了!」
龍堂雨深呼吸,他決定要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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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位于信義計劃區的迪爾科技大樓內
「采衣,你要的財報我已經弄好了。」
「擱著。」
「采衣,業務部余經理說這一疊英文書信請盡快E-mail出去。」
「好的。」
「采衣,這些文件等總經理下午回來麻煩你交給他過目。」
「我知道了你放著。」
「采衣,找總經理,二線電話。」內線電話響起。
「謝謝,麻煩轉過來。」
「喂,迪爾科技你好,有什麼事我能為你服務?」
埋藏在像一座山的文件中的是個頭嬌小的顧采衣,綁著的馬尾隨著她的小頭顱在文件中鑽動而輕甩著。她騰出手按下電話撥音鍵,盯著電腦屏幕,一邊咬著午餐,一邊講電話,一手還拿著筆。
今年剛滿二十五的她原本只是業務經理身邊的小小秘書助理。後來因秘書結婚離職,業務部經理見她能力不錯就主動破例提拔,否則照迪爾內部的人事規定,一個人事任命調度是要經過層層嚴格考核審查,在迪爾內秘書部里多的是比她資深有能力的老秘書,哪輪得到她一個剛從學校畢業的菜鳥。
而上個月在迪爾的美國總部換總裁後人事大搬風,業務部經理被指派成為迪爾亞太地區總經理,而她也因為業務部經理攉升而升職為總經理秘書,一切還沒進入狀況,總經理又忙著出差,所有接洽轉辦和業務部交接都落到她身上,一天工作十八小時是正常的。
說實在的,當總經理秘書真的必須具備三頭六臂和過人的能力,才能面對超時超量的工作壓力。
「對不起,先生,我們總經理不在,請問你哪里找?
有什麼重要的事我可以為你轉達,還是說你要不要留下資料,等我們總經理回來一定會打給你……」這時電話插撥。
「采衣,三線。」
「很抱歉,我接一下電話。喂,迪爾科技您好。」順手按掉電話,再按三線時,地猛然驚覺自己竟然把客戶的電話給切了。
「喂,阿衣,是我阿母啦!」顧母操著閩南語流。
「媽,我不是說過上班時間盡量別打公司電話嗎?」這下慘了,剛剛那個是王董還是李董?
「你這什麼態度?我這做媽的跟你講幾句話都不行?」電話那一端傳來河東獅吼,差點把她耳膜震破。
即時將電話拿離耳朵,采衣深吁了口氣,「好啦,好啦,有什麼要緊的事趕快交代,我真的很忙。」
「我當然是有要緊的代志,從過年到現在你已經快半年沒回家,忙也不是這樣,家里什麼事都不管,現在不是周休嗎?」
「媽,我們公司制度是隔周休,事情一多就算休假也不一定能放假,還是要留下來加班。」她這阿母通常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加班加班,當女強人也不是這樣當法,賺錢要緊,身體也要顧,你年紀已經不小了……」
「媽,長話短說,是家用不夠嗎?我過兩天再匯錢回去給你。」采衣連忙打斷母親的長篇大論。「不是錢的問題啦!是隔壁王媽媽的大兒子,就是你們打小一起長大,後來去美國留學那個那個王瑜民啦,昨天晚上回來,他長高也長壯了,還拿個生化博士耶,他還記得你,還向阿母問起個……」
又來了!變相的相親,拜托,她今年才二十五,不是三十五!何況她根本不想嫁人。
嫁人有什麼好?
迸老年代,每天柴米油鹽醬醋茶.老公可以在外花天酒地,老婆就得負責養兒育女傳宗接代,要是生不出蛋來就要有下堂婦的心理準備。雖然時代進步,傳統的觀念也變了不少,但大體社會結構依然是男主外女主內,就算是職場上的女強人,一旦結了婚就被賦予生育養兒的使命而不得不回歸家庭。
男人呢?
還可以在外金屋藏嬌、拈花惹草,小老婆、情婦養一窩,小孩家庭全丟給妻子,可悲的女人因為孩子的存在又不敢離婚,因為這社會法律是為男人而設,看多了周遭人的實例,以及社會上血淋淋的故事,采衣對婚姻無法不卻步,與其將青春埋葬在婚姻中,她寧願投資在事業上。
她連忙打斷母親的話,「媽,有電話進來,我晚些時候再給你電話。
「好啦!要記得。」
采衣忙應聲的按掉電話,這時總機傳來轉接產。
「采衣,你剛剛切掉的電話是劉董的,現在他在線上,口氣似乎不太好,你要接嗎?」
「梅玉、謝謝,我都快陣亡了,還好有你幫忙,你真是我的好姐妹,你就跟他說我剛離開座位,感激不盡。」
劉梅玉跟她一同進公司,因為同為競爭職位的對手還差一點杠上,所謂不打不相識,結果攀談下才發現她們竟然是同一所大學畢業,只是科系不同,就這樣,她們結為好友。
「不客氣,那晚飯你請。」
「還真是奸商代表。」乘機敲詐。
「哪里,一頓飯收買我很便宜。」
「只一‘頓’飯,你確定?」
「你要請其他,我也不反對。」
「這分量不小,我先打電話去預的一‘頓’白飯。」
「當然……一頓?你當我是豬呀!」梅玉總算後知後覺。
「有那麼傻的豬,還真是蝕本,太平公主你當之無愧。」電話內傳來尖叫,采衣心情大好的掛掉電話。
看著一桌的凌亂,她人也差不多快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