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晚,鸞鸞熬夜趕著制衣,為了不傷眼,她又加了盞油燈,一直到三更天才將一件長襖衫給完成了。
吹熄燈火,她連走回暖炕的體力都沒有,便直接趴在圓幾上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她仿佛听見嘈雜聲,原以為是夢,但猛然坐直身子之後,才發現是從外頭傳來的。
伸個懶腰,仔細听了會兒,確認應是從前面大殿那兒傳來的,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先到後邊梳洗一下,再坐在銅鏡前為自己梳發簪頭,直到打扮好,她便迫不及待的打算將衣裳拿去給白磊。
他現在肯定還在睡吧?見她拿衣裳給他,他一定會嚇一跳。
愈想愈得意,她趕緊用布巾將衣裳包好,才走到門口卻見一位身著官服的男人朝這里走來,但他並非要進入她的花瑗宮,而是轉往竹苑,就在這時候白磊也剛好走過來,兩人便在花瑗宮外遇著。
「江大人,我听見聲響,發生什麼事了?」白磊急問道。
「听說南方匪寇潛入帝京,秘密成立分舵準備興事,我奉命前去將他們一舉殲滅。」江大人拍拍他的肩,「我知道你武功高強,非常需要你的協助。」
「江大人客氣了,在下義不容辭。」白磊拱手道。
「那好,士兵已在外頭等著,咱們走吧!」
「是,江大人。」白磊遂道。
見兩人離開,鸞鸞思索了一會兒決定追出去,直到宮門卻見他們已經走遠。
她身上沒有腰牌根本無法通行,再想想他身上的衣裳如此單薄,她就不禁擔心。
這個壞家伙怎麼可以如此不在乎自己的身體,就算自己是大夫,可也敵不過天呀!
「不行,我一定要將這外袍拿給他,可是要怎麼出去呢?」她直想著辦法,可想起那些岩林軍肅冷的臉孔,是絕對不會放行的,該怎麼辦呢?
抱著衣裳,她不停在附近走來走去,突然她看見一處已枯萎的花叢,感覺對這地方有種說不出的感情。
這里到底是哪兒?為什麼會給她這麼大的沖擊,竟然震得她心口拼命的躍動,甚至腦海又開始掠過一些影子,好似她曾經來過這里……
基于好奇,她舉步往前走,「為什麼這些花草都枯了?」
她直覺撥開花叢走向前,好一段路後意外看見前面有條小徑!
她疑惑的直往前走,樹林、溪流、山坡……這到底是通往哪兒?
她繼續往前走,才發現原來這里是岩宮的後山,由于離後門還有一段距離,因而護衛都沒發現她。
這麼說她可以去找白磊了?于是她偷偷繞到前面,果真瞧見宮門外有許多士兵候在那兒,還有輛馬車等在角落,就不知這輛車是不是待會兒也會跟著出發?
不管了,她先溜上車再說!
上了馬車後,她趕緊找著藏身處,赫然看見車上有只大木箱,打開一看里面裝了一些工具,于是她偷偷鑽進里面,再悄悄合上木箱。
餅了好久,終于听見有人上車了,白磊的聲音傳來,「大人您坐,馬車讓我來駕就好。」
「也好,本來我騎馬快些,不過最近背脊的舊傷復發,只好遷就馬車了。」江森輕嘆口氣。
「請大人保重。」
白磊坐上前座,正欲動身,卻見有士兵過來,急說道︰「大人,這箱子我們忘了搬走,馬車搖晃怕撞到您。」
聞言,待在箱子里的鸞鸞緊張了下,幸好她又听見江森說︰「查匪寇的事重要,這等小事就別在意了。」
鸞鸞這才松了口氣。
「白磊,可以出發了。」江森遂道。
「是的,江大人。」白磊隨即揮動韁繩,馬車便朝前奔馳,後頭還跟著隨從及士兵。
坐在馬車中的鸞鸞原本非常緊張,但隨著馬車平穩的前行,她捂著嘴兒打了幾個呵欠後便睡著了!
不確定過了多久,她突然驚醒,這才發現馬車已停下,外面連一點兒聲響都沒有,該不會他們都離開了?
鸞鸞于是動手推著木箱,奇怪的是箱蓋竟然卡得死緊,怎麼也推不開!
糟,該不會是被鎖上了?
她繼續使勁兒的推,卻依然文風不動!木箱里好悶,她覺得呼吸困難……不行,她一定要出去才成。
「有人在嗎?有人在外面嗎?木箱里頭有人,快把箱子打開呀!」她拼了命的敲著木箱,並在里頭呼喊,依然無人響應。
她該怎麼辦才好?
鸞鸞持續捶著箱子,最後已是筋疲力竭,即便是大冷天額上仍冒出汗水,而且呼吸更急促了。
「不要,我不要死在這里……衣衫還沒交給白磊,我不想死……」慢慢地她的視線模糊了,眼前白茫茫的一片。
白磊,如果可以在死之前再見你一面,我已心滿意足……
江森坐鎮在附近的府衙,由白磊領著一批士兵前往剿匪除寇,雖然大部分匪徒聞訊都已逃逸,不過還是逮到幾個頭頭兒,只要逼問出他們分舵,必將有所斬獲。
將匪徒帶回府衙後,白磊便道︰「江大人,在下有愧大人的托付,沒有將賊人全數擒來。」
「無妨,能帶回這些人已是大功一件,回去後我定當稟明皇上,給你個一官半職。」江森笑說。
「不,我對做官沒興趣。」白磊趕緊道。
「可是你幫了我這麼多,怎好……」
「快別這麼說,為大人做事就是為咱們岩國做事,何須報酬?」他看看眼前這場面,「任務已完成,我還有事得回竹苑處理,想先告辭了。」
「好,你就駕馬車回去吧!我等府衙的馬車來送我回去。」江森點頭道。
「多謝大人。」白磊于是離開府衙,直接坐上馬車。
上了馬車,卻發現車廂內的木箱似乎移了位!
他直覺疑惑的將木箱打開,卻驚見鸞鸞昏倒在里頭!
「鸞鸞……你怎麼在這里?」他喊著她的名字。
然而鸞鸞卻一動也不動,呼吸極為微弱。
白磊立即拿起她的手把脈,由于身上沒帶針器,只好以拇指掐入她的人中,想要喚醒她。
「鸞鸞快醒來,你快醒來呀!」
不一會兒,鸞鸞終于有了反應,只見她徐徐張開眼,看見他居然問道︰「我是不是已經死了?」
「傻瓜,我不會讓你死的。」雖見她醒來讓他松口氣,可一听見她說出「死」這個字,他的心就亂了!
白磊壓根不敢想,如果她真的死在他面前,他能否承受得住?
「這麼說我還活著了?太好了!」她的嗓音有點兒沙啞且全身無力,即便難受,但是她仍努力擠出一絲笑意。
「當然了。」得趕緊帶她回宮醫治才成,至于她為何會被鎖在木箱里,只能等之後再問個清楚了,「我們回宮。」
「等等。」她將一直抓在手里的布包交給他,「給你。」
「這是?」
「做工有點兒粗,但我盡力了。」鸞鸞微微一笑。
白磊不解地將布包打開,當瞧見里頭那件女紅精致的長襖衫時,頓時理解地問︰「這是你親手縫制的?」
「嗯。」即便無力,她還是笑得開心,「喜歡嗎?」
「很喜歡。」白磊眼眶微紅,「就是為了拿衣裳給我才溜出宮的?」
「看你穿得單薄,怕你冷……快穿上讓我看看。」鸞鸞真的很期待可以親眼看看他穿上它的模樣。「快點。」
「好,我穿。」內心悸動的白磊立即將衣裳穿上,「我很喜歡,沒想到你會縫衣裳。」
「是……是小俞教我的……」才說完這話,鸞鸞便再度昏過去。
「鸞鸞!」他眉心一蹙,為她把了下脈後便回到前座,以最快的速度將她送回花瑗宮。
眼看她的情況不太穩定,他回竹苑拿了些藥丸過來讓她服下,接著只能等她醒來了。
等待中,白磊的心情跌宕起伏、焦慮難安。
看著身上的新襖,他的胸口熨上一層溫熱,再看著她那張憔悴的小臉,又是一股憐惜在心里蔓延。
無奈呀!
他該如何把持住自己的心,不再隨著她的喜怒哀樂而起伏?
她可知道他努力保持的理智,就因為她的一抹甜笑而瓦解,只想將她緊鎖懷中,再也不放開。
握住她的小手抵在額心,此時此刻他只希望她可以趕緊醒來,其他一切已不重要了。
約莫半炷香的時間之後,鸞鸞再次張開雙眼,精神已恢復許多。
她看看這間屋子,「我們回宮了?」
「對。」白磊看著她,神情是欣喜又激動,「說吧!你是怎麼出宮,又是怎麼爬進箱子里的?知不知道我再晚些時候發現你,你的小命就不保了?」
「干嘛這麼凶?」她噘起小嘴。
「我這樣算凶嗎?」他深深提了口氣,「別顧左右而言他,快回答我的問題。」
「我……我是從一條密徑溜出去的。」怕又被責罵,她小小聲地說。
但是她心底卻是喜孜孜的,因為他愈是生氣,就表示愈是在意她。
「密徑!」白磊突地睜大雙眸,「你想起來了?」
「怎麼?你也知道有那條密徑?還是以前的我知道?」鸞鸞可以從他的話語中听出端倪。
白磊眉頭愈皺愈緊,「難道你沒想起來?」
「沒有,早上見你和江大人從後面離開,我心急的在前面亂晃,想找辦法要出去,就在那時候發現了那處地方,瞬間,好像有種熟悉的感覺牽引著我,就不知不覺的走出去了。」她老實回答。
「唉,是天意吧!」為什麼她對別的不熟悉,偏偏對那條該死的密徑熟悉,當初若不是因那條密徑,她不會動不動就騎馬去找他,也不會遇上柳雲中,發生這種事。
「什麼意思?」她不懂。
「別問太多,你好好休息。」他拍拍她的肩,「我讓小俞煎了藥,應該快好了,我去看看。」
「白磊。」她抓住他,「別走,你在生氣是嗎?氣我跑出去。」
「怎麼會?」白磊望著她蒼白的容顏。沒錯,他是生氣,卻是氣自己讓她擔心,而他卻什麼都不能做。
「那你還會過來嗎?」她真怕他一走了之。
「當然,放心吧!」揉揉她的腦袋,他要她別多想,「好好休息,最好是睡上一覺。」
「我喝了藥再睡。」她凝眉望著他。
「那你等我,我很快回來。」白磊走出花瑗宮,看著天空飄落的細雪,再看看自己身上的長襖衫。
他知道,雖然他自己是大夫,卻是她治好了他,一件長襖衫已讓他的風寒不藥而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