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才微亮﹐麻雀的叫聲已在空中飛舞齊揚﹐失眠至深夜的雨梅睜開惺松大眼﹐瞪著窗外灰白的天色正要破口大罵不知安份的鳥兒時﹐卻被眼前突兀的場景給嚇得震回了床上。
這是哪兒?
片片斷斷的記憶驀然在腦海中逐一拼湊起來﹐隨之心頭一震、氣息一窒﹐她神色飄忽的低嘆了一聲﹐為自己的莫名遭遇而感慨萬千。原來這不是夢﹐是真真實實的﹐她真的回到了三百多年前的清朝康熙年間。
她緊糾眉心﹐眼底掠過一絲她從未有過的惆悵﹐這才突然發現那吱吱喳喳的聲音不是麻雀的叫聲﹐而是那些宮女們在屋外閑磕牙的聲音。
〞沙貝勒戰勝回京了﹐听說皇上今早要在雪煙亭擺洗塵宴為他慶賀呢﹗〞雨梅听得出這是玉兒的聲音。
〞是啊!听說瑜沁格格奉聖諭作陪耶﹗這不知是喜是憂。〞香雲故意壓低嗓音﹐卻仍傳進雨梅耳中。〞皇上好象有意要撮合他們!〞
〞應該不會錯。〞
〞不過﹐听說瑜沁格格好象很怕他﹐我還曾听她身旁的宮女玉真說過﹐沙貝勒每每見了瑜沁格格﹐臉色都很奇怪﹐凶凶酷酷的﹐有點兒嚇人﹗〞玉兒極小聲的咬著香雲的耳。
〞要是換成我﹐我也會怕他﹐更何況是金枝玉葉的瑜沁格格。〞香雲附和著。
雨梅雙手緊握著絲被﹐暗自在心底盤算著﹐她不能錯過這次機會﹐一定要去見見沙慕凡﹐至少也得和他商議商議下一步該怎麼做。是找路回去﹐還是就留在這兒繼續當格格、貝勒﹐做一輩子的廢物?
〞玉兒﹐玉兒……〞她扯開嗓門一喊。
玉兒聞聲立刻進了屋內﹐〞格格吉祥。〞
〞別那麼多禮了﹐快﹐快來幫我梳妝一下。〞她下了床﹐看見那雙鞋不禁皺了一下後﹐索性打著赤腳走到了銅鏡前。
〞您要出去﹖〞
〞嗯……對﹐四處走走﹐順便看看可不可以想起些什麼。〞雨梅吐吐舌頭。暗自佩服著自己瞎掰的功力。
〞不行呀!皇妃交代﹐不能再讓您出軒﹐怕您又摔著了。〞
〞你們把我當成廢物呀!我非要出去﹐而且不準你們跟。〞雨梅低頭輕咳了雨聲﹐勉勉強強地端起了當格格的架式。她想﹐長那麼大﹐難得能使喚人﹐不用白不用﹐若是哪天回去了﹐她可就沒有那麼好的福利了。
〞好﹐那雨梅格格您自己要多小心。〞玉兒無奈﹐只好讓步。
〞對了﹐雪煙亭怎麼走?〞雨梅格格突如其來的一問﹐令玉兒悚然而驚︰心髒猛烈地敲擊著胸膛;她發現自從格格喪失記以後﹐整個人都變了﹐變得詭譎可怕、古靈精怪了起來!
〞格格想做什麼﹖〞玉兒的聲音輕得有若耳語。
〞沒什麼﹐只是想去瞧瞧﹐見見我那當皇上的老子。〞她輕輕綻出笑容﹐兩眼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不行哪!〞在皇上眼里﹐他壓根就不記得有一個雨梅格格﹐去了﹐或許會招來聖怒﹐嚴重點說不定還會丟掉一條小命。
〞管你的﹐你不說是不是?我不會去問別人呀﹗〞看看鏡中的自己已是煥然一新﹐她準備出發執行她的計劃。低頭一看﹐沒辦法﹐新鞋還沒做好﹐雨梅只好暫時穿上這種折磨人的古鞋一拐一拐的轉出了螢雨軒。軒內的玉兒早已嚇掉了半條命﹐杵在當場動彈不得。
輾轉詢問下﹐雨梅在眾人訝異的眼光中﹐以極難看的走路姿態來到了雪煙亭﹐遠遠地﹐就看見皇上正大肆狂歡、把酒暢飲﹐在他面前坐下個男人﹐由于是背光而坐﹐整個人藏在陰影下﹐讓她看不清楚他的臉孔。
她有股沖動想上前看個明白﹐只可惜護衛眾多﹐幾乎將整個雪煙亭都包圍了﹐要見他似乎沒那麼容易。是呀﹗有皇上在場﹐豈是說見就能見的。
隱約中﹐她還瞧見在另一個方向坐了一名女子﹐和她的裝扮差不多﹐難道這女子就是玉兒口中的瑜沁格格?唉!沙慕凡這個殺千刀的還真是福不淺﹐來到古代還有一身的桃花運﹐老天真沒眼光!沒辦法﹐只好等了。
在太陽下頭等人﹐還是她夏雨梅頭一遭做的事﹐一個晌午等下來﹐等得她全身發熱﹐口渴難熬﹐火氣也跟著上來了﹗他們可好﹐身旁有人拿著羽扇扇著﹐她呢?頂上光禿禿的連個遮日的東西都沒?要不是顧忌著侍衛腰間的那一把把大刀﹐她早就豁出去沖上前討杯酒喝了。眼見自己滿月復的牢騷尚末發完﹐他們似乎已經散會了﹗瑜沁格格隨著皇上與大批的侍衛離開﹐終于﹐雪煙亭里只剩下沙慕凡一人了﹗〞沙慕凡﹐你給我站住﹗〞雨梅拎著裙﹐一拐一破地走到他面前﹐堆著一臉的憤怒﹐〞你當了貝勒﹐也得了皇上的賞識﹐難道就不曾想過來找我嗎﹖〞
沙貝勒蹙緊眉﹐直盯著眼前這位一點氣質也沒有的女孩﹐面無表情的臉上頓時揚起了一絲譏誚﹐〞你是誰呀?我干麼要找你呀?〞
〞殺千刀的﹐你開什麼玩笑?我是夏雨梅呀﹗你和我在玩計算機游戲的時候﹐我們一塊被炸到這地方的不是嗎?〞
雨悔心亂如麻的大叫﹐敢情是他準備留在這種沒電、沒冷氣的地方﹐不想回去了?〞計算機游戲﹖〞他以一種看怪物的眼神看著她﹐不久﹐他不著痕跡的笑了﹐〞換個把戲吧﹗也不去照照鏡子﹐你那張臉嚇嚇人可以﹐若是想企圖吸引我的注意﹐那你是太看得起自己了。不過﹐我倒挺佩服你的勇氣﹗〞
〞你說的是哪一國的話﹐我夏雨梅需要吸引你的注意!呸!也不想想以前是你硬纏著我耶!這下你可好﹐誤打誤撞當上了貝勒﹐就神氣起來了是不是?好﹐你不回去﹐我自己想辦法。〞
原來從頭到尾只是她一頭熱﹐他根本沒要回去的打算。雨梅氣得咬緊牙根﹐一旋身﹐還來不及平復腦中盤旋的思緒﹐就被腳上那雙鞋給拐了。
〞啊﹗〞
一只巨掌托住了她前傾的胸部﹐免除了她與地共吻的慘狀。
猛一回神﹐她立即離開他邪惡的手掌﹐雙手抱著胸﹐臉紅脖子粗的謾罵﹐〞你什麼時候變得那麼色了?連我這種豆腐你也要吃﹐你當真沒救了?〞
〞什麼豆腐?我一向不怎麼愛吃那種爛糊糊的惡心東西。〞他陰晴不定地瞅著她﹐臉上雖有一抹笑容﹐但卻一點也不真誠﹐反倒表情顯得有些晦暗。
〞你是真的不認得我?〞雨梅開始懷疑﹐他的冷漠與疏離並非裝出來的。
他搖搖頭﹐深不見底的黑眸更加暗沉﹐〞你是誰﹖我甚至懷疑你有沒有資格當宮女﹐你舉止不雅、動作粗俗﹐是打哪兒來的?該不會是從外頭混進宮來的吧?〞
他咄咄逼人、專制螫猛的態度令雨梅感到非常陌生﹐她連連後退了數步﹐〞沒錯﹐我是從未來世界來的﹐你也是﹐你用腦子想一想﹐不要一味的排斥我呀﹗T大的校園、學校旁的快餐店﹐還有〞時光隧道〞的計算機游戲﹐難道你一丁點印象也沒有﹖〞
沙慕凡的眉頭連續打了好幾個死結﹐〞你在說什麼﹖〞
〞我說的全是千真萬確的真話啊?〞雨梅的臉色愈來愈激動﹐愈來愈執拗﹐她甚至想拿根棍子敲醒他的腦袋瓜子。
〞我懶得跟你這個瘋子說話。〞他拍拍想走人。如果這個瘋女人是要引起他對她的注意﹐那麼她是成功了﹐他的名聲向來惡劣﹐在她們女人眼里他甚至有〞惡魔貝勒〞之稱﹐絕沒一個人敢櫻其鋒﹐就拿剛才那位康熙最寵愛的女兒瑜沁格格來說﹐從頭到尾一直顫著聲說話、抖著手吃飯﹐連正眼都不敢瞧他一眼。思及此﹐他禁不住又是一陣狂笑。
〞你笑什麼?〞雨梅月兌了鞋﹐跑到他面前擋下他。不管眼前自已這模樣是不是很滑稽﹐反正她是不打算讓他就這麼走掉﹐她又不知道他住哪兒﹐皇宮內苑也並非是她想出去就能出去的﹐他這一走﹐她該去何處找他?
〞我笑你找錯對象了。〞他隨之斂住笑﹐那淡淡的聲調听起來比咆哮還可怕。
〞沒有﹐沒有﹐我不可能找錯對象的﹐你長相沒變﹐名字也沒變﹐那種冷冷的性情也沒變﹐唯一變的是你的腦子﹐你腦子里好象忘了現代的一切。〞雨梅失望的想﹐會不會沙慕凡根本沒和她一塊兒來到清朝﹐眼前這個與他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根本還是他的前世?
如果真是這樣﹐就算她說破了嘴還是沒用的﹐在這個時代任誰听了都會認為她說的是瘋言瘋語。
〞你知不知道我是個魔頭﹐哪個女人跟了我都沒好下場﹐在他們眼里﹐我是殘暴的狂魔﹐跟了我非死即瘋﹐難道你不怕﹖〞
原來他仍以為這些只不過是她耍的伎倆﹐就連一絲絲的懷疑也沒。
不過﹐他話中有話﹐好似受盡了百口莫辯的痛楚。
〞我可以幫忙你什麼嗎?〞看在過去的同學情誼﹐她可不像他!翻臉不認人。
〞你幫我?〞沙慕凡像是听了什麼荒誕不經的笑話似的﹐笑得別有玄機。他到底踫上了個什麼樣的女人听?識相的女人哪一個不會對他保持該有的距離﹐唯有她﹐趕都趕不走﹐還大言不慚的說要幫他!
在她天真無邪的臉孔上有著極不搭調的拗脾氣﹐看來是個有趣的丫頭﹐以前在皇宮走動時﹐怎麼從沒見過她?
〞你打算怎麼幫我呢?〞他噙著笑﹐好整以暇地問。
〞幫你向大家解釋清楚呀﹗我想這並不難。〞
沙慕凡聞言一楞﹐她純真的眼神居然狠狠地攫緊了他向來冷硬的心﹐更令他無法形容此刻在心底洶涌滋生的是什麼樣的感覺。
〞你太單純了﹐你想解釋﹐也得有人肯相信才行。〞他別過臉.以一種與她的熱情相反的冷冽面對她。
〞我就相信。〞雨梅聲音清亮的回答。只要他願意告訴她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她都會憑自己對他的了解去相信他上的種種﹐這種感覺她無法解釋﹐但她就是打從心底信任他。
沙慕凡的唇抿成一直線﹐扭頭看不看她﹐以冰刃般的目光掩飾住心中的悸動﹐〞丫頭﹐你太一廂情願了。〞
〞我才不是丫頭!在現代﹐你我是同班同學﹐雖然你是當了兵又重考的﹐但我不過小你兩歲而已。〞她語出咄咄﹐不希望人家拿她當幼稚的女人看﹐她自從不僅可以照顧自己﹐還有能力保護其它弱勢的朋友。
沙慕凡眉間的皺褶更深了﹐興味十足的盯著她﹐〞你生病了﹐而且還病的不輕﹐難怪會有這種奇怪的行為言詞出現。算了﹐我懶得跟你計較﹐也不追究你纏著我究竟是為了哪樁﹐好累﹐我要回府了。〞
〞等等﹐你還沒告訴我你的故事﹐我怎麼幫你?
她的義氣十足看在他眼中反倒成了壓力﹐但他卻寧可將此視為這是她對他的譏諷。
〞我看你不僅是一廂情願﹐還笨得可以。別再對我貓哭耗子假慈悲了﹐省省你的同情心﹐我活得很好﹐也不在意任何人對我的看法;或許他們說的全是真的﹐我是個魔頭﹐殺人不眨眼的魔頭!〞破天荒頭一遭﹐他被一個女人弄得心緒大亂﹐而且這女人還是個非常不起眼的瘋婆子!她究竟是淮?他無心探究﹐反正他相信他們之間不會再有交集了。
如今﹐他的目標是瑜沁格格﹐將她娶到手是他的目的﹐他無暇分心在這種顛狂的女人身上。
〞沙慕凡﹐我是那麼相信你﹐難道你連一丁點相信我的意願都沒有?〞她來自未來的事實﹐為什麼就沒人相信?而且﹐她是真心想幫他﹐他干啥要把她的好意丟回給她﹐還口出惡言?如果是以前她早就甩頭離開了﹐但現在的她覺得好無助﹐一種前所末有的害怕居然會襲上她的心頭!
〞你的故事去說給別人听吧!〞他正要旋身﹐突然听見不遠處有人大喊著。
〞雨梅格格……雨梅格格……〞
玉兒氣喘吁吁的跑來﹐〞還好您沒事!奴婢見您久久未回螢雨軒﹐真怕您捅了簍子;皇妃娘娘剛剛來過﹐奴婢騙她您在睡覺﹐硬是不讓她進房﹐她還半信半疑的看了奴婢一眼﹐〞天哪﹗嚇死我了。〞
〞我娘來過了﹖〞雨梅也倒抽了口氣。
〞您該叫額娘。〞玉兒糾正她。她不禁懷疑﹐為什麼格格不僅性子變了﹐好象連一些禮俗稱呼也全忘了呢?難道摔一跤會摔丟那麼多東西?〞
佇立在一旁的沙慕凡心底倒是出現了一絲錯愕。格格!她居然是一名格格!以往皇上辦過不少慶功宴﹐還請來阿哥、格格陪宴﹐為何他獨獨沒見過她?還是她平凡的長相讓他忽略掉了?
〞雨梅格格?〞他出其不意的開了口﹐卻引來玉兒的注意。
玉兒一見是他﹐整個人像是遇上了可怕的野獸般猛然一震﹐顫著聲福禮﹐〞沙貝勒吉祥﹐奴婢不知沙貝勒在此﹐請您恕罪。〞
〞玉兒.起來呀!你那麼怕他干啥﹖〞雨梅莫名所以﹐直拉著玉兒要她起身﹐但她就是死跪在那兒﹐動也不敢動!
沙慕凡冷眸一掃﹐只好說︰〞罷了﹐我得回王府。〞一甩袖﹐他便飄然離開了雨梅和玉兒的視線。
〞玉兒﹐你干嗎那麼怕他?〞雨梅瞪著還在微微發抖的玉兒﹐對于她這抹來自心底深處的驚駭感到極為意外﹐也百思不解。
〞格格﹐您當真忘了?以前您最怕見著他﹐只要他一現身﹐您立刻就躲起來﹐連皇宴都以病為由懇請兔于參加﹐現在您居然敢和他聊起天來﹐真是把我給嚇壞了。〞玉兒拍著胸脯﹐好似還心有余悸。
〞你說的可是真的?〞雨梅心想︰難怪他一副沒見過她的樣子。
〞奴婢怎麼敢扯謊﹖〞
〞那你能不能告訴我﹐沙貝勒是不是曾經做過什麼事﹐還是發生什麼事﹐怎麼大家都敬他如鬼神呢﹖〞這是她一直想要知道的﹐每每想起在他驕縱跋扈的背後還隱藏著一段故事﹐她就忍不住想要探究。
〞我……我……〞玉兒顯然有些難言。
〞你別吞吞吐吐的﹐快說呀﹗〞她愈躊躇﹐雨梅就愈好奇。
玉兒嘆了口氣﹐〞好吧﹗奴婢說。沙貝勒曾經有過三個未婚妻﹐但每每在婚前都出了事。〞
〞什麼事?〞她好奇的睜大眼。
〞第一個未婚妻是莫王爺的小郡主﹐婚前那夜她就不見了蹤影;第二個是京里大戶游老爺的孫女﹐出閣那個清晨﹐她竟在半路遇刺身亡;第三個便是四格格嵐香﹐拜堂的前一刻﹐她在沙王府的大廳中撞牆自盡。〞玉兒邊說﹐眼神還不時往四周打轉﹐好似深怕哪個魂魄突然飛了過來。
〞這應該全屬巧合呀﹗命運這般不幸怎麼听都無關他的事呀!〞
〞格格﹐您就別再問了﹐快回螢雨軒吧?〞突然﹐周遭起了一道狂風﹐玉兒震了一下﹐以為是陰風纏身。
〞這又不是他的錯。〞雨梅還是不死心的喃喃念著。
〞什麼不是他的錯﹐他是惡魔轉世﹐跟他有關系的女人都不得好死。〞玉兒附在她耳畔說道。
這席話一直在雨梅的腦海中流轉﹐但深信他的念頭依然末變。
她認為其中必有原因﹗自從那天沙慕凡離開皇宮後﹐雨梅就再也沒見過他了。
她不僅一次想溜出宮﹐但侯門深似海﹐哪能說出去就出去?況且﹐雨梅格格向來人單勢孤﹐除了身邊的幾個太監、宮女外﹐幾乎沒有任何心月復﹐要出宮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躲過了玉兒、香雲的糾纏.她獨自來到宮中芳郁園﹐園內百花齊放﹐一陣微風吹拂﹐香味四溢而來﹐讓雨梅郁悶的心情頓時開朗許多。
往南方望去﹐那邊就是皇後的寢宮玉祥宮﹐與芳郁園以一座長達五十來丈的九曲橋相連接﹐真是美極了。
余光一瞥﹐雨梅瞧見站在第三曲橋中央的少女。那不是瑜沁格格嗎?曾听玉兒說過﹐瑜沁乃皇後所生﹐身份地位不同于一般的格格﹐她倒想瞧瞧﹐高傲如瑜沁認不認得她這個妹妹﹗〞瑜沁。〞雨梅帶著笑臉緩緩走近﹐出其不意地在她耳畔喊了一聲。
瑜沁先是一楞上且即回過頭看著雨悔。雨梅不禁眼瞳一亮﹐心忖︰她還真是美呀﹗桃似的臉﹐仿若一踫就出了水;柔柔的瞳眸閃著水霧﹐是那麼的我見猶憐﹐難怪沙慕凡會看上她了!一絲奇怪的感覺泛上心間﹐卻讓雨梅故意忽略掉。
〞你是……雨梅﹖〞瑜沁格格歪頭思慮了一會兒﹐才低聲說出。
雨梅會心一笑﹐不錯﹐她還記得她。
〞姊姊在賞荷?〞瑜沁是排行第三﹐雨梅則排行第六﹐自然是妹妹羅﹗〞你怎麼會來這兒?以往你很少出來走動的。〞她的可親倒讓雨梅有些意外﹐在這第一接觸間便有了好感。
〞我突然不想再把自己關在屋子里了﹐想學姊姊出來走走看看。〞雨梅深吸一口氣﹐露出可愛笑靨。
雨梅的外表雖不出色﹐但笑容卻是很迷人的。瑜沁深深睇視了她一會兒﹐〞你好像變了﹐我記得你從前不太有笑容﹐印象中幾乎沒看過你笑﹐其實你應該多笑﹐真的很好看。〞
〞真的?謝謝姊姊的夸獎。〞她調皮的哈腰一鞠躬惹得瑜沁一陣輕笑﹐然而﹐憂慮似乎又隨即染上她的嬌容﹐為之蹙眉顰額。
想想自己的未來﹐萬縷輕愁就不禁涌上心頭。〞姊姊有心事?〞雨梅發覺她老是愁眉不展的。
〞我……說了也沒用。〞她搖搖頭。
〞不管有沒有用﹐說出來都會舒服點兒呀!〞
瑜沁微微揚睫﹐幽幽嘆口氣﹐〞皇阿瑪有意思要將我許給翟穆王府的沙貝勒。〞
〞啊?你要嫁給沙慕凡?〞咯!心猛地一沉﹐雨梅說不出那是什麼感覺﹐好象丟了樣寶貝似的讓她感到有些失落。
〞你怎麼知道他的字號?〞
〞字號﹖〞
〞是呀?他字為沙﹐號慕凡﹐大伙都喚他沙貝勒﹐我記得你一向都很怕他的﹐不是嗎?〞瑜沁倏地蹙起眉尖抬眼望她。
〞我……我想大家都怕他吧﹗〞心思早已亂飛的雨梅﹐只好借用玉兒的一句話來掩飾著突兀的心境。驀地﹐瑜沁低首﹐因雨梅話中的意思縮瑟了下﹐臉上的血色一寸寸褪盡﹐〞不瞞你說﹐我也怕他﹐我實在不願意就此犧牲自己的一生﹐但這是皇阿瑪的旨令﹐誰敢違逆?
〞你是害怕那些巧合的事件﹖〞雨梅頓覺這對沙慕凡來說﹐好不公平呀﹗〞是巧合嗎?嵐香就是因為不願嫁他才會自殺。〞說起四格格﹐瑜沁就感到淒愴不已﹐諸阿哥與格格當中﹐她和嵐香最有話聊﹐自嵐香死後﹐她每每都會夢到嵐香一雙哀怨的眼眸和如泣如訴的朦朧神惰。
〞你可千萬別想不開呀﹗〞雨梅抓緊瑜沁的手﹐不希望她因而厭世﹐為了不可信的傳聞而走絕路是最傻的。
〞我……我不知道。〞低柔欲泣的嗓音﹐將話語梗咽在喉中。
〞試著想想﹐或者那些都只是子虛烏有的傳聞。〞縱使雨梅根本不了解這個時代的沙慕凡﹐但憑直覺﹐她就是相信他。依稀記得上回他提到自己的過去時那種深惡痛絕的表情﹐她知道他也是滿心無奈的。
〞不﹐你無法想象他看我的眼神有多陰森﹐好似怨我入骨髓﹐恨不能立刻將我撕裂手刃﹐真的﹗我沒騙你。〞
說到這兒﹐瑜沁再也忍不仕顫抖﹐這種令她恐懼的記憶一直忘不去﹐她恨本無法偽裝成無所謂。
〞是嗎?〞雨梅仍抱持著懷疑。
〞那是他惡魔的本性。若你不相信﹐下個禮拜便是皇太後六十壽誕﹐他也會來﹐你瞧瞧便知。〞她緊握住雨梅的手﹐雨梅能感受到自她手心傳來的劇烈顫抖。
〞皇太後壽誕!〞
〞對﹐也是咱們皇女乃女乃的大壽﹐你那天可別再躲著不出來了。〞瑜沁知道每每沙貝勒出現是瞧不見雨梅。
〞哦﹗〞似允非允地﹐雨梅陷入自己的沉思中……翟穆王府書房內﹐燈火隱隱閃爍﹐流至窗縫外﹐形成一道狹光。
沙慕凡翻看著公犢﹐批示決策﹐表情專一。
三更鼓敲過.他合上文卷﹐深深吐了口氣﹐身為翟穆王爺的嫡長子﹐身負之重責可想而知﹐私底下所做的努力不足為外人道﹐然重重的陰霾卻依然不留余地地覆上他沉重的心。
突然﹐他憶及半年前母親臨終前的交代。沙慕凡搖搖頭
〞慕凡﹗我要告訴你。〞一行淚突地滑過老福晉的臉頰﹐〞其實額娘年輕時是伺候皇上的後宮娘娘。〞沙慕凡一楞﹐手微微一顫﹐但沒說什麼。
〞由于我深皇上寵愛﹐居然招來皇後的妒嫉。〞她嘆了口氣﹐〞當時你阿瑪是眾王爺中與皇上感情最好的﹐于是他就常進宮找皇上談心。〞
〞後來呢﹖〞他的語氣略帶急促。
〞有一天﹐皇上不在宮內﹐王後便污陷我。她在我的飲食中下迷藥﹐命公公們將我抬進皇上的寢宮﹐而後頒懿旨請你爹進宮﹐就這樣﹐他看見躺在床上衣著不整的我﹐也正好被進宮的皇上撞見。〞說至此﹐她不忍淚水婆娑﹐〞皇上深愛我﹐誤會之下﹐雖心痛﹐卻不忍責罰﹐便不問原由的將我賜給了你阿瑪;你阿瑪宅心仁厚﹐便毫無怨尤的拾回了我這個下堂妻。〞
沙慕凡瞇起眼﹐臉部肌肉明顯地抽動著。
〞不久﹐我有了身孕﹐你阿瑪一直以為是皇上的骨血﹐為此﹐他螫伏在心中已久的恨意萌芽了﹐他開始對我冷言冷語、百般嘲諷。〞老福晉輕咳數聲﹐每咳一次﹐就是一陣心痛。
〞那我究竟是。〞冷冽的僵硬之色滿布在他深刻的臉上。
〞你是你阿瑪的親生兒子﹐只是早產了一個月﹐但他始終持疑。〞她猛地一咳.咳出了血絲。
〞額娘﹐別說了﹐我去請大夫。〞他故意以漠然來忽略心中的狂悸﹐而且﹐母親的身體已不容許她再多言。
〞但沙兒﹐我愛的還是皇上。〞她拉住他的衣服﹐最後一絲力道拉住他企圖離去的身軀。
〞陣年往事﹐別再說了。〞
〞但我恨皇後﹐是她害了我的一生;也是她﹐讓你在你阿瑪的嚴厲苛責下長大。〞福晉的話使沙慕凡面色一僵﹐眼瞳中泛出冷凝的幽光。
自他有記憶起﹐每天有的僅是嚴苛的訓練﹐馬術、拳腳、武學、文章﹐只要稍一不慎﹐便會招來一頓毒打﹐阿瑪總是邊打過怒罵著︰〞我打你是為你好﹐誰要你身份不同、地位不同﹐我是代人管教你﹐別毀了我的名譽……。〞
原來……他低聲冷笑﹐危險的眸光激射而出。皇後貴為國母﹐當然居心厄測、殘忍自私。他該復仇嗎?他雖動不了她﹐可以動她的掌上明珠瑜沁格格吧﹗此事﹐他未向阿瑪提及﹐他已經長大了。不再是以往受盡非人折磨的男孩﹐年邁的阿瑪對他再也構不成威脅了。
瑜沁格格……從那天起﹐她便成了他狩獵的目標﹐日後報仇雪恨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