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莊主饒命,這不是我的本意呀,我不願這麼做的,一切都是齊少鳴指使我的,求莊主饒我一條生路吧!」
一直在旁靜觀的寒雨抬首望著孟凌,他正一臉沉思,復雜的神色教寒雨一時模不著頭緒。莫非──他認得齊少鳴這號人物?他們之間究竟曾有過什麼恩怨?
好吧,老公忙著思考,她身為人妻,暫時替他主持一下好了。
她不屑地睨著許世昌,這人還真不愧為「小人」,一旦東窗事發,就只想到自己保命,即使要出賣別人當墊背也在所不惜,什麼江湖道義、什麼人格志氣,早丟到一旁涼快去了!
「你還真是『小人』這個名詞的最佳詮釋者,把小人該有的貪生怕死、見風轉舵、背信忘義等等特質發揮得淋灕盡致、絲絲入扣、入木三分!」她嗤之以鼻,淡淡地譏諷。
寒雨一出聲,許世昌立刻將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喬孟凌看來頗重視這女人,若他哀求她的話,喬孟凌也許會因為她而改變心意,放他一條生路。
「夫人救命!請救救小的,小人感激不盡、沒齒難忘!」許世昌又是哀求、又是磕頭的。
寒雨厭惡地皺了皺眉,才剛說完而已,他馬上就表演了這一手「見風轉舵」。
寒雨一時玩心大起,故做沉思。「救你?嗯,這個嘛……」
「是,謝謝夫人!」許世昌喜出望外,高興地猛謝恩。
「等等,我說了幫你嗎?各位,小女子記性不好,麻煩哪位告訴我,我何時承諾要代他求情了?」她一臉苦惱,費力思索的模樣。「糟糕,相公,人家忘了,你記得嗎?」
孟凌忍著笑,看到寒雨眼中閃著慧黠靈動的光芒,他就知道愛妻又閑得發慌,想整人的頑皮個性又冒出頭了,所以他也不好壞她興致,就放她玩個夠吧!
「娘子,妳明知為夫的我只比蝴蝶聰明一點,怎記得了這麼多的事呢?」他不著痕跡她朝她眨了眨眼,寒雨點點頭,表示收到。
「嗯,這樣啊……其實我也很同情你,何況上天有好生之德──」在許世昌轉憂為喜的同時,她又冷不防地補充。「可惜我不是上天,我沒有好生之德。」
在座者莫不輕笑出聲,除了極力維持表面冷酷、不讓泉涌的笑意出口的孟凌之外。
「那……」許世昌真的是無所適從了。
「我打算替你求情,饒你一命──」
這回表示得夠明白,應該錯不了吧?許世昌再度叩首迭聲道謝。「多謝夫人大恩大德、多謝夫人伸以援手……」
「可是我想不出我為什麼要幫你耶,傷腦筋,這對我又沒啥好處,我干麼浪費口水?還是算了。」
許世昌面色如土,終于看清這女人把他耍著玩,也徹底死心認命了。
這回,真的有人控制不住大聲笑了出來,原來嚴肅凝滯的氣氛,寒雨一來倒也把歡笑一道帶了進來,若不是下頭還跪著個人,此刻還真有點像在開「同樂會」!
孟凌清了清喉嚨,掩飾想笑的沖動。該準備出面了,再任她搞下去,所有威嚴的氣氛都快被她破壞殆盡了。「我想,你該也認清楓喬莊主的能耐了,不管是你還是齊少鳴,想對我造成影響,不啻是異想天開。回去告訴齊少鳴,我不想與他為敵,過去的心結、誰是誰非都已成了難挽回的事實,再計較也沒有什麼意義了。」
這──是什麼意思?許世昌迷迷糊糊的,深怕這又是另一場玩笑。
好啦,事情告一段落了,老公該可以還給她了吧?寒雨環著孟凌的腰撒嬌道︰「相公,人家肚子好餓哦,為了等你,我到現在都還沒用午膳呢!可不可以去吃點東西了?」
「嗯。」孟凌一點頭,寒雨立刻開心地拉著孟凌往外走。
「莊主!許世昌他……」
「笨!我相公的意思是要你們放了他!」寒雨好心地回過頭解釋。
「可是──」
「我說,放了他!」孟凌堅定的下令,只差沒說︰你們煩不煩呀,沒看到我正要陪嬌妻吃飯嗎?要是害我心愛的妻子餓著了,我就讓你們吃不完兜著走!
「是。」
※※※
用過午膳,寒雨首先提出她的疑問。
「孟凌,齊少鳴究竟是什麼人,和你之間又有什麼恩怨?」
「妳不知道?」孟凌訝異地挑了挑眉。「我以為妳該記得他的。」
「記得?」那不就表示,她以前曾見過他──不,應該說從前的楚寒雨見過他。「就當我忘了吧,你告訴我好嗎?」
「這該由許多年前說起,齊少鳴的父親有個貌美無雙的未婚妻,可是最後,那女子成了我爹的妻子、我的娘親!這該怎麼說呢?我父母的兩情相悅因他們的不諒解,所以成了他們所說的「奪妻之恨」,而後,他們一再明里暗里地打擊我們,而我們又豈有坐以待斃、任人宰割之理?如果我父親有心要斗,他們早就垮台了,雖然我們從不正面挑舋,卻也沒理由示弱,于是一場商場、情場的戰接踵而來,齊家早已勢衰力薄,最後齊少鳴的父親禁不起打擊,竟然想不開──自殺了。自然而然的,齊少鳴又將這筆帳算在我們頭上。上一代的恩怨,本來和我是沒有關聯的,偏偏,齊少鳴愛慕一位才貌兼俱的絕色佳人已久,據說,他揚言非此女不娶,而很巧的,」他苦笑了一下。「那女孩最後成了我的娘子,我此生的最愛。」
寒雨好像有點懂了。「你指的是我嗎?」
「除了妳還會有誰?」他輕點一下她小巧的鼻尖。「這也是當時我曾想過要退婚的原因之一,我不想再加深雙方的仇恨了,但,顯然我沒有選擇的余地。所以,「殺父之仇」加上兩樁「奪妻之恨」,使他不遺余力地打擊我。許世昌便是他安插在我手下的內應,雖然我早有懷疑,卻沒有具體的證據,直到昨晚他潛入書房欲竊取帳簿時,才教我逮著。」
「記得──湘兒好像告訴過我,有位姓齊的屢次上門向爹爹求取親事,總教爹爹給婉拒了,這人大概就是齊少鳴……唉呀,人家不怎麼記得了啦!」
「這我倒是問過岳父。他說兩年前妳上普寧寺進香時,曾經遇上一名男子對妳痴纏不休,之後就不放棄的上門求親,那人便是齊少鳴。怎麼,妳當真全沒印象了?」
兩年前?拜托,她怎會知道!
「管他是誰,反正沒我相公這麼出眾就是了,我只要記得你就夠了。」她又跳進他懷抱,簡直把他的腳當成了公共坐椅──不,是她的私人坐椅。
而孟凌,他看起來十分樂意寒雨三不五時往他身上黏。他輕觸她紅灩灩的唇瓣,柔情蜜意地吻著,一路滑下她吹彈可破的賽雪肌膚,吻上她柔軟的發絲。「肌膚若冰雪,綽約若處子……寒雨,任何詞句都無法形容你萬分之一的美,對我而言,妳就是世上最美的女子……」
寒雨不語,靜靜倚著他,享受此刻旖旎如詩的繾綣情懷。
※※※
這些天,孟凌忙得不象話!早上,寒雨醒來,他便已不見人影,每每總到入夜時才回房,見著了面,他也總累得倒頭就睡。寒雨倒也不是抱怨孟凌冷落了她,她知道他經營的事業遍布各地,舉凡茶樓、客棧、布莊、木材行、小吃館等皆有含括,所以忙也不是沒有道理的,她只是看他每日埋首帳簿,忙著安排各種大小事務,累得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為他而心疼罷了。
二更天了,孟凌又還沒回房,她不難料到他一定又在書房忙碌著。
輕輕一嘆,她托著香腮坐在桌前等他,她早習慣了在孟凌懷中入眠,少了他溫暖的胸膛,還真是孤枕難眠呢!
等著等著,睡意侵襲她昏昏欲睡的腦袋,竟在桌前打起瞌睡來了。
孟凌一回房便看到伏在桌前打盹的寒雨,很明顯地,她是在等他,愧疚頓時溢滿胸口,他放輕步,想在不驚動她的情況下抱她上床,卻仍然驚醒了她。
寒雨揉揉惺忪的睡眼,看清了眼前的人。「孟凌?你忙完了。」身子輕輕一動,才發現自己正在他懷中。
「嗯。要休息怎麼不上床去呢?這樣很容易受寒的。」
「人家想等你嘛!」
孟凌解下外衣,跟著在她身旁躺下。「對不起,寒雨,這些天我……」
「沒什麼的,你做你的事,我沒關系,只要答應我別累壞自己,好嗎?」她阻止孟凌歉意的言語,釋然地笑了笑。
「我答應妳。」孟凌心口暖如溫酒,指尖輕輕畫過她優美的下巴。「妳也一樣,以後別等我了,困了就先去休息,別讓我掛心,嗯?」
「嗯。」帶著滿足的笑容和孟凌一腔柔柔的情意,她酣然入夢。
※※※
棒天,她依然一醒來就不見孟凌的身影,用過早膳,她閑來無事學著古代女子認認真真地刺起繡來──雖然成品,呃,不怎麼賞心悅目。
不過,這些日來的努力與學習,她倒也進步神速,成果不再這麼令人噴飯,雖還不能得心應手,倒也還不錯。
中午用過午膳後,無意中听小媛提起孟凌忙到尚未用餐,寒雨二話不說,立刻直奔膳房,取了些孟凌平時愛吃的菜肴及白飯送往書房,果然,孟凌正埋首案牘,桌前擺著一些個大小賬本。
「老公,你不乖,又不吃午飯了!」寒雨一進門就指責道。
孟凌抬起頭,放下手中的毛筆。「妳怎麼來了?」
她舉起手中的竹籃。「為你送飯呀!迸人說民以食為天,天大的事也得吃飽再說。」不待孟凌應允,她主動幫他收起帳簿迭在一旁,再將飯菜一一端出來擺在他面前。
「喏,筷子,還有飯。」她一一遞給他,孟凌含笑接過。
孟凌吃著,又像想到什麼似的,停下來望著她問︰「妳為什麼不問問我最近為什麼這麼忙?」
寒雨聳聳肩,幫他夾了些菜進碗,再將筷子還給他。「你認為該告訴我的時候,我自然就會知道,否則我又何必為難你。」
「難道妳一點也不好奇?」
「當然好奇呀!但是我更希望我的相公別餓著了,所以,如果你想告訴我,你得先吃飯。」
「好吧。」他點點頭,在寒雨的監督下,慢條斯理地解決完眼前的食物。「行了嗎?」
「對嘛,這樣才是听話的乖寶寶。」寒雨獎勵的給了他一個香吻,隨即開始動手收拾桌面的碗盤。
孟凌握住她忙碌的小手,使力一拉,寒雨便跌入懷中,坐在屬于她的「私人坐椅」上。「現在,輪到妳乖乖听我說了。」
「洗耳恭听。」
「這十來天,我之所以這麼忙,是因為我打算和我的寶貝妻子出外游玩,所以渡假之前,我必須提前安排好各方面的人事問題,確保我不在的期間一切都沒問題,懂了嗎?」
「渡假?」她呆了一下,然後喜悅燃亮了她的雙眸。「你是說──你要帶我出去玩?」
「難不成我有很多『寶貝妻子』?不是妳還有誰?」他好笑地望著她孩子氣的驚喜表情。
「噢,太棒了!」她情不自禁地啄了一下他的唇。「謝謝你,孟凌!」
他欣慰地望著她發亮的臉龐,能換得她如此燦爛的笑顏,這些天的辛苦全煙消雲散,一切努力都是值得的。
「我們要去哪兒游玩?」她雀躍地問。
「杭州。」他說。「杭州西湖的景色是最美的,每逢春季,百花爭妍,蜂蝶成群,觸目所見,處處美景,所以總是游客如織,騷人墨客、文人雅士總愛一游西湖,吟詩歌詠一番。」
「杭州──」好熟悉的名詞……她呆怔著,不過此刻喜悅卻蓋過了所有的思潮。「我已經迫不及待了呢!記得以前看書曾讀過,元佑四年,著名的大文豪蘇軾出任杭州太守時,曾建西湖長堤,就是有名的蘇公堤是吧?」孟凌點點頭,她笑得更燦爛了。「可是我一直沒能親身一游,這番我可要好好玩個夠。」
孟凌憐愛地輕捏一下她的鼻頭。「瞧妳,一說到玩就像個孩子一樣。」
「但,你就愛這樣的我,不是嗎?」她甜甜地笑著。
看著她如朝陽般璀璨的笑容,滿足與幸福的感覺漲滿了心口,他忽然覺得,只要能一生守著她,就是上蒼莫大的恩賜,其余的一切都不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