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服務生的帶領下走入包廂,邵娉婷已然在座。這令他有些意外,本已做好準備要再等她一個小時的。
「晚安,你來得真早,吃過了嗎?」關梓群率先打招呼。
邵娉婷抬頭笑笑。「今天沒軋戲,送瑞瑞回去後,索性就早點來了。」
所以先前她之所以遲到,是因為趕戲趕得昏天暗地,無法自主?
鎊自點了餐,關梓群打量她。「這里沒有別人,你墨鏡要不要拿下來比較方便?」
沒辦法,前陣子才傳得滿城風雨,得小心為上,連談事情都得選密閉式包廂,要再被逮到話柄,就真的跳到黃河都洗不清了。
邵娉婷拿下墨鏡。今天的她仍是脂粉末施的素淨臉龐,她想,他應該會比較想看見這樣的她。
「今天那麼早打電話給你,希望沒打擾到你的睡眠。」
「沒。我本來每天七點就要起床。」關梓群凝視她眼下的暗影。「昨晚沒睡好?」是因為他說的那些話?
「你誤會了,這是今年最流行的彩妝。」
得了吧!他還不至于瞎到分不清是黑色眼影還是黑眼圈。
懶得和她瞎扯淡,直接切入主題。「你說,要我幫什麼忙?」
邵娉婷靜默了下,斂去笑意。「正如你心里想的那樣,瑞瑞不是我的表妹。」頓了頓。「你不問嗎?」
何必問?「能那麼相像,不是母女就是姊妹。」
她輕笑,雖然那抹笑看起來有點苦。「她是我的女兒,我生她的時候甚至還不滿十八歲,自己都還是個孩子,你告訴我,我要怎麼去養另一個孩子?」
必梓群不搭腔,無聲等著她往下說。
「一個未婚生子的未成年少女,連自己的未來在哪里都很茫然,只好將她交給我阿姨。前兩年,阿姨過世,我曾經有想過要將瑞瑞接回身邊,但是我不敢,其中一部分的原因,是不知道要怎麼向瑞瑞解釋我們的關系,為什麼表姊會變成媽媽,媽媽會變成姨婆……這樣的僵局,就像是棋盤上隔著楚河漢界對峙的兵卒,誰也不敢輕舉妄動,害怕打破現有的平衡,直到你跟我說了那些話……」
「我不知道瑞瑞那麼不快樂,她每次與我見面,都表現得很開心——不,或許說我其實知道,只是不敢讓自己面對,那份對她的虧欠。」
「昨晚我跟她把話說開了,才發現原來她那麼早熟,接受度比我想象中還要來得高,很多事她其實都清楚,根本不需要我再多做解釋,她只怕媽媽為難而已……你說的沒錯,瑞瑞很愛我,而我不希望,有一天她會恨我。」
必梓群靜靜聆听,一面思考︰「你說,一部分是擔心瑞瑞無法接受,那另一部分呢?」
侍者送上餐點,中斷了他們的談話。
餅了一會兒,才又接續。「這就是我今天找你的重點。我已經決定要把瑞瑞接回身邊了,但是兩年前阿姨過世時,我就有找姨丈談過,他不肯放手。」
「原因呢?」
「為了錢吧!瑞瑞在他們那里,我交付的生活費、教育費並不少,但是我知道,他們其實沒有善盡照顧瑞瑞的責任。以前我阿姨在時,還有個人關心她,但是這兩年,我姨丈開的小吃店生意並不好,入不敷出,加上他三個孩子一個剛要上大學、兩個還在讀高中,這也是不小的負擔,得靠這些錢貼補。我提過要給他們一筆錢,但他們不要,他們只想把瑞瑞綁在身邊當活人質,保障他們往後的生活無虞。所以我才會找你,如果我想要得到瑞瑞的監護權,該怎麼做?」
必梓群凝思片刻,迅速將重點做歸納。「先從法律的層面來分析這件事。民法規定,旁系血親在六親等以內及旁系姻親在五親等以內,輩分不相當者,不得收為養子女,瑞瑞與你阿姨在六等親內,且輩分不相當,所以我想當初登記時,瑞瑞的身分應該是婚生子女。但是要證明你和瑞瑞直系血親的關系並不難,驗個DNA就行了。」
「再來,瑞瑞在那里,並沒有得到妥善的照顧,雖無直接施虐,但疏于管教是事實。兒童及少年福利法第48條載明,若是監護人對兒童及少年疏于保護、照顧情節嚴重的話,那麼孩子的最近尊親屬,得聲請法院宣告停止其親權或監護權之全部或一部,另行選定或改定監護人;對于養父母,並得聲請法院宣告終止其收養關系。我們能證明瑞瑞在你身邊可以得到更妥善的照顧,這些年,你與孩子有往來,同時也不曾間斷提供小孩成長所需,並不算遺棄,你如果真的要打官司,我可以告訴你,我有把握。」
停了會兒,再接續。「但這是下下策,除非走到最後一步,否則我並不建議這麼做。你是公眾人物,與一般人不一樣,事情鬧開來你的損失只會更大,光是輿論、媒體的追逐,你吃得消瑞瑞也未必能承受,甚至可能會賠上你的演藝事業。你姨丈也正是吃定你這一點,不是嗎?如果你不反對,告訴我你的底限在哪里,我以你的委任律師的身分出面和他談,盡可能談出一個大家都滿意的結果。如果他夠聰明,會懂得權衡輕重,畢竟你是孩子的生母,真要鬧上法院,他完全沒有勝算,損人不利己,他何必?」
分析完了,喝口茶,見她不發一語,只是托著腮笑望他,忍不住問︰「你笑什麼?」
她還是笑笑地,回道︰「沒什麼,只是覺得,我煩惱了一個晚上的事情,被你三言兩語一說,好像變得簡單很多。」
「本來就沒有那麼復雜。」
「不,我覺得身邊還是要有個男人扛事情,有肩膀的男人很帥喔!糟糕……愈來愈欣賞你了,怎麼辦?」
「……」為什麼那麼嚴肅的話題讓她三兩句話一說,就又不三不四起來?
他揉揉有些疼痛的額頭。「邵小姐,我是因為答應瑞瑞要幫她,沒有其他的意思。」請別做不當聯想,OK?
「你不是想瑞瑞當你的女兒?娶我就好啦!」
「是干女兒!」和孩子的媽完全沒有關系。
「干女兒也是女兒,所以我們是孩子的爸媽嘍?」
「……」到底是他表達能力有問題還是她理解能力出狀況?為什麼他們的話題永遠兜不起來?
「邵小姐,你故意的吧?」一開始或許會被誤導,可他終究不笨,不會永遠將她誤判成胸大無腦、一見男人就發癲的花痴,相反地,他覺得她有很嚴重的故意成分。
戲弄他,很好玩嗎?
啊,被發現啦?邵娉婷有些惋惜。「你這人真難玩……」正經八百的,說說笑都不行?
……沒有人會很樂意被玩好嗎?
必梓群忍不住檢討,自己到底是做過什麼,引起她大小姐的玩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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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事情圓滿解決,一切都如關梓群所預料,甚至不需要打官司。
今年九月瑞瑞就要正式上小學了,她希望趕在那之前處理完相關手續。對女兒而言,這是人生一個重要的階段,以往不能陪在她身邊,錯過了太多珍貴的成長紀錄,至少要親自牽著女兒的手上小學,幫她準備校服、書包文具等瑣事。
她每天都好忙,忙著布置女兒的房間,打點生活用品。住進來的第一天,母女倆牽著手逛超市,買了好多的食物、餅干和飲料,慶祝母女團圓,瑞瑞堅持邀請關梓群和悅悅到家里來一起慶祝,她好感謝關叔叔的幫忙,還有第一個交到的好朋友悅悅。
于是,關梓群再度干起劫匪勾當,到兄長家把人家的女兒劫走。
再然後,一進門看到滿桌的食物和啤酒罐,他就暴走了!
「邵娉婷,你在想什麼?!居然給未成年幼童喝啤酒!」一把抄過瑞瑞手上的玻璃杯,將冒著氣泡的澄黃液體三兩口灌光……
呃……愣住。是隻果西打。
「關叔叔,那是我喝過的,你很渴的話,桌上還有……」瑞瑞可憐兮兮地看著他,不敢怒,更不敢言。
一旁的邵娉婷已經笑倒在沙發上了。
很窘……他沒看到地上的汽水瓶。
「這……也是故意的吧?」她存心誤導他!
那天晚上的氣氛很輕松,就因為太輕松、太愉快了,被孩子純然的快樂氣息所感染,在外頭向來滴酒不沾的關梓群也小喝了點。
不多,真的就是一小杯,他向來節制,何況待會兒還得開車載悅悅。
但邵娉婷就不一樣了,看得出來她心情很好,啤酒一瓶喝過一瓶,喝不夠還拎出冰箱里的兩瓶梅酒。
「你還要喝?」眼看著兩瓶梅酒也快陣亡了,她又在物色新目標。
「怕什麼?我又沒醉。」
是啊,她是沒醉,說話條理分明也沒有大舌頭,只除了頰上被酒氣醺熱的淡淡嫣紅。
「你酒量真好。」他現在知道,為什麼她敢初見就在他面前喝酒,因為她根本就是千杯不醉!男人想灌醉她亂來,省省吧!
「呵,怕了吧?」
這有什麼好得意的?女酒鬼。
兩個小的已經吃飽喝足兼玩累了,窩在同一張沙發上睡得東倒西歪,他起身先將瑞瑞抱回房,邵娉婷在前頭幫他開門,替女兒蓋好被子,再將擺在床邊的小熊女圭女圭輕放進她懷中,凝視了一會兒,才輕巧地關上房門離開。
小熊女圭女圭,是關梓群剛剛來時拿給她的,現在已經不會有人刻意弄壞屬于她的東西,不需要他代為保管了。
她說,那是她最喜歡的布女圭女圭,要放在床邊,每天都看得到,每天都要抱它。
她的女兒,很單純,誰對她好,她就會很珍惜那個人給的點點滴滴,終生不忘。這種個性,真像年輕時的她。
回到客廳,看見那個男人月兌下外套替佷女蓋上。他照顧小孩很細心,標準愛家、寵小孩的居家好男人。
她也是後來留意他和瑞瑞、悅悅之間的互動,才慢慢發現,什麼一絲不苟的嚴肅形象都是騙人的,這男人根本就是歐巴桑性格,一張嘴有夠會碎碎念,比女人還嘮叨。
那一刻,她竟有那麼一點嫉妒瑞瑞,他從來,不曾對她展現過那一面,只有他真心接納、在乎的人,才能見到他的牽掛叨念。
難怪,瑞瑞會那麼喜歡他。
她無聲來到他身邊,順著沙發席地而坐,圈起手臂半趴在沙發邊緣,肘臂壓到他剛剛披在悅悅身上的西裝外套,上頭還有他殘留的余溫,這是他的氣息……
醺紅發熱的嫣頰,不著痕跡輕蹭了下,流泄依戀。
誰也沒開口說一句話,好半晌,她低低吐出一句︰「……謝謝。」
謝他,為她們母女做的一切。
他側眸,瞥她一眼。「不客氣。」
「梓……」她頓了會兒,遲疑道︰「梓群,可以這樣喊你嗎?」
他再看她一眼。「可以。」
「那,我之前說過那些亂七八糟的話都不算,那是鬧你的,現在開始才是真的。」她伸出手,很鄭重地自我介紹。「你好,我是邵娉婷。」
凝思一秒,他伸手握住。「我是關梓群。」
「朋友?」她問。
「朋友。」他回應。「以後要是有什麼事,可以來找我。」
「這麼想當我的肩膀扛事情啊?」
「……」又來了!才說要認真而已,牛牽到北京還是牛。
抽回手,照慣例當剛才是耳鳴。
她笑了笑,又趴回原處,不急著找話題,只想在深寂夜里與他共處,安安靜靜、不說一句話也好。
「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打算?例如呢?」
「我是說……瑞瑞的父親……可以問嗎?」擔心觸踫人家的傷心往事,他問得格外猶豫。
邵娉婷隨意瞄他一眼。「你的想法很有趣。」
「你又知道我在想什麼?」
「那還用說?你一定是在想,純情天真的十七歲少女,對愛情懷抱如詩如畫的憧憬,和豪門貴公子陷入無法自拔的熱戀中,但是平凡的身分被對方家庭嫌棄,接著棒打鴛鴦,含淚生下女兒交給姨媽撫養,又礙于演藝圈生態無法承認女兒,只能對外宣稱姊妹身分……這種媽媽是歌星的劇碼我小時候就看過了好嗎?不只說,我還可以唱給你听咧!」她是演員耶,這種八股劇本都演過八百遍了!
貧瘠的想象力被羞辱到體無完膚,他微窘。「那不然呢?」
「你想太多了,沒有你以為的那麼復雜,但也沒那麼單純。」
「真是個好答案。」他涼涼諷道。有說和沒說的差別在哪?
「瑞瑞……」她垂下眼瞼,聲音低得听不見。「不是愛情下的結晶。」
「呃……」心髒一跳,他愕瞪著她。
「你看起來很意外。」
「這……也是鬧我的吧……」他愣愣地道。枕著手臂的邵娉婷偏頭瞧他,表情平靜得實在不像是在說自己的事。
「不是。如果你想知道,我會說。」
「你不用說!」該死!問到不該問的東西了。
任何不在以愛情為前提之下有的孩子,不管哪一種,都有一定程度的難堪,她干麼要這麼老實?這種事她可以不必告訴他的。
她沒有意外地微笑。「就知道你會這樣說。」只要是人,都有好奇和八卦的本性,明明她願意說了,這男人卻因為意識到會傷害她,反而比她還著急地阻止她。
「你真的是好男人耶!」
「這跟好男人無關。無論你過去經歷過什麼,都沒有向任何人交代的必要。」
「有差嗎?反正都聲名狼藉了,少這一樁也美化不到哪里去。」無所謂,她早就看得很開了,不夠堅強,根本熬不到現在。
「那又是另一回事,別人怎麼想你、怎麼評斷,你無法阻止那些言論傷害你,但是你不必連自己都這麼做,附和別人加諸在你身上的一切。」
她的人生,到底經歷過什麼?
螢光幕前艷光四射,螢光幕後素淨清雅;人前八面玲瓏、嬌妍嫵媚,人後真誠純樸、孤單脆弱……那麼多的保護色,其實說穿了,她也只是個二十四歲的年輕女子而已,卻已經遭遇父喪、母亡、未婚生子等一連串的打擊,十八歲就得被迫成長,面對人情冷暖及生活重擔,一般人用一輩子經歷的考驗,她似乎已經嘗盡了。
也許是一份惻隱之心,讓他對她多了些許不忍與關注。
「你這男人……」她笑嘆。大概也只有他,還會認為她的名聲重要,一般人只會覺得她很放蕩,殘花敗柳一株。
必于她的傳聞,多不勝數,而且通常都是不堪入耳的。
十八歲時進入演藝圈,年紀雖輕,卻有極傲人的身材,經紀公司建議她,清純玉女已經太多了,她雖然美,卻也未必能吃香到哪里。
她得生活、她還有女兒要養,顧不了清高的風骨,她拍過寫真集、也與男演員演出過血脈賁張的激情鏡頭,只要不賣身,不傷風敗俗,她不稀罕玉女形象。
于是,關于她很好上、與一線男星勾搭建立人脈、女主角的演出機會是靠睡導演而來……這類的傳聞甚囂塵上,沒人看見她的努力、她的演技以及歌聲。
同一個鏡頭,不滿意,她可以頂著大太陽連續拍上一整天,同一首歌她可以在錄音室一唱再唱直到制作人說OK……經紀人為她叫屈,她紅,靠的是實力和敬業精神,而不是身體,可是有什麼辦法?她走的是性感美艷路線,觀眾認識的、喜愛的、接受的,就是這樣的她,他們也無能為力,她也早已學會不去試圖解釋什麼,不管她怎麼說,別人也還是會那樣想。
而這個男人,眼神沒有輕視,給了她一分尊重,還說,當她是朋友。
朋友啊……她在心底無聲輕嘆。這樣一個讓人心動的男人,要想不愛上他,真的很難呢……唉,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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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這樣一個朋友的感覺,似乎還不賴。
他們幾乎不住來,畢竟有身分上的顧慮,不想又被大作文章,而偶爾通個電話,也多半是為了瑞瑞的事向他請教。
不過她的嘴還是會不定時擺爛地調戲他,他一向是左耳進右耳出,反正她十句話里要是沒有一句鬧他,就會半夜睡不著,要是跟她認真,他就遜掉了。
有一回,他也不曉得哪根神經搭錯線,居然很嚴肅地回她︰「我有交往三年的女朋友了。」
她愣了一下,然後放聲大笑,笑到眼淚都快逼出來了。「哈哈哈——你還認真了啊?不用你說我也猜得到好不好?男人哪,十個有八個是渾蛋,一個是Gay,只能當姊妹淘或好哥兒們,最後的那個絕品呢,肯定也早就被手腳快的女人訂走了,留不到我來愛慕……難道你會是Gay嗎?」
「……當然不是。」算她狠,連夸獎听起來都像在損人。
話又說回來,她這個人還算知恩圖報,知道先前很麻煩他,自從知道他有女友之後,偶爾有些不錯的舞台劇啦、音樂會什麼的,人脈頗廣的她,都會弄個兩張票來「孝敬」他,叫他帶女朋友去看。
這天晚上,正準備要就寢,床頭的手機突然響起來。
留意了一下,十一點五十分。他通常十二點左右就寢,知道他習性的人都不會在這時撥電話來,除非有急事。
他一邊猜測來電者,一面下床接听。「喂,我關梓群。」
「我知道你是關梓群……」聲音小小的,支支吾吾。
「我還知道你是邵娉婷。」他沒好氣道。哼,一副心虛樣,肯定又有什麼麻煩事。這段時間以來,他算是模透這女人的性子了。「發生什麼事了?」
「呃……呵呵,你好聰明喔……我怎麼會那麼崇拜你呢……真的,你是英雄,你是偉人,你生來注定是要讓人膜拜的……」
「得了你!我還黃花岡七十二烈士!」還偉人?狗腿成這樣。「到底說不說?再鬼扯別怪我掛你電話。」
「就……就……我現在在XX分局,拜托、拜托來保我啦……」
走出警局,關梓群一直瞪著她,瞪到她頭皮發麻。
「瑞瑞,孝順的乖女兒,幫媽媽擋一下……」可恥的母親,直接抱高女兒當擋箭牌。嗚嗚,他的眼神好嚇人……
「還敢提瑞瑞!邵娉婷,你好樣的!」壓抑了兩個小時,終于隱忍不住爆發開來。
听到她人在警局,他嚇得一路飛車趕來,結果呢?妨害風化,真有她的!為了這種事被揪到警局,虧她還有臉向他求助。
「我又不是故意要麻煩你的,我經紀人剛好出國了嘛……」律師本來就是要保人的嘛,小氣巴拉……
「你還敢說!」他爆吼。「你沒事跑去看什麼月兌衣秀?她們有的你沒有嗎?還帶未成年兒童去!」
幸好他和那個分局的員警有點交情,消息壓得下來,不然她就等著明天被八卦雜志大書特書吧!
「影視紅星出入情色場所,夜半警局候保」——這要報出來能看嗎?自己什麼身分,她到底有沒有自覺啊!
「又不是那樣……」她不服。
還有臉辯。「好,那不然是哪樣?」
她最好有個不錯的解釋,說服他為什麼會半夜不睡覺,拖著女兒跑去看月兌衣秀!有人媽媽是這樣當的嗎?簡直火大!
「我只是半夜肚子餓,帶瑞瑞一起出來覓食好不好……」
「覓食?」他冷笑,覓到警局里?
「是真的!每年中元普渡,那里都很熱鬧,搭好幾個戲台子,還有不少流動攤販,我只是路過被吸引,進去買支熱狗配紅茶,順便站在台下看看歌仔戲而已……」然後條子杯杯就來了,抓不到對面那台妨害風化的,偏要逮在台下規規矩矩看歌仔戲、手里牽著小孩落跑速度比較慢的她來充數,她有什麼辦法?不能因為她臉蛋好、身材佳,就懷疑她也是從台上逃到台下來魚目混珠,偽裝路人甲啊!
「原來你還看歌仔戲。」被她一解釋,頓時哭笑不得。
「是真的歌仔戲,衣服包很多層的那種傳統戲劇,沒有一邊唱身騎白馬過三關,身體一邊磨鋼管!」她很多余地解釋,以免他誤以為是掛羊頭賣狗肉。
「夠了!你閉嘴。」什麼跟什麼啊?不倫不類。「你以為我會相信嗎?」
時尚大膽、性感美艷的影視紅星,嗜好是看歌仔戲,有沒有那麼傳統?她還可以再更扯一點!
「真的啊,你不信我還可以唱兩段給你听。」她可是從小陪媽媽看歌仔戲長大的,以前還想過要進團學戲,當歌仔戲演員呢!唉……遙遠的志願哪,想來真感傷。
「少給我嘻皮笑臉。」
「唉唷,你相信我啦,我發誓我真的不知道對面那一台已經月兌到精光了,往年尺度明明就沒有那麼開放。」她很衰耶,規規矩矩站在台下看歌仔戲也有事,一根熱狗都還沒吃玩呢!
「原來還有往年……」他已經完全無力,不知道該說她什麼才好了。
瑞瑞扯扯母親衣袖。「媽媽,我肚子餓。」
「你看、你看,瑞瑞也餓了啊。」立刻理直氣壯地提出證明。
廢話,半夜被你這樣拉著跑來跑去,折騰半天,不餓才有鬼。
懶得陪她鬼扯,直接牽住瑞瑞的手往前走,輕聲問︰「瑞瑞想吃啥?小籠包好不好?還是煎餃?蛋餅?燒餅油條?」
態度差那麼多!邵娉婷悶聲低噥,自己模模鼻子跟上去。
拉了拉身上的外套——那是不久前關梓群臭著臉扔過來的——靜靜跟在身旁,兩人之間隔著瑞瑞,他依然板著臉沒理她。
想起自出警局後,他叨念的每一句話,現在還在鬧別扭,愈想愈覺得這男人好可愛,忍不住就笑出聲來。
這人真的很有潛藏的歐巴桑性格啊!
「你笑什麼?」他臉色更臭了。還笑得出來,她的廉恥心呢?
「我現在才發現,原來你挺關心我的嘛!」會管她、念她了呢,呵!
「邵娉婷,有時候我真想掐死你。」人都在不爽了還要白爛,她是太白目還是不識相?
她才不是在鬧……
會生氣表示關心,會念她表示有在重視……不笑難道要叫她哭嗎?
「喂,你管東管西的,我又不是你女兒。」
「這麼有骨氣,剛剛求我去保你時怎麼不說這句話?」他回嗆一句。
這男人真的很小器……她再次肯定。
「好啦好啦,下次不會了,大男人別那麼愛生氣嘛。」她決定不告訴他,那種被他關心的感覺,真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