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換藥了﹐把翅膀拿出來。」聶少商冷漠的拿出藥箱﹐坐在床尾吩咐道。
羽衣听話的把翅膀伸出來﹐悄悄的回頭覷看他生硬的表情。
自從她從屋頂上下來之後﹐他就一直維持著這副臉孔﹐冰冰冷冷的﹐不像他平時愛笑又溫柔的模樣﹐一個晚上幾乎沒跟她說上幾句話﹐吃完晚飯後就關在房間里不理她﹐直到臨睡前才將她叫進去。
「你在生氣﹖」羽衣在換好藥後收回翅膀﹐轉過身子小心的問。
「我沒有。」聶少商低頭自顧自的收著藥品﹐語氣硬邦邦的。
「你有。」羽衣堅持地反駁。
「好﹐我有。」拗不過她﹐他干脆順著她的話回答。
「我已經向你道過歉了﹐也保證以後不會再偷偷往高處爬﹐為什麼你還要生氣﹖」
羽衣不明白﹐之前她再怎麼不听話他都可以原諒她﹐可是這次他怎麼會氣這麼久﹖「你愛怎麼爬我無法約束你﹐但至少在你傷勢完全復原前﹐考慮一下自身的安危﹐別讓人擔心。」他將藥箱放回櫃內﹐態度依舊冷淡。
「對不起……」「時候不早了﹐你該回房睡覺了。」他打開房門﹐示意她可以離開了。
「回房﹖我不能留在這里睡﹖」「今天天氣很好﹐沒有打雷。」他撇過頭不去看她臉上失望的表情。
「為什麼﹖以前不管天氣好不好你都會讓我留下來跟你睡﹐今天為什麼要把我趕去別間睡﹖」羽衣走到他面前想看他的眼神﹐而他卻將頭抬得老高故意不讓她看見。
「以前我沒考慮到男女有別。」聶少商對著天花板說出理由。
「你騙人。」羽衣咬著唇叫道。
「我承認。」他賭氣的應著﹐低下頭想讓羽衣看清楚他臉上的怒氣﹐不料才垂下視線﹐兩眼便只能固定在她臉龐那不知何時流下的兩行清淚上。
讓一名天使哭泣使他覺得自己像個罪人﹐聶少商的怒氣快速地被她的淚水沖散﹐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罪惡感﹐他嘆息地摟她入懷﹐以溫柔的擁抱向她致歉﹐只是……
她怎麼愈來愈愛哭呢﹖下雨天她會哭﹐作噩夢時她哭﹐看電視時也哭﹐連看本劇情有些悲涼的書也會哭得像個淚人兒﹐而他今天只是想稍稍表達自己的情緒……她又哭了﹐聶少商無措地想﹐她的淚腺好象有愈來愈發達的傾向。
「我生氣的原因不是因為你又往高處爬。」他輕聲解釋道。自從收留了羽衣後﹐他才發現自己不僅怕魏北海的纏功﹐也怕女人的眼淚。
羽衣仰著猶帶淚珠的小臉﹐等他把事情解釋清楚。
「別哭了﹐我不是在怪你﹐其實……只是單純的在吃醋。」他拭淨了她的淚﹐老實地說出自己發脾氣的原因。
「吃誰的醋﹖」羽衣不滿的質問。
「那個和你一起站在屋頂上的男人。」她與另一名男子有親密的接觸﹐使他醋海生波﹐也使得他的情緒大吼﹐不知該怎麼去處理胸膛里翻騰的妒意。
「我沒有和男人站在屋頂上。」羽衣理直氣壯地反駁。
「沒有﹖那個頭頂上有一綹白頭發的男人又是誰﹖」還說沒有﹖她明明和別的男人在一起﹐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小莫﹐他不是男人﹐是男孩。」羽衣張著無辜的大眼迎視他眼底的怒意。
「誰是小莫﹖」聶少商捉住她的話柄﹐緊張地追問。
「和我一起被關在研究所里的朋友﹐他只是個十六歲的孩子。」羽衣為自己抱不平﹐只因為她和一個還不滿十八的孩子在一塊﹐就讓她遭受一整晚冷冰冰的對待﹖孩子﹖聶少商□起了雙眼﹐「你和他一向都這麼親密﹖」「親密﹖我們哪有﹖他只是來看我並且和我聊聊。」她一向都是這樣和莫然說話的﹐那個莫然對她這個笨女人鄙視得不得了﹐她和他哪有可能會產生什麼親密行為﹖「我的視力很好﹐他在臨走前親密的抱著你﹐還在你耳邊輕聲細語﹐你們研究所里的人都是這樣聊天的﹖」在他面前對羽衣毛手毛腳﹐還用眼神給他一記下馬威﹐這算什麼普通的聊聊﹖「就為了這樣……你生我的悶氣﹖」羽衣不敢置信地望著他酸不溜丟又認真的臉。
「我說過我在吃醋。」聶少商不拐彎抹角地直接說明。
「你……壞蛋﹐我還以為你要把我趕出去了……」她抱著他又哭又笑﹐因為他的話心中感到既酸且甜。
「吃醋歸吃醋﹐我什麼時候說過不要你了﹖」聶少商捧著她的臉問﹐他哪有說過這種話﹖「你的表情像。」板著一張臭臉活像她欠他八百萬似的﹐她如何能不作如此想﹖「傻瓜﹐吃醋中的人哪能顧慮到表情好不好看﹖」他吻著她的唇﹐順便也吻上莫然曾經貼近的耳朵﹐算是消毒。
「都是小莫那個壞小孩﹐他要走之前故意陷害我﹐還說要我好好享受……」羽衣怕癢地躲至他懷里﹐她現在總算明白莫然要她好好享受指的是什麼了。
「享受什麼﹖」「這個……」她紅著一張臉支吾其詞﹐總不好告訴他莫然這麼做是故意要讓他吃醋的吧﹖「享受我的醋勁﹖」聶少商一猜即中。
羽衣只是笑著拉下他的頭﹐興高采烈的吻他。
「除了想讓我嫉妒外﹐他來找你是為了什麼﹖」他家屋頂上突然出現了個會跳樓而又摔不死的小朋友﹐這小朋友來找她一定不只是想引起他的嫉妒心而已。
「他來是想警告我﹐研究所已經派人出來找我﹐他要我躲好別讓他們找到。」羽衣嘆道﹐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現在外頭一定有很多人等著要緝拿她回所。
「我問你﹐那個小朋友是怎麼找到你的﹖」腦筋動得比較快的聶少商在她還在煩惱之時已經想到第一個問題。
「我沒問他。」她不認為這個問題有必要去探查。
「你不好奇嗎﹖」天地如此遼闊﹐這個小朋友怎麼有辦法從千萬人群中找到她﹖「不會啊﹐小莫很聰明﹐本事又大﹐他想找我就一定找得到﹐這世上沒有他不知道的事。」羽衣習以為常的說道。以小莫的能力﹐要找到她並不困難﹐天才嘛﹐做什麼事都是輕而易舉的。
她充滿崇拜的語氣讓聶少商才消褪的醋意又升了上來。「你喜歡他﹖」「不要對我吃這種醋﹐他只有十六歲。」羽衣嘟著小嘴嚷道﹐雖然她很高興他會吃醋﹐可是對方只是個小孩子啊﹗「年齡不是距離。」聶少商可不這麼想﹐以她的美貌﹐就算十六歲也可以成為他的敵人。
「我不會喜歡上小莫的﹐因為他總是叫我笨鳥、笨女人﹐而且還瞧不起研究所里所有的人﹐可是盡避如此﹐他還是我的好朋友。」那種天生就是天之驕子的人﹐能配得上他的當然也只有天才了﹐她這個笨女人哪有那種榮幸﹖「笨烏、笨女人﹖這小朋友相當猖狂自大。」聶少商因為這些稱呼而反感地皺緊了雙眉。
「因為他智商高、本領強﹐所以他是有那個資格對每個人都不屑﹐尤其是對我。」
羽衣卻是很認命﹐誰教他們倆之間的智商相差太遠了呢﹖聶少商則是很生氣有人這般貶損她。「他有什麼本領﹖」「小莫不只智商高﹐還會讀心術。」「讀心術﹖你哄我﹖」聶少商的反應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譚。
「我不會說謊﹐研究所里什麼人都有﹐他沒有本領怎麼會和我一樣被關進去﹖而且他在屋頂上時就偷看了我的心。」她搖搖頭﹐還舉例證明小莫的實力。
「喔﹖那他看到了什麼﹖」聶少商饒富興味地瞅著她。
「他說我愛……」羽衣話只說了一半﹐連忙咬住舌頭﹐免得自己泄了底。
「你愛什麼﹖」聶少商領悟地看著她紅透的小臉﹐摟著她的腰笑嘻嘻地追問。
「不能說。」她雙手按著嘴不肯透露。
「那個小朋友是以何種方法讀出別人的心﹖」「他用眼楮看一看就知道了。」羽衣有問必答地告訴他。
「那個小朋友沒得到你的同意就偷看了你的心﹐那他在屋頂上時﹐有沒有也不經我的同意便偷看我的﹖」回想著那少年臨去之前古怪的笑容﹐聶少商拿出商人本色﹐不肯吃虧地盤問。
「對不起﹐我有阻止過他別那麼做。」羽衣忙雙掌合十地替小莫賠不是。
「他有沒有告訴你我的心底在想什麼﹖」聶少商柔情的目光在她的臉上游移。
「一點點……」羽衣兩頰生紅地垂下頭。
「他看出了我的心﹖對你的﹖」他抬起她的臉﹐細細審視她的表情。
「我……」臉上的紅暈飛快竄燒﹐羽衣的表情自動回答了他的話。
「那個小朋友還會再來找你嗎﹖」想不到他的心事全在那小朋友的兩眼下走了光﹐他不甘心地問道。
「他說有空時會再來。」羽衣捂著火燙的臉頰回道。
「好﹐下次他來時告訴我一聲﹐我要請他幫忙看看你的。」很明顯的﹐她違反了公平法則﹐既然她有這種比雷達還好用的朋友﹐他也要借來用用。
「不可以﹗」羽衣急促地反對。
「你為什麼怕我知道﹖」他低下頭﹐眼眸中的光彩晶瑩閃耀。
「沒有啊……」羽衣燥熱的退出他的懷抱﹐心虛地想避開他的探問。
「沒有﹖」他拉高了眉峰看著步步後退的她﹐而後一個箭步上前﹐握住她的雙肩將她固定。「來﹐站好。」他低下頭平視她的眼﹐看了一會兒後又更往下地看著她的心房。
「你在做什麼﹖」「看你的心啊﹗」聶少商揚起頭﹐高深莫測地笑道。
「你也會﹖」羽衣嚇得趕緊捂住胸口。
「別人的我看不出來﹐但是你的﹐我知道。」他胸有成竹地回道﹐拉開她護在胸前的手圈在自已的腰上。
「你知道了什麼﹖」「和那個小朋友所知道的一樣吧。」聶少商模著下巴﹐投石問路的說。
「你……你全部都知道了﹖你也看得出來我愛上了你﹖」羽衣呆呆地任他把話套出來。
「羽衣﹐你真的不能怪那個小朋友老是叫你笨鳥﹐因為你太容易懂﹐而心事又太不會隱藏了。」聶少商樂不可文地把她抱在懷里又親又吻﹐能夠听到她這旬話﹐那個小朋友的功勞不小。
連他也學小莫損她﹐羽衣惱火地掙扎了一下﹐「我要回去睡了。」「傻瓜﹐剛才我說的是氣話﹐你還當真﹖」聶少商將她抱至床上﹐躺在她身邊攬住她﹐不讓她離開。
「是你要我回房睡的。」羽衣背對著他不肯理他。
「我不會再對你這麼做﹐因為以目前的情況看來﹐我的比你還早﹐我得想辦法讓你對我的感覺一樣多才行。」聶少商歡喜地看著她窈窕的側影﹐緩緩品嘗突如其來的愛情。
「比我還早﹖」一听到那幾個字﹐羽衣連忙翻過身來。「小莫也這麼說過﹐但他不肯告訴我到底是什麼比我還早。」連話都說得一樣﹐看樣子他好象也真的會讀心術。
「那個小朋友是否對你說過不告訴你﹖」聶少商似與小莫心有靈犀﹐揣測得完全正確。
「你怎麼知道﹖」「因為他要你慢慢體會﹐而且有些話還是當事人親口說出來比較好。」聶少商以唇封住她那令人鐘愛的唇。
「什麼話﹖」她的唇猶在顫抖﹐舌尖的甜蜜感久久不散。
聶少商摟著她與她眉眼齊對﹐不期然地開口道﹕「我愛你。」「我……知道。」她的眼眸沒有閃避﹐坦然地接收他席卷而來的一切。
「小傻瓜﹐這三個字就是全部的答案。從第一次見到你時﹐我便知道我在等待的就是你。」他靠著她的額款款述說﹐自她踏月而來的那天起﹐便注定了他一世的鐘情。
「真的﹖你不介意我和一般人不同﹖」太過容易得到的幸福﹐反而讓羽衣覺得不踏實。
「你呢﹖你介意我沒有和你一樣的翅膀嗎﹖」他打趣地反問她。
「不。」「你知道愛情、我知道愛情﹐這樣就夠了。」聶少商看著她靜靜地說。
「我明白。」他眼中那喚情的水澤搖搖擺擺地盛載著她﹐化作一條蜿蜒的水流沖出他倆生命的缺口。
她忍不住熱淚盈眶﹐更加貼進他﹐仔細聆听心跳的聲音。
「北海﹖」剛從超市采購完畢﹐聶少商提著兩只巨型的塑料袋﹐在公寓前的小巷子里遇上了守株待兔的魏北海。「臭小子……」魏北海擲下手中的煙用力踩熄﹐地上已經積了數根相同長度的煙。
「這個時候你不上班來我這里﹖公司倒了嗎﹖」他計算著地上的煙蒂﹐心想北海可能已經在此地等他許久了。
「沒倒﹐我翹班。」魏北海氣呼呼地擋在他的面前。
「這樣不好喔﹐不怕上行下效﹖」聶少商繞過他﹐繼續前進。
「我就是效法你的。」他拉住聶少商的手臂﹐差點害他手上的袋子掉落地面。
「北海﹐我在休假﹐沒翹班。」聶少商拿穩袋子﹐以平和的語氣告訴他。
「還休假﹖我們說好只有一星期﹐你卻休了兩個月的長假﹐我今天是特地來逮你這個逾假不歸的老板回去上班。」魏北海慍火地看著他的閑適樣﹐放了他兩個月的鴿子﹐還敢說尚在休假﹖「我現在不能回去﹐即使回去了﹐我的心也不會在公司﹐再讓我多休幾個星期﹐算是我幫你解決韓國那件事的報酬。」聶少商請求道。
「再幾個星期﹖你真的想預支光我欠你的人情﹖」「養兵千日﹐用在一時。你欠了我這麼多年﹐我這次把它一次用完﹐以後你就不用擔心我會再向你勒索了。」善有善報﹐想不到多年的行善竟然可以成全他的情愫﹐也許他對魏北海所做的善行就是為了衣羽的到來而準備的。
「你已經在向我勒索了。」魏北海很怨、很不平地瞪他。
「我知道﹐請你幫忙。」聶少商笑著推開管理室的大門。
魏北海跟在他的後頭悶叫著﹕「有什麼事會比上班賺錢更重要﹖」「有﹐她比一切都重要。」他慢慢地走至電梯前﹐清晰且確定地回道。
魏北海在他按下電梯前將一份報紙硬塞入他的懷里。「這個也很重要﹐我認為你應該知道這件事。」聶少商讀完上頭的新聞後無動于衷地搖搖頭﹐「聶懷樓的事與我無關。」
「再怎麼說他是你的父親。」魏北海搶過他手上的一只塑料袋﹐讓他空出一只手拿好報紙﹐要他把報上的內容讀仔細﹐不許他草草看過。
「別對我念經好嗎﹖」聶少商將報紙放入袋里﹐抬手按下電梯。
「十多年了﹐你總要去面對。」魏北海不放棄地勸道。
「北海﹐把東西拿好﹐千萬別掉了。」他不想看好友希望他與聶懷樓修好的表情﹐于是揚著頭看電梯一格格往上跳的紅燈。
「你買這麼多東西干嘛﹖囤積糧食啊﹖」魏北海氣極地拿他買的東西出氣。
「這樣可以減少我出門的次數。」只要他少出門﹐就可以減少羽衣若往高處攀爬的機會﹐她也可以有更多學習知識的時間。
「少商﹐你買這個東西﹖」魏北海拎起一包衛生棉﹐慘綠著一張臉問他。
「日常用品。」他回頭看了一眼﹐尷尬地答道。
「這個是你的……日常用品﹖」「不是我要用的。」聶少商紅著臉澄清﹐天曉得他在超級市場買這包東西時﹐費了多大的勇氣來面對四面人方涌來的好奇目光。
「那你買給誰﹖」「我的同居人。」瞞不住他﹐聶少商只好坦誠。
「你什麼時候和女人同居了﹖」「中秋節那天起。」「果然。我就覺得你從中秋過後便有問題﹐突然跑來公司教我買一大堆女人用品和奇怪的書籍﹐接著又翹了兩個月的班﹐原來是養了個女人。」魏北海陰沉著臉細述他的怪異行徑﹐當自己一個人在公司里忙得死去活來時﹐他竟逍遙的與女人廝磨在一塊﹖「北海﹐別用‘養’這個字眼﹐她是人不是動物﹐請你尊重她。」聶少商跨出電梯時叮嚀道。
「她是誰﹖」是誰有本事可以讓這小子甘心結束孤獨生涯﹖「我家到了﹐謝謝你幫我提這些﹐再見。」聶少商不回答﹐拿回他手里的塑料袋放至門前﹐模索著鑰匙開門。
「不請我進去﹖」「不方便。」他停止旋轉鑰匙孔的動作回身睨了一眼。
「什麼不方便﹖我出入你家就像進我自家的廚房﹐什麼時候起我不能自由進出了﹖」
魏北海敏感的堵在門前。
「從她住進來起。」貿貿然就這樣讓他進去﹐只怕會嚇著了羽衣也會嚇壞了他。
「她到底是誰﹖」魏北海的耐性盡失﹐不把使聶少商罷工的凶嫌揪出來﹐他誓不罷休。
「一定要知道﹖」聶少商瞅著他執著的眼神問。
「我今天就要弄清楚。」「好﹐嚇到我不負責。」他打開門。
「女人有什麼好怕﹖她在哪里﹖」魏北海進屋後就東望西瞧地找人。
「我出門時她還乖乖的在看電視。」拎著東西進來的聶少商望著空無一人的大廳。
「人呢﹖該不會是見不得人吧﹖」魏北海輕蔑的撇撇嘴角。
「北海﹐去幫我拿梯子。」他馬上想到羽衣不在室內的唯一理由﹐立刻他放下袋子對魏北海指示道﹐匆忙推開落地窗往陽台跑。
「拿梯子﹖你去哪里﹖」魏北海莫名其妙地照著他的指示去找梯子。
聶少商跑到屋外後兩眼便往屋頂上搜尋﹐果然找到了那名愛往高處爬的慣犯。
「羽衣﹐下來。」他捂著額在下頭大喊。
又被當場逮到的羽衣听到他的聲音先是吃驚得兩肩一抖﹐然後暗暗地吐舌﹐轉過臉對他甜蜜一笑﹐「你回來啦。」「又往上爬﹐爬到高處真有那麼好玩嗎﹖」聶少商對羽衣這類無法克制的舉動已不像初時那般緊張﹐只能又氣又無奈地接受高度對她有無比吸引力的事實。
「我在看天空。」羽衣指著天際﹐雙眼充滿迷思。
「少商﹐你要的梯子。」扛著梯子走來的魏北海將它交給他。
「謝謝。」聶少商接過鋁制梯子﹐熟稔地將它架上屋檐。
「那個美女想不開啊﹖爬那麼高不要命了嗎﹖」魏北海終于看見在屋頂上與聶少商對話的女人﹐驚艷之余不免替她的小命擔心。
「相反﹐她正玩得很開心。」聶少商很無力地垂下肩膀長嘆道。
「她如果跌下來﹐你可能沒辨法將她拼回原樣。」衡量過美女與地表的高度之後﹐魏北海在他耳邊提醒道。
「羽衣﹐現在就下來。」聶少商朝上喊著。
「好嘛。」羽衣站起身﹐拍拍身後的灰塵亮出她的翅膀﹐從容地借著風力降下。
「我放了梯子。」聶少商指著鋁梯看向她。
「它不方便。」羽衣皺皺鼻子。
「傷沒好就用翅膀﹐真不懂得愛惜自己﹐我看看。」他小心的擁著她﹐關懷地檢查她的傷口。「不是很痛﹐我不要緊。」羽衣踮起腳尖在他唇上飛快吻了一下﹐而後發現他身後的陌生男子﹐「他是誰﹖」「我的朋友魏北海。」她的傷口透出血絲﹐聶少商搖頭嘆了一口氣後向她介紹﹐並且轉身看向魏北海。「北海﹐她是羽衣……北海﹐你還在呼吸嗎﹖」魏北海呆若木雞的表情像是已經窒息了。
「她有翅膀……」魏北海背部緊貼在牆面上﹐瞠目結舌地指著羽衣。
「北海﹐我知道你很吃驚﹐但你毋需那麼激動。」聶少商試著要他鎮靜﹐他就是怕羽衣會突來這一招才不想讓北海進來。
「他還好嗎﹖」魏北海的反應使羽衣胸口涌起一股尖銳的刺痛感。
「他會習慣的﹐你先進屋去﹐你的傷口又被你扯開了需要上藥。」他沒看見羽衣眼底的疼痛與失望﹐吻吻她的額後催促她進屋。
在羽衣走入屋內後﹐魏北海急急地將他拖至陽台邊。「少商﹐那女人的翅膀是真的﹖」
「真的。」他就知道魏北海一定會這麼問。
「這種女人你也敢和她同處一室﹖你的包容力太強了吧﹖她不是正常人﹐她是怪物──」魏北海大驚小敝地吼叫﹐聶少商立刻一手掩住了他的嘴。
「請你把她當成和我們一樣的普通人看待﹐除去那雙翅膀﹐她與大街上行走的那些人無異﹐只是個平凡的女人﹐把你訝異和歧視的表情收好﹐別讓她看見﹐她不是你眼中的怪物﹐我不願她因為你的話而感到傷心﹐更不願意因此破壞了我和你的友情。」他忍著怒氣一一說明﹐北海這段話的音量太大﹐他怕羽衣听見了會傷心難過。
「對她﹖你玩真的﹖」魏北海驚見聶少商不曾顯現的憂慮和恐嚇﹐不禁失聲叫道。
「一生一世。」他以簡短的四個字明白地回答。
「她到底是什麼﹖」魏北海雖認為她可能是名天使﹐卻不願意承認世上有這種人物存在。「天使﹐你必須相信。」「天使﹖」魏北海一直不變的理念在聶少商強硬的語氣下變得薄弱。
「她是﹐中秋那夜她自天上落下﹐從那天起﹐這些花不分季節地盛開不曾謝過。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她為何會有那對翅膀﹐以及我屋里屋外這些奇怪的異象﹐但我知道﹐有她的地方就像春天﹐她溫暖了我居住的世界也溫暖了我﹐所以我只能選擇相信。」聶少商指著陽台上盛開不凋的花朵說道。
「她來自天堂嗎﹖」魏北海也只能選擇相信他。
「以前是﹐但她在人間迷途了十年﹐想不起回家的路。」看著天使為他帶來的空中花園﹐聶少商的眼神變柔了。
魏北海的表情突然變得凝重﹐「她坐在屋頂上是為了什麼﹖」「望天空﹐看天堂的方向吧。」他隨口答道。
「少商﹐趁你對她還沒有陷得更深之前撒手吧。」魏北海更加緊張不安地勸他。
「我不會放開。」聶少商激動地強調。
「也許你沒有考慮過﹐但她是名天使﹐而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希望見到你心碎﹐听我的話﹐把心收回來。」听完了聶少商這段感情根基不穩固的愛情故事﹐他語重心長的要好友將已釋出的愛收回。
「她不會使我心碎。」聶少商無法明了好友的好意﹐也不願答應。
「你說她是天使﹐不要忘了﹐你和我一樣只是凡人。」魏北海喟嘆道﹐好不容易聶少商才尋著了他的幸福﹐誰知老天卻有意與他開玩笑。
聶少商以堅毅的眼神告訴他﹕「這不會影響我們之間。」「雖是不會﹐可是她總有一天會回去天堂不是嗎﹖不然她坐在高處望著天是為了什麼﹖」魏北海見他如此固執﹐不得不出口將他敲醒。
「她在看回家的路﹖」他驀然覺得寒冷。
「即使是迷途﹐一旦她想起了回家的路﹐她仍舊不會駐留人間。」魏北海別過臉不忍地說﹐他的話消失在風中後烙印至聶少商的心頭。
「為什麼﹖」聶少商按住他的雙肩極力地搖晃﹐用盡氣力的想否認。
「你不是研究過什麼是天使嗎﹖天使是神的使徒﹐他們服侍于神﹐各有職責、使命﹐當神召喚她回去時﹐你收不回來的感情又該怎麼辦﹖」魏北海緊握著拳頭強迫自己說出口。
聶少商的心凍住了﹐像陷在陰暗又潮濕的深坑里﹐再也跳動不了。
「醒醒吧﹐只要她是天使﹐那代表……她永遠無法屬于你。」魏北海艱澀無比的再度啟口﹐抖瑟的話語將他重重打落地獄。
靈魂被撕裂的聲音劃過聶少商的耳際﹐他臉色蒼白﹐如遭重擊﹐腳步踉蹌的退至陽台邊緣﹐兩手緊捉住欄桿努力地支撐著自已。
其實他知道羽衣愛接近天空的原因﹐他也了解羽衣想回家的渴望﹐但甜蜜的相處告訴他不要去想﹐不要去想那一直存在並會來臨的事實﹐他不希望羽衣太快揭開謎底﹐使她必須在他和天堂之間做選擇﹐面臨兩難。但他不明白﹐他只想完整地為她釋放愛情﹐為什麼卻不能擁有一份無懼無疑的愛﹖在混亂復雜的思緒里﹐古人曾說過的一句話﹐使他心底的沉痛更增添一分──「獨莫憑欄﹐天澤浩漫﹐別時容易相遇難。」連上天也要與他爭奪﹐為什麼他不能擁有一名愛他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