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出一整天的蘭析才剛進門,連身後的草藥都末放下,就因著眼前的畫面心火悶燒。
「你抱著這兔子坐了一天?」他在外頭風吹日曬,而那只不要臉的大白兔,就窩在她懷里享受了軟玉溫香一整天?
「你何時回來的?」
「你可以把這只兔子放一邊去了。」蘭析從她懷里拎走對他張牙怒目的大白兔,把它扔到遠遠的屋角,然後取代它坐在斂影的身旁。
兩手空空的斂影對著自己的雙手發呆。
她的兔子也不知被他扔過幾回了,他好象真的很討厭她的寵物,每次他靠近她的首件要事就是把她的兔子拎走。當初她要求帶著這只兔子時,他並沒有多大的不滿,可是他似乎漸漸對這只兔子的態度有了轉變,變得有點……水火不容的味道。
被情敵扔到遠處跌得七葷八素的大白兔,在斂影還在發呆時已展開佔回領地的行動。
大白免以飛躍般的速度沖回斂影的床前,想要跳上床時又被蘭析輕輕彈指給彈下;回不到斂影的身邊,大白兔把目標一轉,張口咬起蘭析的衣擺和靴子,努力地想拖走他。
苞他斗?
蘭析邪惡地漾著笑,自懷里取出一枚銀針,朝還在咬他的大白兔耳後一扎,涼涼地看著地上有一只被點了穴而張大嘴不能動彈的兔子。
「為什麼你老是將它從我身邊趕走?」斂影百思不解,實在不曉得她的兔子哪兒犯著了他。
「你現在不需要它陪。」當他下在時,那只兔子可以陪伴她排遣寂寞,可是當他在時,那只兔子就該識相的滾遠一點,讓真正該陪伴她的人留在她身邊。
「兔子呢?」她伸出手四處尋找著,找遍了整張床就是找不著喜歡賴在床上的兔子。
「它在床下……」蘭析低頭看了正用含恨的眼神看他的大白兔,「在床下休息。」敢瞪他?那它就繼續張大嘴休息一、兩個時辰吧。
「我也想休息,這些銀針能取下了嗎?」斂影指著身上他用來針灸的銀針問。一早就被他針灸,整天都坐在床上使她手腳不禁有些酸麻。
「我看看。」
蘭析抽出一根銀針觀察,銀針插入她穴道內的部分已被毒素染黑。他再取出其它的銀針,每根的顏色也都變得墨黑。
「外毒未清,得再針上幾回。明兒個我再為你把眼上的余毒除清,現在我先幫你活絡活絡血路。」他將她身上的銀針全部取出後,轉過她的身子面對她,攬著她的腰,一掌貼在她的腰月復間。
「等……等等。」熱烘烘的大掌貼上她的腰月復時,斂影忙按住他的手,有些不知所措。
「必須以內力打通你被毒凝塞之穴,不如此你的脈絡無法順暢;要治你的眼,就得先治本。」蘭析原本端端正正地向她解釋,但在捕捉到她臉上的一朵紅雲後,溫熱的掌心不自覺地變得更熱。
「我不是只有眼楮中毒嗎?」為何……為何要在這曖昧之處治療?中毒的是她的眼楮呀。
「此毒隨血脈游走,你的五髒六腑皆積毒成疾。」不先把毒逼出五髒,她就算服了仙丹也解不了毒。
「可是……」斂影羞紅了臉,感覺自己被他的手掌這麼一按,月復間燎燒起陣陣熱意。
「不會疼的。」蘭析在她耳邊輕哄著,捉緊她的腰肢徐徐將內力灌入她的體內。
是不疼,但令她心慌。
他的溫柔會讓人會錯意……開始時她並沒有察覺到這種感覺,隨著與他相處的時間久了,這種感覺愈來愈強烈,逐漸膨脹變成一種心慌,使她無法平靜。她的心頭總會惦念著,如果有一日,他不在她身邊怎麼辦?他消失了怎麼辦?
斂影將額靠在他的胸前,一股淡淡的草藥味撲鼻而來,不濃烈嗆人,反而能安撫心神。
「你的身上有草藥的味道。」她的額頭因月復間的熱度沁出汗珠,順著她的臉頰滴入他的胸前。
「接下來得服藥解你體內的毒,我等會就開始煉丹。」蘭析覺得她的脈絡已變得順暢,將內力平息後收回掌,低頭拭去她的汗珠。
她惶恐地拍起頭,「你要的藥材找齊了?」
「找齊了制藥所需的四十九味藥方,但還欠一味藥引。」他找了兩天,斂影內服外用的藥材皆已備齊,可是就欠了一味,一味任誰在藥鋪和各處也找不著的藥。
「能買到嗎?」如果他沒有那味藥的話,那她是不是就不需讓他治了?
「不能。」蘭析閉上眼再度回想他醫書上所寫的藥單,忍不住靶到沮喪和猶豫。
「因價格太貴?」她輕聲問著。她的眼得用罕見的藥材才能治?
「是沒人肯賣。」若能議價就好了,那他根本就不需在此傷神。
「那是什麼藥?」沒人肯賣?天底下有這種藥?
「你不需要知道。」蘭析扶著她坐正,拂去她臉頰上微透著汗的發。
「沒人賣的話……那就算了。」她期期艾艾地開口,想借這個理由打消他的念頭。
「我不會讓你反悔。」蘭析停止手間拂發的動作,微瞇著眼,強勢地支起她的下巴警告。
「你欠一味藥引,藥也制不成是不是?」那味藥引找不到也買不到,她正好可以正大光明的要他別治。
「那味藥我弄也會弄到手。」他說要治就是要治,不會讓她因這個原由就縮回她的保護殼里。
斂影拉開他的手,」不必刻意為我。」
「我非要治!」蘭析滿心氣惱,環著胸瞇視這個答應了他卻又反悔的女子。
「我說錯了什麼?」怎麼他連聲音都變冷了?
「誰都不許拒絕我。」他這輩子首次想破戒,而她卻拒絕他?他不管自己不得救人的規矩了,就算是打破他的戒條,他也要治。
「從沒有人拒絕過你?」她連婉拒的權利都沒有?怎麼會有這種大夫?
「只有人求我。」想要他救命的人都可以從這里排到東海去了,她竟然說不要?
「你救人無數,應當不差我這一個。」斂影以為他這種反應是因為他的醫術高超、醫德仁義,被治愈的人捧到某種地位,所以才一時不能接受。
「救人無數?」蘭析扯著唇角森冷地笑,像是听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你笑什麼?」
「我只會見死,救人的差事我不做。」誰說他愛救人?他的看家本領是送人上黃泉,他下過的毒比他煉出的藥還來得多。
「你不是大夫嗎?」斂影蹙眉沉思,想不通。
「醫者救人續命,本就是違背天理因循;我習醫並非為求救人,只為利己利友。」每個人生命的盡頭老天爺早已許定,救人原本就不符天道,所以愈是將死之人愈不該救。他習醫不過是為減低人在江湖的風險,和幫幫他那些朋友。他愛救不救這事,與什麼醫德無干。
「你治我的眼,也是違反天理和你的規矩。」她怯怯她低下頭。既然他本身也不是很願意,她更不能強求他了。
蘭析一把將她摟近,「你不同。」
「我其實……並沒有你那麼堅持;我只是習慣了听從命令,是你要我看,我才會想去看……」她在他懷中囁嚅地表示,覺得他雙臂的力道因她的話而加重,緊摟得她快喘不過氣來。
「你還是不想見這人世?」因為一個記憶、她可以拒絕全天下的人?這世上擁有的比她所記得的太多太多,有機會能治,她怎能放棄?
「不想。」斂影誠實地點頭。
「你想不想親眼見見我?」蘭析的喉間因緊張而緊縮著。她可以不想見今天下的人,但她不能也這般對他!他極需要她的話來證明,他在她心中另有一席之地。
斂影頓時僵在他的杯中。
不能否認的,她是常想象用雙眼看著他的感覺。她想知道,他是否看起來與在水鏡中所見到的有何不同;她想知道,他正用什麼樣的眼神看著她。她對人世並沒有多大的渴望,但之于他,卻是出奇的盼望,所以才會答應讓他醫治。現在,她該怎麼回答他?說出違心之論嗎?
「想不想?」蘭析的話緊緊追在她的耳邊。
「想……我很想。」遏止不住臉上的潮紅,斂影屈服于這雙環抱她的臂彎,淪陷在他的聲音里。
蘭析瞬間以吻留住她唇邊的那抹羞澀,在她的詫愣下挑開她的唇,緩緩吻進她唇內的每一處,曾經有過的焦慮,在她的回答下已遙遠得宛如前生。他細細地品嘗著此刻擁有的滿足,她的容顏、她的允諾,是他亟欲汲取的,他要她給。
斂影被他親昵的唇舌的燙得無法思考,他的吻似蝶飛撲過她的眼眉,勻留在她的唇邊,兩人相只相觸的胸膛,緊密得可以感受到他激動的心跳。她听見他沉重的呼吸,感覺到他暖暖的鼻息吹在她的額角,他按在她身後的大掌似要將她揉迸他的體內;在他的熱度下,她的身子已非她的,她的手悄悄地環上他的頸項‥
蘭析在她氣息欲窒之時吻上她的雙眼,拉靠她倚在他的頸間。
「你的最後一味藥有了。」為了她,那味曾經欠缺的藥材,如今已不需再去尋找,他確切地知道在哪里。
「不是……還欠著?」斂影恍惚地問,猶在喘息,意識不太能集中。
「你想見我,它就不欠。」
蘭析愛憐地撫著她微吐熱氣的唇,將她抱至床頭坐妥,自己走下床榻來至桌前。他回頭望了她一眼,隨即取出一把利刃,放在燭火上燒燙燒紅。
「你在做什麼?」嗅著空氣中猛然而來的血腥味,斂影臉上的紅暈盡失,強烈的恐懼從四面八方襲向她。
蘭析背對著她不語,兩手頹然地撐在桌面上,緊閉著眼撐過令人盲目的疼痛。
「蘭析,回答我!」听不見他的聲音讓她更感害怕,她撫著床柱掙扎地下床。
「別過來……」他急喘著,不能動彈地看她一步一步,搖搖擺擺地朝他走來。
「發生了什麼事?」斂影愈是往前愈感心緒不寧,恐慌像在她的面前等著她;她怕,但又無法克制自己去弄清楚是怎麼回事。
「沒事,我去煉丹。」蘭析為自己稍稍鎮住痛,直起身子,踏著不穩的步伐離開桌邊。
「不要嚇我,你在哪?」斂影伸出雙手胡亂地在空中模索,依著他聲音漸漸消失的方向前進。她才剛走到蘭析曾停留的桌邊,便被椅子絆住了腳。
「小心!」听見她的輕呼,蘭析馬上回頭,在她跌向地面前扶抱起她。
斂影貼放在他胸前的雙手感到一陣濕濡,溫熱的液體順著她的掌心滴落。
「這是……血?」她悚然一驚,打了個冷顫。
「你弄錯了。」血汗交流的蘭析否認著,並拉開她迎上來的手。
「我沒有弄錯,我認得這個味道和感覺。」她搖頭,自己伸手去找放在桌上的水鏡。
「別用那面鏡子!」蘭析飛快地按住她的手,將她拉離桌邊。
「為什麼不敢讓我看?」斂影想抽開手卻被他緊握著,弄得她更是縮緊了心房。
「你……會不會怕……」盯著她蒼白的臉孔,他欲言又止。
她迅捷扭頭轉向他,「怕什麼?」
「沒什麼。」
「讓我看看你怎麼了。」斂影不死心地抬起手,在他的身上尋找觸動她恐懼的原因。
「我很好。」蘭析閃躲著,拉著她的腰肢要帶她回去床前。
「這是什麼?你怎會有這傷?」在他胸前模到猶帶濕潤和微溫的衣襟,斂影硬生生地止住腳步。借由指觸,他的衣衫下像有個傷口,細細的血絲溢出她的指尖。
「我……在外頭找藥材時不小心受了傷。」躲不過她探知的指尖,蘭析的聲音顯得含糊不清。
「你怎麼都沒提?」斂影心頭的恐懼急速轉化為驚惶,忙著想知道他傷得如何。
「我會照顧自己。」
她著急的溢出了淚,「你疼嗎?需不需要敷藥止血?」怎麼會這樣?他不是個大夫嗎?怎麼不先為自己療傷?
蘭析的眼眸靜止在她的眼淚上,為她的淚感到一陣揪心的痛,也令他感到朦朧的快樂。
「我疼不疼,你為什麼要掉淚?」她的淚,是因為……在乎他?
斂影胸口塞滿說不出的心疼。認識他以來,都是他憂心她,這會兒當他受了傷,她才曉得自己在不知不覺間對他的倚賴至深,見不得他痛,也舍不得他疼。而他的三緘其口,更顯得她為他做的實在太少,從沒有好好為他著想過……她好想代替他痛,給他的關懷就像他給她的一樣多。
「你的傷口在流血,快幫你自己止血……」此時此刻,她好盼望自己的雙眼是健全的,如果她看得到,就能知道他的情況,知道他是否疼得很難受。
他固執地抬起她沾淚的下顎,「回答我。」
「你先把血……天,好多血……」斂影按著他的傷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拚命掉淚。
「回答我。」
「我……我不舍。」她哽咽地開口,掏出手絹在他的胸前按壓止血,落淚紛紛。
「對一個你看不見的男人?」蘭析追問得更深。
「我雖眼盲,但我的心不盲。」她俯在他胸前,淚水一顆顆滴進他的傷處。
蘭析心中轟然狂喜,一徑地抱捧起她,歡喜地吻去她頰上所有的淚。
「蘭析?」他的快樂,令她有絲茫然。
「我不會放你走。」
「張開試試。」
藺析將覆在斂影眼上的藥布取下,彎著腰在她面前等待她的反應。
五日了,從她開始服藥起,這已是第五日。
從她開始服下他煉制的丹藥後,藺析雙管齊下地在她眼上敷上幫助藥效的外用藥。這五天內,他絲毫不敢松懈地觀察著藥性對她身子的影響,怕藥性多一分太重,少一分又無療效。在第一階段的療程結束之前,他鎮日提心吊膽的,無法安睡、無法離開她一步。
今日,就是他所煉的藥能不能解毒的分曉時刻。
同時,他也與斂影所養的大白兔選擇在今日休兵。
五日以來,蘭析和大白兔之間的情敵戰火,一直背著斂影進行著。
即使蘭析已對大白兔祭出銀針點穴的招數,大白兔依然不肯對他這名新任情敵輕易告降。
每當他靠近斂影一步,大白兔就緊偎在斂影身邊張牙又舞爪。被他扔慣了,大白兔儼然已經對扔兔這招免疫,總能夠在落地後繼續撲上前來對他又踢又咬。他為斂影換藥時,大白兔就窩在她懷里監視,他多踫斂影一下,
大白兔的門牙就會印上他的大腿。也因此,他用來釘灸的銀針數量急速銳減,一根又一根的用來伺候大白兔,而每到銀釘點穴失效的時辰,他在忙著消毒新的銀針時,也得忙著找繩子來綁住大白兔跑去偷香的四只腳。
三杯兔的味道,這陣子蘭析是愈來愈想念了。
斂影听話地試著動了動十年來末曾睜開的眼睫,訝異地感覺到眼睫竟然會听她的命令;她眨了眨眼睫,緩緩地睜開蘭析等候已久的眼眸。
對著她水盈盈的眼眸,蘭析急急地倒抽一口氣。
斂影的小臉上多了一雙透亮的大眼,整個人都在她流動的眼波下明亮了起來。望著她的容顏,蘭析怔然地以為未曾與她相識,她的眼眸像是流蕩的月光那樣明媚燦亮,清澈得能反映他驚艷的表情。
哀著她的臉,他不禁嘆息。
她怎麼能夠這麼輕易地用一雙眼就擄獲他,再次讓他戀上?
蘭析的神智被大白兔的門牙咬回來,他趕開擠在他腳旁湊熱鬧的大白兔,捧起她的臉龐,伸出手指在她眼前搖晃。
「看得見嗎?」她的眼瞳四處游移,像捉不到定點。他靠得這麼近,她似乎也看不見他。
眼前灰蒙蒙的一片,隱約能看見模糊的黑影……斂影費力抬起沉重得欲合上的眼瞼,試圖分辨在眼前移動的東西。
「有光線……人影……」她看不清楚,只有黑影和混雜在灰霧里的光線。
看得見光線,表示第一階段的療程已大功告成。蘭忻必須壓下胸中陣陣的喜悅,才有辦法想起得繼續進行的療程。
「內服的丹藥已有作用,今後可不再服藥,但這外敷的藥還不能停,今日起用另十四味藥來外敷。」他依依不舍地以指覆上她的眼,拿來塞上藥泥的藥布再為她纏上。
「還需要數多久?」又回到熟悉的黑暗里,斂影放心地吐了一口氣,感到安心。
「最少也得再敷個三日。最後這三日內,雙眼不能沾水、不能吹風。」蘭析將藥布纏好,邊幫她梳攏長發,邊把又想來與他搶人的大白兔扎上一根銀針。
「三日啊……」斂影喃喃地低吟,忍不住垂下頭來。她能躲在安全的黑暗中的日子僅僅只剩三天了,三天後,她要面對的,是不是像從前一樣的可怕人世?
「你再暫用水鏡一陣子,你的雙眼很快就能好了。」他將水鏡擱放在她的膝上,牽著她的指尖至鏡面。
她縮回指尖,搖頭。「你已在治我的眼了,所以我不能再用水鏡,因為使用水鏡的人,即使雙眼完好,到最後也會瞎。」
「這面鏡子會使人瞎?你用了多久?」一面鏡子會對雙眼造成傷害?那麼對她是否也會造成傷害?
「十年。」
「我得加重你外敷的藥。今後別再踫那面水鏡。」蘭析迅速把那面鏡子從她膝上拿走,並估量著該再多加幾味藥。
沒有水鏡,斂影驀地覺得心慌;可如果她將水鏡拿回來,又對不起為她傷神、衣不解帶照料她的蘭析。
她自我解嘲地笑著,」我成了道地的瞎子。」為了她的雙眼,他已然心力交瘁,就算她原本不想睜開雙眼,也不該再拖累他,既然躲不過,也只有坦然等待復明的時刻來臨了,何況,她還沒見到他呢。
「只有三日而已,三日過後你就能重見光明。」蘭析安慰地拍拍她的臉頰,轉身將水鏡放好。
一個人坐在床上,斂影覺得床上好象少了一樣東西,而且,她似乎已經很久沒有見到它了。
「找什麼?」蘭析看她兩手在床上模來模去,大概知道她想找的可能是他的死對頭。
「我的兔子。」斂影對那只常被蘭析扔到角落的兔子想念不己。
大白兔听見斂影在尋找它,立刻興奮地直起雙耳。
「你該找的是我。那只兔子又不能照顧你。」蘭析瞄了眼還被銀針扎著不能動彈的大白免,然後當著他的面,不客氣地坐上床把斂影圈緊在懷抱中,故意炫耀給它看。
大白兔登時氣結,蹲在地上頻頻制造磨牙的噪音。
斂影還不知蘭析和大白兔之間的暗潮洶涌,一想到這三天她都要由他親自照料,她就覺得尷尬萬分。
她羞赧地只著他的胸膛,「那樣……太麻煩你了。」事事都由他來代勞,那樣未免太親密了,她又會…誤會,還會在心底默默歡欣。
「除了我之外,你還能找誰?」蘭析就是要她誤會,刻意以唇摩挈著她的唇。
「沒有……」她臊紅著臉想偏想偏開唇,卻在他胸前的模到層層藥布。
對了,他受了傷。
「你的傷?」斂影輕巧地踫觸他胸前的傷口,想起那日在這里曾流出好多血。
「不礙事。」蘭析似乎對這個話題很敏感,在她的手指踫上傷口時,馬上握住她的手將她移開。
「傷口好了嗎?我記得…」斂影甚是不放心,想問清楚卻被忙著轉移話題的蘭析打斷。
「今兒個初幾了?」打從殺了巫懷賦之後,他有好幾天沒看日子了,差點都忘了自己得回六扇門交差換解藥。
「二十八。」
蘭析的眉心緊蹙,心頭蒙上一層不安。
二十八,明日就是二十九了,也是他服左容容解藥的最後期限。皇城離京城有一段距離,想在明日子時之前回六扇門服解藥的話,他得今日就起程;可是他若走了,她怎麼辦?
她現在完全是個瞎子,在治眼的過程中非得要人照顧不可,而那只中看不中用的大白兔也不可靠,他無法放心地將她一人留在這里。加上外頭還有觀探在打听她的消息,若他沒有待在她身邊,觀探可能會將她帶回天狩閣領賞。
他只有一個身子,實在沒法分頭去六扇門取藥又在這兒照顧她;可要是他不回去六扇門……他會毒發身亡。
斂影听他問了日期又不說話,感覺他的胸膛急速地起伏著,撫模她長發的動作愈來愈急,她有些擔心。
「你有事要辦?」他已經陪在她身邊好一陣子了,在遇上她之前,他也該有自己要辦的事吧?
「有一樁。」蘭析深吸了一口氣,環緊她的腰,更將她按進懷里。
「很急嗎?你要不要先去辦?」她體恤地問。
「你現在不僅是雙眼看不見,連水鏡也不能用,我走不開。」他怎麼走?
她不願意成為他的負累。「我一個人可以的,你不必……」
「誰來幫你制外敷的藥?你的藥每日都不同,還得有人適時以內力震開你不時凝阻的脈穴,以免積在你體內的藥性過猛,若有個萬一,縱使我能治好你的眼,你的身子也會因藥勁過猛而衰竭。」眼前這三日就是她雙眼復明的關鍵時期,他不守著,除了可能會前功盡棄外,還可能會害她賠上一條命。
斂影想出了折中的辦法,「不然,你帶著我去?」
「你目前不宜外出,雙眼和身子都得靜養。」她不能吹風,帶著她出去就是冒險,這也不行。雖然他說了一堆他不能出門的理由,斂影還是覺得他的胸膛起伏明顯地變大,而他的語氣也顯得焦急。
「你的事不辦的話會如何?」她衷心的希望她可別誤了他的事才好,不然她就罪過了。
「會……」蘭析硬生生地止住話。
要怎麼告訴她?告訴她他快死了嗎?
「會怎麼樣?那事很急嗎?」斂影拉著他的衣襟,一顆心被他吊得不上不下的,讓人害怕。
蘭析閉上眼想了許久,恍然想起他在離開六扇門前煉制的那顆丹藥。
她的眼楮還要三天的時間,而他煉的藥能保他兩天的命,照理算來時間應當足夠,他只要在她睜開眼後快馬加鞭地回到六扇門就來得及,事情未必會演變至最壞的結果。
蘭析決定壯土斷腕,賭一賭自己的運氣。
「我可以等,等你睜開眼後我再去。」他的運氣一向不差,他相信他絕對能在毒發之前救自己。
「你真的不必為我——」斂影才張口想說服他,他熾人的吻便朝她的小嘴罩下,千軍萬馬的襲向毫無防備的她。
千萬別破戒!
蘭析吻著斂影的唇時,衛非多年前的叮嚀翻出他的腦海闖進他耳際;他緊閉著眼,更將斂影的身子按只向自己,集中神智在她的唇中劫掠,試著不去理會那句話。
不得救人治疾……縱然衛非曾警告過他萬萬不能破這條戒規,多年來他也謹守著衛非的告誡從不救無字輩以外的人,但這回的對象是她,為了她,破戒又何妨?在見她的第一眼,他就明白他會心甘情願地為她承擔破戒的後果。
斂影不由自主地倚向蘭析,攀著他的頸子盛接他的吻,兩人的吻迅速被他加溫纏得無法分離,她忍不住低吟著尋找快被他抽光的空氣。
她身上沁心的桂花香氣使他的心情澄靜不少,他抵著她的顯讓她有喘息的空間,並握住她的手腕診斷她的脈象,怕自己一時的激越亂了她的血氣。
「對不起……都因為我,處處造成你的不便。」靠在他肩頭,她才知道她倚靠他這麼深,深得裹住了他的腳步。
「你值得。」能夠擁抱一顆月亮,值得。
斂影揪愁地在他懷里慨嘆,「藺析,我已經失明很多年,突然間復明,我……」
「你怕?」
「嗯。」十年不見,怎麼不怕?
他低頭在她的唇上低喃,」張開眼時,你第一個想看的是什麼?」讓她第一眼就見到她想看的東西,這樣或許她就能不那麼怕了。
「我能選?」她有些欣喜又帶著惶恐。
「能。你說你要看什麼,我都會去找到。」他雙手捧住她的臉龐,小心翼翼地在她的唇上輕啄,迷戀在她軟女敕香甜的唇瓣里。
「那……我要先看一個人。」她兩手尋著了他的臉頰,稍拉開與他的距離。
「人?你不看你心愛的兔子?」蘭折回頭看看床下的大白兔再看向她,他還以為她一定想先見見那只陪她好幾年的兔子。
「與兔子比起來,那個人我更想見。」她漾出笑,偷偷地回吻他一下。
這個吻的味道嘗起來走味了;蘭析的理智被嫉妒佔滿,是哪個人佔去了她最想看的第一眼?
「誰?」他怏怏不樂的問。
「你。」淺淺的紅暈在她的臉上盛開。
蘭析盯著她豐艷如牡丹的俏顏發怔。
「我想見你。」她細聲細氣地啟口。
他聲音低啞得難以分辨,」因為……我帶你離開天狩閣,並治愈你的眼?」
「因為是你。」她認真的搖頭,拉住他的手貼在臉頰上,」我希望三天後睜開眼時,第一個看見的,就是你。」
什麼服解藥的時限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想見他。失明了十年,她睜開眼第一個想見的人就是他,他能錯失她的第一眼?
「我答應你。」他決定向左容容在他身上所下的毒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