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喜歡眼前的這幅畫面。
手牽著手,就像在小銅箱里所擺放的每一幀照片一樣,無論他們走到哪,永遠都會陪在對方的左右。
自祝山頂上下山後,陸曉生跟著她來到她暫時租賃的小木墾裊,稍事休息後,他們便牽著彼此的手,走過當年他們曾去過的每個地方,在走回小木屋山下的那片森林時,身後遠方的夕日,將他們兩人的背影拉長糾纏在一起。
「他們要結婚了?!」才剛從他口中獲知絢麗與永泰婚期的詠童,對這意外的消息顯得有些錯愕。
「嗯。」陸曉生專注地觀察著她臉上的表情變化。
一時片刻間,詠童也不知該對這消息懷有何種心情,她還記得絢麗那張不願服輸的臉龐,也記得同學會那天永泰難以啟齒的模樣,她不禁要想,其實絢麗在多年前就已經放開了陸曉生,只是在她面前,絢麗不願意承認自己是個輸家罷了。
但對于面麗的欺騙……她不知是該同情,還是該感到憤怒。
或許都不該,因為為此而痛苦的人,太多了,在這其中,有她,也有陸曉生和永泰,還有個作繭自縛的絢麗。
悅耳的鈴聲忽然響起,沉思許久的詠童抬起螓首,意外地看著陸曉生不情不願地拉大了一張臭臉,咕咕噥地應了幾句後,撇著嘴角收線。
「誰打的?」她很好奇是誰能讓他的表情這麼豐富,也對他現在的生活圈充滿了好奇。
「同學會的主辦人,富四海。」
「富四海?」她怎麼想就是不記得有這個人名,「我們班上沒有這個人啊。」
「他有個叫富大海的老爸。」他牽著她繞過地上一窪積水,順便替她復習記憶,「以前我們放學時常看他的私人司機來接他下課。」
「我想起來他是誰了。」她恍然大悟地拍著額,但不過一會,她又疑惑地蹙著細眉,「可是他不是隔壁班的嗎?」那位先生他有沒有跑錯場子?
「現在他是我的經紀人。」陸曉生愈想就愈覺得自己好像又被坑了,「就在剛才的那通電話里,他老兄又跟我多敲了一個月的年終。」嘖,明明就家大業大,偏偏放著少爺不干,反而跟他老爸嚷著要出來自立門戶,還老拿著計算器算年終,他當每天都是過年啊?
听著他那抱怨的口吻,她忍不住掩嘴輕笑,他不經意一瞥,在見了她臉上那久違多年的笑意後,登時停住了步伐。
被他拉住不能走的詠童,回首納看著他,林間掩映錯落的霞光,在他臉上形成了忽明忽暗的片影,她靠上前想看清他的表情,他卻松開了手以指撫向她唇邊珍貴的笑意。
「曉生?」熟悉的輕喚,拓印在他那已經塵封多年的腦海里。
哀模她消失在唇畔的笑靨,他屏住了氣息問。
「能不能……再對我笑一次?」
近距離的凝視下,詠童在他臉上看見了她也曾在鏡中見過的自己的表情,患得患失、難以置信,既渴望它能成真,卻又害怕這只是另一個未醒的夢。
若不是愛得深,又怎麼會伯失去?
若不是曾經失去過,又怎麼會怕愛情再也不會出現?
她分不清此刻存在她心底的,是對他或對自己的憐惜,她只是深深的呼吸,再以一記他最是記得的笑意來回應,就像是他停在她臉上,微微顫抖的指尖一般。
如同漠地里久旱的旅人,終于獲得了水泉的滋潤般,陸曉生這才釋放出胸腔內緊窒的空氣,再大口的呼吸,盛在手邊的微笑,他可以自他的掌心中感覺到它的弧度,他忍不住挪開掌心低首探向她,在她的注視下,小心地吻上她粉色的唇。
「這是溫習還是緬懷?」太過呵護與慎重的吻,今她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是新的記憶。」不願因太過心急而又嚇跑她,這一回,他顯得很小心。
詠童不語地看著他,半晌,她伸出兩手攬住他的頸項,再主動踮起腳尖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想我嗎?」在他的兩掌迅速環住她的腰際時,她在他的唇邊低喃,把那些一直沒有機會問他的話說出口。
「想。」
「會夢到我嗎?」她再吻過他的眼眉,試著想抹去那份緊張的神色。
「妳很少缺席。」
一直表現得很鎮定的她,在接下來的問題面前,也忍不住有些退卻,她沒把握地迎上他那雙瞬也不瞬凝視著她的眼眸。
「你……愛我嗎?」
「從沒有停止過。」飛快而堅定的答案月兌口而出時,他明顯地感覺到她那如釋重負的心情。
兩兩交纏的視線猶如蛛網,絲絲縷縷中再難以拆解得開,他們迎向彼此,迭合的唇瓣在半途中迎上對方的,在那一瞬間,無論是他或她,都像是恨不能再拉近彼此一點距離般地用力緊擁,哪怕是只有一絲縫隙,他們也覺得太過遙遠,在極力想將對方揉進自己的身體里時,在他們耳邊,仿佛傳來了風兒的低嘆。
掠過山頂的冷風,順著山陵的坡度下降,在夕陽西下後,山上的溫度下降得更快,夜色不過多久就乘風抵至。
靜夜里,睡了一陣的陸曉生小心地挪動著身軀,試著不吵醒睡在他身旁的詠童,喉際有些渴的他,自小木屋二樓來到了一樓找水喝。
當聆听著滿山蟲唧的他才想返回溫暖的被窩時,樓上一陣輕響後和頗為急促的喘息聲,令他想也不想地擱下水杯趕緊奔回臥室。
自夢中醒來卻找不到他,獨坐在床上的詠童蒼白著一張臉,坐在床上兩手緊摟著膝蓋,不知該如何是好地茫然看著四下。
「詠童?」他一回臥室,見到的就是她孤零零害怕的模樣。
自見到他後就一直躲藏在她心底的恐懼,令她的眼中蔓盛著一層薄淚。
「我以為……你又不見了……」
陸曉生飛快地回到她的身邊將她擁緊,在她埋首在他的頸間里時,不斷地在她耳邊重復。
「我在,也永遠都會在……」
如水的夜色中,他的保證听來格外清晰,環繞在她四周的溫暖,和他紛落在她臉上的吻,令她動容地將他環緊,試著命自己去相信。
「起床了。」
暖暖的吻觸落在面頰上,陸曉生張開眼,微瞇著眼眸面對著一室的刺眼明亮,在他的面前,一張曾在他夢中陪伴了他十來年的面容,此時此刻就近在他的眼前,他微勾起唇角,滿足地看著眼前這在他年少時也曾幻想過的夢境。
想要起床,卻被他一只健臂摟住腰際,因而動彈不得的詠童,趴在他身上輕推著像是還沒醒的他,但他就只是噙著笑,動也不動,一雙在朝陽下顯得明亮的眼眸,定定地望著她。
當他修長的指尖卷起她的長發撥至耳後,露出那張沐浴在朝陽下的容顏後,詠童有些不自在地看著他露在被單外的果胸。
「在想什麼?」
「在想……」
低沉帶點磁性的慵懶聲調,讓她覺得渾身酥麻,「半打還是一打,排球隊還是棒球隊。」
「我都已經快變成高齡產婦了,你還想那些?」兩抹嫣紅迅速飛上詠童的面頰,她伸手輕拍著大清早就心猿意馬的他。
「現在努力還來得及。」他挑挑墨眉,握住她的兩手將欲起身的她再拉回身上與他緊貼著。
棒著一件被單,整個身軀與他赤果的身軀緊密相貼之後,一股從昨晚燃燒到現在似乎還未熄滅的熱度,順著他的每一次呼吸,與徘徊在她身上不願離去的大掌,再次在她的身上重新點燃,當他兩手捧著她的面頰將她拉下,準備吻上她時,光看他的眼神就明白他又想做什麼的她,連忙掙扎地喊停。
「曉生……」廝磨到大半夜才睡……怎麼一早他就又有體力了?
「嗯?」陸曉生正忙碌地幫她將她剛穿上的襯衫,鈕扣一顆顆再次解開。
「別鬧了……」在他吻上她的耳垂時,她怕癢地縮著肩,「你說過……你說過今天要帶我出去走走的。」
「計劃有變,因為我發現……」他吮吻著她的縴頸,滿意地看著白皙的皮膚上浮映出淡淡的吻痕,「外面的風光未必會有里頭的佳。」
必須要定力十足才能不被他拐走的詠童,在他突然翻了個身將她壓回被窩里,而他的兩片唇瓣開始往下探時,頂著一張燙紅的臉龐,一鼓作氣地將他推開一臂之遙以策安全。
「我要去梳洗一下……」她邊喘氣邊嚴肅地對他搖頭,「等一下我要下樓去準備早餐。」
「不用了,都已經端上床了,而且,這菜色……」他壞壞地咧出一笑,兩眼愉快地將身下的人兒掃視一回,「我很滿意。」以往的她,青澀羞澀得像朵含苞待放的薔薇,而現在,她則是掩不住成熟風情的盛綻牡丹。
「我……」她一手指著自己的鼻尖,「是主菜?」照顧了他的,那她的呢?她的早餐在哪里?
「妳也可以把我吃了當早餐。」他沉聲低笑,低首拉開她的衣領露出一片令人心醉神馳的春色。
伴隨著窗外啾啾的鳥鳴聲,咕嚕嚕的月復鳴聲殺風景地自詠童的月復內響起,伏在她身上的陸曉生頓了頓,不情不願地隨著她的目光一同看向她抗議的月復部。
「它就一定要挑這種情況嗎?」跟、他、過、不、去。
「曉生……」她可憐兮兮地皺著眉,「我真的餓了。」再不吃,她等一下又要鬧胃痛了。
嘗不到甜頭固然沮喪,但若是看她又因胃痛縮成一團,他肯定會更沮喪,陸曉生抹了抹臉,強迫自己離開身下的一片暖玉溫香,再順手拉起她。
「好吧。」他吻吻她的額,目送小羊安全地逃離狼口。
听著她踩著輕盈的腳步踱下樓後,在床頭櫃撈來手機的陸曉生,先回了幾通電話,才快步踏進浴室里洗了個澡,直到他踏下樓時,一樓的小餐桌上已放著一壺剛泡好的紅茶,而也剛洗過澡的詠童,則穿著他的襯衫站在廚房里忙碌。
陽光將她的黑發照耀出虹澤似的光澤,望著她嬌小的背影、還沾著水珠的發梢,他的思緒有些蕩漾,記憶中的那個少女,在經過歲月的催化後,已經變成了個小女人了……
曾經,那是一個關于初戀的故事,只能在夢中偶爾回味重溫,可如今她就近在眼前,對他漾著相同的笑意,投以同樣眷戀的目光,在他們都試著將那已過去的變成現今的時,雖然,還是有一抹小小的陰影時而飄過他的心中,但他盡力不要去想遠在山下的那些現實,眼下的他,只想讓眼前的一切持續到天長地久。
「曉生,你急著要出門嗎?」坐下吃了不久的詠童,納悶地看著他趕時間的吃法,三兩下就狼吞虎咽完他的早餐。
陸曉生並沒有回答,只是以餐巾擦了擦嘴角後,見她還未吃完,他勉強捺著性子喝起一旁的紅茶。
「妳吃飽了?」等得有些不耐煩的他,在她啜飲了一口溫熱的紅茶時,等不及地問。
「嗯。」她擦擦嘴角,疑惑地看他立即起身走至她的身旁,「曉生?」
他忽地打橫抱起她,「今天哪里都不去了,行程統統取消!」
「等一下……」
當他大跨步地往樓上跑時,詠童連忙摟住他的肩以免自己摔下去。
「我們已經浪費太多的時間了!」他悶聲低吼,三步作兩步地將她給帶回樓上的房間。
「我上山來不是為了要參觀這張床的!」再次被壓回床里的詠童,忙不迭地想從被窩里坐起,卻遭一個箭步撲上床的他給結實地壓回身下。
他以兩手撐在她的耳畔,整個人俯性感地朝她眨眨眼。
「妳可以好好參觀我。」
才穿至他身上不久的上衣又被扔至一旁,再次在明亮的晨光下見到他那結實的肌理,詠童頓愣了兩秒,登時一股熱氣從她的腳趾竄至她的頭頂,她不好意思地掩著頰,不怎麼敢直視眼前變得成熟,且深富男性魅力的男人。
「妳在想什麼?」陸曉生好笑地看著她的反應,邊把她的手自她的臉上移開。
左右飄飄浮啊的目光,在他的注視下,最終還是兜轉回那張她曾日思夜念的臉龐上,地輕撫著他的臉嚨,小聲地在他胸口低喃。
「當年那些學妹要是看到現在的你,她們二匯會很後侮,當初怎麼沒有盡力從我的手中把你給搶定。」
「放心,她們搶不贏妳的。」虛榮心被喂補得飽飽後,陸曉生心情愉悅地在她耳邊呵著氣。
詠童在他躺至她身旁時,靠臥在他的懷里,將臉龐貼在他的肩上,在他緩緩收攏了雙臂後,她突然覺得,像這樣停留在他的懷中,她不再覺得他們之間有著距離或是什麼,一切似乎不曾有過改變,他們還是從前的他們,除了只是增長了年歲而已外,他們最重視的人依然還是彼此,那份無法割舍的甜蜜,也一直存在他們的心中未曾變質過。
哀過她背後的大掌,令她舒服得想閉上眼。
「北海道美嗎?」
「花季的時候最美。」他抬起她的小手,邊說邊親吻著她的掌心,「妳該到富良野看看的,我繼父種了滿山坡的罌粟,每當花季一到,整片山坡就變得像是另一座童話世界。」
聆听著他的話語,詠童憶起了那一朵朵高高種植在二樓陽台上,供她追憶和想念的花朵。
「以前,我常去看你寄回來的虞美人。」在她畢業回國,剛開始出社會找工作時,每每踫到挫折,她就會去他的老家看花兼想他,但隨著工作愈來愈忙碌,她已經有好久沒再見過那些花兒了。
他將她的掌心貼在臉上,側首輕問。
「懂意思嗎?!」
她微笑地問︰「代表迷戀是不是?」對她來說,那些藍天下的花朵,是一種信仰,和一個仰望天空的方向。
陸曉生不語地看著她的笑靨,就像一朵美麗的罌粟正在他面前舒展盛開。
「我有記錯嗎?」見他久久不語,她還以為是她的記憶力出問題。
「妳沒記錯。」他沙啞地在她唇邊說著,「那些花是我在告訴妳……我迷戀妳,以前不變,現在和以後,也不會變。」
落在唇上的吻觸,再也不輕柔似蝶,帶著焚燒的溫度,濃郁深沉的熱吻將她擄獲,在他分開彼此的唇時,面對著那雙明亮的黑眸,她深喘了口氣。
「還是別出門吧?」陸曉生氣息紊亂地以額抵著她的額問。
在他的氣息籠罩住她的時,她舌忝舌忝突然間覺得干燥不已的唇,兩手忍不住游移至他寬大的背後。
「別出門了,嗯?」他將掌心探進她的衣里,按著她的背後將她深深壓進他的懷里。
「嗯。」詠童點點頭,閉上眼尋找著他覆下來的唇。
當詠童終于能如願走出小木屋時,已是三日後,但在陪著陸曉生一塊踏出門口後,她又開始感到後悔。
「我不想去那里。」站在山階底下的她,看了那條長長的石階一眼,再次拉住他的手。
「為什麼?」還以為她也會很想念這地方的陸曉生,不解她怎麼會每個他們曾踏過的地方都願去,就獨獨這里她有意見。
「我……」她也解釋不出個所以然。
「很久沒去了,一塊去看看吧。」想帶她去看看她叔叔的他,還是拉著她的手走上石階。
無法拒絕的詠童踏上那條漫長的石階後,一張張屬于家人的臉孔飛掠過她的眼前,從爺爺一提到小叔就火冒三丈的表情、到爸爸不忍多提的心酸模樣,最終停留在小叔那張已是無欲無求的臉龐上,她會不想去見小叔,或許是因為,現在的她,很幸福,因此她不願去見那張曾因失愛而痛苦的臉龍,她更不願的是,當年曾發生在他們身上的事,又會再次重演一遍。
當年他們就是在去過了這個地方後,在那天晚上分開的……
無絲毫改變的小禪寺,在他倆步上了階頂後再次映入詠童的眼簾,她遲疑地停住腳步,任陸曉生在一旁四處走走看看,而她則是緊握著沒有了他的掌心後空蕩的手心,禪堂不變的香氣飄至她的鼻梢,令她不禁抗拒地屏住了氣息。
這幾天來,她一直不願意去想下山後的事,因她還不願意喊停,也不想讓陸曉生再次離開自己,若是可以,那麼就讓季節停留在這座山上,就讓那些惱人的瑣事繼續被遠隔在山下,在這里,他們只是一對相愛的男女,不會有任何人或任何事介入他們之間,好讓他們能將從前不得不中斷的那份戀情再次接續下去。
可是自庭院一角映入她眼中的光景,卻又容不得她自欺。
和當年一樣不變的背影,就在池子邊,不言不語地入侵她的眼簾,當山里的清風吹起擺放在池畔的一張張達摩繪像時,坐在池畔執筆的和尚緩緩回首看了她一眼。
在接觸到那雙曾遭到深刻背叛後,連自己也放棄了的眼眸,詠童覺得像是有兩柄利刃正劃過她的心房。
一張張的達摩,每個眼神仿佛都在問著她……
難道她願意放棄目前所有擁的一切,跟陸曉生去一個陌生的國家重新開始,再用為數不多的青春在他身上再賭一次?
就像她的叔叔一樣,用整顆心去搏?
十三年的等待,對她來說,還不夠嗎?只能望著虞美人的她,該要怎麼做,才能確定在這次的選擇後,能有一個不侮的未來?
面壁不知幾個寒暑後,才願重新走回陽光的情僧背影,自禪院一角深深地打進她的眼底,她昏亂地想著,那些筆下細細描繪的達摩,究竟畫的是叔叔飽受折磨的前半生,還是只能相對不語的後半生?而達摩那雙炯炯的眼瞳,穿過空氣,透視著她心中的又是什麼?
或許在以前,叔叔與他的情人,也曾像她和陸曉生一樣,無論走到哪,都一直緊密地牽著彼此的手,可是叔叔的情人,終究是放開了他的,而她的呢?會不會也有遭到放開的一天?
她最忘不了的是,爺爺那張在嚴厲之下,又總會在暗地里替叔叔傷心的臉龐……
放在隨身小包里的手機,突如其來的鈴聲,像是驚醒一林棲鳥的獵槍聲,令她驚跳了一會,她深深喘口氣,慌忙翻出手機,才按下按鍵的她,就听見自家親弟十萬火急的大叫聲。
「老姊快跑,那顆魚丸上山去找妳了!」
微弱的期望,像顆在陽光底下飄浮太久的泡泡,無論再怎麼掙扎,終歸是得化為烏有。
「魚丸?」剛走近她的身畔,只听見這個奇怪稱呼的陸曉生,一臉好笑地問。
愁腸百轉的詠童,低首不敢直視著他,當身材高大的他影子籠罩住了她的時,她猛然想起了這十三年來的漫長等待,也想起為了她不知白了多少頭發的雙親。
倫敦總是下個不停的雨絲,好像再次回到了她的眼前,令她心痛地閉上了眼。
「詠童?」
「他……」她別過芳頰,萬分不願地逼自己說出口,「他是我的未婚夫。」
陸曉生那只伸向她肩頭的手,霎時止頓在半空中,他凝視著她的側臉,好一會,才強迫自己將它收回來。
「時間……到了?」
喉際像梗住了什麼般,詠童不知道該說出口的字匯到底是什麼,上山來時就對她做出過承諾的陸曉生,也不追問,只是默然地月兌上的外套披在她的肩上。
「我後天回日本。」他在走向山階時對站在身後的她低吐。
她連忙抬首看向又再次準備離她而去的他。
「晚上八點的班機,直飛北海道。」他回首朝她一笑,笑意里,有著掩不住的盼望,「我為妳留了一張機票,我等妳來。」
夏日即將來臨,提早詠唱的蟬聲清亮地蓋過了他所留下的話語,詠童在風中拉緊了他所留下的外套,看著一步步拾級而下的他,高大的身影,逐漸沒入因風搖曳的山影一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