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癥候群,辦公室里一片懶洋洋的氣氛。
在實施周休二日之後,日亞公司的總經理通常會以上周評比來訓話,針對沒達成的目標一項項拿出來研討;所以,每個星期一早晨要開的會議,員工們完全不敢掉以輕心應付。
上班時間還沒到就得到公司,公司的職員精神個個稍嫌不足,但倒是仍仔細準備著開會要用的資料,以免在會議上被台風尾掃到無力招架,從此升遷無望。
現在可以精神不濟,開會的時候若不小心打個呵欠,就擺明是和自己過不去。
人人自危,你跌倒了別人只會笑,看能不能踩著你的頭爬上去。
所以啦,自己得步步為營,別天真的以為有人會幫你一把。
現在……才八點不到吧?夏杰特地起了個大早,沒想到大部分的同事都已經到公司,各自處理著手邊的事情。他不由得楞在辦公室門口,舉起手看著手表上的時間,懷疑自己出門的時候是不是看錯時間,其實早就遲到了。
「你沒遲到,是大家早到了。」
伴隨著從身後冒出來的聲音,夏杰的後腦勺隨即被人用資料夾拍了一下。
猛然轉頭,他愕然的對上蕭翊灃微帶促狹嘲弄的臉,本能的往後一退。
眼前的直屬上司,總讓他覺得很沒有安全感,老愛刁難人。
生理上,他對他已產生防備心態,能保持多少距離就保持多少距離。
「星期一會很忙,早到是應該的,還要別人告訴你嗎?」蕭翊灃抬眉,在他第一天上班報到,就把他操得累到不成人形的記憶還在,倒是很能體諒他為何一臉防備,只問了句︰「光瞪著我看,不用打招呼?」
嗯,他這應該算是正常反應,還不是太笨、太遲鈍。
「課長……」沒人說,他怎麼會知道星期一該早到?面對他理所當然的口氣,夏杰有些欲哭無淚、一臉苦相,他無奈的喊了聲。
總覺得苦日子會延續下去,不免讓人有點郁卒。
「一大早,有點元氣。」針對他的口氣,蕭翊灃不滿地命令。
「是。」沒得選擇,夏杰立即中氣十足應聲。
滿意地點頭,蕭翊灃又用資料夾拍了一下他的背,修長的雙腿朝自己的辦公桌走去,邊走邊對他說道︰「去準備一下,待會跟我出去。」
「去哪里?」望著他的西裝背影,夏杰楞楞地問。
蕭翊灃頭也不回,只丟下一句話。
「拜訪客戶。」
※※※
什麼鬼天氣?好熱呀……在這種天氣出公差、跑業務,根本是最苦的差事。
頂著大太陽,跑得兩腿發酸發軟,管你皮膚已曬黑了好幾層,要是在外面跑的成績不理想,回公司照樣被老板削到臭頭,甚至被懷疑是不是偷模魚去了,業務員的悲哀莫過于此。時機歹歹呀,要跑出成績是談何容易的事。
今天,身為社會菜鳥的夏杰,深深體會了某些事。
走出冷氣大樓,柏油路上熱氣便直往臉上撲來,氣流夾帶著暈開的火氣般,多層的朦朧感,讓人感受到炙夏的威力。一只手擋在眉頭上,夏杰眯眼看著路上來來往往的車輛,汗流浹背的走了約十分鐘,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偷瞄著走在前頭的人。
一樣在流汗,不知為何,蕭翊灃的神態,完全讓人感覺不出燠熱來。
辨律穩健的步伐,沒有路上行人曝曬于大太陽底下的不耐,些微的汗水像是藝術品般,點綴在他帥氣的額邊。蕭翊灃優雅自在的神情,像是度假逛勝地般閑適……不太像個正常人。本來就覺得他哪里不對勁,現在夏杰更肯定他是個奇怪的人。
為何兩人總有點格格不入,他似乎找出個道理來了。
「干嘛一直瞪著我看,我變成妖怪了嗎?」蕭翊灃突然轉頭,雙手環胸望著走在自己身後的人,有些好氣又好笑的問。
被他盯著不放,再遲鈍的人早晚也會有感覺。
面對突如其來的質問,被嚇一跳的夏杰差點岔氣哽死自己。
「你要是敢否認,我會想出法子讓你當街出糗。」見他一個吸氣,蕭翊灃好整以暇的揚眉,把丑話說在前頭,他的腦子里已經轉著惡魔般的念頭。
想要硬拗的夏杰,立即閉嘴把話吞回肚子里,欲否認的神情當場不打自招。
「說實話,你到底在想什麼?」看見他的反應,蕭翊灃差點忍不住笑出來。
要不是靠著意志力強忍,他恐怕真的留不住臉上一副要審判人的表情。
這剛從學校畢業的小子不但又女敕又澀,還可愛得不太像話,讓他不拿來欺侮著玩,好像很對不起自己,實在不能怪他三不五時就產生想捏捏他的沖動。
很久沒踫到這麼有趣的小子了。
猶豫了幾秒,夏杰還是選擇實話實說︰「因為課長不像是會向人低頭的人,可是卻為了工作跟客戶和廠商那樣低聲下氣,所以讓我有點意外……」
沒有插嘴的份,可是跟在蕭翊灃的身邊學習,的確讓他開了眼界。只是,他意外自己見到他在工作上的另外一面,迅速改變了對他這上司的看法。說穿了,他真的很不習慣看到蕭翊灃跟人鞠躬作揖、處處小心、巴結討好的模樣。
那副商人欲討好主顧的嘴臉,跟現在的蕭翊灃幾乎判若兩人。
「你認為你很了解我嗎?」蕭翊灃挑了眉,以某種異樣的神情打量著他。
「當然不……」面試那天不算,他們相處兩天都不滿,他怎麼可能認為自己了解對方。夏杰惶恐地搖頭,直覺否認。
要真正了解一個人,當然要靠相處、溝通和時間。
只有幾天相處或者說幾句話,對一個人所接收的訊息通常不完整,給對方的評價往往不是那麼正確,了解的大多只是對方願意讓人看到、知道的部分。
深藏不露、不欲為人知的性格和想法,才是人心最真實深奧的部分。
有些人,終其一生都是讓人解不開的習題。
「若不是,你在意外什麼?」蕭翊灃淡淡地問。
「那是一種感覺……」要解釋很難,也不知從何說起。
「你的意思是,你的感覺向來神準?」不知不覺中,蕭翊灃已貼近他的身體,勾起他的下巴直視,眼神咄咄逼人的欺前逼問。
逗垂死的小老鼠,也不會比這種感覺更好。
「也不是……」不安的情緒讓他浮躁起來,可夏杰卻不敢揮開他的手。
他覺得自己好像說錯話了,有種不小心踏入地雷區的感覺。
注意到路上沒有太多行人,蕭翊灃的手指大膽撫過他的嘴唇,趁他驚訝微微張口時探進修長的手指,曖昧地撫弄他敏感驚顫的舌尖。
「咳!」驚嚇後,夏杰用力咳了一聲,想往後退卻被牢牢抓住手腕。
課長他……在做什麼大腦完全無法接收這突來的訊息,更消化不了他這唐突舉止所代表的意義,連判斷他是否在開玩笑的能力都沒有。
灼灼的目光極為懾人,他完全不像在開玩笑就是了。
沒有人會露出那麼認真的眼神開玩笑吧……「你是Gay對吧?」將他的手往前一扯,蕭翊灃在他耳邊低語。
「嗄?」夏杰嚇出滿身冷汗,連手腳都微微顫抖著。
雖然他從來就不在意公開性向,可是也沒想到會在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被問及這類問題──還是新工作的上司。他擔心的是,這是不是代表著……他就要丟掉工作?
唉,好不容易才找到工作的呀!等等,課長認定他是Gay,不但沒有像避瘟疫般避之惟恐不及,還刻意對他做出那麼曖昧、充滿挑逗暗示的舉動……難道課長他……「是或不是?」因為瞥見有路人遠遠走來,蕭翊灃退了些距離。
直直望著他的眼楮,夏杰不知道該不該承認。最後,在路人打量他們走過去之後,他終究還是選擇點頭,不想對自己的性向引以為恥。
所有同伴都告訴過他,出社會不如學生時代,必定要有許多妥協和犧牲,不需要將自己袒裎在別人的眼光底下,受不相干的人用歧視、不了解的角度批判;可是一旦被直接問及,他還是覺得,既然喜歡男人是自己的選擇,就沒必要像個小偷般遮遮掩掩。
他不願意活得沒人格、沒自尊。
堡作不保,再找就是,現在的他只是懷疑對方的企圖。
「有伴了?」蕭翊灃進一步問。
一如所料,他也懶得再跟夏杰玩純純的戀愛游戲,直接切入重點。
有機會的話,他當然打算直接拐人到賓館去,跟他好好纏綿一番。基于品味上的堅持,又很久沒踫到喜歡中意的獵物,所以他已經潔身自愛好幾個月;因此,他不否認最近對難免有些饑渴,想把握機會是必然的。
「沒有……」听他一問,夏杰立即確定他也是Gay,松口氣又馬上緊張起來。
從面試以來,課長處處刁難捉弄人的態度,實在讓他看不出來、感受不到,原來他對自己有意思;但還來不及消化驚訝,他已有種不好的預感。如果他被錄取的原因,是課長出自私心對他有所「好感」……除非辭職,否則跳入火坑之後,他想不惹腥羶談何容易啊?
「既然沒有,不反對和我在一起吧?」圈內很少人會拒絕他主動示好的追求,甚至一夜求歡的邀請,因此蕭翊灃自信的口氣是霸道、直接的,並沒有在這件事上頭拐彎抹角。
「以課長的條件,找個伴應該不是難事,何況我們是同事……」
就算沒有朱炎的存在,他也不想和上司談戀愛。剛出社會,他只想做好第一份工作,在自己的崗位上好好表現,讓朱炎可以以他為傲,並不想招惹多余的麻煩。
想到自己會被錄取,極可能是因為這種「私人」原因,夏杰無法否認受到了打擊。
在歷經多次失敗之後,他才剛從這份工作上找回些許自信而已。
不等他絞盡腦汁想出拒絕的理由,蕭翊灃看著他思索著如何拒絕的表情,有些不是滋味的打斷他的話︰「是同事又怎樣,有誰告訴你,我們的關系會曝光?」
辦公室戀情的缺點,從來不是他的困擾。
至于容不容易找到對象,他自己一清二楚,不需要別人的肯定。問題是,多選擇不代表有他想要的選擇,兩者之間差異甚大。
自動獻身的人,大多只會被他當作是一夜的對象。
或許,他是厭倦了在Pub里玩愛情游戲,對于身邊來來去去的人厭倦了,所以在遇見夏杰並確定他是同伴後,突然有種想跟他定下來的沖動,也因此對他產生莫大的興趣。或許是他真的太自信,以為想要的東西不可能得不到手,才會在夏杰身上嘗到挫敗的滋味。
然而,感到挫敗就放棄不是他的個性。
「對不起……其實我有喜歡的人。」吸了口氣,夏杰索性承認。
所有的理由都不是理由,唯一的理由──是他心里只有朱炎一個人。
現在,他該煩惱的不是性向問題,而是如果對方提出交往卻被拒絕,自己是不是也會工作不保?真傷腦筋,他一點也不覺得情況有改善。
很難向別人解釋他和朱炎之間的感情,同伴們听起來總覺得匪夷所思;他們不同于一般同志的「單純」交往,硬要說是正在交往的戀人實在太過勉強,卻又不能否定他的心底只有朱炎一個人。
要是能夠這麼隨便、輕易地接受別人,他這幾年也不會那麼辛苦。
有時候,他多希望自己可以見一個愛一個。反正除了道德感,同志之間的交往並沒有其他的約束和枷鎖,因此有數個親密伴侶、或慣于喜新厭舊的亦大有人在……唉,反正他活該就是笨、就是傻、就是想不開,愛上就認了吧!
至今,他依舊認為無論得耗上多少時間,朱炎絕對值得他等待。
不能背叛自己的心,就只能比比看誰有耐性。
「不需要道歉。」思考後頓了口氣,蕭翊灃展開因他此話皺起的濃眉,緩緩加重手中鉗制著他手腕的力量,將夏杰往自己的胸膛帶,讓兩人幾乎完全相貼,然後一字一句道︰「只是你要有心理準備,有一天──那個人會是我。」
對他而言,愈難達成的目標,愈是值得挑戰的對象。
想要的東西,他往往誓在必得。
※※※
六點半了。
就算必須加班,也應該要吃飯吧?眼見天色已晚,朱炎再次瞥了眼車上顯示時間的小鐘,第N次望向夏杰上班的辦公大樓,眉心的直線紋不斷加深。最近夏杰的臉色總是很疲憊,讓人不禁懷疑他在這家公司里,受到怎樣不人道的待遇。
一陣煩躁,朱炎索性下車,靠在車窗邊點了根煙。
凝重的黑眸盯著同樣的方向,他的心情並未隨著冉冉白煙緩緩揚升而轉好。
這不是夏杰第一次因為必須加班讓他久等,而他也不是沒耐心、介意花時間等人,只是每次看見夏杰疲憊的神態,他就有一股要他辭掉工作的沖動。總比明知道夏杰在這棟辦公大樓里頭受苦受難,他卻只能在外頭枯等完全幫不上忙好。
堡作幾年,年少率性而為的倔傲性子,早在平凡的日子中逐漸被消磨殆盡。
從外表看來,現在的他就像個普普通通的上班族,絕對讓人想不到他有段荒唐、年少輕狂的歲月。人生,不同的階段本來就該有不同的模樣,面對生活也會有不同的態度,所以他對現在的自己沒有不滿,更不曾有過走回頭路去耍白痴的念頭。
狂妄,畢竟是年輕人的專利。
一如除了趕時間外,不再騎摩托車而改開車,他改變了習慣。就和每個人一樣,他選擇順其自然過日子,不再讓輕狂主宰他的人生。
可是此刻──他想宰了那個荼毒夏杰、不斷要他加班的人。
第七根煙燃畢,朱炎再度隨手捻熄,正巧看見夏杰終于走出辦公大樓。夏杰正打算朝他走來,誰知才剛走幾步,卻被身後跟出大樓的人拉住手臂,他回頭跟對方不知說了些什麼,神情似乎有些無奈和不知所措,又頻頻回頭望向自己。
朱炎本想上前,可是下一瞬對方已經放開夏杰的手臂。
走回辦公大樓之前,那個人的目光直視他,是一種距離擋不了的挑釁和敵意。他從來就不遲鈍,豈會不明白那種眼神代表什麼意思。
下意識掏出煙包,朱炎又點燃一根香煙叼在嘴邊。
他無疑是在等夏杰過來,跟他解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抱歉,你等很久了嗎?」
走近的夏杰扯著脖子上的領帶,試圖放松逐漸緊繃的緊窒感,有些局促不安的問道。
他不想讓朱炎看到上司糾纏他的畫面,可嘆有些事情並非他所能選擇。只怪有種人過度自信,永遠不懂得放棄,增添別人的煩惱而不自知。
他和朱炎的關系已經夠不明朗,蕭翊灃還冒出來湊熱鬧、趕渾水。
唉,麻煩怎麼可能承認自己是麻煩……或許是有同事看到,知道每天都有人接送他上下班,只是他萬萬沒想到,蕭翊灃會跟在他的後頭,想知道每天接他上下班的人是誰。
遠遠看見朱炎,蕭翊灃直接問他朱炎是不是他的心上人。
能否認嗎?他從不想欺騙自己,何況蕭翊灃不會相信他的否認。
情況一天比一天糟,讓他真的好無奈。
雖然沒用上司的身份脅迫,可是自從把話挑明以後,蕭翊灃便常拖著他一起加班,甚至每天都會邀他去吃晚餐,頗有效法國父革命的精神。除了工作,還要應付上司私底下的追求,每天上班的感覺對他來說就像疲勞轟炸,累得讓他連多想其他事的時間都沒有。
包括朱炎對他的感覺。
突然覺得,也許是學生時代的生活太單純,所以腦袋才會有那麼多空閑,一天到晚在對方愛不愛自己上頭打轉,把對方的喜怒哀樂當成自己的生活重心,也就格外在乎對方一舉一動所代表的意義,情緒因而起伏不定。
開始工作後,似乎連抽空想念一個人都是奢侈的,也讓他的想法開始改變。
當然,他還是愛朱炎的,可是心思在踏入競爭的職場後,被充滿壓力的工作環境佔去泰半。他無法否認,如果把剩下的喘息時間,用來煩惱感情的問題實在很累,不免萌生了鴕鳥心態,暫時能不面對就不面對。
等他的工作步入軌道,或許才能有心力去面對感情問題吧!
現在,光是蕭翊灃的糾纏就夠讓他頭痛了。
「還好。」凝視夏杰許久,朱炎從吞雲吐霧中,給了不冷不熱的兩個字。
「你吃過飯了嗎?」逃避他詢問的眼神,夏杰隨口找著話題。
「還沒。」朱炎盯著他,神色有些復雜。
「那你餓不餓?」明知朱炎想知道蕭翊灃的事,夏杰還是決心絕口不提,硬著頭皮看香煙在他指縫間急遽變短,胸口的空氣仿佛隨之稀薄。
也許他應該稍微解釋一下……不想提蕭翊灃的事,可是他更不想把兩人之間的氣氛弄糟。
「還好。」朱炎的眼楮不動不眨,始終停留在夏杰愈來愈顯得緊張,跟作賊心虛沒兩樣的臉龐上,心中的信任感不由得開始逐漸動搖。
也許夏杰這星期以來,有很多事不曾告訴他。
「哦……」至此,夏杰的臉色開始漲紅,不知道該怎麼把話接下去。
如果朱炎的反應代表在乎他,那他是不是應該感到高興才對?雖然他現在已身心疲累,連高興的力氣都沒有,腦子里想的全是家里那張可以讓他躺下來好好休息的大床。
一廂情願太久,他對朱炎的愛開始有些懶惰。對模糊不清、界線不明的關系也感到疲憊。
「上車。」沉默半晌,朱炎捻熄快燙到手指的香煙,丟給他一句話便鑽進車里。以對彼此的認識,夏杰不想、亦或認為不能對他說的事情,他勉強知道代表何意。
沒有,一點都沒有!
站在車旁楞了會兒,猶豫的夏杰才跟著上車。
短短一瞥,他在朱炎深奧難懂的黑眸里,似乎看見一股強烈的失望,懶惰的心不由得震了一下,再度快速地清醒,轉眼間便忘了疲累。
看來,他無法對朱炎的感受視而不見,當鴕鳥還是行不通。
誰教他就是愛他,只好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