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做的菜還真好吃。」華琳用手指挾起一片燒肉,沾了醬汁放進嘴里咬了一口,然後遞到仲凱面前。
「來。」
他張開嘴將那肉一口吞進,並一並將她的手指含著,把上面的醬汁舌忝得干干淨淨。
又癢又麻的感覺惹得她不停發笑。「你別鬧了,好癢!」
「換我喂你。」
兩人在淋過浴後,穿上了旅館準備的浴袍,正坐在床上享受前不久端來的晚餐,雖然早已冷掉,但對激烈運動過後,此刻正饑腸轆轆的兩人而言,宛若人間美味。
正當兩人邊嬉鬧邊互相喂食的時候,B.B.Call聲尖銳的響起。
「誰的?」
「我沒有Call機,是你的。」
仲凱起身走到散落一地衣服中拿出他的B.B.Call,當他瞥見上面的號碼,倒吸口氣,天呀!現在幾點了?一看。「要命!八點了。」
听到他的驚呼,華琳抬頭望向他半晌,見他慌忙地找出手機,在听到他喊一聲「媽」之後,倏地,所有的現實歸位,思及他的母親,宛若一桶冷水朝她兜頭淋下,將先前的熱情和愛戀全都潑息了。
「對不起,我忘了打電話回家跟您說今晚不回家吃飯,對!抱歉,跟誰吃……」說到這,他望向華琳,她正面無表情直視他,他心一緊,想到母親對華琳的敵意,若說出實情的話,只怕母親會非常生氣,而在他無法親自陪伴她的情況下,尤其又是連著三天不能回去的情況下,不知道母親一個人在家會出什麼事情。
「……跟朋友。」
她听到他說的,他用目光請求她原諒,希望她能明白他無法坦白對母親說出跟她在一起的事實。
她垂下眼,不讓他見著其間的傷痛。
「小凱,你幾點會回來?要不要我給你等門?」任母問道。
「不用!我……可能要三天後才能回家。」正確地說,是被「關」三天,不過既是跟華琳在一起,他無怨無悔。
「你是跟什麼朋友要那麼久才能回家?是男還是女的?」任母不滿的聲音清晰傳過來。
「是——」還來不及講完,這時外頭又響了一聲好大的雷聲,整個房間都震動了,電話也突然斷訊了,室內燈光閃了閃便熄掉了,瞬間黑暗包裹住他們。
「怎麼回事呀?」華琳倏地從床上爬坐起。
下面則傳來踫撞聲。「要死啦!怎麼突然停電了?」
听來好像是廚師比利的大吼。
停電?
外頭打雷閃電不斷,兩人在閃電刺眼的光芒中面面相覷,天!現在又是什麼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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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可怕呀!怎麼說變天就變天,突然就給你來個狂風暴雨?」瑪麗蓮看著窗外,拍著胸口說道。
「有人說會有台風來嗎?」芊芊問道。
「怎麼知道?現在沒辦法看電視呀。」鐘偉無奈地說道。
此時眾人全都圍在旅館一樓客廳,由于突然刮起這麼強烈的暴風,吹得整個旅館嘎嘎作響,好像隨時都會被吹走,再加上此刻停電,安全起見,所以把原先預定關三天兩夜的任氏夫妻提前放了出來,坐在燃著火的壁爐前。
「有沒有電話?」仲凱問道。
「被剪了。」芊芊說道。
「為什麼?」
「沒錢繳電話費……唔!」芋芋的那張小嘴再度被封住。
總管羅力清清喉嚨。「呃!由于本館狀況特殊,為了節省不必要的開銷,所以我們讓電話公司將電話收回去啦。」
話轉得真夠硬,唔!他們居然沒錢繳電話費,可見旅館的生意不是普通差,而是非常差!華琳有些不安地想著。
看到她臉色不太對,仲凱低下頭在她耳邊說道︰「你在怕嗎?」以為她在擔心暴風雨的事情。倘若他的車子沒爆胎,早就不忌風雨,開車離開這個杜鵑窩,最糟的是現在又沒電話可以打出去叫計程車。眼前他們可以說是完全卡在這個旅館,動彈不得,除非等這場暴風雨過了。
她搖搖頭,現在還不打算告訴仲凱她決定接下旅館的事情,以目前的情境,他一定會不贊同。
「不曉得這場風雨何時會停?」鐘偉悶悶地說道。
所有人都搖頭以對。
「這間旅館已經多久沒客人上門了?」華琳突地開口問道。
這個問題令眾人面面相覷,然後他們定定注視梅華琳,見她一臉平靜,只有單純的好奇,別無他意,才漸漸放松下來。
也許是在這個停電的夜晚,沒其他事可做消遣,談天是最好的打發時間的方式。
瑪麗蓮代表大家開口。「自從我們的老板身體不好之後,就再也沒有什麼營業了。」
「為什麼?」
羅力聳聳肩。「沒什麼心情啊!」他將一個裝水的鐵壺,放在一個燒著火炭的日式爐子上。
經營旅館還要看心情,真是率性。
華琳站了起來,走到那張掛有照片的牆前,在火光的照映下,那照片中的人好像被賦與了生命力。
「你們以前的老板是個什麼樣的人呀?」
在她身後的眾人,除了仲凱之外,全部迅速交換了個驚異的目光,瑪麗蓮的眼楮露出一抹深思。「她是個非常與眾不同的女子。」
「蓮姨!你干麼跟個陌生人說李女乃女乃的事呀?」芊芊嘟著嘴巴說道。
「任太太既然有興趣知道,說出來又何妨?」瑪麗蓮不以為意地說道,她定定注視著華琳。
「夫人命運可以說是相當坎坷,當年大陸兵荒馬亂,她不幸和丈夫、孩子失散,盡避她曾千方百計想要找尋家人,卻無所得,後來只身一人到了台灣,便在這個地方開了這間旅館,直到現在。」
華琳轉過身,有些驚訝。「她後來有沒有找到她的家人?」她不是她的「表姑婆」嗎?要不干麼將遺產給她?
「有的,事實上她開這間旅館就是希望能藉著往來的客人來打听家人的消息,雖然此舉有若大海撈針,可她還是做到了,在來台灣十年後,她終于跟她丈夫見到面了。」
「哇!那實在太好了!」
仲凱看著華琳一臉雀躍的模樣,不禁搖頭哂笑,她一向最喜歡听喜劇結局的故事。
哪知其他人聞此言立刻搖搖頭,瑪麗蓮繼續說下去。「其實一點都不好,因為她丈夫以為她死了,早已另外娶妻,而在襁褓中就離開她的兒子,根本不知道有她的存在。」說到這,瑪麗蓮眼中浮起水光。
華琳走回仲凱身邊坐下,表情是凝重的,一坐好,他便伸手握住她的手,給她安慰。
瑪麗蓮吸吸鼻子。「夫人為了她兒子著想,也為了讓丈夫現有的家庭完整無憾,所以決定繼續‘死’下去,不打算出現在她兒子的面前,也不再回到她丈夫的身邊,就這樣一個人堅強地經營著這間旅館。」
說完後,周遭一片寂靜。
餅了半晌。
「她一生是個傳奇。」華琳輕聲說道。
「是的!她之所以會經營這間旅館,也有其深意,她希望每一個住進旅館的客人,都可以忘懷世俗的一切,也能在這里得到最大的滿足,尤其是男女戀人、夫妻……」說到這,所有人都把視線集中在仲凱和華琳兩人的身上。
「怎樣?」兩人不安地欠欠身。
「會覺得有若身處在伊甸園,不受世俗干擾,回到最原始的狀態中。」
「所以,這也就是你們硬把我們鎖在套房里的原因?」仲凱無法壓抑諷刺地說道。
「是呀!」他們一臉理所當然,可絲毫不覺得這是犯罪行為。
瑪麗蓮站起身。「我想時候不早了,外面風雨又如此大,大伙兒還是早早上床安歇吧!來!任先生、任太太,我先帶你們上去吧!」她提起一盞相當罕見的水電燈(從前在礦坑使用的,用特殊的土和水放在一起,即可產生氫氣燃火,不易被風吹熄)。
仲凱和華琳跟在她後面回到他們原先的房間。
「兩位請好好歇息。」瑪麗蓮走進他們的房間,為他們燃起另一盞水電燈。
在她將房門關起來之前,仲凱開口了。「請別再把我們鎖起來,一旦發生事情,我們會逃不出去的。」誰知道這棟老房子能不能挺得住這麼強烈的風雨?
瑪麗蓮笑笑,似乎明白他未說出口的隱憂。「放心!這房子若是要倒的話早在幾十年前就倒了,不會一直挺到現在,不過若是捱不過今天這場風雨,硬塌了下來,這也只能算你們倒霉,當了這間旅館最後的客人。」
「嗄?」這是什麼話呀?
仲凱和華琳還來不及從錯愕中恢復過來時,瑪麗蓮又開口了,她定定注視著華琳。
「‘伊甸園之館’是個非常特殊的地方,你們倆可以藉此機會好好溝通一番,坦率地面對你們之間的問題,說不定結可以解開。」
兩人有些吃驚,而華琳則眯眼望著她。「為何你會說我們有問題?」她怎麼可能會看得出來,應當是胡亂掰出來的。
瑪麗蓮露出微笑,手上的火光,將她那頭染成金色的頭發照得更加光亮刺眼,乍看之下還以為她頭頂著金光。「有沒有問題,這得要問你們自己,不過很少有夫妻手上都沒戴婚戒的。」
啊?兩人震驚地互望一眼,不約而同低下頭看自己的手,光禿禿的,是呀!他們都已經沒戴婚戒了。
瑪麗蓮深思地望著他們一會兒。「你們倆是我見過最匹配的一對,好好珍惜呀!從現在開始,我們不會再鎖你們的房門,可自由行動,而且我們絕對不會輕易打擾你們,除非這個房子快塌了,才會過來通知你們,希望你們好好善用。」她對他們眨眨眼楮,便將門關上。
問題,以為隱藏得很好,沒想到居然能讓外人給看出來,難道真有那麼明顯?
華琳看向仲凱,他也一臉陰郁地望著她,眼神中有太多的無奈和壓抑。
她倏地別過臉,不!她不能!此刻她真的不想去面對,轉過身走向床。「好累喔!我有點想睡了。」
仲凱閉上眼楮,拳頭緊了緊,好一會兒才睜開,望向床單下的人兒,他現在不會提,不過,在這剩下的兩天,他一定會找機會提出來。
他已經讓她逃開兩年,也讓自己像膽小表躲了如此久,他拒絕再躲,也不準她逃。
他走向床,當他伸手將她攬進懷中時,她並沒有拒絕.眼楮緊閉著沒有張開看他,他無言地在她額上輕吻一下,也閉上眼楮。
床頭的燈火依然燃著,窗外的風雨也正狂肆吹奏著,而屬于房間中那兩人心中的暴風才正開始吹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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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呀!你們三個。」王羲雅一臉神清氣爽地走進合伙人專屬的會議室,卻發現盧尚勤、藍于伊、趙孟軒臉上神情都不怎麼好看。
「怎麼啦?出了什麼事?」羲雅坐下來。
盂軒看了他一眼。「你沒有發現什麼異狀嗎?」
羲雅環視眾人一眼。「沒呀!」
「不會吧!連老大缺席你都沒發現?」孟軒瞪著他。
「哦——」羲雅不以為意的說道。「他請假啦!」
于伊微扯嘴角。「任媽媽打過電話給你?」
「你也接到啦?」羲雅和他交換只有彼此才能意會的眼神。
「喂!你們在賣什麼關子?老大到底去哪兒了?從來不會請假的他,怎麼會連說也沒說一聲就沒來?」孟軒有些沉不住氣地問道。
「放心!老大沒事,只是這三天我們要‘莊敬自強’!」留下這有若謎團的話後,羲雅轉向于伊。「你怎麼跟任媽媽說的?」
「我說仲凱是跟客人去調查一些事件。」于伊靜靜地說道。
羲雅聞言後表情放松了。「太好了!」他拍拍于伊的肩膀。「不愧是我王某人的好友,口徑都一致喔!」
這回他可真是領教到任母「緊迫盯人」的功夫了。
于伊淡淡笑笑。「話也沒說錯呀,‘她’本來就是要來委托案件的,只不過,怎麼會需要二天?」
「小別勝新婚呀!」羲雅嘻嘻笑道。
「你們夠了沒?」孟軒的聲音陰沉沉的插入。「再繼續把我們兩個當隱形人看呀!」
一向沉穩的尚勤也開口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把事情說清楚,也讓我們有個譜。」
「也沒什麼,就是老大人現在下落不明啦!」羲雅輕描淡寫地說道。
What?這還叫沒什麼?尚勤睜大了眼楮,孟軒則已經按捺不住地跳了起來。
「別開玩笑了,老大怎麼會下落不明?」
「自昨天下午他當眾蹺班後,即失去訊息,手機打不通,Call他也沒回,人又沒在家,因此下落不明。」
不愧是做律師的,三言兩語的將所有的表面現象分析完畢。
孟軒瞪著羲雅。「為什麼你可以那樣冷靜,難道你一點都不擔心老大?」
「擔心?」羲雅搖搖頭。「第一,他不是小孩子;第二,他向來冷靜自持,不容易出事;第三嘛——也是最重要的.他現在是跟‘某人’在一起,所以他跟這個‘某人’會發生什麼事,用膝蓋想也知道啦!」他和于伊交換只有彼此才能意會的眼神。
「那個‘某人’可是指他的前妻?」尚勤靜靜開口說道。
「八成是的,畢竟快兩年沒見了,有很多話要‘說’吧?」于伊意有所指地說道。
尚勤和孟軒靜了一下,他們並非不懂言外之意,只是有一點孟軒搞不懂。「即使如此,老大也可以跟我們說一聲,為何連打聲招呼都沒有?而且,你們為何那麼放心老大跟那‘梅花林’出去,難道不擔心她會對老大不利?不伯她報復老大?」
「你的想象力別那麼豐富行不行?若是她會對老大不利的話,那世上沒好人了!」羲雅一臉被打敗的模樣。
不過于伊听了卻擰起眉頭,尚勤看到了。「怎麼啦?」
「孟軒的話也不無道理,你跟華琳聯絡看看,或是看她今天有沒有到公司去上班。」
「好吧!既然大伙兒都被這小子弄得神經兮兮,那我就去打電話了。」
「你有她公司電話?」
「廢話!自他倆離婚後,老大便要我負責追蹤梅姑娘的行動和落腳處,所以我當然很清楚。」羲雅站起來,走進任仲凱專屬的辦公室打電話。
「想不到老大對他前妻的感情那麼深?」尚勤眼中閃過一抹感動。
「知道就好。」于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老大正是那種這輩子只會愛那麼一次的男人。」
「哇 !孝順母親、對愛情又專一,老大當真是本世紀未的稀有動物。」孟軒嘆道。
已打完電話的羲雅,進來正巧听到這段話,他冷哼一聲︰「得了吧,若是讓任媽媽知道他這二天都是跟華琳在一起,你相不相信會發生第三次世界大戰?」
啊!此言一出,所有人噤聲不語。
羲雅重新坐了下來。「她沒去上班,所以大致可確定了。」他突然陷入自己的思緒中。
「在想什麼?」
「所謂清官難斷家務事,雖然很想幫老大的忙,但能做的有限,不過我想我們這次還是可以出一點力。」
「你是要我們幫忙瞞任媽媽,掩飾老大這幾天的行蹤?」尚勤問道。
「沒錯,大家同意嗎?」仲凱不在,羲雅即成了頭頭。
「沒問題!」其余三人異口同聲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