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家的路上,宋茉岑的腦中不斷的回蕩陸健豪說的話,整個腦袋混沌得無法思考。
明信片……不是海揚寄的……
當年海揚寄給她的那些明信片,只是助教太崇拜海揚,把他當時說的一句話奉為圭臬的結果。
這些年來,她一直以為海揚對她是有情的,他們之間是有緣的,因為他不管到哪里,都會記得寄一張明信片給她……沒想到明信片根本不是海揚寄的,她與他之間根本沒有半點聯系,一直以來都是她自作多情。
回到家里,她沖進房間,把那個珍藏多年的寶物拿了出來。
那是一個沉重的鐵盒,鐵盒里裝的全是海揚當年由世界各地寄給她的明信片。
她半跪在地上,顫抖著手打開盒蓋,拿起第一張明信片。
翻到明信片的背面,除了一張郵票,用印表機打印了她的名字與收件地址,還蓋了個海揚研究室的戳章以外,沒有只字片語。
她的腦袋有片刻空白,淚水瞬間朦朧了視線。
快速將厚厚一疊明信片一一翻到背面,每一張上面都沒有只字片語,沒有海揚的字。
一切就像陸健豪所說的,她在那幾年陸陸續續收到的明信片,全是他替他崇拜的海教授所寄的。
她太迷戀海揚,才會對這個顯而易見的疑點視而不見,才會那麼自以為是的認為海揚心里有她。
宋茉岑難以承受的大口喘著氣,淚水失控的滑落臉頰。
這時,海揚回到家里,差點被眼前的情景嚇得心髒停止跳動。
家里的大門開著,客廳的門開著……
驀地,一股不祥的預感籠罩著他。
有人闖空門?
妻子在家嗎?
他順手拿起妻子放在門邊的球棒,神情緊繃的上了二樓,赫然看見妻子半跪在木質地板上,淚流滿面的看著滿地的明信片。
「茉茉?」海揚松了口氣,丟下球棒,半蹲在她的面前,急聲問道︰「茉茉,發生什麼事了?你在做什麼?為什麼哭?」
看見她的眼淚,他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誰緊緊掐住,痛得無法呼吸。
听到丈夫憂心的問話,宋茉岑綬緩的抬起頭,看著他,「你還記得這些明信片嗎?」
他緊蹙眉頭,露出茫然的神情。她為何突然問起明信片?
「你還記得我要你到世界各地探勘做研究時,每到一個地方,要寄一張明信片給我的事嗎?」
有這麼一回事嗎?為什麼他沒有半點印象?
由他的表情,她印證了一切。
海揚根本從來沒有把她放在心中——
驀地,傷心的淚水加速溢出她的眼眶。
「這些年來,我們之間到底算什麼?」
他們之間……並不是她以為的那般有緣。
他與她的緣,一直以來都是她強求來的結果。
兩人的婚姻是這樣,孩子也是這樣,他的愛……一切都是她自以為是的結果。
「你真的愛我嗎?還是舍不得傷害像我這樣一個笨女人,所以強逼著說服自己,說你其實愛我?又或者是不想傷害女兒,所以勉強維持我們的婚姻?」她抽噎著,暗暗嘲諷著自己。
其實她一直都知道,這個婚姻對海揚而言是枷鎖,只是她自私的貪戀著他的好,不願放手……
听著她自怨自艾的話語,海揚一張俊臉繃得很緊,眼神也變得嚴厲,「你到底在胡說什麼?」
整個人陷在說不出的絕望悲傷當中,宋茉岑對他視若無睹,嗚咽的喃喃,「學姊說得沒錯,我是心機重才可以得到你。如果不是那一晚,如果不是曦曦,我們之間根本不會有交集……」
她一直是自卑的,但因為明信片,她以為至少海揚心里有她,他是在乎她的。
現下突然明白這個一直支持她的信念只是她的自以為是,當多年來認定的事被否定、推翻後,她的自信在瞬間徹底崩潰。
听著她抽抽噎噎的話語,海揚不是全部都懂,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梅謹絕對和妻子見面了。
「梅謹來找過你?她到底和你說了什麼?」他厲聲質問。
「學姊和我說什麼……已經不重要了。」她萬念俱灰,一副什麼都不在乎的模樣。
海揚的心狠狠的、重重的抽了一下,「該死!她到底說了什麼,可以讓你傷心成這樣?」
仿佛沒听見他憤怒的話語,她任由泛濫的淚水滑落臉頰,哽咽得說不出話,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他被她心碎欲死的模樣搞得心煩意亂,扣住她的下巴,強逼著她看著自己。
「看著我!版訴我,梅謹到底和你說了什麼?」
宋茉岑的喉嚨梗著難以言喻的苦楚滋味,勉為其難的擠出話,「學姊對我說什麼,重要嗎?」
「重要!我要你說,一字一句都告訴我。」他語氣強硬的命令,眼底迸射出兩道盛怒的光芒。
她從沒見過海揚這麼生氣的樣子,眼淚不自覺的止住,一直積郁在心底的話無意識的飄出——
「學姊說,那一晚你去見了她。你幫她找了飯店,你口袋里有她的珍珠耳環……學姊還說,你會娶我,是因為孩子……我知道你是因為孩子才不得不娶我……但我不知道……明信片是小豪幫你寄給我的……你從來沒把我放在心上……因為你愛的不是我……一直以來……一直以來是我自作多情……是我……」
海揚目光深沉的看著她,細細思索她說的話。
前半段,他听懂了,那該死的梅謹居然利用這點來傷害她,而他該死的為了不讓她多想,所以說了謊,讓梅謹達到破壞他們夫妻感情的目的。
這也讓他瞬間明白,妻子最近為何時常精神恍惚,不然就是用若有所思的眼眸看著他。
他氣得想掐死梅謹!
只是,他听不懂後半段。
明信片是怎麼一回事?
那和他有沒有把她放在心上有什麼關系?
他深吸一口氣,撫平過度混亂的思緒,決定一個個解決她所說的事。
「梅謹半夜打電話來的那一次,我沒告訴你,甚至說謊騙你,是因為怕你多想,這是我的錯。再說,我對梅謹僅止于朋友,從沒想過要與她復合。她的珍珠耳環會掉進我的口袋,可能是巧合,也可能是因為她當時抱住我求我抱她,不小心掉進去。推開她之後,我就回家了。如果你不信,可以由我出門的時間到我回家的時間推算,更可以跟飯店調閱錄影帶,確定我離開的時間,你就可以明白我和她有沒有做什麼。至于孩子,如果我不喜歡你,怎麼會抱你?我會放任狀況發展到足以讓你懷孕的地步嗎?你到底在想什麼?這些日子以來,我做的一切,難道還不足以讓你明白我的心?」
听著丈夫滔滔不絕的話,宋茉岑昏脹的腦子卻始終無法思考。
他是她的神、她的天、她的所有,因為太愛他,面對他時,她所有的思考和情緒反應全都會自動切換成在乎他的模式。
她一直處在太愛他的狀況里,以致被蒙蔽在盲目的愛著他的世界里。
現在听到他坦誠傾吐內心深處的想法,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相信他其實是愛她的……
「你……你讓我好好的想一想……」
「還有什麼好想的?答案就是這麼簡單。」海揚放軟了語調,伸手想拉她。
她緊抿著唇,躲開他的踫觸。
他不敢置信的看著她,「到現在你還不相信我所說的話?我們之間的感情薄弱到禁不起梅謹的挑撥?」
「我不是不想相信,只是……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她的心很亂,亂到不知道該不該相信就算他們之間沒有當年的明信片當牽系,海揚還是會愛她。
畢竟在這之前,他都是專注在工作和學術研究上,她和女兒,還有家庭,一向被他擺在第二位。
也就是因為這樣,她才會認為他不愛她、不愛女兒,才會興起想放他自由,跟他離婚的念頭。
若不是他最近有極大的轉變,也許現在他們早就離婚了,她也不用面對這些難堪的事了。
她陷在自卑的死胡同里,走不出來。
「茉茉……我們好好的聊一聊。」
原以為妻子會如此傷心是因為梅謹的挑撥,不過顯然還不止如此,海揚直覺明信片的事是讓她完全喪失信心的主因。
他再次伸手,想將她擁進懷里。
宋茉岑卻再次撥開他的手,拒絕他的踫觸。
「你讓我一個人好好的想一想,拜托……」
不等丈夫反應,她迅速轉身,奪門而出。
看著妻子消失在眼前,他不假思索的追了上去。
他得問清楚,那該死的明信片是怎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