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英,那邊的樹葉若是掃乾淨,這里的草順便處理一下。我听說夫人要替少爺辦個慶生會,這個庭院四周絕對要整理得乾乾淨淨,不能有所疏忽。」王總管認真的交待著。
頭戴著斗笠,並以布巾綁在頸上的方紫雁沒有回答,只是用力點頭,一面努力做著手邊的工作。
「唉,如果不是看你手腳俐落,又同情你是個啞巴,我實在不該讓你在這里做事。」王總管頻頻嘆氣,就擔心自己作主讓一個啞巴進來陸家做事,被夫人知道後,肯定會怪罪下來。
偏偏小姐一再的懇求,他也不好拒絕,不過可以慶幸的是,這位小英雖然是個啞巴,做事倒是很勤勞,不論要她做什麼,她都會認真去做,十分任勞任怨,的確是個好幫手。
也幸好小英的工作範圍是在院子里,只要她做好份內的工作,應該是不會出什麼亂子才是。
不理會王總管在一旁嘀嘀咕咕的,方紫雁逕自拿著掃帚掃著地上的落葉,臉上掛著心滿意足的笑容。
她已經成功混進陸家幫佣一個星期之久了,這一個星期,她每天準時六點起床,匆匆打扮好自己後,便到陸家報到,並準時八點守在庭院的某一處,目送著陸毅提著公事包出門。
接著不辭辛勞地認真做好王總管交待下來的工作,在忙完所有事務後,她會帶著期待的心情,守在某一處等候陸毅回來,等見到他平安地走進屋子,她才會心滿意足的離開陸家,並等候明日的到來。
就這樣日復一日,沒想到也讓她靜望了陸毅有七日之久。
雖然有時躲在角落偷看,由於太匆忙,可能只是匆匆一瞥,甚至只來得及捕捉他走出門的背影,但她還是感到無比開心,仍然每天期待再見到他身影的那一刻趕緊到來。
方紫雁一面期待著陸毅回來的一刻,一面動作俐落的修剪樹木,並割除雜草,然後再一一將落葉收進垃圾袋。
當院子外傳來垃圾車的聲音,她正綁好垃圾袋,於是連忙抓起垃圾袋就往院子外頭沖去。
糟糕,肯定來不及了!她心一慌,腳步更加急促,一不小心一頭撞進正走進門的陸毅懷里,整個人也因這個沖擊而一跌坐在地。
「啊!」她驚呼出聲,抬起頭正想道歉,卻發現站在眼前的人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陸毅,她兩眼驀然睜大,一顆心更是極速跳動,怦怦怦怦大力的撞擊著她的胸口。
「你還好嗎?」陸毅見家中佣人跌倒後,一臉驚慌失措,他以為她肯定是受了傷,於是主動伸出一只友善的手。
方紫雁見到那只朝自己伸來的大手,心中的感觸及激動自是不在話下。
她的阿毅仍然是那麼溫柔的一個人,不但沒因為她這張丑陋的長相而露出一絲厭惡的表情,反而仍是保持他的氣度和風範,果然是她所深愛的男人哪!
注視著他那斯文俊逸更勝以往的男性臉龐,方紫雁一顆芳心抖顫不已。心愛的男人就在眼前,有那麼一刻,她幾乎掩不住心里的激動,好想直接投入他的懷里,緊緊的抱住他,告訴他她好想好想他,四年來她從來沒有忘記他。
她多想緊緊握住面前這只溫柔的大手,可是她不能,而且她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強忍住此刻心中強烈的想望及沖動。
阿毅,她的阿毅啊!
「你沒事吧?你還站得起來嗎?」發現她始終呆望著自己兀自失神,陸毅開始感到一絲困擾。
他知道自己擁有一張很容易令人一見傾心的出眾外表,也不是不曾遇過像這位女佣一樣,在一見面便傻楞住的,然而令他戚到納悶及不解的是,何以這位女佣凝視他的眼神,競令他無來由的感到一股熟悉感?
他的嗓音終於令她很快地鎮定下來,她沒忘記自己扮演的是啞巴佣人,於是站起身後,她急忙向他彎腰行禮,接著便抓著垃圾袋跑去追已開走的垃圾車。
陸毅站在原地,疑惑的看著那女佣人的背影,一股熟悉感再次令他的眉頭攏起。
但一意識到自己居然連個女佣人的背影都會錯認是她,他隨即甩甩頭,懊惱的走進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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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兩天前偶然和陸毅打了照面,方紫雁更加小心行事,但她並未放棄繼續藉此機會每天偷偷目送他上下班。
或許她真如茵茵所說的是個笨蛋吧,但能這樣一日見著阿毅兩次,盡避只是側面或是背影,她也已經感到相當滿足。
「唉,我真不明白你到底要委屈自己到什麼時候。紫雁,你想見大哥一面,現在也見到了,是不是可以不要再做這種工作了?」陸茵茵突然來到院子,咳聲嘆氣的說。
聞言,方紫雁臉色一變,連忙拉著陸茵茵至院子的角落,確定四下無人後,才懊惱地說︰
「茵茵,你想害我被人發現嗎?」
「被發現也好,總之我不想看你打扮成這個模樣在我家做事。」陸茵茵一臉的不認同。
明明有很多方法可以見她大哥一面,她偏偏想到這最糟糕的方法。
把自己丑化,並佯裝啞巴,根本沒有任何意義嘛!
瞧她不知上哪兒去買來一副暴牙的牙套,套在她牙上果然使她看來既粗俗又難看,更遑論她臉頰上那成排的雀斑,數目多到驚人,實在令人不想再多看她一眼,若再加上她那副眼鏡,真可稱得上是天下一絕。
現在是什麼世代了,她怎麼還有辦法找到這種滑稽可笑的黑色鏡框?而那超厚鏡片的眼鏡,將她慧黠的水靈大眼遮掩住不打緊,還讓她看來又蠢又呆,平凡到了極點,連她一開始看到她這副驚人的模樣時,也被嚇得差點口吐白沫,直接往生了。
「你放心,既然我已經見到阿毅,我準備這兩天就不再過來了。茵茵,讓你操心了。」方紫雁終於做下決定。
雖然心里很不舍,這幾天日子雖短暫,但她一直很開心能在這兒守著他出門,並等著他回來。
「然後呢?」
「什麼然後?」
「你不是答應我要把實情說出來?」陸茵茵質問。
她一愣,隨即回道︰
「我是說過,但一直沒有適當的時機——」
「你一直躲在這里當啞巴,會有適當時機才怪!走,我們馬上去見我大哥。」陸茵茵氣呼呼地拉著她的手腕往外走。
「不,茵茵,不行,你不要這樣子,小聲一點,你不要引起別人的注意。」方紫雁大吃一驚,立刻反捉住茵茵的手,直對她搖頭。
「你到底是怎麼了?紫雁,以前那個不服輸、凡事力爭到底的你上哪兒去了?」沮喪地放開她的手,陸茵茵語氣里滿是失望。
方紫雁跌坐在草地上,將臉埋在曲起的膝蓋里,掩不住悲傷的情緒,她終於坦白道︰
「我沒有變,茵茵,我只是答應了你母親,為了阿毅的將來,我不會說出當年的事。」
「你說什麼?我媽找過你?」陸茵茵掩不住滿臉的驚訝。
「為了這件事,陸伯母再次向我苦苦哀求,你認為我應該怎麼做?」
陸茵茵一時無言以對,但同時也為紫雁所做的犧牲感到無比難過。
原來紫雁是因為母親的哀求,才一再地委曲求全,她的心里其實一點也不好受,她甚至為了見大哥一面,還必須丑化自己,那是需要多大的勇氣、多強烈的思念,才能促使她做下這樣的決定?
她……她……
「哇……哇……」陸茵茵再也忍不住的抱住方紫雁,痛哭失聲。
「茵茵。」方紫雁不禁失笑,這會兒想哭的人應該不是她吧?
「這種事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我可以替你想辦法,甚至替你分擔一些苦啊!」陸茵茵一面流淚、一面指責她不夠意思。
「沒什麼好說的,茵茵。伯母說的對,如果我真心希望阿毅能闖出一片天,我的確必須放手讓他飛,而今他成功了,和他分享的人也該是能在事業上對他有所幫助的人,那個芬妮就是最好的人選。」
「紫雁,別說了,我都明白了,對不起,是我媽太自私了,對不起。」陸茵茵覺得好對不起她,只好一再地道歉。
「不,這不是任何人的錯,真的。」她喃喃道,是情勢逼得她不得不做這種選擇。
「紫雁。」陸茵茵的反應是將她擁得更緊,陪著她一起面對這一刻。
相擁的兩人始終未曾發現,在院子的後方正佇立著兩個人,因為某個人的皮包沒拿而踅回,不料卻正巧撞見這一幕,也因此听見她們兩人的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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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毅哥?毅哥?」芬妮‧馬汀有點擔心的看著陸毅。
自從在院子的後方听見茵茵和那個人的那番話後,他就一言不發的拉著她離開,回到車上後許久都不曾開口,只是表情嚴肅地瞪著前方,看來挺嚇人的。
「毅哥?你為什麼要把我拉走?為何不在當下和她把話說清楚?」雖然他的表情很嚇人,但她還是冒險把心里的疑問提出來。
「不,沒有用,芬妮,如果剛才我直接走出去,只會讓她當下飛奔而去,然後讓我找不到她,想當然我也別想知道四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而茵茵口中的實情又是怎麼一回事,這些絕不是我去和她對質,她就會願意說出口的。」用手耙過頭發,陸毅第一次有種想罵髒話的沖動。
原來兩天前撞到他的女佣人就是她,難怪他會覺得有一種熟悉感。不過他沒認出是她,應該也是在她的預計之中,她八成認為把自己丑化成那副模樣,肯定不會有人認出她。是沒錯,他一開始完全沒把她和女佣人聯想在一起。
但由此可見,為了想見他一面,又必須隱藏自己,她的確花了很大的工夫。
如果他今天沒陪芬妮一起進屋拿皮包,肯定是要錯過她了,為此,他再次忍下想咒罵的沖動。
想到她向茵茵提到她這兩天就不會再來,陸毅的臉色一沉。不,這回她休想再悄悄的走。
在她尚未將四年前究竟發生什麼事交待清楚之前,他絕不會再讓她溜走!
回到台灣的這些天,他盡避飽受思念之苦,卻仍克制著去找她的沖動,因為他認定她是背棄自己的無情女人,他決心忘了她的一切,雖然很難真正做到,他卻一直很努力去做。
如果事實不是他所以為的是她背棄了他,那麼在他查清事情真相之前,他絕不可能再讓她從他身邊逃走,也絕不可能再讓她愚弄自己。
「說的也是,那你準備怎麼做?」芬妮‧馬汀好奇地問,心中忍不住嘖嘖稱奇。
瞧,此刻毅哥那雙眼是多麼有生氣、多麼炯炯有神!真神奇,那個人竟然能帶給毅哥這麼大的轉變。
「我會想辦法讓她說出實情,倒是你必須好好配合我才行。」在他想到對策之前,他必須有個幫手。
「要我配合你?我有什麼好處?」她故意反問道。
「是誰說只要能跟我回來,一切就听我的?」他不忘提醒她在美國時說過的話。
「是,那個人是我。」
「所以?」他揚起眉毛。
「一切都听你的。」芬妮‧馬汀無奈的點頭。
唉,早知道一開始就不要說大話。
「你要記得這事不要告訴任何人,也不要露出破綻,芬妮。」他不希望打草驚蛇,讓她有所警覺。
「我了解。不過毅哥,你認為那個人,究竟為你做了什麼?」芬妮,馬汀比較想弄明白的是這一點。
「不管她曾經為我做下什麼決定,我絕不會原諒她。」他絕不原諒她自作主張,做下讓兩個人痛苦四年的決定。
絕不!
盯著他忽然抿緊的唇線,及那張嚴肅卻仍酷斃了的臉,芬妮‧馬汀不再出聲,只在心里兀自想著︰
最好毅哥真能這麼想啦,因為接下來她就要遵照先前她向他保證的——只要遇見當年傷害毅哥的那個她,她一定會替他好好出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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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反對!大哥,家里佣人那麼多,為什麼非要小英來服侍這個女人?」陸茵茵一得知大哥向王總管指定要小英進主屋服侍芬妮‧馬汀,立刻跑來向他抗議。
拜托,光是目送大哥和這女人每天出雙入對就已經夠令紫雁難受了,這會兒竟然還要紫雁進屋來服侍她的情敵!?
讓紫雁服侍她的情敵,並看著情敵和她心愛的男人在她面前打情罵俏,這麼沉重打擊,紫雁如何承受得了?
「因為芬妮喜歡讓不多話的下人服侍。」既然要把她弄到身邊,他連藉口都想好了。
「大哥知道小英是啞巴?」陸茵茵訝異的看向眼神莫測高深、令人猜不透想法的大哥。
大哥是如何知道小英是個啞巴來著?
紫雁明明那麼小心的隱藏自己,大哥又是如何發現家里多出一名啞巴佣人?
「是王總管提起她可憐的處境,我才知道她是個啞巴,而芬妮正好喜歡不多話的下人,這件事就這麼決定。茵茵,你不會連我想讓誰來服侍芬妮,你都想管吧?」他眯起眼質問道。
「大哥想讓誰服侍她,我沒意見,就是小英不行。」陸茵茵決定抗爭到底。
她可以想見,若讓紫雁服侍芬妮‧馬汀,成天面對他們兩人相親相愛,她往後的日子會有多難熬。
「理由呢?」陸毅反問道。他倒要看看他這個好妹妹能提出什麼好理由來。
必於四年前的事,她知情不報不打緊,至今還打算替那個女人繼續隱瞞實情!
對於茵茵的這種做法,他這位大哥可不是毫無怨言,等事情結束了,他一定要茵茵給他一個好理由不可。
「理由……」陸茵茵停頓了下,一會兒才挺起背脊回道︰「理由當然是我也喜歡讓小英服侍我,所以我不會把她讓給一個外人。」這理由夠充足了吧?
「芬妮不是外人,而且小英是我先看上的人選,你既然晚了一步,就別想和我搶人。」他一副極重視芬妮的態度。
「我不管,你再和我搶,我就去告訴媽。」她索性開始使性子。
「你認為你去向媽說起這件事,媽會站在哪一邊?」他嘲弄的撇撇唇。要和他搶人?她是斗不過他的。
陸茵茵微微一怔,詫然地看著大哥那張志得意滿的臉,心里突然有種不對勁的感覺,但卻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問題。
大哥說的沒錯,這件事若是傳進母親耳里,母親絕對是力挺她心愛的兒子所做下的決定;母親的眼里從來就只有她的寶貝兒子,根本沒有她這個女兒。
陸茵茵神色黯然的想著,隨即打消向母親提起此事的念頭。
還是算了吧,萬一把此事鬧大,直接受罪的人,恐怕不是別人,而是紫雁哪!
看來現在唯一的辦法,不是待在這兒和大哥大眼瞪小眼,而是應該去警告紫雁,要她趕緊離開這里。
於是她氣忿的瞪了大哥一眼,不再和他爭執,經自轉身跑出房間,並「砰」地一聲用力的關上房門。
看著茵茵如此孩子氣的行為,陸毅只是淡淡一笑,並起身走至房間的窗口,俯視著院子里那抹正努力在做事的身影。
原來這幾天,她一直在離自己這麼近的地方,而他居然毫無所覺!
可見她要隱藏自己的決心有多大。為此,陸毅兩手緊握成拳,對於她竟然以為自己可以繼續愚弄他一事,戚到滿腔的怒氣。
她很快就會明白,她不會一直佔上風,他會在最短的時間內,讓她知道他已不再是當年那個溫和無害的大書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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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雁,你說什麼?你願意服侍我大哥的女人!?你是瘋了嗎?」陸茵茵哇哇大叫著。
「小聲一點!茵茵,我這麼做是因為我想看看這位芬妮小姐是不是真心愛著阿毅,如果是,我反而會很開心阿毅找到一個這麼好的女人。」這是她的真心話。
「你……你真的瘋了!紫雁,我從來沒看過像你這樣的人,明明深愛著一個人,卻還要眼睜睜看著自己心愛的男人和別的女人在一起,甚至願意祝福他們!?」換作是她,她肯定會盡全力搞破壞,絕不甘心就此成全他們。
「不,你錯了,茵茵,如果那個芬妮小姐並不適合阿毅,那麼——」
「你會怎麼做?」陸茵茵忍不住抱著一絲希望問道。
「我當然會好好整治她。你別忘了,念書的時候,我可是最會捉弄人的正義天使呢。」方紫雁說完,不忘擺出正義天使的手勢。
「哈……我當然記得,我還听大哥提起,你曾經把一堆數目不少的面包蟲往他身上倒呢!」提起學生時代的事,陸茵茵跟著露出笑顏。
「沒錯,我還曾經為了要整他,特地去收集狗屎,費了好大一番工夫呢!」
「收集狗屎?不會吧?你怎麼沒跟我提過?」陸茵茵努力忍住大笑出聲的沖動。
「沒跟你說是因為後來踩到狗屎的人是我。」她終於不好意思的承認,也因回憶甜蜜的過往而展露出笑容。
她還記得當時自己氣急敗壞的,以及他不在乎狗屎的替她洗鞋子,那一幕幕因為有他而甜蜜的回憶,她不曾遺忘,也相信會一路陪著她走下去。
「噗!炳哈……不行,我忍不住了。」陸茵茵再也忍不住的爆出大笑聲。
「小姐,發生什麼事了?」王總管遠遠就听見小姐的聲音,連忙關切的走過來詢問,卻見小姐兀自大笑個不停,只好轉向一旁的小英,「小英?」
方紫雁搖搖頭,為了不想惹事,連忙走至一旁繼續掃她的地。
看著小英搖頭走開,王總管這才猛然記起小英是個啞巴。
看來他真是老糊涂了,才會一時忘了小英是個啞巴,當然不能替他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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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紫雁原以為要服侍芬妮‧馬汀應該只是正好屋子的人手不夠,才會需要她進屋來幫忙。
她萬萬沒想到陸毅會這麼慎重其事,在她即將服侍芬妮,馬汀的前一天,將她叫至他的房間,交待她要如何盡心盡力的服侍芬妮‧馬汀,不許有任何輕忽的地方。
「芬妮每天早上一定要先喝上一杯牛女乃,她才會願意起床,關於這一點你可別忘了。牛女乃溫度要適中,不要泡得太濃或是太淡,要準時在八點送上來。還有她有起床氣,你必須忍著點。」陸毅一面叮嚀,一面細細打量著她的表情及反應。
見她愈听身子愈是僵硬,他眼底掠過一抹精芒。很好,他要的就是這種結果。
她若是無動於衷,那就不是他預期中的結果了。
方紫雁面無表情的點點頭,唯有一雙捏緊手心的小手,泄露了她心里小小的難受。
他可知听見他滿腔柔情的照料別的女人的生活起居,她的心有多痛?那宛如萬只螞蟻啃咬著自己心頭的刺痛,痛得她必須捏緊手心,方能強忍下來。
為什麼她要站在這兒忍受這種痛苦?為什麼自己不乾脆趁這時候向他坦白一切?
自己深愛多年的男人就站在眼前,方紫雁一度忍不住沖動的想付諸行動。
然,小嘴兒才微啟,陸伯母的身影便浮現腦海。那天,陸伯母再次跪在自己面前,所懇求的是什麼?不過就是希望她的兒子能有更好的將來。
而這同樣也是她四年來最大的希望,所以她又怎能在努力期盼這麼久後,讓所有努力功虧—簣?
不,她不能這麼做!這一遲疑,令她再次打消了坦白一切的念頭。
她怎麼會忘了和陸伯母所協議的一切?更甭提陸伯母可是以死相逼,硬逼著她點頭答應不說出四年前的一切。
這也是她一直不敢把實情說出來的真正原因。為此,連茵茵都被她蒙在鼓里,她不希望茵茵知道陸伯母以死要脅她,她怕茵茵太沖動,反而會壞事。
所以不會有未來的,她和阿毅不會有未來的。如果因為她的堅持,而讓陸伯母走上絕路,就算阿毅不怪她,她也無法原諒自己。
陸毅靜望著她那張滿是雀斑的臉,透過厚鏡片他看到了一雙滿是掙扎的眸子,那掙扎帶著一絲痛苦,同時也緊揪住他的心。
看來,她的心里果然不好受,那麼她為何不願將事實向他坦白?
她究竟在隱瞞什麼事?又為何想隱瞞?這恐怕才是真正令人頭疼的關鍵。但無妨,接下來的日子,他一定會設法讓她說出賣情。
深吸一口氣,方紫雁終於抬起頭看向他,這才發現他正專注的盯著自己,那眼神認真到令她心兒發燙,人也跟著發慌,想移開視線,卻發現自己做不到,僅能失神地和他四目相對,一直到听見他的輕笑聲,她才狼狽的移開視線。
她這個笨蛋,竟然看傻了眼,再這樣下去不露出馬腳才怪!
「你不用不好意思,我知道自己長得很好看,你不是第一個看我看到失神的女人。」陸毅故意以著輕浮的語氣笑道。
為此,方紫雁火紅了一張臉,盡避心里十分氣惱,卻也不敢表現出來。
不過她倒是十分意外,經過四年的時間,他竟然會用這麼輕浮的語調說話,讓人听起來實在不怎麼舒服。
「我很好奇,你一個啞巴如何與人溝通?一直比手畫腳如何解決問題?」他若無其事的轉移話題。
面對他突如其來的問題,方紫雁拿出口袋的小本子和一枝筆,簡單地回答了他的疑問。
斑高揚起一對帥氣有型的眉毛,陸毅不得不承認,她為了這一切,倒是做了不少準備。
很好,他倒要看看她要如何迎接他接下來為她準備的各種刁難。
「小英,你曾經愛過人嗎?」他再次語出驚人。
她渾身一僵,瞪著他一言未發。反正她現在是啞巴,沒回答也很正常。
「哈……你不用在意,我只是很好奇,像你長成這副模樣,曾經有過深刻的愛戀嗎?」他等著看她會如何回答。
方紫雁靜望著他好一會兒,突然好想透過另一個方式告訴他,自己的確深深愛過一個人。
現在自己並不是方紫雁,而是一個啞巴佣人——小英,所以應該不要緊吧?她拚命在心里這樣告訴自己。因為壓抑這份感情已經好久好久,她好想有個可以宣泄的出口。
「小英?」
眼里凝聚著一股決心,她終於低著頭開始在小本子上寫字,寫完了自己想說的,她才將小本子拿至他面前。
陸毅接過小本子,看見本子上寫著——
是的,我當然也有過深刻的愛戀,我愛他之深,絕對讓你無法想像。
看完這段話,陸毅直接將本子丟還給她,並嗤聲道︰
「很抱歉,我並不相信。」
抬起頭,她怒視著他。她心里明白曾遭她背叛的他或許很難再相信人,但他的態度還是很傷人。
見他一臉陰郁難平的回望著自己,方紫雁突然想起那一天他親眼看見她和李荃升衣衫不整的躺在床上時,他那仿佛遭到背叛的眼神,就如同此時一樣,充滿了忿恨及怒意。
雖然不清楚他何以對一個佣人有這種莫名其妙的反應,但她畢竟曾帶給他這麼大的傷害,因此就算此時此刻他語氣再傷人,她都不會放在心上。
「這里已經沒有你的事,你可以下去了。」陸毅瞪著她,無法不去想她本子里所指的那個人是他,還是李荃升?
這一刻,他雖然很想直接捉住她的肩膀,逼她給他一個正確答案,但為了探知事實真相為何,他終究還是雙手握拳,忍下了這個沖動。
方紫雁點點頭,毫不遲疑的轉身準備離開,卻在握住門把時,又听見他的叫聲。
「等一下。你要記得你要服侍的人對我很重要,你要小心服侍她。」他故意如此叮嚀著。
方紫雁身子一僵,沒有回身,盡避他的這番話像把利刃狠狠的在她難以愈合的傷口上再刨出一個新的傷口,她仍是僵硬的點點頭,接著打開房門,以最快的腳步離開他的房間。
望著她匆匆離去的背影,陸毅眼里掠過一抹復雜的神色。
此時此刻,唯有他自己心里明白,就算打擊她、傷害她是他把她叫進房間的真正目的,但即便是目的達成,他仍然沒有一絲勝利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