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丹臣一頭霧水,「你在說什麼?」
她從口袋里掏出一把碎紙堆到他面前,「這是明明的親生父親!」
「是誰?」他好奇地瞪大眼。
「你自己看。」
周丹臣的下巴掉到桌上,瞅瞅無花慘無人色的臉,只得認命地玩起拼圖游戲。他運氣好,拿起的第一張紙片上就有「玉玨」兩個字,于是游戲立馬通關。
「明明是那混蛋的兒子?」他的下巴再次狠狠地摔到桌上,「天天天哪!這難道只是巧合嗎?太太太不可思議了!噢,我要冷靜一下!」他灌下一口酒壓驚,忽地又笑起來,「咦,我還很有先見之明呢!記得剛見到明明第一眼時我就覺得他面熟,還特別就此事問過那個混蛋!」
無花皺眉狐疑地瞟他一眼,「認識你這麼久我今天才知道你跟他是熟人。」
周丹臣淡淡一笑,「我跟他是多年酒友。九年前橙子離開的那一天他跑來這里喝酒,恰好踫上我那一天失戀。我倆酒逢知己千杯少喝了個酩酊大醉。後來每一次失意他都會找我出來喝酒,而每一次讓他失意的話題都是那個女人。」
「哪個女人?」無花挑挑眉。
「那個陰魂不散趕不走嚇不跑的女人!」
她怔了怔,緩緩道︰「是我。」
「我不知道究竟是一種什麼意念讓他對你的恨持續近十年無一天消減甚至越來越濃烈?」他皺著眉思索,「很傷腦筋。你知道嗎?」他緊盯她雙眼。
她側頭避開他不經意間便刺入心底的目光,「因為橙子。只要橙子一天沒回到他身邊他就會永遠恨下去!」
「是嗎?」周丹臣不以為然地聳聳肩,「他對橙子的愛真的深到這種地步?即使永遠不見面不聯系也能讓這愛如燎原大火般熊熊燃燒下去?」
她垂頭,兩手緊緊握拳,全身顫抖。許久忽地抬頭目光如炬瞪住他,「是的!如果不是,那我這十年的守護又有什麼意義?」
他怔住,怎樣也沒料到會听到這種答案。良久,一絲微笑慢慢浮上來,「懂了!」他點頭,喃喃自語,「原來你們兩個人都陷進這份自以為是的痴情里不能自拔!」
她凝眉,「你說什麼?」
他搖搖頭,「給你提個建議,玉家不是願意答應你任何條件嗎?叫玉玨明娶你,否則一切免談!」
「不行!」無花驚得跳起來,「我怎麼可以跟他結婚?他是屬于橙子的啊!」
「難道你就不會為自己考慮一下嗎?」周丹臣發怒了,「現在玉家弄到這步田地,對明明自然是勢在必得。而依你的性格難道會極力爭奪弄到兩敗俱傷嗎?不,你當然不會!你只會拱手相讓,並且讓得心甘情願理所當然!」
「不!」她大叫,「我不會!」
「你怎麼不會?為了他你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而明明,就是你的命!」他冷笑,毫不留情地戳破她自我保護的殼。
雙肩無力地垮下,她知道自己在他面前根本無法遁形。燈光下她慘淡地笑,「那就讓他把我的命拿去吧!」
「我不知道你這麼殘忍,為了那份縹緲無期的承諾,你難道忍心讓明明失去母親?」
她輕輕搖頭,「他們全家人會給明明最完善的照顧和愛,是我這個失職的母親所不能企及的。」
周丹臣失望地嘆氣,抬手叫侍者又送到一杯杜松子酒擱在她面前,冷然道︰「有了明明還可以為你的生活增添一份甜蜜。失去他,這一杯苦酒你就獨自慢慢品嘗到老吧!」他站起來,傾身在她耳邊留下最後一句話,「悲哀的是,你的苦根本不會給別人帶來任何幸福!」
「明明,」回到家,無花把兒子摟進懷里小心翼翼地問,「你想不想要一個爸爸?」
「想啊、想啊!」明明快樂地拍手又蹦又跳,「你找到我爸爸了?是不是周叔叔?」
她一愣,沒想到兒子已把周丹臣當做父親,「不是,而是另一個你沒見過的陌生人。」
明明眼里涌現出失望,疑惑地問︰「媽咪,為什麼你要跟陌生人結婚?」隨即又勉為其難地點頭,「好吧,如果你喜歡的話,那我也喜歡好了,誰叫我是你兒子呢?」
醫院。
開給玉玨明的藥仍放在無花的抽屜里,他一直沒來拿。
「喂,如果你還想治病的話,請把藥拿走!」壓住內心的不安,她給他打去電話。
玉玨明冷哼著道︰「不是已經有兒子了嗎,還治什麼?多此一舉!」電話「啪」一聲掛斷。
無花瞪著手中的話筒,許久才慢慢放回去。剛松手尖銳鈴聲又刺耳地響起,是周丹臣打過來的,「無花,還有更好的一條路。嫁給我,由我來保護你跟明明!」
無花微怔一下,然後便吃吃笑起來。
「笑什麼?」
「你來遲了,我才剛決定要嫁他!」
周丹臣嘆一口氣,也不知是輕松還是失落,「你終于學會為自己考慮了嗎?」
她不置可否,「我嫁他,只有一個目的。」
晚上,玉開誠夫婦一齊到無花家登門拜訪,一為看看親孫子,二來給無花施加壓力。
「好漂亮的孩子,跟玨明小時候簡直一模一樣啊!」無明迅速擄獲兩老的心,「來,告訴爺爺女乃女乃你叫什麼名字?」
無明謹慎地打量著突然冒出的爺爺女乃女乃,雖然心生疑惑還是很爽快地報上大名︰「我叫無明。」
「無明?」玉開誠皺起眉︰「這個名字不好,到了我家,你要改名!」
「我不改!」無明板起漂亮的小臉勇敢維護自己的權利,「周叔叔說我的名字大有學問,無就是沒有就是空,有空才有容,就像一間屋子,如果堆滿東西就肯定有許多光線照不到的陰影。只有一間空屋才能讓光明到達每一個角落。所以無明其實不是無明,而是無處不明!」
呀!無花暗驚,沒想到兒子竟把周丹臣那夜所說的話一字不落全記下了。
玉開誠則笑逐顏開大點其頭,一邊若有所思地看著立在旁邊一言不發的無花。
玉夫人拍著她的肩贊,「把兒子帶得這麼好,真是莫大的功勞啊!你有什麼條件只管開口!」
「我只有一個條件,但必須由他親口答應!」
「娶我!」
醫院辦公室冰冷肅穆的氣氛怎可用來談論婚姻大事?尤其兩個人僵硬的面孔更把這種冰冷推向極致。
「你說什麼?」玉玨明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只重復一遍,如果你想得到兒子就必須娶我!」她拉開抽屜取出開給他的藥面無表情地把玩著,借此掩飾狂濤翻涌的心。
「你!」玉玨明怔怔地看她半晌,忽地笑了起來,「我明白了,一切都是你的預謀!敝不得當年學校放你假時你不回家卻直奔海濱榕城而去,原來是沖我捐的那份精而去!這八年來你陰魂不散地跟在我身邊冷眼看我日夜顛倒毫無規律地生活,你連做夢都在想著這一天快點到來吧?現在你終于如願以償了,是不是很得意?」他慢慢走近她,抬手捏住她的下巴面朝自己,「無花,我真沒想到你竟然處心積慮到這種地步!」
她閉著眼,任他的話一點一點凌遲自己的心,「娶不娶全由你決定,你可以選擇不!」
玉玨明捏緊兩指把她的下巴掐出深深的痕跡。他不以為厚顏如她也會感覺到痛,「放心,我一定會娶你,一定讓你如願當上玉太太!」
他灼熱的呼吸噴上她的臉,卻讓她覺得冰冷,把她的靈魂凍結成塊,輕輕一顫便碎了一地。
她忽地睜開眼,目光如電射向他,「結婚後你必須時刻謹記你已為人丈夫的身份,必須守身如玉決不能再拈花惹草四處留情!」
他松手,如蒼蠅般嫌惡地甩開,撇開頭冷冷道︰「我可以給你身為玉太太最起碼的面子,但是你別指望我會在你身上履行丈夫的職責!」
她忽地笑了,「即便你想,我還不會要呢!」她把手中的藥瓶擱在桌上,「另外,你必須無條件完全配合我的治療,我說一你就不能二!否則我隨時可以撤銷我的決定!」
玉玨明大怒,「你不要太過分!你以為我非得娶你才能得到兒子嗎?必要時我也可以不擇手段!」
她冷笑道︰「我跟兒子相依為命七年,我們之間的感情不是你所能理解的。何況他已七歲,有自己獨立的思想和見識。不信的話你可以試試,如果我執意離開的話,你憑什麼手段能留得住他?」
玉玨明無言以對。這是一場豪賭,他輸得徹底。在他手中根本沒有任何籌碼可以放手一搏!
「既然這樣,越早結婚越好!三天之內把該辦的都辦好,你帶兒子住進我家。如果你想要有什麼豪華婚禮的話,那恐怕要失望了!」
她搖搖頭,輕聲道︰「我什麼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