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穎莎回到櫃台已是上午十點,櫃台前已有許多排隊等著退房結帳的旅客,也有慕名而來的客人正在大廳等著登記住房。
季穎莎加入櫃台工作,電話卻在這時響不停。
她一邊為客人結帳,一邊接听來電——
「春天溫泉旅館您好,很高興為您服務。」
「穎莎姊,是我啊!」是大夜的會計小姐,她說︰「我去醫院幫你付醫藥費,結果他們說,清晨時就已經以自費的方式結清了耶!」
季穎莎頓了頓,她即刻明白,一定是雷宇瑞付了。
「有沒有問多少錢?」
「有。」會計小姐報出金額。
「嗯,我知道了。」季穎莎拿筆記下了。
「今天晚上我上班再把款項還回去。」
「好。」季穎莎口里說著好,掛上電話,心神卻開始不安寧,她又欠了雷宇瑞一筆,這讓她過意不去。
她強打起精神為客人結帳,送上發票及溫泉優待券,為客人解說︰「下次光臨的時候就可以使用優待券……」
好不容易送走一批又一批的客人,迎進新的來客,全都安頓好之後,一個上午很快就過了。
***
癟台人員輪流用餐之時,季穎莎沒有走開,她留在櫃台內,以電腦查詢目前的住房率,也瀏覽一下所有客人的資料。
手指旋動鼠標,她發現櫻花樓的嵐苑,住房登記的旅客名竟然是雷宇瑞。她沒看錯吧?他就住在旅館里?
嵐苑是當初他們「在一起」的地方。
那個房間是全旅館最大、設備最頂級的一間房,位于整座旅館的最深處、僻靜清雅的角落地帶,里頭有三房一廳、附有網路設備,還有獨立的戶外風呂。
從她接手旅館以來,那間房不曾有人入住,而自從那一晚之後她更不再進去那里面,即使她私人住房就在嵐苑的正後方,她平常也不會繞到那里去。
她想忘了在那個房里所發生的事。
她往電腦螢幕再看仔細,登記入住的人確實就是雷宇瑞,他入住的時間是上午七點,而且他已預付了半個月的費用。
這是怎麼回事?她以為他走了,原來沒有。
看來他是存心要留在這里的。
她無法干涉入住的旅客,但既然他在這里,她得先把欠他的錢還清了。
她一顆心七上八下地離開櫃台,回房里開保險箱拿錢,走向嵐苑。
「雷先生。」季穎莎屏住氣,按了門鈴。
「誰?」雷宇瑞很意外,他以為是服務生送午餐來了,但門外的聲音听起來像是季穎莎。
她主動來找他?太好了,她總算是有進步了,但他仍不滿意她對他的稱呼。
清晨他等司機送來行李後,就直接住進旅館,他向櫃台要求附有網路設備,且安靜寬敞的房間。
入住後才發現,這嵐苑是當初季穎莎與他見面的地方,就在這里,她讓他愛上她。
客廳和房里所有的陳設都沒變,戶外優雅造景的露天風呂冒著蒸騰的熱氣,目光觸及這里的每個景物,就不禁想起那一夜,他抱著她柔若無骨的身子,恣情放縱內在的情感奔流,她嬌弱的雙臂緊纏著他,雪白的雙腿在他的沖刺下顫動,他的心已消融在她的身骨里……
從那一刻起,他知道除了她,他不會再愛上別的女人,偏偏季穎莎所有的表現都像是她早就忘了有那麼一回事。
他實在不相信一個女人會把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改變忘掉,她是想故意跟他保持距離吧!
他絕不允許,他說過會對她負責到底。
他已小睡了一下,也在住房專用的戶外風呂泡了溫泉,現在精神大好,很有興趣跟她周旋。
「我是季穎莎。」
「直接進來,我沒鎖門。」
季穎莎一顆心忐忑著,听他這麼說,像專程等著她似的。
她打開厚重的門,走進里面,他的鞋整齊的擺在去關,行李已打開放在小廳的榻榻米上,而他穿著旅館提供的男用浴衣,高大的身影倚在敞開的落地門旁,雙手交疊在胸前,清爽閑適的模樣像是剛從戶外風呂泡完溫泉。
這樣的他看起來少了分冷漠多添了分俊逸,也教她原就不安的心更加不得寧靜。
「對不起,打擾你。」季穎莎站在玄關說,她沒有月兌鞋,並不準備入內,她把錢還給他就走。
「不會,你隨時可以進來。」雷宇瑞也沒有移動,他等著她過來。
他瞅著唯美的她,她綰起了長發,換了新的絲質長罩衫,雪白的兩臂在飄逸的蝴蝶袖子下若隱若現,細白的縴頸、秀氣的鎖骨在寬松的衣領上方,看上去成熟嫵媚,很有女人味。
他發現縴瘦的她十分適合這樣的裝扮。
「可不可以請你過來一下?」季穎莎問著,眼楮定在他身上,沒敢注視屋子里其他地方,避免去回想在這里曾發生過什麼事。
「從來沒人敢這麼說。」雷宇瑞完全不想照她說的做,向來只有他命令人,沒人能命令他。
他好整以暇地看著她拘謹的樣子,她很明顯地想使彼此更疏遠,她表現得像完全失去記憶,忘了那一夜他們曾在這里瘋狂地纏抱在一起。
他會負責讓她恢復記憶的。
「你不敢進來?這里住著會攻擊人類的猛獸嗎?」
「不……是的。」季穎莎心底暗潮洶涌,她不想讓他看出自己的膽怯,于是強裝鎮定地否認,但腳步仍沒有移動。
「那你還站在那里做什麼?」雷宇瑞嘲弄地問,她愈是退縮,他愈是想激她。
季穎莎考慮了一下,她要是不主動上前去還錢,在態度上也有欠禮貌,但她真怕接近他。
她猶豫了好一會兒,基于禮節她必須上前。
她月兌下鞋子,走向他,拿出還他的錢,雙手奉上。
「謝謝你送我去醫院,這是醫藥費、計程車費,加上雞湯和補品的錢,還給你。」
雷宇瑞看也不看她手里的錢,諱莫如深的雙眼緊盯著她美麗的小臉,心里嚴重地感到失落,她找他不是為了問候他,而是來還錢的。
她算得那麼清楚,教他有些受傷,他並不想跟她分彼此,只想盡心為她付出。
「你以為還我錢就可以什麼都一筆勾銷?」他問。
「這本來就是我自己該付的。」她只是不想欠他。
「收回去,金錢對我來說是身外之物,它買不起我對你的關心。」他所付出的真切情感豈是金錢可以衡量的。
「不要扯遠了,我明明就欠你這些錢,你收下,我要走了。」她臉溫熱,心震憾,不敢久留,把錢放到一旁的桌上,轉身要走。
雷宇瑞詫異她真是頑固到家了,他及時扣住她的手臂,將她往懷里帶,單臂將她定在自己胸前,警告她——
「什麼叫不要扯遠?你現在立刻給我記住了,從那一天起我們之間就不再有任何的交換條件,我說過會負責照顧你的一切,不會就這麼算了。」
季穎莎著急地跟他拉開距離,他的擁抱讓她猶如觸電般全身熱流邢竄。「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你完全沒有必要說這種場面話,難道你看不出來我愛著你嗎?」他放開她退卻的身子,大手緊扣住她的雙肩,鉗緊她,逼問她。
她腦子暈暈的,臉一陣紅一陣白,他口中說出的話更教她整個人輕顫著,他把她看作是未婚妻原來是因為愛。
他是怎麼愛上自己的?怎麼可能?要是他對她只是食髓知味,想用冠冕堂皇的說詞以滿足,她會更加遠離他。
「沒想到你是用下半身思考的人。」她不相信他會愛她。
「你……貶低我的感情。」雷宇瑞眉頭緊蹙,瞬間全身冒煙的瞪視眼前的女人,她原來是這麼看待他的?他只是的動物,他的愛對她而言完全沒有價值?
他像一頭受傷的獅子,震怒地對她吼著——
「要是依你的意思,那你不就只當自己是工具嗎?你出賣自己只想得到我的上地,你根本是個無情的女人!」
季穎莎被他惡狠狠的樣子嚇到了,他憤怒的指控也瞬間燙傷她的心。
她這才發現,自己一逕地想和他撇清關系,卻嚴重地傷害了他。
她並不是無情,只是她有她的人生目標,不想談戀愛,她心里只有旅館。
她不想傷害他,她覺得他並不是個壞人。
但她無法接受他,他所自以為是的感情也許什麼都不是,很可能只是他老大心態的征服欲作祟,他擁有權勢,喜歡別人對他臣服。
可惜她並不是會臣服于任何一個男人的女人。
要一刀兩斷,現在正是時機,他們之間應該撇得一干二淨,避免徒增彼此的困擾。
「雷先生,請你理智一點,除了交換條件,我們之間真的沒有什麼了,我很感謝你幫我,我會把你當恩人,一輩子感激你。」她拉開他扣在自己肩上的手。
他臉色益發嚴峻,空氣像是突然凍結了。
他大手掃向她的腰,擄住她,逼近她說︰「什麼恩人?你是我雷宇瑞認可的未婚妻,我就是你的未婚夫,我不需要你的感激。」
「我不是你的未婚妻,你也不是我的未婚夫。」她困難地喘息,使勁地推他,可他一動也不動的,她慌亂了。
「我不信那一夜你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他冷然地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