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總覺得這個護士美得過分,她膚白似雪,靈秀縴細,像是女性獨特的美都聚集在她身上似的,除了美,她寧靜的氣質也不容小覷。
像她這樣的女人,對所有的女人而言都是威脅性十足的。
以女人的角度看都覺得她美,男人就更不用說了,何況她的優勢正是自己所欠缺的!寶琳雖然知道自己目前算是得寵,而那些嘍還喊她一聲「嫂子」,但凡哥換女人像換衣服,讓她總是患得患失的,不知凡哥哪天會把她甩了!
莫語凡困難地立起身,耐著傷口的疼緩步走回床上。
「你回去吧。」莫語凡對寶琳下了逐客令。
「凡哥,我可以留里這里照顧你啊……」寶琳有種被打擊到的詫異,還有種不祥的預感,她發現凡哥眼楮總繞在那小護士身上打轉。歡場上打混多年,領教過的都是男人的無情自私,從來沒有男人肯用那種充滿愛慕的目光看她!
「不用。」莫語凡正眼也沒瞧寶琳一眼,冷淡地一揮手。
寶琳嫉妒地瞪了小護士一眼,雖心有不甘,卻也只能黯然地離開,寂靜的室內在寶琳走後,就只剩下空調的聲音。
蕾兒緘默的工作著。
「為什麼那麼多天沒見到你?」莫語凡問。
為什麼?因為她根本不想見他,若不是小麗今晚請假,人手不足,她是不會上樓來的。
蕾兒沉默以對,她沒有回答他,收好東西正要走,他的大手又來了,但這次她早有防備地退開一步。
「回答我」莫語凡沒有表露心緒,騰空的手轉握成拳,收回身側。
「沒有必要回答。」蕾兒說得平淡。
「你明天就可以辭了這里的工作。」莫語凡耐著性子說。
蕾兒眉峰輕鎖。「為什麼?」
「我要出院了,忘了我們先前的約定了嗎?」莫語凡篤定地道。
「約定?」蕾兒驚悸地重復。
「當我的特別護士。」莫語凡不信她忘了,他緩緩地坐起身,緩緩地將腿移動下床,走向她。
他深邃陰冷如黑潭的雙眸直逼向她,而他高大矯健的男性體魄也迫向前來;蕾兒沒有逃,她驕傲地立在原處,用堅定的眸子迎視他。
莫語凡定住了腳步離她只有一步遠,俯下頭瞥她,索取她的答案。
「我並沒有答應你。」蕾兒低聲說,看見他眼中兩簇冷酷的火焰燃燒著。
「一千萬一個月,我們成交了不是嗎?」莫語凡的音調很低很冷,低迥得像松林里的寒風,冷凝得像嚴冬的霜雪,他向來對‘背信’者絕不寬戴。
表面上蕾兒是鎮定的,實際上她的手正冒著汗,心也抖顫著,因為莫語凡的眼正放射著小麗口中所說的魔鬼般的冷光,那種冷像是要當場將入給急凍住,教人驚懼得只能臣服在他的腳下任憑他宰割。
「鬼才和你成交。」蕾兒別開眼,無法直視那樣的一雙眼眸。
「那你一定是那個鬼。」莫語凡眯起眼。
「不要逼我。」蕾兒搖頭,不想和他作無謂的周旋,她根本不可能為他工作。
「逼你?!世上有拿錢逼人家賺的道理?」莫語凡無情地戲謔。
「我不值得那麼多錢。」
「那是你自己開的價。」
「你要是答應了那才有鬼。」
「你以為我對你有……非分之想?」莫語凡扯扯唇角,邪邪地一笑。蕾兒臉色倏地刷紅,對他的輕佻言語感到憤怒。
「你也太看得起自已了。」莫語凡唇邊泛起一抹冷絕且挑釁的淡笑。
「不全然是。」蕾兒昂起下巴瞪著他,她不想對他低頭。
而她那句不全然是,起了莫語凡極大的興趣。「那是怎樣?」
「選擇一個仇視你的人當特別護士並不明智。」蕾兒淒楚地說著。
「我怎可能和一個美麗的女人有深仇大恨?」他語帶嘲弄。
而‘深仇大恨’這四個字燙進了桑蕾兒的心,在她心底滾沸了起來。
「你叫什麼名字?」莫語凡傲然地問。
「桑蕾兒。」蕾兒不想隱瞞,她希望他能明白她不可能成為他特別護士的理由。
「桑蕾兒,……莫語凡重復著這三個字,酷寒的眼眸黯沉了下來。「你是桑佑齊的……」
「姊姊。」蕾兒坦承。
「那你……」莫語凡精銳的視線直射入她的眼眸中。
「你已接收了我所有的家產,請你不要再強人所難。」桑蕾兒說出了肺腑之言。
但莫語凡非但沒听進去,反而以十足銳利的口吻問她︰「桑佑齊目前人在哪里?」
「我不知道。」這是事實,令她沉痛的事實。
「哦?」莫語凡的目光轉成刀刃般的犀利。「那麼真是皇天不負苦心人了。」
「什麼意思?」蕾兒心顫了顫,倘此刻森峻的模樣比剛才更嚇人了,就像是有股可怕的肅殺之氣從他的意識中散發出來,且直逼她而來。
「既然找不到他,找你也是一樣的。」
「我不懂你的意思。」蕾兒搖頭。
「他三個月前欠了我一筆一億元的債,利息已高達一千五百萬,如果他再不出面,利上加利,恐怕到時連人都得賣了。」莫語凡語出驚人。
「不……不可能!」佑齊不是已保證他不再賭了嗎?蕾兒震驚得感到一股寒意逼進腦子里,教她直想厥了過去。
就在此時,莫語凡放在枕邊的一具行動電話響了,他示意蕾兒等候,回頭去取來電話接听。
「什麼事……找到桑佑齊了……在香港——」轉眼之間,莫語凡臉上凍結的冷酷,仿佛瓢散在空氣中,教入不寒而栗。
而蕾兒一听到「桑佑齊」三個字,腦子便開始暈眩起來。
「要他立刻還。」莫語凡強勢地一聲令下。
「還不起?!」莫語凡將尖銳目光掃向蕾兒,他惡魔般陰沉沉的眸光將蕾兒籠罩在驚駭的情緒之中。
「斷了他的手腳。」莫語凡明快果決的命令,沙嗄的音調酷似黑豹在廝殺獵物前的低吼。
「不!不——」蕾兒所有的冷靜自持都不見了,她一古腦的沖過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求求你——不要!」
莫語凡劍眉別地一沉,冷眼望著她淒楚且著急的小臉——發現她那雙像秋水一樣迷人的烏黑眼楮,此刻寫滿驚恐地瞅著他。
他一向不準談生意之時有女人在場插嘴,尤其是收不回的買賣,他更是忌諱!但此刻他一反常態,竟容忍這女人放肆地拉扯著他。
而當下他高超的生意頭腦本能的告訴訴他——這或許可以成就另一樁「買賣」!
「慢著——」他對著听筒明確指示,用懶懶的眼神和蕾兒交會,壞壞地問她。「求我什麼?」
「不要傷害他!」蕾兒請求。雖說她早已言明不再和佑齊有任何關聯,但他畢竟是她的親弟弟,本是同根生,身上流著相同血脈,她怎能眼睜睜讓這男人傷了他!
「還不起還避不見面,照例是該斷手斷腳。」莫語凡向來「來真的」,這話可不是危言聳听。
「不!不!」蕾兒驚恐的淚在眼眶里轉著。
「難道…你要替他還嗎?」莫語凡直接點明重點。
蕾兒慌亂無主。「我……一貧如洗。」這是實話。
「這麼說就是還不起了……」莫語凡的表情冷漠得接近冷血,二話不說將電話就向唇邊,發號施令。「立刻斷了他的……」
「不,求求你……」蕾兒再度抓住他的手求他,她渾圓晶瑩的淚淌了下「你憑什麼求我?」莫語凡抬了抬下顎,頓了頓,冷笑道。「不如……你就當我的特別護士,仍照約定日薪一千萬,桑佑齊欠我的債,就從你的薪水里扣,直到還清為止,這是個不錯的折衷辦法,給你三秒鐘考慮。」這絕對是個賠本的買賈,但莫語凡卻執意這麼做。
「……」她該怎縻辦?
若她撒手不管,那麼就只有眼睜睜的見死不救,讓佑齊受這冷血惡魔的凌遲;但她確實不願照顧一個讓她散盡家產的人……為什麼老天要這麼待她?難道在失去家園之後,她連僅存的自尊和驕傲都保不住?
她垂下眼簾,不讓莫語凡瞥見她的悵然若失。
「讓我和佑齊說一句話。」
莫語凡沒反對,向手下交代了句︰「讓桑佑齊听電話。」
蕾兒才接听就立即听見話筒傳來佑齊驚恐地問了句︰「誰找我?」可見他完全茫然不知,電話這頭的她,已經知道他又再次犯下了大錯。
她只有一句話可說,而她卻是看著莫語凡對佑齊說。「我恨你。」
莫語凡眯起眼瞥著著蕾兒,發現這嬌弱的女子身上有一種不服輸的傲氣,那是與生俱來的。
而她花妍似的美麗臉龐,翦翦如秋水的雙眼,充滿說不出的魔力,強烈的撼動著他,令他想……探究她。
原來她就是那個「悄悄的化成海鷗,天天心碎的啁啾」、挺黏人的女孩。
而令他覺得有趣的是她剛剛那句「我恨你」,他听得出是一語雙關,她不只是對桑佑齊說,也對他說。
但她恨他什麼?
欠債還錢是天經地義的事,何況他對她的弟弟已算是厚道了,第一次同意以不動產來抵償,這回又同意用她的薪水來抵,她對他何恨之有?
蕾兒听到電話那頭佑齊驚異得大喊︰「姊姊。」但她對他失望透頂,不願多說,將電話還給莫語凡。
「只有這樣嗎?」莫語凡問。
蕾兒無言地垂下眼睫。
「你有意要履行約定了嗎?」莫語凡神情玩味,低沉地問。
蕾兒絕望的點頭。
莫語凡閃過一抹勝利的微笑,隨即輕蔑地對著電詁里的桑佑齊道︰「有人替你還債了,你自由了。」
自由了……蕾兒听見這三個字,心卻當場冰封了。
莫語凡收了線,將行動電話順手扔在枕頭上,以債權人的姿態對蕾兒說︰「好了,我累了,你走吧,明天十點到天母來上班,你應該知道地址吧!」他殘酷地撂下話。
蕾兒明亮的雙眸早已失落在深深的秋意之中。
早上蕾兒抑郁地帶著簡單的行囊,回到闊別已久的「家」。
站在大門外,她發現雪亮的銀色鋼板大門已被換成黑色鏤花大門,大門上有個古典的特殊花案,走近一看原來是只奇異的飛鷹。
門內該是她所熟悉的圓形噴水池,那池子潔淨的水在夜里會定時噴出色彩繽紛的水花,她常喜歡坐在池邊晝晝;在靜寂的夜晚她喜歡打開房間的落地窗,聆听噴泉拍打在水面的聲音,那是祥和且悅耳的樂聲。
想著想著快樂的回憶又浮現在眼前。
屋子里的陳設結合了氣派與溫馨,那是父親親手設計的。
雖然她自幼母親就辭世,但這大宅里有父親的愛,有她快樂的童年,有她充滿夢幻的少女時代,有她人生所有的回憶。
但如今她只能失魂落魄的站在這全然.陌生的大門外,憑吊過去,觸景傷情。
她再也不是這屋子的主人,她只是一個過客!
從這黑色鏤花大門一眼望進去青翠的院子仍在,但中央圓形的噴水池已夷為平地,一輛派頭十足的黑色賓士轎車停在中央。
原來早已是風住塵香花已盡,物是人非事事休!
她就這麼淒涼的佇立在大門口許久,一直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叫住她。
「小姐……是你嗎?」
蕾兒驚訝地回過頭。「葛媽?」
「小姐,怎麼是你,我以為永遠也見不成你了!」葛媽拋下了手上滿滿一籃的菜上前抱住蕾兒。
「你還好嗎?」葛媽問著,她原是桑家的廚子,在桑家待了數十年光景,可說是看著蕾兒長大的。
蕾兒看著葛媽花白的頭發,眼中含淚的慈祥笑臉,不知從何說起。
梆媽看出蕾兒小姐瘦了,溫柔的臉龐有著淡淡的哀愁,她不再往下追問。
「你好嗎?」蕾兒問葛媽。
「我還好,自從你走了後我和其他僕人,還有司機老陳,園丁小王本也打算要走,但新主人留住了我們。新主人人挺好,他不常來台灣,來也只待幾天,但最近他受了傷也許會待久一點,哦,對了,今天主人的特別護士要來上班了呢,快十點了,可能快來了……」葛媽逕自說著。
蕾兒沒想到葛媽居然說莫語凡人挺好?!她不予置評,失落地垂下眼簾。
「對了,小姐,你怎麼會在這兒,你是路過這兒嗎?」葛媽問。
路過?她寧願自己是路過。
「不,我是新主人請來的特別護士!」蕾兒說著,輕飄的語氣像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
梆媽一臉驚詫!「什麼?」
「帶我進去吧!」蕾兒平靜的眼中淡然無波,全中卻萬般無奈,這本是她的家,現在卻要別人領她進入。
梆媽一時也傻住了,許久才對蕾兒點頭。
蕾兒心底難以言喻的淒清及殘缺的自尊像似天際一片憂郁的雲,隨風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