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兒像遭受無情的風兒摧殘的小花,屈辱地跌在地上。
「這只是一個警告。」莫語凡擒住她的手腕.將她整個人提了起來。狠狠地對她說。
「你沒資格這麼做!」蕾兒委屈的覷著他肆無忌憚的黑眸。
「那麼……誰有資格?」莫語凡不懷好意地扯著唇。
「請你放開我。」蕾兒眼中轉著受屈辱的淚。
莫語凡看著她婆娑的淚眼,放開了她的手,用一種對待僕人的語氣對她說。「你可以下去了。」
蕾兒別開臉沒有停留,轉身飛奔離去;而就在她轉身的同時,他捕捉到她羞憤的眼神,她的淚飛濺在他臉上。
霎時,莫語凡整個人強烈地震了一震,呆了半晌——老天!他對她做了什麼?!
他撫去臉上她溫熱的淚滴,冷硬的心頓時軟化,且升起了無限的歉疚。
他從來沒想過要傷害她,但他的沖動,確實傷害了她!
「唉!」他喟然一聲,暗自在心底痛斥自己。在他自責之時,他似乎察覺到自己的心已深深為她陷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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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閑暇時光,莫語凡和宇森正在庭園中歌德式的涼亭里下棋,蕾兒端著水杯及口服藥緩步走來。
「你的心上人來了。」宇森所坐的方向正巧可以看見蕾兒,他低聲地對莫語凡說︰「我看我先走一步了,免得防礙你們。」
莫語凡冷哼了一聲,甪驚告的眼神瞅了宇森一眼;宇森則回以一個嗤笑,當真立即起身走入了。
「對不起,打擾了。」蕾兒和宇霖擦身而過,進了涼亭,把藥放到莫語凡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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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你可以放假了。」莫語凡吃了藥後,心不在焉地對蕾兒說道。
「嗯。」蕾兒漠然的對他點點頭,沒想到一轉眼五天過了,明天就是周末。
自那夜他狂妄的一吻後,她總是刻意與他保持距離,除了照顧他的傷勢,她不肯顯露出額外的熱心,她喬裝冷漠,努力想去忘掉那個令她膽戰心驚的夢,及他突來的侵略舉動。
但她愈是想忘,愈是揮之不去,他悍然的力量像似仍留存在她身上,時時刻刻干擾著她,對她形成莫大的因擾!她甚至一和他獨處,就感到緊張莫名。
「我會把藥包準備好的。」蕾兒職業化的回答,其實一連兩天的假日,她還真不知自己該去哪里!為了還他這為時一年多的債,她已退租了三流公寓;而他這麼一說,她也沒有理由留在莫家。
「你會去哪里?」莫語凡故意不經心地間,一雙尖銳的眸子老早看出她的心緒。
「四處逛逛。」蕾兒言不由衷地答。
「不去約會嗎?」
蕾兒輕輕的聳肩,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答了句︰「沒事的話我走了。」
莫語凡把目光調回定在她臉上,盯著她那有點頑固、有點溫柔,又有點可愛的唇型,他知道她從原本的熱心態度,變成了小心翼翼,像是時時在提防著他。
其實,她是該防著他的,因為她對他而言是個美麗的誘惑,時時出現在眼前,卻又觸手不及的誘惑。
此時,他竟想起了她的那首詩——與你分手在那淒冷的秋,你深情的回眸是我溫暖的輕裘……她雖不回答,但他知道她不但無處可去且沒會可約。
「我希望你逛完了仍回到這里來,如果我突然傷口惡化了,也好有人照料。」莫語凡知道這是一個拙劣的說詞,但老實說,他從來沒這麼低聲下氣的想留住一個人,而且還是一個女人。
蕾兒突然一怔,他這麼說無疑是解決了她無處可去的窘迫,她吶吶地對他點頭,心里殘缺的驕傲,淌下一滴酸澀。
「沒事的話我走了。」蕾兒正要收回桌上的空杯子,驀然她的手腕被他把住了,蕾兒觸電般的整個人一震。
「有事。」莫語凡有趣地瞅著她的反應,緩緩地放開她縴細的手腕。
「什麼事?」蕾兒惶惑不安地問。
「陪我下棋。」莫語凡指指桌上下到一半的棋盤。
蕾兒沈郁地搖頭。「我不會下圍棋。」
「五子棋總會吧。」莫語凡不由分說的把棋盤上的黑子與白子弄散,又一一擺回棋缽中。
蕾兒極為不安地想找個抽身的理由,但她還沒想好如何拒絕,莫語凡已先開了口︰「坐吧,站著怎麼下棋。」
當他一向冷峻得令人膽寒的眸光,轉變成一種莫名的溫柔時,蕾兒竟被這突來的平和氣氛蠱惑了,她似被催眠般地坐了下來。
「三局定輸嬴。」隔著桌子莫語凡的目光又轉變成像豹子獵物窺探時的敏銳、深沉。
蕾兒不明白自己為什麼無法迎視他深邃如潭的黑眸,她本該是無懼的,但如今她卻怯懦得急欲回避,怕是多看一眼,就會沉溺在那深不見底的黑潭底,而他眸中隱現的狂潮,無疑是危險難測的。
而自她坐下來那一刻起,她已陷入危機四伏的摬地。
頭一盤棋,莫語凡贏了,接下來他仍是贏家,到了三局他完全佔了上風。
「你心不在焉?」莫語凡低沉的聲音里有著警告的意味。
「我……本來就不擅長下棋。」蕾兒低喃。
原來她只是在「應付」他,忽然冷芒閃過莫語凡的雙眼,火焰點燃了他深黑的眼瞳。「你知不知道輸的人該有什麼義務?贏的人又該有什麼樣的權利?」
蕾兒茫然地搖頭,看見他眼中危險的光芒在擴散,心底才駭然一驚。「我以為你只是打發時間。」
「不,我做什麼都是認真的,十分認真的。」莫語凡盯緊了她,壓低了的聲像黑霧,深邃的眼像幽暗的海洋。
「我孑然一身,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蕾兒垂下眼簾,不願讓他看見飄浮在她眼中暗沈的蕭瑟。
「哦?」莫語地眼中出現一絲玩味。
蕾兒突然想起「審判堂」,她悲涼的一長嘆,若是他要動用私刑,那麼她會求他給她這無可奈何的生命作一個了斷,生死她已不在乎了,如此行尸走肉的活著和死又有什麼分別。
「殺了我!」蕾兒淡淡的說著,像說著一件無關乎自己的事,眸光中鎖著淒涼的絕望。
這三個字震動了莫語凡,但真正在他心底造咸極大動蕩的是她哀絕的雙眼;在這一瞬間,她的內心世界像是完全亮在他眼前,他觸手可及她傷痕累累的心。
從一開始她帶給他那些冷淡的、淒美的、堅強的、溫柔的繁復感覺,在這一刻全整合為一。
他終于了解她其實是一個身心受創,無所依恃的女孩。
當一個人原來所擁有的一切不得不拱手讓人,又迫于無奈不得不做不想做的差事,那麼生命還有什麼值得在乎的呢?
是了,他百分之百可以抓住她的想法,但他豈能如她所願——莫語凡笑了,笑容如同冷風拂面。
「我不會毀掉上帝精心雕琢的藝術品。」他促狹一笑。
蕾兒垂著雙肩無表情地回視他一眼,心陡地涼了。「你所指的義務是什麼?」
莫語凡沒有回答,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扶著桌沿立起身。「當我沒說過吧,扶我回去,我累了。」
蕾兒難以相信他竟這麼輕易地就放過她?!正欲從椅子上起身之時,一陣突來的暈眩感向她襲來,她的眼前一暗,猛然中她抓住了一個堅固的支柱穩住了自己。許久許久那詭譎的黑暗像雲一樣散去,她迷眩的眼好不容易集中了焦點,才發現自己正緊抓著莫語凡的臂膀。
「對不起!」她急速地放開他,退開了一步。
「你怎麼了?」莫語凡疑慮的盯著她突然血色盡失的蒼白小臉。
「沒什麼,沒什麼!」蕾兒強忍住身體的不適,不透露一點痛苦的神色,她振作且堅定地對莫語凡說︰「我扶你回去吧!」
「不,從現在開始你休假了。」莫語凡眼中的疑慮化成不動聲色的關懷。
「這是我該做的。」蕾兒堅持。
「休假去,如果身體有什麼不適,叫司機送你去看醫生。」莫語凡更堅持,而且對她的關心真誠流露。
蕾兒心中忽然浮現了感激之情,但她怎能感激一個惡魔?她對自己心中兩極化的情緒感到矛盾。
而她是該去看醫生了,藥沒了,好像又快要發病了。可是,她可能到不了醫院,因為那陣陣昏暗的雲又朝她移了過來,這次她居然失去了招架之力,只能屈服在這巨大的黑潮之中,她來不及向他道謝,整個人便癱了下來,莫語凡神速地伸出臂膀摟住了她,但她卻已不省人事。
「來人啊!」莫語凡大吼,不遠處正在草坪上除草的園丁听了立刻跑了過來,宇森也聞聲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