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天色變了,積雲迅速移動,雷聲大作,下起一場驚天動地的雷陣雨,風吹開了窗子,涼意使午睡中的漫雪冷得醒來。才睜開眼楮,就看見帥傲風匆匆進房來,為她關上窗,坐到床沿輕拍她的胸口安撫她。「不怕不怕,有沒有被雷聲嚇著?」
「沒,我只是作了一場夢。」漫雪瞧他擔心的模樣,忍不住笑了。
「什麼夢,有沒有夢到我?」帥傲風感興趣地問。
「有你,也有龍天民。」
帥傲風唇上的笑僵住了,淡淡地說了句︰「是嗎?」
漫雪深知他心存芥蒂,雖然他不曾說過什麼,她卻可以了解。她坐起身,溫柔地握住他的手問︰「你真的不想知道我跟他說什麼?」
「你想說就說吧!」不想知道是騙人的,除非他不關心她。
「我問他為什麼結婚不發帖子給我。」漫雪輕輕吐露,卻沒有痛苦。
「喔。」原來他的小女人也會諷刺人。「他怎麼說?」
「他沒回答我,倒是一直問你是誰。」
帥傲風屏息等待她怎麼說。
「我說你是我老公,他不相信,他說我不可能在短短的時間,就讓別人取代了他。」
帥傲風的眉宇一下揚起,一下糾結,心底暗啐這姓龍的太可惡了,簡直損人利己,還故意用了「取代」這字眼。
「我清楚地告訴他,這不是取代,是他自己放棄我,而我選擇你如此而已。」
這是最正確的解答,他很滿意,不愧是他心愛的女人,跟他站在同一陣線上,值得嘉獎。再來呢……
「他問我為什麼要選擇你,而不選擇他。」
這是哪門子的笨蛋問題?他可是有婦之夫!
「你怎麼說?」帥傲風屏息以待,心情比看什麼大富翁的機智問答節目更刺激。
「我說,我本是一只躲在陰暗甬道的小蟲,有一天發現遙遠處有道稀微的光芒,我奮力朝那道光走去,結果發現了無限的光明。」
帥傲風一震,內心感到無限欣慰。他知道,自己就是那道光,听她親口說出更加意義非凡。
他摟住漫雪的肩,鼓勵她繼續說下去,但他懷疑這麼深的比喻,那個「聾哥」可听懂了。「他怎麼說?」
「他沒說什麼,臉色很差,問我……是不是跟你上床了。」
簡直廢話!帥傲風不以為然地冷笑。
「他還問,我們什麼時候結婚;我說這是我的私事,與他無關。」
漂亮!
「他抓住我……想吻我,我甩了他一個耳光。」
甩得好!
「他動怒了,我說這是他自作自受,請他不要再找我,我跟他之間早就結束了。」漫雪說出一切,且是平心靜氣。
帥傲風忍不住要拍手叫好。「你跟他在哪里談話?」他不說自己在台北市繞了一圈又一圈。
「在他車上,說完我就下車,我想找個明顯的目標好call你來接我,在路上走著走著卻迷路了。」漫雪嘲笑自己。
「就這樣嗎?」說這些要蘑菇那麼久?
漫雪凝視帥傲風,坦承說︰「他告訴我他住的飯店和房號,說他下星期才會離開台北,我發現那飯店跟你住的是同一家,他住在十二樓。」
什麼意思?留不住址是不死心,仍等著她回心轉——想得美哦!
「他似乎一直知道有你的存在,為什麼?」漫雪疑惑。
帥傲風嚴肅地思索著,該不該告訴她,曾在電話里攔截了龍天民;可是弄不好,說不定她會立刻「回心轉意」吧……
他該說嗎?他內心交戰了好一會兒,決定坦白地說了!
「在你喝醉的那天,他打電話找你,我代你接听了。」他直瞅著她的表情開始數時間,等著她判刑。
漫雪毫不遲疑地倚進他的懷里,幽幽地嘆了口氣。「謝謝你沒有告訴我,否則那時候的我恐怕會再傻傻地回頭吧!」
她給了他正面的肯定,這證明她不但有理性,還挺了解自己的,他對她除了喜愛更是欣賞︰只不過那個「聾哥」會跟她一樣理智嗎?
也許事情還沒完吧,他決定還是先未雨綢繆。
「明天下午我們就啟程去法國,完成我們的法式婚禮。」帥傲風亮出機票。
「你什麼時候訂的機票?」漫雪訝異地問。
「在你午睡的時候,我差秘書去訂位,然後送來。」帥傲風已有盤算。
「不等情人節過後了嗎?」漫雪問。
「不,一刻都不能再等。」只要龍天民一天不走,變數就存在,最好的解決之道就是立刻將她正名了。
他必須帶她從台灣消失一個月,讓時間和空間的距離拉長,完全阻斷龍天民再與她接觸,這才是上策。
「可是我的護照在姊姊家里。」她思索著。
「還不簡單,就請她利用『宅急便』,現在寄,明天一早就收到了;也得告訴她一聲,你要嫁給我了。」帥傲風三兩下解決。
「你好聰明。」漫雪輕吻他剛毅的下巴,悄聲問︰「你這麼快要去法國,是不是怕我被搶走啊?」
帥傲風沉沉一笑,自己招認。「沒錯,我怕得要命。」
漫雪格格地笑倒在他懷里,有說不出的開懷。
帥傲風也笑著,吻她滿是笑意的唇。
這個吻深長綿密,喚醒了兩人的渴望,他只想將她令人焚心蝕骨的柔軟身子壓抵在床上,盡情地吻個夠……
「得先打電話給大姊……」漫雪羞答答地提醒。
「待會兒再打。」在這緊要關頭,當然是房事擺中間,其他放兩邊了!
他不安分的手探進她雙腿間的緊窒,迫切的火炬為她狂燒;她輕解下他的衣,害羞地邀請;他進入最深處,讓她緊密地將他包圍。
瘋狂的沖刺中他們化身成火焰,在熾愛中痴醉。
飯店里龍天民一個人喝悶酒,正眼也不瞧他帶來的那個女人。
「龍哥,你是怎麼了,大白天的就喝酒,是不是下雨讓你心情不好?你看看我這件衣服好不好看嘛,在一零一大樓買的呢!」
女人在他面前擺了很多妖嬌的姿態,卻只是唱獨腳戲,龍天民一口將烈酒猛灌下肚,當她是隱形人似的。
「龍哥,別這樣嘛!」女人不識相地纏了上來。
「滾!」龍天民終于受不了這只俗艷的母雞,咆哮出聲。
女人看他那張鐘馗臉,嚇得差點屁滾尿流。「是……是……」她連滾帶爬地逃到隔壁房向隨扈求救。
龍天民苦悶地倒酒,仰頭又干了一杯,他恨……真恨!
漫雪一直是他心中至高無上的寶貝,無人可比擬,他是真心真意跟她「搏感情」,深深地愛著她啊!今天她卻當面跟他恩斷義絕,教他情何以堪?
回想兩年前的某一天晚上,她在路上被一群小混混糾纏,他路見不平拔刀相勸,替她解圍,因此煞到她。
她就像天上優雅高貴的仙女,而他自認是個粗人,雖用情極深,卻也明白自己完全配不上她。在眾人面前他是威風凜凜的老大,可在她面前他卻只是個凡夫。
他最多只吻過她而已,那還是交往一年後,他才敢那麼做,至于她的身子他可是連踫都沒敢踫!
那個可惡的混小子竟敢動了她,他真想殺了那小子!
恨到深處,他整瓶喝給它干了。
一直到他為了商業利益,娶了一個母夜叉,這才發現自己有多傻;要回頭卻為時已晚,此情只待成追憶了。
他不、甘、心,不、甘、心……
「龍哥,你還好吧?」貼身手不看那女人慌張地逃到隔壁去避難,感到苗頭不對,立刻過來詢問。
「去把上午在球場那小子給我找來。」龍天民命令。
「台北市這麼大,要去哪里找?」跟大海撈針沒兩樣。
「這我不管,你就是去給我找,他的車牌是XX9999,順便把他的身分查清楚了。」他狠狠地拍桌子,凶猛的怒氣把桌上的玻璃墊都給震裂了。
「是,龍哥。」手下傻眼了,乖乖地記下唯一線索,大海撈針去了。
雨稍停,帥傲風將懷里的寶貝一吻再吻,舍不得放手。
「該放人家去打電話了啦!」漫雪輕聲細語地說。
「去吧!」帥傲風看了看時間,下午三點了,再不打鐵定來不及,他才不情願地放開她。
趁漫雪下樓去打電話,帥傲風隨手打開菸盒正想吞雲吐霧,卻發現盒子是空的。
他下樓去,見她在客廳角落打電話,沒打擾她,拿了茶幾上的便條紙寫了留言,亮給她看——
我去山下買包菸,順便探望賣冰的舅公,你打完電話乖乖在屋里等我,別亂跑。
漫雪笑著對他點頭。
帥傲風出家門後徒步下山,不過雨的空氣干淨清新,路徑兩旁的竹林十分幽靜,他兩手擺口袋里,一路吹著口啃,到山下的小店買了包菸,踅到舅公家。
老人家正背對著他,蹲在冰店門前修他那輛骨董級的鐵馬。他頑皮地拍了舅公的背一記。「舅公,近來可好?」
「風,你要驚死人啊!」舅公的眼袋顫了顫,站起身來,也回給他一記鐵沙掌般的「撫慰」,咧開嘴笑。「你這小子看起來春風滿面的,喜事近了呵!」
「你什麼時候學會替人看相了,還真給你說中了。」帥傲風抽出一支菸,塞到舅公嘴里,替他點上。
「我從小看你到大,眼楮一瞄就看出了。」老人家說得自信滿滿。
「你還真會瞄。」帥傲風甘拜下風了。
「說正經的,自從上次你老哥結婚跟你拚酒到現在,都不見你回來,你到底在哪里浪蕩啊?」舅公吐了一口煙,拿了張板凳給他,兩人坐在冰店前聊了起來。
「還不都看著咱們家的財庫。」他指的是銀行。
「賺錢有數,婚姻要顧;人生海海,你也該看破紅塵找個好女人安定了,你老哥都娶了,就沒人擋在前面了。古人說得好,先成家再立業啊!」
「知道。」老掉牙的話了。
「你加點油,讓我快點喝你的喜酒。」
「很快我就會把紅色炸彈丟給你了,等著接吧!」
「呵!怕你不成。」舅公餃著菸,邊修鐵馬,還邊老神在在地笑著。
帥傲風逗留了好一會兒才道別,往私人山徑走去。
上山的路上居然停著一輛陌生的休旅車,他走過去打算查看,卻見四名粗壯的男子從車里竄出,分別從前後左右將他包圍。
「帥先生,龍哥想跟你談談,請你上車。」發言的男子江湖味濃重。
帥傲風冷笑,他早預知事情未了,果不其然。
既然龍天民這麼神通廣大,能在這里找到他,也算極有誠意了。「我也很想跟他『談』。」他不受威脅,正想私下跟他較量。
帥傲風坐上休旅車,四個粗漢也擠上車,車開到一處鳥不生蛋的荒山野地。
「聾哥」一個人佇立在山巔,手里拄著一把像手杖的東西,挺直的背對著眾人像在憑吊什麼。「你們都走。」他頭也沒回地命令,手下立刻乘車離去。
帥傲風遙遠地看著龍天民那副德行,還真像末代武士。他兩手插在口袋里,問他︰「你該不會想一直杵在那里吧?」
見龍天民文風不動,不知是不是真聾了!
帥傲風悠閑地叼根菸,點了火;煙霧中龍哥揮動手中的木杖,轉過身,一道金屬的冷光竄到帥傲風眼前。
帥傲風看清了那是一把武士刀,陽光折射在雪亮的刀面上,光線反射在龍天民臉上,令人震驚的是,他臉上全是淚!
一個男人活生生在他面前流淚,這可是世界上最悲慘的事︰依同理心,他明白龍天民心底的痛,但這世上只有一個洛漫雪,他絕不可能出讓的!
「帥氏財團的總經理敢跟我決斗嗎?」龍天民一臉凜然,武士刀直指帥傲風的喉間,悲憤交加的雙眼好似在說——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給你這個面子,不過得等我抽完這根菸。」運動前,總得先暖暖身吧!
帥傲風面無懼色,樂意接受挑戰。這是一場男人和男人的光榮戰役,也是將事情了斷的最佳方式,輸的人可以永遠死心,不過——「一把刀似乎不夠用。」
龍天民舞動手中的武士刀,令人眩目的刀光劍影中,刀身一分為二,拋出其中一把給他,可沒等他準備好,就直接刺了過去。
帥傲風吐掉口中的殘菸,把刀接在手上,靈活地閃避,全力出擊。
龍天民片刻不停的戳刺而來,卻一一被帥傲風不按牌理出牌的劍法給阻撓,無法發揮功力。
一陣急促交鋒中,兩把刀互相抵住,交叉在兩人身前,只稍一閃失,就會有人見血。
「可惡,你這是哪個門派的刀法?」龍天民雙眼快瞪爆了,恨透了帥傲風老是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
「听過西洋劍嗎?我一直都是要西洋劍的好手,這是我酷愛的野蠻游戲。」
「你在耍我!」龍天民痛恨他藐視武士精神,怒火攻心使他臉部扭曲;他也不再遵循刀法,拿刀當斧頭砍,打算把帥傲風當柴劈。
當敵人陣腳大亂,我方就穩贏了。帥傲風左閃右躲,先讓他體力耗盡,腳步不穩,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擊,神速旋繞長刀,纏住他的刀身,奮力一挑,刀身整個飛了起來,落到山崖下,他的刀鋒對準龍天民的咽喉。
驀然間,刀聲停了,荒涼的山巔只有咻咻的風聲,和兩人靜止不動的對峙。
「你可以殺了我,快動手。」龍天民下顎高昂,閉上雙目,準備飲恨而終!
帥傲風瞧他一副受死也要表現得像只驕傲的公雞,也算是膽識過人,倒也佩服起他的勇氣。
「開什麼玩笑。」那是犯法的,帥傲風把刀甩向山崖下。
「為什麼?」龍天民听見長刀跌落山崖的聲響,詫異地睜開雙目。
「宰了你對我沒有什麼好處,我佩服你是條漢子。」帥傲風直視他。
龍天民對上那雙始終無畏的眼眸,心底的不平漸漸消退。「你看似斯文卻也有道上兄弟的勇氣。」
「好說。」
「江湖人講道義,你贏了,而我欠你一命。」龍天民甘願服輸。
「不,我們誰也不欠誰,我只希望你能安心的把漫雪交給我;她是我們共同關愛的女孩,而我給得起她幸福。」帥傲風直話直說。
龍天民被這份直接剌痛了心,他何嘗沒有自知之明?自己不只在身分上配不上漫雪,在查清楚帥傲風的背景和頗具社會地位的職餃後,更覺自慚形穢,只好拿生命跟他拚了。
結局卻是他輸得更慘,而他終于徹底覺醒!
「你說得對,我無法給她幸福,不如把她交給一個能使她快樂的人,你們才是相配的一對。」話里有無限唏噓,卻是出自鐵漢內心的柔情。
帥傲風感受他的托付,更自覺對漫雪的責任。
那小女人對兩個大男人所造成的影響真是超乎想像,她改變了他對感情的態度,也讓龍哥認清了愛的本質。
今天他不是專程來決斗的,也意外地上了一課。
「我得回去了。」帥傲風看看表,他外出已久,怕漫雪等急了。
「我派兄弟將你送回去,今後將不再叨擾。」龍天民承諾。
帥傲風點頭,心領了。
一走進家里的庭院,帥傲風就見到倚門等待他的甜美身影。
瞧見他,她立即像小鳥兒似的朝他飛奔而來。他伸出臂膀,將她縴細的身子包容在只為她開敵的胸懷中︰那只小白不知湊什麼熱鬧,也跑來繞著他倆一直跑。
「汪!」。
「你怎麼去了那麼久?我一直等不到你。」漫雪倚偎在他懷里,對氣味敏感的她,覺得他身上夾雜著塵土和草味。
「都怪舅公,人老了就怕太寂寞,聊起來沒完沒了。」帥傲風不想說出實情讓她擔心,但漫雪卻發現他的衣袖破裂了。
帥傲風隨著她的視線一瞧——糟!當場被抓包。他拚命思索該怎麼說明衣服破損的原因。
「是他……找你麻煩,對嗎?」漫雪眼眶開始灼熱,雙手顫抖地檢視他身上可有傷痕。「為什麼要瞞我?你一去不回時,我就有不好的預感了。」
帥傲風安撫地說︰「沒事,一切都過去了。」
「他……真的沒有傷害你嗎?」她淚汪汪的,內心相當自責。
「沒,我只是跟他做男人之間的約定。」他哄著,要她安心。
「約定什麼?」漫雪難以想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給你幸福。」
漫雪緊鎖著眉,心底很難過。
「你放一百二十個心,真的沒什麼,這衣服可能是被樹枝割破的。」帥傲風再三保證。
漫雪搖頭。「我不信,我這就去找他再說清楚,如果他再傷害你,我絕不原諒他……也不能原諒我自己……」她推開他,一股腦兒的往大門口沖。
帥傲風一把將她抱住,這小女人一歇斯底里起來,力氣跟一頭固執的小牛有得拚。
「別這樣,別這樣……」他緊緊地將她箝在懷中。「你該相信你老公處理事情的能力。」
「除非你將發生的事跟我說清楚,我絕不信衣服是樹枝割破的!」漫雪安靜下來,淚滴進他破裂的衣袖里,灼疼了他的手,也燙著了他的心。
為了不讓她擔心,他全招了。
漫雪听了卻久久無法平復,雙腿直打顫。「發生這麼大的事,你竟然說沒事,差一點我就見不到你了!」她抱著他哭得像淚人兒。
「都過去了,別放在心上,我們進房里去,你不是有什麼心情愉快的精油嗎?拿出來教老公怎麼調,你去泡一泡澡︰心情就會愉快啦……還有告訴我,你姊姊知道我們的喜訊了嗎?她老人家怎麼說?」他邊哄,傘推半就的拉著她進屋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