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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點,敦化南路上一家昂貴的法國餐廳包廂里,男女雙方的家長親戚齊聚一堂。
長長的桌子,白家和李家人馬各據一方,男女主角就坐在對方的正對面,由雙方共同的好朋友張太太擔任介紹人,口沬橫飛地介紹男方的身家背景。
「水菱呀!這位就是李明君先生,他可是企管和電機雙料博士,李家又是台誠電子企業的大股東,和白家可說是門當戶對,速配得不得了……」張太太舌粲蓮花地介紹完李家,緊接著又噴著「泉水」介紹白家!
「我說明君,白家就水菱一個寶貝女兒,從小可是細心呵護著長大,她冰清玉潔且志不遜男,在商場上可是嚇嚇叫的女強人哦!她經營百貨公司一把罩,是萬中選一,很值得你交往的女孩……」
雙方親友團在張太太的介紹後大聲鼓掌,男主角李明君也紳士的給予掌聲,每個人都很投入而且捧場,只有白水菱顯得心不在焉。
今晚她穿著LV秋冬新款的暖色系上衣和時尚的裙款,首飾是寶整體的精品,長發綰起,流露輕熟女的秀雅氣質,她人在這里,心卻飄得很遠,她同意要來相親卻無法進入狀況,也無法苟同張太太稱她為女強人,還冰清玉潔……她明明做了傷風敗俗的事,早就配不上那個詞了,這麼介紹,簡直就像在她身上套上沉重的枷鎖,讓她快無法喘息了。
「來來來,兩人握個手,從今天起大家就是朋友了,可別太生分哦!」張太太大力鼓吹,雙方親友團也很贊成,更賣力地鼓掌。
白水菱見那位李明君先生很主動的立起身來,她不得不也禮貌地起立。
「很高興認識你,你比傳聞中更美。」李明君說著,伸來修長的手。
白水菱注意到他握手前,手還緊張地拿了餐巾擦拭了下,當她伸出自己的手被他微濕的手掌握住那一剎那,她廷各地悲從中來,眼前這男子模樣斯文,身材適中,臉上架著厚重的黑框眼鏡,態度靦腆,條件算是很優,慘的是她對他竟然毫無來電的感覺,就連一點點都沒有。
她無言地問著自己,平實無奇又有何不好?非得要像被雷劈中,被巨大的電流襲擊才叫有感覺嗎?那是黑耀霆那種危險又可怕的浪子的專利,那種強大的吸引力是會致命的……她既然想擺月兌他,就下要再在乎感覺這種不可靠的東西了!
「謝謝,很高興認識你。」白水菱淡淡地說,短暫的交流後,她坐回椅子上,沒人知道她的悵然若失。
這時侍者開始送上開胃菜,雙方家長面帶笑容地開始話題,邊吃邊聊了起來,親友們也熱絡地彼此說話炒熱氣氛。
「你平常喜歡听什麼音樂?」李明君隨和地找話題跟她聊。
「沒有特別喜歡的。」白水菱並不想聊天,不想讓他觸探她的世界、生活習慣,她的心門緊緊關閉,無法對他開放,而他認真的表情,讓她深感抱歉、內疚。
「那你喜歡看什麼樣的電影?」李明君又問。
白水菱還沒想好要怎麼回答,包包里的手機響了。「不好意思,我接個電話。」
「哦!」李明君笑笑地說,在她接電話時,先吃了開胃菜。
白水菱打開包包,拿出手機一看到「黑耀霆」三個字,心一震,但她並不想逃避,決定趁現在明確地拒絕他。
她推開滑蓋式手機,壓低聲音說︰「白水菱。」
「非得這麼一板一眼嗎?我知道你是白水菱,你在哪里?」黑耀霆沉聲一笑,他正在整理行李,臨時接到大哥的通知,他後天要和三弟回集團在意大利的總部,把東南亞方面的網咖擴展計劃做個最後的總結。
他在離開台灣之前必須再見她一面,他訂好了餐廳想請她吃飯,打算加把勁透露更多愛意給她,讓她有期待再見到他的理由。
「在餐廳。」白水菱努力地不讓自己的心在他惑人的低語中迷失了方向。
「是跟誰在一起?」黑耀霆透過話簡听見哨雒的人憚。
「朋友。」
「什麼樣的朋友?」
她沉默了三秒,說︰「你問太多了。」
黑耀霆察覺到她聲音透露著幾分詭異的冷漠,壓低聲音問︰「是不是我下午遇到你爸,說了些渾話,惹你不高興?」
「……」他何必在乎她高不高興?毫無意義。
「不說話,那好,你過來,我在家等你。」他直接要她奉旨行事,再好好問問她。
「現在不行。」她堅定地拒絕。
「為什麼?」他因她的拒絕而心情暗淡。
「就是不行。」
這下換他沉默了三秒,說︰「好,那我去找你。」
「不……」她心浮動,坐立不安了,發現坐她身畔的父母投來關注的目光,萬一他真的出現在這里,那就什麼都毀了。
「那你就立刻到,否則我會馬上派人翻遍台北市找到你。」黑耀霆可沒等她回話,強勢地掛斷電話。
白水菱臉色刷地一白,相信他有本事做到,但這次她絕不怯懦,她不依他,就算他要找到她也得耗費上數個鐘頭,她不定。
「誰打來的?」坐在她左手邊的白媽媽方翠霞問她,白英爵也投來探詢的目光。
「一個……同學……不重要的。」她合起手機,收進包包內,笑了笑掩飾內心的波濤。
為了不讓父母再有追問的機會,她轉而向對座的李明君說︰「你剛問我喜歡看什麼電影,其實我最喜歡看愛情喜劇了,你看過K歌情人嗎?我最欣賞HUGHGRANT了,他和女主角唱的情歌是他本人的聲音哦!他還為了拍這部電影學彈琴、練唱歌。」她月兌完,逕自執起紅酒喝,酒精灼熱了空胃,嗆上腦子,她什麼也吃不下,心翻攪著……
李明君見她打開話匣子,趕緊拿餐巾拭拭嘴,急著要回應她,他對她可是喜歡極了,光是她柔美的外表就足以讓他迷失了心。「那你一定對李安拍的‘色戒’沒興趣了,那是部悲劇。」
「悲劇也有可歌可泣的地方,李安的電影應該很有看頭,改天有空我會去看!」她喝干了整杯酒,一旁的侍者上前來再為她斟滿。
「我陪你去。」李明君可逮到機會了。
「只要時間允許,當然好。」她硬扯著笑臉舉杯敬他,心苦悶到極點,又把酒喝干,假裝好胃口地吃起令她反胃的開胃菜。
整個晚餐,她不停地和李明君說話,回答李明君每個問題,暢談她多喜歡意大利國寶聲樂家帕華洛帝,說著她看過的驚悚片,不停地自己干杯,不停地吃,不停地笑……她用和心境反差極大的方式麻痹自己,喝了很多,但她沒醉,了不起只是微醺,頭疼,心情更壞了……
飯局搞到十一點才結束,兩家人熱絡地道別,白水菱和父母共乘司機開的車回家,她和媽媽方翠霞坐在後座,白英爵坐在前座。
「那李明君看來跟菱兒很投緣。」方翠霞對白父說。
「嗯。」白英爵應了聲,其實他並沒有老婆那麼樂觀,他總覺得女兒不是真的那麼喜歡李明君,而且飯局中突來的那個電話也十分可疑,听起來很不尋常,尤其最後女兒說的那聲「不」,是帶點慌張的抗議。一個普通的同學哪可能讓她用那種語氣說話?
依他猜……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他得仔細觀察,絕不讓女兒在外頭吃虧,受傷害,一個何尚冬搞劈腿已經不能原諒了,若是再有其它的不良份子,那他會不惜付出任何代價,來保護他的寶貝女兒。
白水菱懶懶地倚在椅背上,她听見了父母的話,不想做任何回應,她腦子脹疼,無法記得自己在餐會上說過什麼,就連李明君長什麼樣子都沒印象,她累得想洗澡,臥倒在床上,什麼都不听、不想,尤其是黑耀霆,她沒去見他,他說不定會派人出來找她,找不到肯定會氣壞了……
她憂懼地閉上雙眼,真無法想象會有什麼後果,只期待快回家,一切就安然無恙了。
半小時後,位子天母的家到了,白色鐵門開啟,司機把車開進白家獨立的豪華別墅中,鐵門再度關上,車開到門前停下,白水菱和父母一同下車,醺然地進屋了。
屋內佣人開了燈,迎接主人的歸來。
「爸媽晚安。」白水菱穩住自己,在玄關月兌下高跟鞋,進客廳後沒逗留直接就走向三樓的房間。
「晚安,時間不早了,早點睡。」白家爸媽也沒有停留在客廳,走上二樓的房間。
佣人將鞋擺進鞋櫃,熄了客廳的燈,回到客廳後的下人房去了,整座屋子靜了下來。
白水菱回到房里,漫不經心地在梳妝台前卸下首飾,月兌下衣服,不敢直視鏡中自己醉態橫生,失意又無神的雙眼,搖搖晃晃地走向浴室,手機鈴聲鬼魅般的從她的包包里傳出來,她心狂悸,踅回梳妝台,取出包包里的手機一看,正是黑耀霆,都這麼晚了他仍不肯放過她!
她陷入掙扎,不想接听,更不能讓鈴聲驚動家里的任何人,她把手機塞進枕頭下,逃也似的進了浴室的淋浴間,把水開到最大,讓蓮蓬頭灑下的水,刺痛她細膩的肌膚,她近乎瘋狂的沖洗自己污穢的身子,想一並把他曾留在她身上的痕跡、記憶全洗掉……
黑耀霆人就在白家外,他坐在黑色的賓士車里,車隱沒在街燈無法照亮的街角,距離白家才幾公尺,沒有發動引擎,沒有開燈,他安靜如黑豹般的守候著他的獵物,敏銳的直覺告訴他,他等到她了!
罷才他見到白家的座車開進門,隱約從車後座看見兩個女性的身影,其中那個綰著發的年輕美女,正是他所等的女人。
沒一會兒三樓亮了燈,二樓也亮了燈,他相信她正在其中的一層樓中。
他要找她不難,可說是易如反掌,白氏的目標太明顯,他派多方人馬調查詢問,立刻就知道白家的所在地,就連她家的電話也查到了。而無論她跟誰出門去,搞到這麼晚才回來,也不管她有什麼理由,今晚他都要見到她!
「無人接听,留言請按*字鍵……」手機空響許久後傳來可惡的語音留言。
黑耀霆死瞪著手機,這女人竟然膽敢讓他空等一個晚上,還不接他的電話!
她實在太低估他了,若不怕他直接闖進門去的話,就最好不要接听。
他再打一通,結果如出一轍,他雙眼冒出火光,按掉惱人的語音,再打,不接,再來……就給她來個辣手摧花連環CALL,直到她願意見他為止,否則他絕不罷手。
手機整整響了三十分鐘,白水菱人在浴室里仍听得到,她努力不去受他的遙控,努力不去在乎他。包裹上浴巾,她走出淋浴間,站在浴室的鏡台前把吹風機開到最大,攏著長發吹拂,讓吹風機的聲浪蓋過手機的鈴響。
長發全干了,關掉吹風機後浴室里陷入死寂般的靜謐,催命般的手機鈴聲仍響著,在被枕頭隔絕後那響聲听來悶悶的,卻驚動了她每條神經,他似乎不想這麼放過她……
她不能再逃,她必須跟他說清楚,他們之間必須有個了斷,踅出浴室,掀開枕頭,微顫的手抓著響個不停的手機,滑蓋接听。
「你太過分了。」
電話那頭傳來黑耀霆低嗤的笑聲,他不多廢話,直接說︰「你有兩個選擇,一是你出來,二是我進去。」
「什麼?!」意思像他就在她家門外似的。
「我在你家門外。」他證實了她的猜測無誤。
她心涼了,雙腿發軟地跌坐在床上,勇氣盡失。幾秒後,她嘴硬地說;「有膽……你進來啊!
「這是你說的,我立刻進去了。」他說得篤定。
她咬疼自己的唇,她下該胡亂挑釁,他真會進來。「不,我出去……」她妥協了。
「這麼快就想通了?」他嘲弄,並下最後通牒。「給你三分鐘,三分鐘你沒出現,我就進去了。」他按掉電話。
她盯著被中斷的手機,恨透了他的跋扈,他說三分鐘就三分鐘嗎?他就只會欺侮她這善良百姓!
她頹喪地合上手機,走到衣櫃前打開,隨意抓來一件輕便的連身裙換上,心亂地走出房門,無聲地下樓,出屋外,穿越院子,打開鐵門旁的小側門,還沒跨出小門,他的車已緩緩移到她眼前,靠她這一側的車門被打了開來。
「上車。」他簡短地下令。
她莫可奈何,他總是以駕馭她為樂,讓她沒得選擇,她得上他的賊車……她跨出小門,進了他的車,關上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