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後——
台中五星級飯店。
「領班,這樣的布置可以了嗎?」飯店客房部人員正在布置總統套房,據說入住的是今晚要在飯店餐廳舉辦訂婚宴的新人。
又據說雙方都是望族,很有來頭,一切不可以馬虎,都要按照貴賓的要求。
「玫瑰花的部分大致上是可以了,周圍再擺上香氛蠟燭就大功告成了。」領班正是郭芃穎,她巡視了一下客房的清潔度,對照上面交代下來的布置圖,對部屬們說︰「蠟效擺好就準備收工了,把工具全都撤走就行了。」
「是。」四個員工立刻著手收給地上不要的花卉枝葉,地毯再重新用吸塵器整理過。
冰芃穎沒有閑著,她也一起幫忙。
她當初來到飯店應征的就是客房部的職缺,舉凡清潔、布置都是她的分內事。
當時介紹她這份工作的表姊楊玉芬是在飯店擔任拒台經理的工作,如今已嫁人退休去專心理家了。
而她沒想到自己在這里一待就是那麼多年,這份工作對她來說並不難,薪水也還不錯。
因為她英文還可以,能和外賓交談,來了一年就升領班了,還有職務加給,掙的錢夠她自己溫飽也能寄回家補貼。
平日她就住在飯店提供的宿舍,三餐都在員工餐廳解決,她個人的花費也不多,又生平無大志,索性是日子過一天算一天了。
「這位貴賓一定是個很浪漫的人,訂婚就這麼大排場,晚上還要入住在這里……應該是要先試婚吧!」有人邊動手收給也不忘動嘴。
「那有什麼,現代人又不見得婚後才有關系,都嘛早在結婚前就試了。」有人說著。
所有人都悶聲笑了。
「真是羨慕耶!他一定很有錢,房間要求用一千朵進口的玫瑰布置成一個愛心,餐桌也要求要玫瑰花,到處都有彩帶氣球,浴室也都要撒玫瑰花瓣,我真想嫁給這樣的男人。」有人羨慕地說。
「別在那里想著要麻雀變鳳鳳了,那是電影情節,現實中有哪個大亨會愛上我們這種人?」另一人理智地說。
「少在那里妄自菲薄,我們憑雙手工作,又不偷不搶,幻想一下會死喔!」也有人在一旁叨念。
冰芃穎听著部屬們的私下閑柳,笑了一笑不予置評,心底卻溜過一絲苦味,她早就忘了浪漫是什麼東西了。
那些已被她遺忘在天真歲月里。
在她寫最後一封信給況英爵時,她割舍的不只是她的愛情,也割舍了她心中所有浪漫的想法,那些對當時的情況而言是不實際又沉重吃力的。
而失去的再也追不回來,在她掛斷況英爵電話的那一刻,恐怕他已經恨死她了。
在他完美無缺的生命里,他恐怕也早已將她拋到九霄雲外。
其實她並沒有換電話號碼,而他也沒有再打電話給她,她始終不曾接過他的電話……
說不期待他來電是假的,其實她內心里還是牽掛著他。
但時間久了她也就習慣了,她也從來沒有打探過他的消息。
就算放假回台北,她也是當天來回,她不知他在台北過得如何。
現在的他應該已當完兵,考上律師執照,是意氣風發的大律師了吧!堡作一定很有成就感,不像她……什麼都不是。
她對人生沒有太大的熱忱,也不再抱著美好的幻想,她每天過著相同的日子,就像壞掉的CD片老是重復著同樣的音樂。
唯一能讓她感覺到愉快的,就只是一份對他的不真實的想念。
可憐她這麼多年來無法愛上任何人,她依然將況英爵放在心中,她沒有一天不想念他。
她仍然愛著他。
她在失意的時候想他,內心會好過些,孤單的時候想想他,她不會那麼寂寞。
她的人生已經乏善可陳,想著他又何妨?
她沒有礙到誰,她工作照樣做,照樣供養家里,她沒有做壞事,她不過是想念他,也並沒有人說她不能想念他啊!
「我們都弄好了,領班。」部屬們收給好了。
冰芃穎扔了手上的玫瑰枝葉,對她們點頭。
其他人全退了出去,她獨自再從套房的進門處到客廳、餐廳、客房、浴室……徹底地檢視一追。
「郭領班,我是櫃台經理,總統套房都準備好了嗎?」
冰芃穎人在客房浴室里,系在腰間的對講機響起櫃台的通報,她拿起對講機回答︰「已經好了。」
「大約五分鐘後接待人員就會帶領貴賓到達樓上,他們要先看一下布置得如何。」
「是,沒問題,我知道了。」郭芃穎再仔細檢查了浴室一遍,正要走出去,她听到客房大門被打開的聲音。
「況先生、石小姐,你們看一下有哪里不滿意的,可以再加強。」
她听到接待人員用專業的語調領進了貴賓,她在心底咕噥,樓下櫃台說五分鐘,她都還來不及走出去人就到了。
真有點尷尬,她只好走出客房,到開放式的餐廳立正站好,準備迎賓。
「你好,歡迎。」她擺出專業的笑容,用專業的語言問候,眼看著貴賓走過餐廳。
當她看到那兩位即將在今晚舉辦訂婚儀式的重量級貴賓之時,真不敢相信自己見到的是誰。
竟然是況英爵和石娜娜,他們要訂婚了。
她的心霎時片片碎裂,而她的目光就在況英爵走過她面前時,和他短暫的接觸而過。
「這里的布置真是差強人意,跟我設計的差很多,玫瑰花的品種都弄錯了。」石娜娜的娘家在台中,所以她就近找了台中的飯店舉辦訂婚宴。
她一進房就雙手交叉在胸前,審視房內布置,昂著下巴說話的樣子像只驕傲的孔雀,嬌貴的氣焰不減當年。
她四處走動看著她自己設計的花海,總覺得這里的布置跟她想的差很遠。
石娜娜正忙著,根本正眼都沒瞧郭芃穎一眼,當然也沒發現她。
冰芃穎站在原地怔了好半晌才回過神來,她無法形容內心的驚詫。
她的目光生快的移向況英爵,他走向落地窗,佇立在那兒,面朝外,不知在看什麼。
罷才他明明看見她了,他竟沒有任何表情,像是不記得她了。
她的樣子變很多嗎?
以前她是短發,現在是長發,但工作之時規定頭發得梳成髻。
無論如何她心里很難過,她從來沒想過會再遇見他,而且是在她工作的地方,她甚至想像不到,當她發現自己真的已經被他遺忘時,她內心的感傷有那麼深。
最意外的是他就要和石娜娜訂婚了,還要在這里……試婚。
他很愛她嗎?
唉!這不是她可以探究的,他是自由之身,她當年不是祝福他會有喜歡的人出現嗎?怎麼這會兒她後悔了?
「英爵,我要去跟經理說,這種玫瑰不是我指定的那種,一定得重新換過。」石娜娜指著地毯上的心形玫瑰滇叫。
「石小姐,你對這花不滿意嗎?」接待人員惶恐地問。
「對,我現在就要去向樓下當初跟我接洽的人反應,不當面說清楚他是不會懂我意思的,我要求一切都照我的意思去完成才行,
我是很要求完美的人。」石娜娜踩著高跟鞋走了出去。
接待人員一時不知要留下,顧著這不說話的況先生,還是要跟著一臉不滿意的石小姐,兩難之下,接待人員追上她。
總統套房里只剩下況英爵和郭芃穎。
冰芃穎感到空氣突然變得稀薄,教她無法呼吸。
而既然他都忘記她了,她又何必面對他,何況接待賓客並不是她的職務。
她忍著內心的創痛,不發一語的調頭要離去。
「這玻璃沒有擦干淨。」
驀然間,她背後傳來況英爵低沉的嗓音。
冰芃穎詫然止步,心懸著,他是在對她說嗎?他的聲音變得好冷模、冷靜,且帶著讓人不容忽視的才量。
「待套兒……我派人來處理。」她屏息地說,竭力地保持鎮定,要自己清醒些,身為客房部領班,就只能說她該說的,做她該做的。
「你……長得很像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