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星期天仍是周休的假日。
況英爵人在律師事務所,有當事人約他見面,他不介意星期天還要見當事人,他單身時間多的是。
只是他昨晚睡得並不好,郭芃穎仍是他揮之不去的夢魘。
午後他處理好下周即將開庭的案子,獨自離開事務所,他徒步到附近的便利商店買了咖啡,再到路邊的停車處開車。
他還不想回家,不想整個下午都悶在家里,他漫不經心地循著路開車,途經他以前讀的高中,車速放慢了,靠路邊停了下來。
平常學生來來往往的紅磚道上,因假日而杳無人煙。
他熄火,心悶的拿了咖啡下車,走上紅磚道,坐在石椅上打開咖啡罐喝。
對面就是他以前等候郭芃穎的地點,以前他等候她的心情是期待而飛揚的,可現在只能獨自憑吊。
回憶緊緊拉拉他的心,他真不知道自己為何還要留戀不真實的過去?
他寧可壓抑自己也不想成為瘋狂而不實際的人,他喝完咖啡,本想回家去算了,起身之際見到紅磚道那頭有個女子兩手各提著兩個大袋子緩步走來。
他沒有近視,他老遠就看到她甜美的長相,她穿短裙,白色上衣,長發在背後飄逸,她是他想了又想的女人,郭芃穎。
她果真在台北。
她家就在下兩條街後面的巷子,她手上的提袋是前面那家超級市場的購物袋,他判斷她是去采購。
他不是想見到她嗎?要她把話說個一清二楚嗎?
她人就在眼前了,他連電話都不用打了。
冰芃穎愈走腳步愈慢,她不相信自己的眼楮,她以為自己肯定想著況英爵想到痴了,所以見到幻影了,不然他怎麼可能出現在這里?
定眼瞧,真是他,他一身西裝筆挺的坐在學校前喝咖啡。
她不知道要不要繞道,她猜他並不想見到她。
可她家就在前面了,她手上提著一堆的東西,繞道並不方便。
硬著頭皮,她仍是循著筆直的路走,心情緊張又惶恐,她不知道見到一個恨著她的人應該怎麼辦?要打招呼嗎?
他大概不會理她吧!
老天,他怎麼朝她走來了?
哇!他竟然搶走她手上的袋子。
「啊……」
「A什A?」況英爵沒好氣地說,他氣她,也氣自己,他不知自己是怎麼搞的,就是有股沖動想幫她,他不忍心看她嬌小的個子提那麼大袋的東西,他想替她分擔重量。
「那個……」郭芃穎後知後覺地發現他竟是要幫忙她,可是他的神態也太凶神惡煞了點。
「怎樣?」他問她想說什麼。
「我自己來就行了,快到家了。」她低下頭去,他銳利的目光教她難以面對,她怎好意思煩勞他。
「走你的路。」這話听起來也是不怎麼溫柔。
「真的不用啊,我不怕重。」她說,手足無措著,那兩大袋老媽要她采購的家用品,她習慣自己提。
他見她不動,逕自挾持了她的東西大步走了。
她詫然地追上前去,他突然的出現和熱心,簡直教她意外極了。
「你怎麼會在這里?」她不得不問他。
「我剛好在這里。」他隨口說道,就是不說他想找她,想了很久了。
也不解釋他來此的原因,是因為他牽記著她,但他確實是剛好遇到她,就這麼剛好,而他喜歡這個巧合,恍若老天的安排,知道他的苦悶,真的讓他見到她一面。
「那麼剛好?」她抬眼看著他問,兩大袋東西提在她手上很吃力,被他提著就看似很輕松,因為他好高大。
「對。」他就讓她以為是剛好。
「你和石娜娜的訂婚為什麼要取消?」她那天在飯店遇到他時真的很錯愕,後來樓下接待經理用對講機指示要撤走所有的花,說是貴賓臨時取消訂婚,她又是一陣錯愕。
她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要取消訂婚,她想那絕對跟她無關,因為他痛恨著她,他絕不是因為她而作出那麼唐突的決定。
「誰知道,她取消的,不干我的事。」況英爵無所謂地說,此時的心情竟是愈漸感到放松,她就在他身邊,他喜歡這感覺,他仍愛著她,他很確定。
接近自己心愛的人那種心情的愉悅,他曾擁有過。
可是她曾真心的愛過他嗎?
「訂婚怎會不干你的事?」郭芃穎納悶地問。
「訂婚是父母的意思……」他干麼解釋那麼清楚,他有些懊惱,隨口說︰「訂婚沒有法律約束才你不知道嗎?」
「我……不知道。」她瞅著他陰郁的表情愣愣地說,她可從沒研究過,但她很想問︰「可是你要是不喜歡她又怎會同意?」
「我娶誰不都一樣嗎?」他犀利的眼色射向她,把問題丟還給她。
當初是她讓他對感情失去信心的。
冰芃穎不敢再發問,他說得很憤慨,好像他根本無心訂婚,訂婚只是被迫,不得已而行之。
他也把對她的恨再度展現在她面前,好像他娶誰都一樣……是她害的。
可是她也不知是怎麼搞的,她悉知他沒有情感依歸,她的心底竟然是無端的充滿了希冀。
但,她是在期盼著什麼?
就算他不娶石娜娜,她也不見得有機會,他的父母不會接受她,他也恨著她,而且她高不成低不就的,她拿什麼去期盼他?
兩人走過兩條街口,走進巷子里,她家就要到了。
「我家到了。」她說,拿出鑰匙開大門。
「嗯。」他在她打開大門後,把兩個提袋放進大門內的地板上,見到小院子整理得流落有致,草坪上停著輛單車。
他立直了身子,腦海里飛縱而逝的是他從前騎單車載著她的景象,心間溜過一絲苦澀。
「謝……謝。」她喉嚨干澀地道了謝,心想跨進門內關上門後,就再也見不到他了吧!
唉!她心里轉著千言萬語卻苦不堪言。
況英爵也有話想說,可他內心百感交集又煎熬掙扎,一向辮才無礙的他這會兒一句話都擠不出來,但他很清楚的意識到大門關上後,要再有機會見上一面就難了。
「待會兒……有空嗎?」他重重撇下自尊,聲音低啞地問她。
她很驚訝他會這麼問,她發現自己的心跳得好快,而他的臉也好紅。
這情景怎麼好像他們年少時剛認識的那天,兩個人都害羞得不得了。
「嗯……有啊!」她抬起星眸瞅著他,無論他想說什麼,她都想听听看。
「你……要出去嗎?」他一不做二不休地再問。
「去哪里?」
「請你……去『海風』吃冰。」他困難地說,灼燙的目光直盯著她。
她能感受到他眼中的溫度,莫名的熱流在心底打轉。
而兩人的目光一直不曾分開,似乎有股強大的、無聲的力量將他們牽系著,即使恩怨未解,但就是有種說不出的波動存在彼此之間流轉。
「你要……穿西裝去『海風』吃冰?」她臉紅嫣然,噘嘴地問他。
「月兌掉不就得了?」他立刻月兌了外套,拆了領帶。
她難以形容內心的沖擊,他的行動才帶給她震撼。
可她不知這代表什麼?他可以不再恨她了嗎?或者有話要問她?
她很不忍心拒絕他,更怕了他的恨。
「要……怎麼去?」她問。
「那單車是誰的?」他指著草坪上的單車。
「我爸的,他運動才騎。」她回頭看那輛單車。
「可以借我嗎?」
「借你?」她的目光回到他臉上。
「載你。」他苦澀地牽動唇,心底竟深怕她會說不。
她怔怔地看著他,鼻頭一酸,好想哭,也想問他,這是夢嗎?
為什麼好像昨日重現?
可她能接受嗎?要是她說好,那是不是太沒原則了?
當初是她覺得他們不適合再在一起,而選擇離開他的。
她該前進,還是止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