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後,下了一場雪。
豆豆舒服地窩在何關懷里,一點都不覺得冷。自從她發現窩在蝴蝶叔叔身上比窩在炕上還溫暖後,便更喜歡鑽到他懷里窩著。
何關也習慣了這個四肢動物在自己身上爬,反正他閑著也是閑著。入冬了,他不再化成蝴蝶到處飛,享受著被人注目的快意,因為冬天的蟲子不是死了就是去冬眠了,他若是化成蝴蝶在這寒冷的冬天到處飛,肯定會被人當成妖蝶。
一旁的紀嬤嬤看著小姐,不禁奇怪地笑道︰「奇了,豆豆小姐最怕冷,往年到了冬天總是喊冷,今年卻沒听她喊過一次。」
牧浣青坐在炕上看書,背後靠著軟枕,听紀嬤嬤這麼說,她也瞧了女兒一眼。以往這個時候,女兒不是窩在她懷里,就是窩在紀嬤嬤懷里取暖,今年一改往常,似乎一點也不怕冷。
豆豆坐在軟榻上,用著軟糯的嗓音對著紀嬤嬤道︰「今年不冷呀!」
「好好,不冷,豆豆小姐長大了,不怕冷了。」
豆豆格格笑著。在別人眼中,她是坐在軟榻上,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其實是窩在蝴蝶叔叔懷里取暖。
叔叔說,別告訴其他人她能看得見他,她便乖巧地不說,一雙漂亮的眼楮轉頭盯著蝴蝶叔叔。
何關見小家伙看他,挑了挑眉,伸出食指去點她的小鼻子。
「來,弄個斗雞眼給本公子瞧瞧。」
小豆豆看著鼻頭上的手指,很努力的把眼珠子往中間擠,何關先是怔住,接著捧月復大笑。他本是玩笑一說,沒料到她還真的做給他看,想逗小家伙,卻反而被小家伙逗笑了。
豆豆見他笑,也格格笑出聲,引得牧浣青、心語及紀嬤嬤皆轉頭看她。
「豆豆在笑什麼呢?」牧浣青好奇地問。
豆豆忙用小手搗著嘴,搖搖頭,但一雙眼仍是笑眯著,這模樣可愛極了。
牧浣青失笑搖頭,只當孩子自己在玩樂。
「娘,爹爹何時會來陪豆豆玩?」小豆豆問。
牧浣青嘴邊的笑容一頓,接著若無其事地說︰「現在外頭下著雪呢,天又冷,等暖和一點,再讓爹爹來陪你,可好?」
小豆豆喔了醫生,乖巧地點頭,也不鬧著要爹爹,不過那眼里的期待,牧浣青卻是看得很清楚。
她垂下眼,目光落在書本上,心思不由得飄到上次兩人最後的談話。
她將自己的意思表達得很明白,他應該很失望吧?遇到像她這樣不識抬舉的女人,日子久了,也會沒了耐性。
她覺得這樣也好,只不過心里竟有些酸澀,原來自己多少也是會受影響的,而他又是豆豆的爹,見到他那麼疼愛豆豆,她也很歡喜,有他在的時候,她也會沉浸在一家人和樂過日子的喜悅里。
不過,這樣的情感並不可靠,時間會變,人心也會變,她若是個只靠男人施舍一點寵愛就能滿足的女人,當初就不會什麼都不爭的離開侯府了。
想到這里,她輕輕嘆了口氣。這位鎮遠侯就是個麻煩,他在的時候,她覺得傷腦筋;他走了,不只女兒想他,就連她的腦子里也時不時會浮現他帶笑的臉龐。
尤其年關將近,家家戶戶都準備過年,此刻符彥麟怕是沒空理會她們母女。他平日可以往莊園這兒走動,但是到了年節,總得在侯府過節,他後院那些姨娘也不會這麼容易就讓他走。
唉,這男人就是個禍水。
何關挑眉,盯著牧浣青手腕上的紅線。那紅線又有了變化,顏色更深一些,泉也長了點,他的桃花眼便笑得更詭異一些。
這女人總算懂得什麼是相思了,他等了這麼久,總算給他等到了可趁之機。
他要火上添油,讓她的思春之欲燒得更旺,所以他決定施展入夢的妖法。
趁著牧浣青夜晚熟睡時,他進入她的夢中,編織一場旖旎纏綿的夢境,引出她的。
在夢境里,牧浣青被符彥麟壓在身下,他用手挑開她的衣襟,卸下她的肚兜。
……
「他們在做什麼啊?」軟糯甜美的童音突然介入。
何關身子一震,見鬼地瞪著不知何時出現在他旁邊的小豆豆,後者正張著好奇的眼,看著她爹娘正以奇怪的姿勢交纏在一塊。
他抽了口冷氣,想也不想的把小表的雙眼一遮,連拎帶抱的把人給揪走了。
「啊!」牧浣青驚叫一聲,倏地從床上驚坐起來。
她臉色潮紅,大口喘著氣。真是見鬼了,她居然作了一場春夢?對象還是符彥麟!
這夢境實在太逼真,彷佛身歷其境,直到現在她的身子還因為的後遺癥而輕輕顫抖著,同時月復部生出一股難以言喻的火熱,撩得她十分難受。
心語听到主子的叫聲,趕緊沖進來,對主子比著手語,一臉擔心。
牧浣青哪好意思跟心語說自己剛作了一場春夢,只得胡亂編了個借口,說是自己作惡夢了。
至于制造這婬欲夢境的始作俑者何關,正對著小豆豆嚴厲地說教。
「以後不準偷看!晚上給我乖乖睡覺!」
「為什麼不能看?」小豆豆一臉無辜的問。
「因為你還小,這不是你能看的!」害他的入夢術中斷,差點破功。
「爹爹是在欺負娘嗎?」
「不是。」從另一角度來看,是。
「可是叔叔說過,爹爹真正想欺負的是我娘。」
這小家伙的記憶也太好了吧?總之,他就是不準她看這種畫面。
何關嚴厲地叮囑豆豆,編了謊說她爹是在教她娘如何騎馬,豆豆又說她娘很會騎馬,何關就說她爹騎的是最難上的馬,這種騎術只有她爹會,豆豆回說她也要學,听得何關臉都綠了。
說來何關自己也很矛盾。他是掌控婬欲的妖,百年前,在他的婬欲誘惑之下,男女盡皆沉淪,難逃其魔爪,他何曾在乎過他人的感受,但他卻一點也不想污染小豆豆的童心。
小豆豆是一塊潔白無瑕的玉,惹人憐惜,他竟希望她能保持天真無邪,莫被的邪惡給沾染了。
為了安撫她,他只好哄騙她,等她長大了,他再教她騎馬,才把豆豆給唬弄過去,不再追問,乖乖地窩在他懷里夢周公去。
何關揉了揉眉心,心想當個保姆還真不簡單,不過小家伙竟然能與他一塊入夢,這完全讓他始料未及,這恐怕又是血誓的作用吧!
他低頭望著豆豆,她微張著小嘴,呼嚕嚕的閉著眼,居然一下子就睡著了,果真是個沒煩惱又單純無邪的小家伙。他扯了個笑,邪氣的俊眸散發著柔光,輕捏她的小臉蛋,心想下回入夢一定要小心別讓她看到了。
牧浣青也不知怎麼著,居然夜夜都夢到符彥麟,而且夢到的都是羞人又難以啟齒的巫山雲雨。
在夢境中,她與他該做的全做了,不該做的也都嘗試了,她甚至開始覺得自己身子很敏感,只要一想到他,就會產生不該有的遐思,月復中生出一股難以被壓抑的火熱,難不成這就是姑娘家說的思春?
她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欲求不滿了?幸虧符彥麟不在,否則她沒把握自己面對他時還能不能沉得住氣。
偏偏怕什麼就來什麼,在年關將近的前三天,符彥麟居然來了!
天還下著雪,雪路難行,他選在過年的前三天來,是打算陪她們母女過年嗎?牧浣青光是遠遠看著他出眾高大的身影,一顆心就評評狂跳著,好似懷春的少女遇見情郎那般,抑不住胸口小鹿亂撞。
她強壓住心中的混亂,告訴自己這是錯覺,不過是夢境罷了,萬不可自亂陣腳。
她只需要像以往那樣,相敬如賓,客氣地對待他就行了。只不過當符彥麟大步走向她時,她感覺到自己全身的四肢百骸都變得比以往敏感,他炯炯有神的視線令她雙頰發燙,他踏出的每一個腳步都好似踏在她心跳的拍子上,她甚至能聞到他身上帶來的強烈氣味,就像夢里的他一樣,用他強勢的男人氣息籠罩住她。
她覺得呼吸有些困難,深怕被他看出什麼,于是在他未走近前,她便率先做出反應。
「柳暮,去書房再多加一盆爐火,弄暖一些;柳雲,把廚房的姜茶端來給侯爺祛祛寒。」
「我有話跟你說,隨我進屋。」他一走近,開口便直言。
她微怔,隨即便微笑道︰「侯爺有什麼吩咐,就在廳堂說吧。」
符彥麟回頭看她,見她不肯移步隨他去書房,便又回過身來,仔細地打量她,忽然問︰「你怕我?」
「誰怕了?」她立即反駁。
「既然不怕,就跟來吧。放心,我這次沒發燒,不會吃了你。」
她瞪著他。他居然主動提起那事,還用這話打趣她?兩個多月未見,他的臉皮倒是越見增長,她都快不及他了。
她哼了一聲,心想料他也不敢亂來,便跟著他進了書房,听听他想說什麼。
當符彥麟道明這次的來意之後,牧浣青驚得從椅子上站起來。
「什麼?要我帶女兒回侯府過年?」
「是的,岳父說這是岳母的意思。」
牧浣青原本想一口回絕,但是一听到是娘親的意思,她立即怔住了。
她住在莊子以及生下豆豆的事都瞞著爹,只私下偷偷告訴娘親,這四年來,每到過年,她都是獨自回牧家去探望娘親,並說丈夫軍務繁忙,不便陪伴,卻也送上好禮表達心意,那些禮其實都是她自己準備的。
她娘知道了並不怪她,反而拍拍她的手背說,只要是她的決定,娘都支持,並全力幫她一起瞞著爹,以防爹到時又到皇上那兒去告一狀。她還偷偷告訴娘,將來有一天時機成熟了,她便把娘接到莊園一塊生活,遠離後宅那些女人。
為此,牧浣青一直努力著,不只是為了豆豆,也為了娘親。
娘明知她的情況,又怎會叫她帶著女兒一塊回牧家過年?
「我知道你不信,所以帶了你娘的信給你。」說著從衣袖里抽出一封信箋。
牧浣青立即接過。從小娘就教她寫字,所以娘親的字她是認得的,她打開信一看,的確是娘的字跡沒錯,信里說到她爹已經懷疑,為了不讓事情鬧到皇上那兒,便叫她回來一趟。
牧浣青想了下,抬頭對他道︰「行,我回去一趟,豆豆留在這兒。」
符彥麟端起姜茶,喝了一口,才淡淡開口。「你舍得?」
牧浣青抿了抿嘴。她當然舍不得,但是豆豆的事情除了符彥麟和他的心月復們,京城里的人她都滿著。
「我爹娘已經知道豆豆的事。」
牧浣青听了一怔,隨即厲目瞪他,整個人就像是上了刺似的。
符彥麟將她的防備全看在眼里,放下茶杯,對她道︰「放心吧,當初我既然同意你帶出府的家人皆屬于你,就不會食言。豆豆當然就留在你身邊,只要你不允,沒人可以搶走,你有我的保證。」他指的是她在和離書上寫的那句話,事後他終于明白那話中之意,原來她在離開侯府時便留了這一手,真是個狡猾的女人。
不過他想想這回自己來接她回去的企圖,不也更加狡猾?和離之約他是不打算履行了,為了贏回她的心,他必須在豆豆一事上順著她,因為他看得出來豆豆是她的逆麟,他必須謹慎處理。
牧浣青的臉色好了一些。她相信符彥麟,因為自從他知曉女兒的事後,的確沒在這件事上刁難她或是怪罪她,這一點她是相信他的。
有了他的保證,她便同意帶著豆豆與他回京一趟,只不過經過四年後,再度回到侯府,她的心情實在開心不起來。
這趟回侯府,她的身分是鎮遠侯夫人,穿著打扮自然也必須符合身分。
棒日一大早,當她從屋中走出來時,等在馬車旁的符彥麟立刻怔住了。
「娘好漂亮!」豆豆抓著娘的衣角,仰起小臉,目不轉楮地盯著。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娘親做如此漂亮的打扮,小臉上的表情寫滿驚奇。
牧浣青笑著輕捏女兒的臉蛋。這四年來,她從沒讓女兒見過自己這模樣,都是先回到京城,再換上侯府夫人的衣裳。
豆豆也換穿新衣裳,頭上梳了兩髻,本就生得水靈靈的漂亮娃兒如今更加好看,活似一位小仙女。
牧浣青正想去牽女兒的手,卻被大步走過來的符彥麟先抱了去。
「上車吧。」他抱著豆豆,率先向馬車走去。看這樣子牧浣青就算不想跟他共乘一輛馬車都不行。
一想到那夢境,牧浣青就覺得全身不對勁,幸好這一路上有女兒在,緩解了與符彥麟同車的尷尬,尚且能安心。
到達侯府時已是入夜,侯府的燈火十分明亮,牧浣青從車內看著。真沒想到睽違了四年,她還有再踏入這里的一天。
她走下馬車,見到眼前的陣仗,不禁一愣。全府的小廝、僕人都出來迎接,她不覺得稀奇,畢竟她還是侯府夫人的身分;但是在場的不只侯府的僕人,還有老侯爺和老夫人,以及老侯爺的各房姨娘、各房嫡庶子以及兄嫂弟妹全都在場。
「跟我去拜見爹娘吧。」符彥麟抱著女兒便往前走,牧浣青只得匆匆跟著他。怕什麼呢?她勾起唇角。這侯府又不是龍潭虎穴,她不過就是回來過過場而已。想通後,她便又成了四年前那位溫婉賢淑的侯府少夫人,端莊地隨夫婿走向公婆。
「爹、娘,兒子帶媳婦回來了,這是我們的女兒,乳名叫豆豆。豆豆,這是爺爺和女乃女乃。」
豆豆一雙水汪汪的大眼楮好奇地盯著眼前的人,彎起了嘴角,害羞又嬌軟的喊了一聲爺爺、女乃女乃。
老侯爺和老夫人是第一回見到豆豆這個孫女,當從兒子口中得知他要接回牧家的女兒時,他們很不能諒解,接著又听到這女人已經為他們侯府生下一個三歲的嫡女,更是驚訝。
兩老原本沉肅的面容在見到兒子手中抱著的娃兒時,都不約而同盯直了眼,當听到女娃兒喊他們一聲爺爺女乃女乃時,更是移不開眼,嘴角還不自覺地彎了起來。
符彥麟見到爹娘眼中的光芒,也勾起了嘴角。如他所料,爹娘一見到豆豆肯定會喜歡,就像自己當初一樣,誰教豆豆這女兒太討人喜愛了。
丙不其然,最先忍不住的是他娘。
侯府老夫人立即上前想模模孫女的小臉蛋,而豆豆也很給面子,女乃女乃一模她,她立刻笑得露出酒渦,還伸手模回去,逗得老夫人心花怒放,都忘了自己曾經不喜歡這娃兒的娘,連給媳婦立規矩、下馬威的事都被拋到腦後,一門心思全放在這個冒出來的漂亮孫女上,稀罕得緊。
若說符彥麟是京城里迷倒貴女的俊侯爺,那麼豆豆便承襲了她爹的長處,但她更是個萬人迷。
牧浣青見兩老如此喜歡女兒,不禁松了口氣。雖然她不在意他們是否稀罕這個孫女,但是能見到他們對豆豆好,她還是很高興,不過她也覺得奇怪,平日認生的豆豆,怎麼一見到爺爺女乃女乃就一點也不怕生,還很親近他們,甚至跟著兩老進堂屋去說話了?
她哪知道,這一路上有一位凡人看不見的妖簪公子在教她女兒去巴結別人。豆豆很听蝴蝶叔叔的話,叔叔叫她笑,她就笑出一朵花來,叔叔叫她喊人,她就軟軟的喊人,叔叔在一旁當她的軍師,教她使出萬人迷的風采,先把兩老給搞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