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院廳堂上,除了趙老爺、大夫人、二位小妾,以及幾位表姊妹外,還有一名男子,便是那個叫做蕭玉升的公子。
唉一跨入門檻,唐月涵就察覺到異樣的氛圍。
「月涵啊,你來了,快來坐。」趙老爺笑著對她招手。
望著這人的笑臉,她暗想,沒事獻殷勒,非奸即盜。
她低眉斂目,做出閨閣女于該有的舉止,優雅地向趙老爺福了福,便蓮步走到自己的位于坐下。
「月涵呀,你可知大舅舅叫你來,是為了何事?」
我怎麼知道?你最好不要圖謀不軌。
她故意做出疑惑的表情,輕輕搖頭。
這時候三表姊趙菁雅來到她身邊,執起她的手,溫柔的輕拍,還親密喚她一聲,「表妹,以後咱們姊妹倆要互相照顧了呢,」
唐月涵望著三表姊,這女人生得美,外表看似嫻靜,但是打從第一眼見到她,唐月涵就知道,這女人並不喜歡自己,不同于其他表姊妹的厭惡形于色,這女人是內斂的,她的笑,藏著刀
唐月涵也笑了,好奇的問著︰「月涵不懂呢,是要出遠門嗎?」她說話時都是避開稱謂的,因為她一點也不想叫這些人舅舅、舅媽、表哥、表姊,她沒把這些人當親人。
這時候大夫人也開口了。「你這丫頭有福了,蕭公子上門提親,你舅舅已經答應了,要把菁雅許配給蕭公子做夫人,你也一塊兒陪嫁過去。」
此話一出,眾人臉上都笑著,連那些平日沒好臉色的表姊妹們也都扯了個笑,算是給三妹面子。
能嫁給蕭玉升做正妻的,是大夫人的女兒,嫡出的趙菁雅,而她這個無父無母的表小姐,沾了嫡出表姊的光,也嫁了個好夫家。
唯獨唐月涵沒有笑,不過她也不是太吃驚,只是怔了怔,眼神微眯了下。
原來如此。
她好奇的問︰「蕭公子既然喜歡你,娶了你便是,為何還要順道拉著我呢?」
她這話問得自然,卻讓眾人一陣呆愕,原本喜氣的氛圍突然靜默下來。
唐月涵掃視每個人的表情,將他們臉上的細微變化收進眼中,這是她的習慣,也想從眾人表情中找出蛛絲馬跡。
眾人無不被她的話驚嚇到,唯獨那個蕭玉升,竟一臉理所當然,目光炯炯的盯著自己。
再看看眼前這個趙菁雅,這女人倒是沉得住氣,只是怔住,很快又回覆笑容,但沒笑進眼底就是了。
趙菁雅柔柔地說道︰「傻妹子,蕭家可是深受朝廷禮遇的大戶人家呀,是所有女子求之不得的良緣,你我一起嫁過去,有伴不更好?」
「不好。」唐月涵毫不猶豫,把手抽回來,平靜正色地望著趙老爺。「我不嫁人。」
一語既出,四座皆驚。
「你說什麼?」
趙老爺驚訝地站起身,憤怒地瞪著這個外甥女,不敢相信她竟如此膽大妄為,當面回絕這門親事,她是什麼身份,有什麼資格說不要?始終儒雅含笑的蕭玉升,也沉下了臉色。
面對趙老爺的怒聲質問,唐月涵一字一句平穩而堅定的回答。「成親這事,還是兩情相悅的好,我就不介入了。」
介入?她竟然用介入著兩個字而且說得雲淡風輕,事不關己
不過說實在,對唐月涵來說,這事還真是事不關己,
生前的她,見慣大風大浪,時常水里來火里去的,這種女人家的終身大事,到了她這里,都變成微不足道的小事,她現在腦子里只有繼續查案追凶,完成她生前的任務。
「別開玩笑了,你怎能不嫁?」激動責問的是大夫人,事關她女兒終身大事,好不容易談成的親事,豈可因這個臭丫頭的一句話就壞了計劃?
唐月涵指著趙菁雅。「她嫁去就行了,為何還要加上我?」她不想嗦,自始至終,她問的只有這件事,也要弄清答案。
「因為這是條件,要你一起陪嫁,他才——」話說了一半,大夫人猛然住口,發現自己竟說溜嘴了。
唐月涵稍微想了下,便明白了,眉頭一蹙。
「你是說,他要娶的是我,而你們答應的條件是,他必須連她也娶?」這話等于是說,人家要的其實是她唐月涵,趙菁雅不過是乘機塞過去的附贈品罷了。
這個蕭玉升在打她的主意,不好,很麻煩。從張大媽口中,她已知道蕭玉升喜歡這個身體的主人,只是礙于家中長輩反對,所以遲遲未來提親,至于原先的身體主人是否喜歡這男人,便不清楚了
她才不管原本的主人心意如何,人都死了,身體現在是她的,一切她說了算。
「如果你不想做妾,我會想辦法讓你當平妻。」蕭玉升說道。
他一開口,趙家人全都驚愕的瞪著他,但他只緊緊盯著唐月涵,至于趙菁雅,她終于變了臉,拳頭悄悄緊握著。
本來說好,她當正妻,月涵當妾,因為論門戶,她是嫡出小姐,而這個依親的表妹,在家世上最多只能當簫玉升的妾,因為如此,蕭家才松口答應讓兒子來提親,她也能如願嫁給蕭玉升。
表面上,她是不會承認自己只是托了月涵的福,順道被娶去的,可這個臭表妹太可恨,竟硬生生把話說開了。
平妻,便代表兩人地位平等,她這個遞出的表姐,竟要和這個庶出都比不上的表妹受同等地位?
不!她恨極這個比自己差的表妹,恨對方迷住倜儻俊朗的簫玉升,她曾在晚上把表妹騙出來,買通人把她玩玩帶走,賣到妓院去,永遠不要再回來,可惜沒成功。
好不容易有了嫁給簫玉升的機會,她想,只要自己坐了正妻的位置,身為妾的表妹,也只能任她宰割,到時候她再好好折磨表妹。
想不到她竟有膽子說不嫁,還讓蕭玉升改口說要讓她當平妻,與自己平起平坐!
這股恨,教她怎能忍?她憤恨得握緊拳頭,指甲都陷入掌心里了,還必須忍耐,不能發作。
唐月涵面色無波的望著簫玉升,站起身說道︰「承蒙簫公子看得起,不管做妻做妾,月涵實是不想嫁人,還請公子見諒。」
話音一落,便要轉身退出。
「站住!」身後傳來大去人憤怒的命令。「你敢不听我們的,也不想想是誰供你們姊弟吃住,要不是咱們,你們早就流落街頭了。」
唉,她本來想過一陣子再離開趙家的,想不到卻得提早了。
唐月涵回付頭,輕松她說道︰「說得是,我們姊弟寄人籬下,總不能白吃白住,這些都是要開銷的。」
她很嚴肅的想了想,抬頭道︰「這樣吧,我也不能讓你們吃虧,請派帳房請算一下我們寄住在此的花用,我會全部還給趙家。」
眾人驚愕不已,听听這大逆不道的話,她竟然說要還錢?哪兒來的銀子?
趙老爺和大去人氣得發抖,其他表姊妹們更是立即開罵。
也不等他們回答,她轉身寓開,反正話已經說明了,準備收拾收拾,離開這些麻煩的趙家人,她習慣了當為則為,做事雷厲風行,既然選擇離開,就不會婆婆媽媽浪費時間。
出了廳堂,沒走幾步,身後又傳來命令。
「慢著!」
她停住,轉身望向跟出來的蕭玉升,一臉憤怒地來到她面前,咄咄逼視著她。
「你竟然拒絕我?」那俊容染上一層鐵青,怒極,卻依然忍住。「你該知道,拒絕我的後果是什麼?」
面對他的逼視和怒火,一般姑娘家早就嚇壞了,若是真正的唐月涵也會同樣畏怯,可她不是以前的唐月涵,這種怒容和威嚇,她見多了,這一生最不缺的,就是威嚇。
連死都不怕的她,哪里會把他的憤怒威脅放在眼里?
「三表姊容貌和家世都與蕭少爺相配,她也願意嫁給蕭少爺,這門親事還是成的,無損于您的顏面,蕭少爺何必想不開?」她說得很有誠意,可惜這份誠意听在他耳中,成了大逆不道的挑釁。
她竟然不怕他?
這樣的她,令他僨怒,卻也感到驚訝,心中竟升起一種莫名的火熱。
蕭玉升仔細審視她,以前的她,很美,美得楚楚動人,現在的她,雖然一樣美,卻多了個性,還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魅力。
自己怎麼從沒發現這一面呢?
蕭玉升原本還在氣頭上,可很快的,他將怒火壓下,冷靜下來,他的自制力一向不錯。
俊朗的唇邊,抿出迷人的微笑,這笑,多了一抹威逼和謀劃。
他的笑,反倒讓唐月涵微微皺眉了,他笑什麼?怒極反笑嗎?
「有意思,原來你有這麼倔強的性子。」他的語氣變輕,意味深長,目光更是幽深得見不著底。
罷才還在生氣的人,這會兒卻很高興?她冷冷地看著他。
「蕭公子若沒其他話要說,那就失陪了,我還得收抬東西呢。」
「涵妹,你真不惜被趙家趕走,也要拒絕我?」
「是的。」她的答案是肯定的。
他搖搖頭,眼神像是看著一個刁鑽頑皮的姑娘。
「涵妹,你一個姑娘家,帶著弟弟,沒了趙家的援助,除了我,你還能靠誰?」
是的,他不相信她有多大能耐,這話可以說得漂亮,可現實還是要顧的,他認定這只是涵妹的一時氣話罷了。
「多謝公子擔優,我自有打算。」說完,她福了福,轉身離開,不再理會簫玉升。
這一回,他沒有叫住她,望著她毅然決然離開,不求他,不依附他的那抹身影,蕭玉升眼神變得銳刑而灼亮,低低說道——
「涵妹,你以為耍耍性子,離開了趙家,就能生存下去嗎?我會讓你知道,除非依附我,你沒有其他退路。」
與他一塊兒來的管事,悄悄走到少爺身邊。
「少爺,這親事……」
簫玉升冷沉道︰「我想要的人沒到手,還談什麼親事?把采禮抬回去。」語罷,他頭也不回朝大門走去,對趙家人其至連一聲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畢竟,兩相比較,是趙家高攀他們,別說一般姑娘了,就連那權貴世家的千金小姐,他也娶得起的,但他簫玉升只對唐月涵有興趣。
在被她拒絕後,他更想得到她了,甚至比以往更迫切,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見到她清冷的眼神後,心底會升起被刺得生疼的呢?一得到公子的命令,管事連忙命其他僕人將抬來的幾大箱彩禮,又原封不動抬走。
他這一走,趙菁雅氣哭了,眼看快要到手的幸福,就這麼沒了,她憤怒的將桌上水杯全甩到地上,握拳捶桌,恨恨的詛咒唐月涵,她絕對饒不了她!
她再也忍不住,哭著沖回房,身後傳來大夫人的叫喚,人也急急追去了。
趙老爺氣得臉色鐵青,這麼好的親事居然飛了,簫玉升上門揋親,不到一個時辰又不給顏面取消親事,如此不給臉的事,他們連怨也不敢有,只能將怒氣出在那個不知好歹的賤丫頭身上。
「來人啊!」趙老爺一聲喝令,僕人們連忙上前。
「老爺。」
「把那不知好歹的賤丫頭給我抓來,行家法!」
趙老爺一下令,兩名小妾及表姊們都露出幸災樂禍的惡毒笑容,她們嫉妒這個表妹的差貌,明明家世不及她們,卻可以迷住蕭公子。
現在好了,她不願意做妾,毀了自己的前途,她們倒要看看,她憑什麼驕傲?
就算要有傲氣,也要掂掂自己的斤兩,看自己有沒有本事撒這個傲氣。
唐月涵一回到屋子里,剛好看到曰擎在院子里練習防衛招式。
「日擎,回房去收抬收抬,我們離開。」
「啊?」唐日擎動作一停,望著一路往屋子走去的姊姊,丈二金剛模不著頭腦,連忙跟在她身後,好奇問︰「離開?」
「對,我們要離開趙家了,按去收拾。」
「離開趙家?姊?去哪里?你說的是真的?」
「趙家不能待了,他們想逼我給蕭家少爺做妾,我剛才拒絕了,話已經講明,也撕破臉了,這事他們是不會罷休的。」說到這里,她轉頭看向一臉驚訝的弟弟。
「本來我是想待久一點的,不過現在看來,久待不如離去,省得還要處理這些小人雜事,浪費我的時間,而且,你需要更多的飯量和魚肉,也要花更多時間習武,在這里太受限了。」
趙家人以為他們姊弟倆月兌離了趙家,就會沒了援助餓死街頭,卻不知這些對唐月涵來說只是小意思。
在她的命令下,弟弟雖然又驚又疑,卻也趕緊照辦。
自從姊姊開始教他武功招式後,他利用這些招式還真的起了效用,表哥們打他時,他都能護住自己,因為姊姊先教他忍耐和自保,當表哥們的拳腳打來,他學著不還手,並記住姊的話,先護自己的頭臉,還有主要器官。
他能夠自保了,所以他對姊姊有了信任,雖然離開趙家很不可思議,可是姊姊每總是很鎮定,也很有主見,仿佛什麼事到了她手中,都自有她的意見。
既然姊說要離開,不管如何,他先照姊姊的吩咐做,便要轉身回房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