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嚴肅穆的廳堂內,氣氛一片死寂,降至冰點的氣流里唯一讓人感受到的絲毫溫度,只有陣陣殺氣……
客廳里站著三男兩女,女的絕美超塵,男的俊逸絕冷,守靈之夜,該是淒楚哀慟的氣氛,卻飄著「五」味雜陳的熊熊怒火,火苗的源頭,全來自律師宣讀的五份遺囑。
「請節哀順變。」律師道。
「節哀個頭!」
五名男女神色各異,有人暴跳狂怒,有人冒冷汗,還有人處在驚魂未定之中。
與他們五人青紅不定的臉色相較,靈堂上方那張冠嘯道人胡牌時的賊笑遺照,可就十足諷刺,令人恨不得海扁一頓了。
壁嘯道人是鼎鼎有名的傳奇人物,一生鑽研奇門遁甲及道術,凡經他指點過的藝人或政商名流,皆能逢凶化吉、鴻運大展。耳語相傳後,造就了他的盛名及傳奇事跡,此外還有十輩子也揮霍不完的財產。
壁嘯道人一生未娶,只言他和五個孩子有緣,因此在不同時辰、不同地點,分別收養了三個兒子和兩個女兒。
外人還覺得這些孩子被收養真是好運,誰知對他們來說,有這種邪門的養父,卻是惡運的開始。
遺囑內容分一到五集,這是干什麼?搞創意麼?
從老大到老五,一人一集,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想得到遺產,得拿條件來換,五位兄弟姊妹,不爭錢財不動產,不稀罕美金股票,只求能夠各自達成心中的願望,不料他們的養父,活著時候找他們麻煩,死了以後還陰魂不散。
真他XX的!五位臉色暗沈的男女在心中大罵著。
壁家三子兩女,是出了名的頑強難搞,雖然男的俊、女的俏,個性卻冷冽得令人退避三舍,以他們的財富和容貌,足以在任何業界呼風喚雨,但是他們孤冷絕傲,不需要朋友,也不需要親人,唯一能接近他們的只有「孤僻」,任何妄想越界的「善意」、「好心」,還沒沾到邊便在五尺之外給傷得體無完膚。
主位上的男子,有張冰雕似的面孔,峻漠非凡的容貌與沈穩的氣度,散發出一股無形的逼迫感,令人望而生懼。他是冠家的長子冠天爵,也就是第一集遺囑的繼承者,雖然他一臉陰沈,但外人可以真確感受到他身子里旺盛的火氣。「小冰冰」這三個字讓冠天爵怒火中燒,打從被收養那天起,父親便擅自給他取了這麼個小名,三不五時就掛在嘴邊,簡直惡心到極點,哪有人遺囑這樣寫的!
「荒唐。」低沈的嗓音,蓄滿了火山爆發前的危險,冰冷內斂的他眼中堆聚著風暴,正殺無赦地盯著養父的委任律師邵更旌。
「老實說,我跟你一樣覺得。」邵更旌深有同感地點頭。
冰冷的語氣中,更添了三分肅殺之氣。「我沒問你的感覺。」
「喔?這樣啊。」
壁天爵不悅地瞪著眼前的律師。這人是真遲鈍還是假鎮定?正常人老早嚇得不敢多舌,他還有問必答,天殺的!
對冠天爵而言,這份遺囑無異是恐嚇信,但人死了,他還能找誰理論?
陰冷的眸光再度掃過律師那不知死活的嘴臉。「結婚,就給線索?」
「是的,冠老先生的確這麼吩咐。」
隨便找個女人結婚還不簡單,達到目的後離婚便成了,他雖然排斥婚姻,但可不代表結婚會讓他抓狂,父親以為用這招可以制伏得了他?他料錯了。
薄抿的唇才彎起一絲邪笑,邵更旌又開口補充了一句。「這是冠嘯先生對長媳開的條件。」
另一張信箋遞到冠天爵眼前,令他僵住了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張更陰沈的臉。
「別瞪我,我不是那個罪魁禍首。」他也只是忠人之事而已呀。
信箋里規定了長媳的生辰八字,簡直欺人太甚!
「還有?」冠天爵逼問,他的話太簡短,邵更旌慶幸自己反應夠好,可以理解意思。
「剩下的文件必須等大公子結婚後才能亮出。」
少有人面對冠天爵冷冽嚴酷的神情還能無動于衷,可見能讓冠嘯道人委任的律師,恐怕也是個不容小覷的人物。
家僕們面面相覷,僵尸人對上冰凍人,讓旁邊的活人不禁退避三舍,心下還忍不住暗暗贊嘆,老爺找的律師真不簡單,像個蠟像不動如山,跟大少爺有得拚哩!
對于冠家五位俊男美女的事跡,律師邵更旌早有耳聞,五雙殺傷力強的目光早已在他身上不知劃下多少道血口,何況,他一次面對的是冠家五位寒冰羅剎。不過他既然接受了冠嘯道人的遺產委托,就算游地府也得走一遭。
邵更旌個人是挺習慣跟牛鬼蛇神打交道的,倒是他身旁的兩位助理早已嚇得冷汗涔涔,四肢發軟。傳言冠家的人都很邪門,呃……惹上了會被下咒,雖然現在是講求科學的時代,但……還是很邪門。
「這分明是一份詛咒書!」四妹冠凝玉終究沈不住氣地吼了出來,撕了手上的遺囑,絕冷得不帶一絲感情。
其它僕人莫不驚愕。四小姐的舉止可是大逆不道呀!但就算向閻王借膽,也無人敢站出來說句公道話,只敢在心中同情。可憐的律師呀,像個肉包子被五人虎視眈眈,遲早被拆吃入月復。
就見邵更旌活似目睹一件奇跡發生,俊眉揚了下,隨即不慌不忙從公文包拿出「一號備份」遞給冠凝玉。
「冠老先生多幫妳準備了備份。」
「嘶──」毫無預警地,備份一號遺囑壯志未酬身先死,又被冠凝玉給撕成兩半。
「這里還有。」備份二號再度被恭敬地遞上。
「唰──嘶──」五馬分尸!
邵更旌面無表情的臉,總算有了點變化,閃過一絲驚奇。
「還很多。」三號備份立即遞補上。
她再撕!還來?再撕!殺千刀的還有?她撕!撕!撕!
狂撕六號!亂扯七號──碎尸九號──萬斷十一號……
怎麼撕怎麼有,源源不絕,滔滔不乏,撕不斷扯還亂,不一會兒工夫,一堆碎紙積成了一座小山。
壁凝玉大口喘著氣,怒急攻心之下雙頰燒紅,水靈靈的美眸中幾乎要竄出火苗,朝律師燒去。
「凝玉,別白費力氣了,爸早算出妳會撕掉遺囑,妳再撕下去,只會讓他得意自己的神機妙算。」二姊冠凝嫣徐緩地開口,輕柔的嗓音像沾了蘭花香氣般地沁人心脾。妍麗出眾的她臉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爸的遺囑對她何嘗不是一項威脅?
她才淒慘呢,看到爸開的條件,讓她花容都嚇白了。
「我可以想象‘他’現在肯定在地府里狂笑,我們應該找個道士來作法收妖,讓‘他’永不超生。」五弟冠天擎殺氣騰騰地建議,臉色時青時白,只差沒掏槍斃了律師泄憤!
話中指的「他」,當然是那殺千刀的老爹,生時被他整得慘,死後還不放過他們五個。瞪著手上第五集遺囑,冠天擎的臉頻頻抽搐著。
壁凝玉惡狠狠地質問邵更旌。「還有多少備份?」
「多得數不清,我也不太清楚。」
「全拿來!」
「職責所在,請四小姐見諒。」
「不拿來,你沒命活著走出大門!」
「冠老先生有言在先,如果遺囑全軍覆沒,凝玉小姐想要的那一份遺產,便捐給國家。」
「那是屬于我的!」她暴吼了出來。
「沒有遺囑,就沒有法律繼承效力。」三哥冠天賜開口提醒,俊美的面孔兼具斯文與狂狷,雖沒有大哥的冷斂氣勢,但也是青面獠牙得嚇人,連他都被父親的遺囑給惹毛了。
「三公子說得是。」邵更旌微一頷首,沈著冷眸移回到冠凝玉身上,突然不著痕跡地再度綻出一抹驚異的光芒。
編號十三的備份遺囑在冠凝玉手上茍延殘喘留了下來,她挫敗地緊握在手,終于放棄了撕毀的念頭。邵更旌心中暗暗稱奇,冠嘯道人囑咐他第四集遺囑只要準備十三張備份即可,因為老四冠凝玉只會撕了其中十二份,果然如他預言。
真有趣!做律師以來,踫到的眾多傳奇case中,就屬冠家這件最神,要不是冠嘯道人找上他保管這五份遺囑,恐怕還沒機會目睹到別人繪聲繪影形容的五位寒男雪女,從進門到現在,他們陰沈的個性已展露無遺。
別說他們冷酷得令人打顫,就連這建地百坪的豪宅,也凍得像冰庫,無一絲「家」的溫暖,成了名副其實的「寒宅」。他又可以說故事給自己的愛妻听了,他的愛妻最喜歡听這些奇人趣事。
「把東西給我們,外人無權過問冠家的事。」人美、聲音也悅耳,冠凝嫣那足以令男人銷魂的溫言軟語中,威脅味兒可十足了,听得出她在強忍失控的情緒。
邵更旌面不改色答道︰「抱歉,二小姐繼承的部分,必須等妳完成冠老先生的條件後才能移交。」
「你膽子似乎很大,不像旁邊那兩位助理已經嚇得臉色蒼白,你不怕我們嗎?」
誰惹了他們其中一人,都別想太平度日,更何況是五人聯合,勢必整得對方生不如死!柔媚入骨的如花笑靨,一瞬間放射出令人膽寒的冰封眸光。
哼,怕了吧!她噙著媚笑。
「跟妳比起來,冠老先生比較可怕。」
「什……」
「就算妳道高一尺,但妳父親更是魔高一丈,我比較怕魔,妳還是省點力氣吧,畢竟美女裝酷斯拉不太好。」邵更旌很認真的建議,終于明白她老爸為何在給她的遺囑里開出那種條件了,果真是魔得好、邪得妙!
壁凝嫣氣得全身發抖,即使面如死灰,她的美麗依然不減一分。
與其它四人相比,長子冠天爵算是最沈得住氣了,而且惜話如金。邵更旌很好奇,不知這人發飆起來是什麼樣子?冰山會不會變成火山?
「你開個價吧,要多少才肯罷手?」老三冠天賜直接挑明了問。
用錢收買,這事也在邵更旌預料中。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這麼霹靂有趣的事,怎能不共襄盛舉?
意思很明白,他拒絕了錢的誘惑。
「沒有人不愛錢的。」冠凝嫣說道。
「你們五位不就是?」
原本凝結的氣氛更增添了幾分寒意,清一色的芭樂臉各有所惱,原以為不求父親那龐大的財產,可以從此不受控制,擺月兌父親撒下的乾坤網,誰知還是逃不過那雙犀利的陰陽眼。
是的,冠嘯道人是奇門遁甲道術界里的奇人,據說他的兩只眼楮顏色各異,帶點琥珀色的左眼尤其奇燦詭譎。小時候要是說謊或做了不可告人的事,連警察都不看在眼里的他們,唯有面對父親的眼神,烈焰般的氣勢頓消,不敢惹禍造次。
嘴角總是勾著穩斂笑意的父親,詭異得令人不寒而栗,隨手掐指一算便知他們在蠢動什麼,他們甚至懷疑父親安插了眼線布在他們四周,而那眼線,當然不是「人」了。
思及此,再度毛骨悚然,黑白兩道他們不怕,唯獨深深敬畏著勢力橫跨陰陽兩界的父親。
就連眼前這位叫邵更旌的律師,也是怪異得不像一般正常人,如果他不說話,還真以為他是蠟像哩。
「你很有膽量,面對我們,表情連動都不動一下。」
「你誤會了,我本來就長這樣。」
耍嘴皮子?
五雙利眸再度掃射過來,把兩位助理嚇得連連退卻,邵更旌卻不痛不癢,石雕似的臉面無表情。
他們不禁懷疑,這人若不是異常膽大,就是少根筋。瞪著那依舊平靜死板的面孔,突然覺得後者的可能性比較大,也許他真的就長這樣。
對雕像發脾氣,根本白費力氣。
「你走吧。」冠天爵終于又開了口,好難得。
其它四人莫不驚愕地瞪著大哥。
「就這樣放他走」
「你真的要結婚?」
「娶個不認識的女人?」
「犧牲太大了吧!」
對大哥如此輕易屈服,他們皆抱持不認同的態度。
「沒什麼大不了。」語氣冰冷如斯,冠天爵掃了眾兄弟姊妹一眼,好像在談一樁買賣似的,價碼低,不放在眼里。
為達目的,結婚的確不算什麼,婚姻不過就是一種可笑的法律約束,一張徒具形式的結婚證書,對冠天爵而言形同廢紙。
「這倒是,到時把那女人關到其它地方眼不見為淨,根本影響不了你。」冠天賜明白了大哥的想法。
「如果那女人敢有怨言,恐嚇一下便成了,這種事情我最在行。」老五冠天擎頗有興趣地建議,父親找來的人都是他們的敵人。
壁凝嫣卻沒那麼樂觀。「我擔心事情沒這麼簡單,爸還特意規定了生辰八字,恐怕其中有鬼……」
「妳的意思是對方可能已經不在人世,天爵到時娶的是牌位?」想到「鬼」,冠凝玉倏地變臉,她可不想跟鬼做親戚。
其它人也加入陣營討論。
「死人不更好,省得麻煩。」
「不好!不好!離婚怎麼辦?跟誰離呀!」
「又不是你娶,怕什麼!」
「明槍易擋,暗鬼難防哪!」
「我也不贊成,請客時跑來了一些不干不淨的東西怎麼辦!」
「對呀!難道請他們吃香啊!喜宴不成了中元普渡?」
「結婚進行曲改成誦經念佛就行了。」邵更旌很好心地建議。
五道銳利眸光同時砍殺他,邵更旌身後兩位助理嚇得魂飛魄散。老板沒事湊什麼熱鬧啊!他最大的毛病就是少根筋,連帶拖累無辜的他們也要小命不保,瞧瞧!那五位羅剎快氣瘋了,會出人命的。
「哼哼,閣下還有什麼好建議?」語氣中溢滿了危險,誰都嗅得出這是火山爆發前的威脅,正常人不會回答,是的,正常人。
邵更旌擊掌道︰「啊炳對了,可以在寺廟舉行婚禮,由和尚證婚。」
「我操──」
暴怒的四人幾乎要撲過去將他碎尸萬段,在氣急攻心暴斃之前,決定先狠扁他一頓。
「住手!」一聲沉沉喝令,冠天爵阻止了憤怒的四位弟妹。
「干麼阻止我們!」冠天擎氣不過地大吼。
壁天爵冷靜地一擺手,示意弟妹們稍安勿躁。他開始明白父親找上委任這名律師的用意了,這位叫邵更旌的律師,有氣人的好本事,一張臉又正經八百得令人猜不透,找他出氣等于跟自己過不去。
「別忘了遺囑聲明。」
案親有言在先,這律師傷害不得,否則就別想得到他們處心積慮要的東西,這是父親的詭計,也是游戲,他們差點失去理性,稱了那老賊的意。
經過大哥提醒,四人總算恢復理性。好險!好險!差點上了父親的當。無法揍他,只能用惡毒的眼狠狠瞪他。
「一個禮拜後來見我。」沒什麼好說的了,他下逐客令。
邵更旌也干脆地起身,不再多說,兩位助理恍如重獲新生般喜極而泣。終于……終于可以離開這恐怖的地方了!
來時面無表情,走時也面無表情,邵更旌才轉身,似是想起了什麼,又回過頭來盯著冠天爵。
「對了,差點忘了。」
壁天爵冷冷抬眼。「什麼事?」難不成父親還交代了什麼難纏的條件?五人嚴陣以待中。
「永浴愛河。」
五位冰人怔了下,面面相覷。這又是什麼難題?高雄的愛河嗎?還是另有暗喻?冰人們議論了起來。
「他的遺言?」冠天爵思考著話中的涵義,猜測是否隱藏了什麼暗示?
「你們想太多了,是我送的結婚賀詞,這是一定要的啦!」雖然新娘人選還沒確定,不過早點祝賀也無妨啦,他可是很有誠意的呢。
在被五馬分尸前,邵更旌被兩位助理倉皇拉走,火速逃命去也!而身後,遠遠傳來冠天爵怒震八方的狂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