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辦公室里,一些人正在密談。
「老板,項先生來了。」男秘書在耿紹懷耳邊低聲報告,暫時中止了密談。
雹紹懷一點也不意外,項浩天在不該出現的時間來找他,是意料中的事。
「請他進來。」
「是。」男秘書領命而去。在這辦公室里的人都是耿紹懷的心月復,對他絕對忠誠,而老板與敵對企業的少東有私交,也是大家早就知道的事,是故沒人驚訝,反而很自動地站起身,退回各自的崗位。
杰門的董事長辦公室在最頂樓,有直達電梯,一級以上的主管才能進入,這部直達電梯好兄弟項浩天也知道,只不過在外界認為他倆是世仇的情況下,項浩天從來不曾如此明目張膽直闖杰門企業來找他。
但,他來了。
「我有事找你。」壯碩的身影一入室,便開門見山地說。
「我正在等你。」
待所有人離去後,耿紹懷打開酒櫃,拿出珍藏的八O年份葡萄酒,為彼此各倒了一杯後,瀟灑自在的落坐黑色皮椅沙發上,嚴謹筆挺的西裝掩蓋不了他一身的閑適。
「原來項董事長也有沉不住氣的時候。」他笑。
「別糗我了,儂儂的事可把我們全家人都嚇慌了,我父母急得不得了,女乃女乃也擔心得不肯入眠,雪兒更是哭個不停,我被逼得沒辦法才來你這里。」他和雪兒的蜜月旅行臨時取消,一到歐洲又立刻飛回來,所以他這一、兩天都在當空中飛人,因為擔心儂儂的安危,幾乎沒合過眼。
項家一直有個隱藏在暗處的敵人,這件事他與耿紹懷都知道,但在尚未查出對方身分前,只能先做好基本的安全措施。
然而儂儂這一離家,等于給了「對方」機會,就怕——
「放心吧,我已派人嚴密保護。」耿紹懷向好友保證,其實這件事他已經在私人專線里告知浩天了,而好友親自登門的目的,他也心里有底。
「抓到那兩名歹徒了嗎?」項浩天問。
「目前不宜打草驚蛇,所以我先派人盯著。」他們所談的正是儂儂離家當天遇到的兩名男子,耿紹懷認為那兩人很可疑。
項浩天一听,立刻沉下了臉,他知道耿紹懷的用意。
「別拿她當餌。」雖然放長線釣大魚是上上之策,但項浩天絕不容許自己家人的性命安危暴露在外。
「我把她看得比我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迎視好友冷冽懾人的目光,耿紹懷嚴肅得令人屏息,與項浩天形于外的怒火相較,他內斂深沉的怒意所散發出的氣勢更教人畏怯。
項浩天凝視著他許久,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耿紹懷如此認真,可見他對儂儂視如己命般地珍寵,怪不得在儂儂失蹤的第一時間內,掌握到她行蹤的人會是他,而不是項家的人。
項浩天心中的怒火暫消,回歸冷靜。
「告訴我你的看法。」
「我認為那兩名男子是對方派來的可能性很大,若是,就是一條不可多得的線索。」
項浩天陷入沉重的深思,問道︰「你確定?」
「種種線索顯示,這兩件事很有關聯,據我推斷,府上應該有對方的眼線,否則不會你堂妹一離家,對方立刻知道,並派人去攔截。」
項浩天臉色一變,森冷的語氣滿布殺機。「不管那個人是誰,只要讓我找到,我會讓他生不如死。」
儂儂是他最疼愛的堂妹,一想到她曾經因為這個內賊而身陷險境,他便抑不住滿腔的憤怒。
雹紹懷好生安撫這個血氣方剛的好兄弟,提醒道︰「換個角度想想,這是解決你們項家心月復大患的一線希望,未必不是好事。」
項浩天放下酒杯,身子往前傾,雙目灼亮地盯著他。
「說吧,你到底有什麼計劃?」每當好友嘴角揚起笑意時,必是有了絕對的把握,他了解耿紹懷,一如耿紹懷了解他,想必好友心中已有了什麼妙計。
雹紹懷不避諱被好友看出自己的心思,也不打算隱瞞。
「如果我找出幕後主使者,希望貴府老夫人能看在我的一片心意,盡釋前嫌,將孫女嫁給我。」
原來如此!項浩天了悟地搓著帶著胡渣的下巴。項、耿兩家的宿怨的確是阻礙兩家聯姻的最大門檻,但嚴重性尚比不上孫女的生命安全,耿紹懷若解決了項家幕後的敵人,等于是送給項家一個大恩情,也許這麼做可以讓女乃女乃改變心意,願意接納耿家的人。
女乃女乃是決定這門婚事的關鍵人物,想來好友十分清楚。
項浩天一臉興味地道︰「你這麼喜歡我堂妹?」
雹紹懷以著堅定的眼神,回他一句。「非她不娶。」
項浩天難掩對他的欣賞,欣然答應。「好吧!只要你能找出主使者,不管項家有誰反對,都有我頂著。」
「謝謝。」
兩人舉杯相踫,一飲而盡,約定各自分頭進行,而時間也不早了,項浩天原本就是大忙人,便先趕回力皇集團處理公事。
臨走時,來到門口的項浩天轉過身,語重心長地提醒好友。「不過有句話我不得不先聲明,你明白的,感情的事不能勉強,這一切還得看儂儂的決定,如果她不願意,畢竟是我疼愛的妹妹,我得護著她,你有可能付出了心血,卻得不到報償,即使如此,你——依然不後悔?」
「我會努力讓她愛上我。」
項浩天不得不苦笑,瞧好友這麼有信心,不知是該贊美他還是該虧他,談感情跟做生意不同,並非憑口才和手段就可以達成目的,堂妹雖然外表順從,其實內心世界少有人能了解。
也罷,他這個做堂哥的就靜觀其變吧!事實上,他是屬意儂儂嫁給紹懷的,若能促成一對天成佳偶,何嘗不是一樁美事?
「那就快些進行吧,祝你成功。」
目送項浩天離去,直到門關上,耿紹懷移至窗台邊,視線落在水晶瓶里一朵沾露的玫瑰上,指尖緩緩滑過花瓣,溫柔得就像在撫模什麼寶貝一般,深邃的眸底柔情盡現,唇邊輕揚起笑意。
「這事……早已經在進行了。」
打從出生到現在,這是她第一次擁有自己的天地。
項儂儂內心的喜悅難以言喻,雖然只是一間九坪大小的套房,對她而言卻有重大意義,她的新生活就從這一小方天地開始。
她花了一個早上的時間,將屋子從里到外打掃干淨,地板擦得啵兒亮,窗戶的玻璃也像透明似的亮晶晶,整體看起來窗明幾淨。
租金不貴,家具也很齊全,床、書桌、書櫃、衣櫥、洗衣機及廚具都具備了,還有個陽台可以種些花草,麻雀雖小,但五髒俱全,只要再添購一些日用品就行了。
她換了件比較樸素的家居服,雖說樸素,其實也是進口的高級貨,如果要過得更平實、更不引人注意一點,最好還是再去采買一些普通點的衣服。她將需要購買的日用品輸入PDA,列出一長串清單,準備妥當後便要出門。
踏著輕快的步伐,漾著春臨大地的笑意,她高高興興地打開房門,但來到門外,卻目瞪口呆地看著前方——
她當場垮下了臉,原本輕松的心情瞬間轉為戒備!
又是他——耿紹懷。
「嗨,儂儂。」
他還是談笑自若,永遠是那麼的氣定神閑,好似一切理所當然,而驚訝心慌的人永遠是她這一方。
她冷冷地瞪著他帥得很土匪的面孔,連穿休閑服都不失瀟灑,視線再移到他手中那眼熟的鑰匙上,驚覺跟她手里的這一把類似,連上頭的「刻花」都一樣。
不妙!
她有不好的預感,強壓下心湖翻起的浪濤,武裝起冰雪冷凝的面孔,高傲地質問︰「你為什麼在這里?」
「我住這里。」他指的正是她房間對面的門。
霎時,她有受騙的感覺,心中好氣。
「你設計我!」
他揚起眉。「怎麼說?」
「你住在這里,所以才故意介紹我租這棟大樓里的房子,不是騙我是什麼!」
可惡!可惡!就知道他不安好心!當初她到底是哪根筋不對,居然相信他,她早該想到的,只怪自己涉世未深。
雹紹懷一臉冤枉地道︰「你這麼說對我不公平,雖然房子是我介紹的沒錯,但決定權在你,你不也很滿意這兒的居住環境和價格?」
「可是我不曉得你住在對面!」
「因為我住這里,才能幫你把價格壓低,否則像這種優質住宅大樓,一般市場行情不會這麼便宜,何況你並沒有提出我不能住棒壁的條件。」他始終一派溫和笑容,不因她的冷淡以對而有任何改變,說話的語氣就像在呵寵著妻子。
她就說嘛!在決定租下這房間之前,她審慎地查過這地段的行情,還奇怪這兒的房間怎麼這麼便宜,原來是他搞的鬼,可惡!她上當了!偏偏她本來就不是會和人吵架的個性,說也說不過他,何況押金繳了、約也簽了,一切都來不及了。
自從遇見他之後,她的許多原則都被破壞了,從不在人前呼喊,竟然在他面前尖叫;從不與人爭辯,卻一見到他就忍不住提高分貝;一向很懂得克制情緒,踫上他便不由得激動……像現在,這已不知是她第幾次失控了。
為何每次一面對他,她就變得不像自己?
不行!再這樣下去,不但愧對家人,也愧對她所受的教養。
好不容易平復了心情,她告訴自己,大不了把他當成隱形人好了,擺出身為項家人的尊嚴與自信,哼!不跟他一般見識!
提著她的小花籃,抬頭挺胸地越過他,頭也不回地走出大門。
她打算利用采買物品的機會,也順便熟悉一下附近的環境。新生活的開始,她很努力保持平靜如常的心情,偏偏每往前走一步,後頭的人也亦步亦趨地跟著。
她倏然轉過身,美目不客氣地瞪過去。
「不會剛好你要走的路線也跟我一樣吧?」語氣禮貌,但絕冷。
「我正打算去超市采買一些東西。」他微笑地回答。
哪有這麼巧的事,她冷冷嘲諷︰「原來當杰門企業的老板可以這麼悠閑,不像別家企業的董事長,總是忙到三天兩頭不回家。」她雖不懂商場的事,起碼還有這基本常識,堂哥就常常忙到沒時間回家吃飯。
他微一頷首。「托你的福。」
可惡!這人一定不知道什麼叫「生氣」!
無法在言辭上贏過他,索性停下來,至少她有權利決定往哪兒走。
「耿老板先請,我要休息一會兒再走,希望不會那麼巧,你也要休息。」不管他往哪兒走,她都決定選擇相反的方向。
「你想去哪?」他問。
「不知道。」這回答夠干脆了吧,哼。
對于她的刻意冷淡,耿紹懷絲毫不以為意,依然與她閑話家常。
「我要去的那家超市正好作周年慶打折,價格比一般商店便宜八成,每天都有當日特價晶,上次我用十元買到一條魚,挺新鮮的。」
有這種事?她半信半疑,保持沉默,狀似不在意。
雹紹懷繼續說道︰「在外頭生活最花錢的就是吃東西,要吃得便宜,吃得營養健康,就得自己做菜,所以每天的菜錢就得精打細算,尤其是一人在外生活的更要注意。」
她靜靜地聆听著,不可否認他說得很有道理,她也算過,扣除房租和押金後,剩下的錢不多,若要在外面生活三個月,必須去打工才行。
離家時她留了一封信,說明這段日子要靠自己的能力過活,想試試自己的能耐。話說出去了當然不可能收回,她絕不會去動用沒有額度限制的白金卡,如果她能一切靠自己,便足以向女乃女乃證明,她可以獨立自主,並非溫室里的花朵。
省錢的第一要務便是開源節流,還未開始打工,最好先節省開支。
她對這附近的地理環境尚陌生,問問他也好,反正不吃虧。
「那間超市在哪?」
「走吧,一起去。」說完,他逕自往前跨步,讓她連拒絕的機會都沒有。
她遲疑了一下,才加緊腳步跟上去,不過仍與他保持兩步的距離,沿途好奇地東瞧西望,記得上次逛街是和雪兒一起瞞著大人偷跑出來的,因為有伴,做起事來格外大膽刺激。而現在是她一個人,偶爾仍會感到不習慣,但看向前頭高大的背影,一股安定感襲上心頭。
他大概有一七八公分吧?她猜,因為他跟堂哥差不多高,不過堂哥看起來較威嚴壯碩,而這人是屬于斯文型的。
盎家的公子哥兒她見過不少,像他這型的男人她卻沒見過,少有富家公子或是企業少東會提著購物袋去逛超市,通常這些瑣事他們只會交給妻子或佣人去做。
「我說——」耿紹懷開口說了些話,但聲音被街上的人車聲給蓋掉,所以她听不清楚。
「什麼?」她稍微傾身向前。
「你最好——知道嗎?」
「你說什麼?」她還是听不清楚,試圖拉長耳朵听得更明白些。
突然,他伸出手一把攬她入懷,她受到驚嚇,一顆心小鹿亂撞,掄起粉拳就要向他抗議,但耳邊傳來的磁性嗓音卻提醒了她。
「小心別撞到。」
她呆了下,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原來是路邊有卡車在卸貨,她再往前,可能稍一不慎就會撞上了,所以耿紹懷才要拉著她往旁邊靠,並帶她繞道而行。
紅色的雲朵飛上兩頰,她不但不能怪人家,還得感謝人家呢!尷尬地收回拳頭,她覺得自己好丟臉喔!
沒有太多時間反省,因為下一秒她白玉柔女敕的小手已被大掌覆蓋,無視于她瞪大的眼楮,耿紹懷牽起她的手與她並肩而行。
「你——」
「不客氣。」他道。
她張著嘴,卻說不出一個字,申訴無門,抗議無效,就這樣小手被他握得死緊,怎麼甩都甩不掉。
所以說,這人根本就是有企圖嘛!她肯定是誤上了賊船,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