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秋彥眼中浮現歹毒的光芒,「如果,我要當著你的面上了你的未婚妻呢?你願不願意跪下來求我饒了她?」
東方涼氣得渾身發抖,生平第一次有股沖動想詛咒人,「你這種人真該下十八層地獄。」
「美人兒,我會記得帶你一起去的。」黃秋彥顯然不以為意,話鋒倏地一轉,「江潯,你考慮得如何啊?要不要跪下來求我?」
「你……」江潯額上青筋浮現的情形十足像是被激怒,氣憤到了極點的模樣。
「她不是我的未婚妻了。」他想,以他爐火純青的演技來看,要拿什麼獎都不成問題。
聞言,東方涼臉上的血色迅速褪去,霎時變得蒼白。
她的確已經不是他的未婚妻了,這個事實她自己也很清楚,但為什麼由江潯口中說出來會讓她如此難受?
黃秋彥太過于自大,完全不將溫文儒雅的江潯看在眼里,「你當我是傻瓜啊!隨便說一說就想要我放她走嗎?她明明是你指月復為婚的未婚妻。」
他說出事實,「我們已經解除婚約了。」
江潯冷淡的口吻讓東方涼忍不住倒抽了口氣,原來心碎的感覺是這麼的痛!
「如果她不是你的未婚妻了,那你為什麼還願意用四百萬美金來贖回她?」他斜瞥了東方涼一眼。
「江家和東方家是世交,我們也還是好朋友。」
黃秋彥懶得理會那麼多,毫無防備地走近江潯,用槍身輕拍了拍他的臉頰。
「不管她現在是不是你的未婚妻,我都上定她了,除非你跪下來求我。」他就是要江潯跪在他的面前,踐踏他的自尊。
江潯之前的表現是故意要讓黃秋彥以為他是個不具威脅性的繡花枕頭,如此才能讓他松懈防衛,他也好伺機一舉將他擺平。
這都是為了小涼的安危設想,他寧願自己挨拳頭,也不希望小涼受傷。
江潯抓準了時機,迅如閃電地出手奪下黃秋彥手中的槍,然後是一連串快準狠的截擊,將情勢整個逆轉過來。
「啊──」
霎時,只听聞骨頭斷裂的聲音和哀號聲同時響起,交織成江潯勝利的樂章,然後黃秋彥便再也不能發出任何聲響。
事情從發生到結束全在一瞬間。
東方涼只能瞠目結舌地看著眼前所發生的一切,還在努力讓幾乎停擺的腦袋接收這項駭人的事實──
江潯三兩下就將黃秋彥解決了!
他一出手招招都是置人于死地的厲害招式。
他非但不是黃秋彥以為的繡花枕頭,身手反倒還在她之上,她看得出那不是任何正統的武術,而是累積多年實戰經驗的成果。
他在國外究竟遭遇到了什麼,才能造就今日的他?
「小涼,你沒事吧?」江潯替她將繩子解開,輕揉她手腕上的紅印子。
她有些失神地望著他。
他好笑地輕拍她的粉頰,「魂歸來兮。」
她猛一回過神來,映入眼簾的便是江潯一貫溫和帶笑的臉,她呼吸猛地一窒,有些喘不過氣來,「你……」
「不會是我剛才的身手把你嚇傻了吧!」他的唇角勾起,漾著笑的模樣煞是迷人。
雖然他救了她,但是也騙得她團團轉,讓她有些不高興,「你一直讓我誤認為你只是個普通人,害我剛剛還為你提心吊膽!」
「你又沒問。」他將她之前說過的話奉上。
「你……」東方涼原想問他以前的經歷,又想到自己此刻已經不是他的未婚妻了,過問那麼多做什麼呢!
「怎麼了?」江潯不解地望著她。
「沒、沒事。」她頹然地搖了搖頭。
雖然他待她的態度沒有太大的改變,但她就是察覺到已有一絲絲不同了,畢竟對待好朋友和未婚妻的方式是不一樣的。
她不想只當他的好朋友,若她現在想要挽回,來不來得及?
妹妹說過的話突然掠過東方涼的腦海──
「我遇到潯哥了,他帶著新女朋友逛珠寶店買飾品。」
這句話像桶冰水朝她兜頭淋下,霎時滅掉了她僅存的勇氣。
他的新女友是哪一家的千金小姐?他們是什麼時候認識的?他們……
她有太多太多的問題想問,卻沒有立場開口。
「怎麼了?哪里不舒服嗎?」江潯將她的掙扎全看在眼里,仍不打算將事情解釋清楚,一來是稍稍懲罰她竟然那麼輕易地說出不愛他的話,二來也是為了給她一些驚喜。
她搖搖頭,不敢開口,生怕一開口就會泄露了她的心傷。
「真的沒事?」他不放心又問了一次。
東方涼點點頭。他為什麼還要對她這麼好?她承受不起啊。
「那就早點回去吧,免得叔叔、嬸嬸擔心。」
「可是他怎麼辦?」她的視線飄向地上動也不動的黃秋彥。
江潯提起皮箱,一手攬著她的肩膀,頭也不回地下樓,「不用擔心,自然會有人來善後。」
兩人上車後,車內形成一個密閉的空間,一時之間誰也沒有開口打破靜默。
曾經他們是指月復為婚的未婚夫妻,三個月來他對她是那麼的親匿,如今都已成過眼雲煙。
她和他坐得這麼近,心卻離得好遠好遠,現在她才明白何謂咫尺天涯。
她是得到了她想要的自主和自由,但是,她一點也不快樂。
因為她親手將眼前的幸福毀掉。
一個不幸福的人又怎麼會快樂呢?
江潯打破沉默地和她閑話家常,就像認識多年的好友一般,「道館近來的情形如何?」
「不錯啊,拜幾場柄際比賽之賜,又掀起一股學跆拳道的熱潮,我也多接了一班學員。」東方涼的心在隱隱作痛。
她不想只當江潯的好朋友,她愛他啊!
她想要他再呵護她、她想要他再性感地瞅著她笑、想要他讓人臉紅心跳的惹火挑逗、想要他只為她一人表演的猛男秀、想要他再為她下廚,就算煮得再難吃都無妨。
只要江潯是屬于她一個人的。
也許在這短短的三個月里就愛上他是有那麼一點不可思議,但是,他們幾乎認識了一輩子,也許她早在很小很小的時候就愛上他了。
江潯笑著伸手敲了敲她的額頭,「有人在家嗎?」
他的笑容讓她看傻了眼,鼻子忍不住一酸。
原本她可以很幸福的,為什麼她不早一點察覺自己的心意?
「你最近好像經常心不在焉,這樣是很危險的。」
她的心里又燃起一絲希望的火花,他會不會也……「你怎麼知道?」
「猜的,如果你不是心不在焉,又怎麼會讓黃秋彥有機可趁。」以她的身手而言,再來五個黃秋彥也不夠看。
希望又再度破滅。
既然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她索性痛快地說出口。「我听妹妹說,你和一個漂亮的小姐去逛珠寶店。」她沒有勇氣直接問他,那個女子是不是他的新女友。
再怎麼豪爽的女孩子,踫上了愛情都會變得扭捏。
江潯暗暗松了一口氣,他還以為她不在乎,所以不會問呢!「去看一看結婚鑽戒。」
結婚……鑽戒?
他要結婚了?和那個一起去逛珠寶店的女子?
一股熱流猛地襲上眼眶,她及時別開頭望向車窗外,努力地眨眼,硬是不讓盈眶的淚水決堤。
是該死心了。
她頻頻吸氣,努力地讓聲音听起來沒有異樣,「那……恭喜你了。」她心里明明不想祝福他們的,卻口是心非。
「謝謝。」看她心碎神傷的模樣,他的心也不好受。
他有股沖動想將一切全盤托出,車子正好回到東方家。
東方鴻揚偕同妻子、東方澄、東方洄還有家中的佣人全都在大門口觀望──
「小涼,你還好吧?」
「姊,歹徒有沒有對你怎麼樣?」
「我沒事,是江潯救了我。」她硬是將淚意逼了回去。
「江潯,謝謝你。」東方鴻揚的眼中閃著洞悉一切的光芒。
「叔叔,你太客氣了,這是我應該做的,況且,小涼會被綁架也是因為我的緣故。」頓了一下,他又道︰「時候已經不早,那麼我先回去了,小涼,你好好休息吧。」
看著江潯開車離去,東方涼只覺得他仿佛離她愈來愈遙遠……
東方涼從不知道失戀的滋味竟是這般的苦澀。
明知道江潯已經要娶別的女人了,她依舊割舍不掉對他的愛,明知道該遠離江潯,可是她私心里卻仍想要知道他的近況,即使那會令她的心傷透。
她知道江潯買下一枚價值不菲的鑽戒,也知道他去挑選了喜餅的樣式和口味,更知道他前天才去看了喜帖的範本……她的心在淌血。
由此看來,他們的婚期近了。
婚期?若是她沒有要求解除婚約,那麼此刻要嫁做江家婦的人就是她了,但是,再多的後悔都無濟于事,也改變不了他即將另娶他人的事實。
「姊,這不像你!」東方洄看不過去了,「如果你真的那麼愛潯哥的話就去把他搶回來。」
「當初要解除婚約的人是我。」是她放棄了他。
「不然,你就徹底把潯哥忘掉,再重新開始另一段新戀情。」她有著和外表極端不配的果斷個性。
東方涼苦笑,「事情要真有這麼簡單就好了。」
天底下也就不會有那麼多為情所苦的痴兒。
這時,佣人前來通報,「二小姐,江潯少爺和一個朋友來,現在正在樓下客廳等著。」
江潯?現在光是听到他的名字,她的心就會不由自主地糾緊發疼。
「潯哥來找你做什麼?」東方洄倏地站起身,轉身就要走。「我去跟他說你不想見他。」
「不,我要見他。」東方涼下定決心。
「為什麼?」她想不通,潯哥都已經要娶別的女人了,姊又何苦見他,讓自己難過呢?
她吁了一口氣,眼中有深沉的無奈,「我們雖然當不成夫妻,至少還是好朋友。」
「你有自虐的傾向啊!我去把他趕走!」東方洄不耐煩的奔下樓。
佣人仍站在一旁候著,「二小姐……」
「去請他上來。」總不能一輩子都避不見面吧!
「好的。」佣人領命而去。
※※※
東方洄踩著重重的步伐自樓上飄下來。
敖近的佣人則是能閃多遠就閃多遠,免得被她的怒火波及。
「小洄。」坐在沙發上的江潯朝她點了下頭。
東方洄氣喘吁吁地來到他面前,噴火的目光掃過桌子上洋溢著喜氣的喜餅,怒火更熾,「潯哥,如果你是來傷害我姊的,那麼我們家不歡迎你!」自齒縫擠出的話字字帶著火焰,原本蒼白的臉頰因氣憤而染上紅暈。
她不會坐視姊姊被傷得遍體鱗傷而不管。
「我是來求婚的。」江潯對她的怒火不以為忤,慢條斯理地說明來意。
「求婚?」她先是一怔,而後恍然大悟,怒火霎時消逝無蹤。「啊!連我們都被你騙了呢!」
江潯促狹地笑道︰「現在我可以上樓見你姊姊了嗎──」
她擺了擺手,「當然可以,請。」
「是你!」一道寒意蝕骨的嗓音揉入一絲詫異。
她看向出聲者,頗為意外,「你……」她一直希望有機會可以報答他的救命之恩,只是沒有料到這麼巧,他竟然和潯哥是朋友。
「你們認識?」江潯挑起眉。
長相俊美絕倫的征戰全身散發著冰霜似的寒氣,「那一天我救的人就是她。」
「世界真是小啊!」想不到戰無意中搭救的人竟是小洄!
征戰頷首,他也沒有想到她竟然是江潯未來的小姨子。「的確。」
佣人下樓來,「江潯少爺,二小姐請你上去。」
江潯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潯哥,快點上去啊!」東方洄催促,「我會替你好好招待征先生的。」
「待會再介紹你的未婚妻給我認識。」征戰的聲音仍是一貫的冷颼颼,沒有一點溫度。
他是特地來瞧瞧江潯那個自小指月復為婚的未婚妻,只是沒有料到會再次踫見東方洄。
「沒問題。」江潯提起桌上的兩盒喜餅,拾階而上。
「那一天謝謝你救我。」東方洄再一次向征戰道謝。
自征戰口中吐出的話仿佛還透著絲絲的寒氣,「為什麼有人要追殺你?」她看起來弱不禁風,而且病懨懨的,怎麼會有人想置她于死地?
這樣一個弱女子的存在會對別人造成威脅嗎?
行俠仗義一向不是他的作風。
那一天他會出手救她,他自己也很意外,或許該說是她命不該絕吧!
他行善的次數屈指可數,救她是生平第一次。
在他生存的世界里,行善只會加速自己的死亡。
他的心是黑色的,血也是黑色,但他很想知道自己救她的理由……
※※※
不一會兒江潯就上樓來了。
一見到他的人,東方涼才赫然發現自己竟然如此想念他,想得心都疼了,但是,想有什麼用,他就快是別人的丈夫。
她不經意地瞥過他手上兩個紅艷艷的、上頭還印有「郭元益」字樣的紙袋。
喜餅?她的眼神不由得瑟縮了一下。
他好殘忍,竟然還親自送喜餅來給她?
他非得如此傷她不可嗎?
「不請我坐?」江潯微微一笑。
她強忍心碎的痛楚,擠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我們兩家的交情非比尋常,自己人哪還需要招呼。」
他逕自落了坐,「這麼說也對啦!」
那兩個紅色的袋子狠狠地刺痛她的眼、她的心,她閉了閉眼楮,好半晌才以微弱的聲音問他,「找我有事?」
江潯故意問︰「我們是好朋友吧?」
好朋友?東方涼陡地睜開眼楮,一抹來不及掩飾的黯然呈現出來,此刻她才發現自己有多麼痛恨「好朋友」這三個字。
她不想做他的好朋友,不想,一點都不想。
「我……我們當然是好朋友。」她口是心非地回答,一字一句都像利刃劃傷自己的心。
江潯似是對她的異樣毫無所覺,兀自將紙袋內的喜餅拿了出來,「女孩子總是比較細心,我想听听你的意見。」
她死命地瞪著擺在面前一中一西的喜餅盒,幾乎可以听見自己心碎的聲音,「我……我不明白。」
他將她的心置于何地?她的心也是肉做的,也會痛,也會流血啊!
他將兩盒喜餅都打開來,「嘗嘗看。」
嘗?她一點也不想吃他和其他女人的訂婚喜餅,但是,在江潯期盼的目光下,她不得不伸手去拿了一塊西式禮盒里的小餅干送進嘴里,木然地咀嚼著,感覺像是嚼蠟般索然無味。
「如何?」江潯看著她。
她的胃像是有自我意識般排斥那一小塊餅干,驀地起了一陣翻絞,東西就卡在食道里怎麼也咽不下去。
「還不錯。」她好想把東西吐出來。
他殷勤地又替她切了一小塊中式的喜餅,「再試試這個。」
她的心痛得連呼吸也備覺艱辛。
如果可以選擇,她寧願被鹽酸灼傷喉嚨,也不願吞咽心愛的人和別的女人訂婚的喜餅。
好不容易,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吃完那塊中式喜餅。
原本該是美味的食物為什麼會變得如此難以下咽?
「你覺得中式好還是西式好?」江潯興致勃勃地詢問她的意見,「其實兩種都訂也無妨,對吧!」
她只能把心酸和眼淚往肚里吞,「我沒意見。」
他也沒有堅持要她作出明確的選擇,接著又自袋子里抽出一張喜帖的範本遞給東方涼。
她震愕地瞪著他手上紅得像血的喜帖,如同她的心口上汩汩流出的鮮血,所有知覺仿佛在一瞬間被抽離,除了麻木還是麻木。
「小涼,小涼?」
他的聲音仿佛在千里外嗡嗡作響,她怎麼也听不明白。
他會拿出喜帖來早就在她的預料中,但是,為什麼這會兒她的心一點也不痛?是哀莫大于心死嗎?
「小涼?」他加大音量喚她。
東方涼回了神,痛楚立即像猛烈的海浪席卷而來,她幾乎承受不住。「干什麼?」聲音有些支離破碎。
「你覺得這張喜帖好看嗎?」他不死心地問。
人的忍耐力一旦瀕臨界限,累積的情緒很快地就會潰堤爆發。
終于,東方涼失控地大叫,「要結婚是你們的事,喜餅好不好吃、喜帖好不好看都與我無關,你該問的人是那個準新娘!」奪眶的淚水也順著臉龐滑落。
「不要再問我了……」能不能給她一個安靜不受打擾的角落,讓她好好地舌忝舐自己的傷口?
「小涼。」江潯溫柔地喚道。
她別開臉不看他,更不想讓他看見她淚流滿面的模樣。
他的聲音更形低沉魔魅,「小涼,看著我。」
她淚流得更凶了,就為了他溫柔的話語,為什麼要這樣折磨她?
東方涼咬住下唇,硬是不讓嗚咽聲逸出口。
「小涼,我有話跟你說。」他索性繞到另一邊和她面對面。
她又將臉轉向另一邊。
他輕柔地扳過她的臉固定住,讓她無處可逃。
東方涼氣憤地低吼,「你還想怎麼樣?」
「我的新娘子還沒點頭答應嫁給我。」他一臉無辜地道。
聞言,她的心更痛,「那你就去跟她求婚啊!」
江潯又征詢她的意見,「什麼樣的求婚方式成功率比較高?」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的腦袋亂烘烘地,什麼也沒法想。
她沒有偉大到可以幫心愛的人構思獨特的求婚方式,讓他去向另一個女人求婚,她辦不到。
他表現出苦惱的模樣,「那要是她不肯理我怎麼辦?」笑意卻在他的眼底偷偷地泄露了蹤跡。
江潯這麼的優秀,哪個女人舍得不理他?「你不會自己想辦法啊!」吸了吸鼻子,她祈求老天讓他的求婚失敗。
自小到大,她沒這麼愛哭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