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後台北
鼎鈞聯合律師事務所。
接近下班時間了,但事務所里的每個人還是很忙碌,電話不停地響著,職員以電腦或傳真傳送著與國外客戶的往來資料。種種景象顯示出這是一間業績不斷成長的公司。
六點半,劉娟傳完蔣志熙吩咐的一份文件後,望著緊閉的辦公室大門一眼,無言地嘆口氣,逕自下樓買了份晚餐上來。
她敲敲門。「蔣律師,我可以進去嗎?」
「請進。
推開門,她看到蔣志熙頭也不抬地研究一疊厚厚的文件,那是明天要出庭用的資料。
近年來,他的身價越來越高,出庭費用十分驚人,但還是有一大堆客戶爭先恐後地請他代為處理訴訟案件。
只因,蔣志熙就是「勝訴」的代名詞!他把所有的時間和精力全放在工作上,從來沒有讓客戶失望過。
劉娟把晚餐放在桌上,提醒他。「蔣律師,你也該休息一下了,至少先吃吃飯再繼續工作吧。」她知道就算她勸他下班,他也不會听的。
他總算抬頭看了劉娟一眼,順便瞥了眼手上的腕表。「謝謝你又替我準備晚餐,你快下班吧,剩下的工作我可以獨自完成。」
把已婚且為人母的劉娟調來當他的專用秘書,是最好的安排,省得那些新進女秘書一再為他爭風吃醋。
劉娟看到他又把眼光調回文件上,忍不住又勸。「蔣律師,你先吃飯嘛,三餐不定時很傷胃的。」
他還是頭也不抬地敷衍著。「先放著,我待會兒就吃。」傷胃嗎?他的確常常胃痛,不過,胃痛算什麼呢?他連心都沒有了。
劉娟的嘴巴張了又合,還是忍不住把一直憋在心底的話說出來。「蔣律師,我知道接下來我要說的話很造次,但我仍是忍不住要勸你,不要再這麼拼命工作了好嗎?我知道這些年來你一直瘋狂工作的原因,但,偶爾也是要照顧自己的身體啊!」
四年前,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蔣志熙硬被四個好友架回台灣。半年後,他回來上班,當她看到他的第一眼時,簡直嚇得說不出話來!
眼前的人真的是蔣律師嗎?他削瘦、憔悴得令人心疼!英俊的臉龐也仿佛籠罩著陰霾,還有層層的冰霜。
身為他專用秘書的這幾年來,因為樓少駒、霍劍淵、歐陽岳勛和凌肇杰四人只要一來台灣,就會到律師事務所來,硬把還在工作的蔣律師抓出去。所以,她也慢慢拼湊出當年在法蘭克福發生的事——黎小姐車禍重傷,死了。
她不敢相信那麼美好的黎小姐竟就這麼死去!同時,她也好為蔣律師心痛,因為她很清楚這對戀人有多麼相愛。
這三年半來,蔣律師像個工作狂般,將全副精神投入工作。許是唯有如此,他才活得下去吧!
志熙淡淡微笑。「你別擔心,我有顧自己的身體,專心工作不會死人的。」
「誰說不會?你沒听過過勞死嗎?」已經是下班時間了,劉娟就像個大姊一樣地叨念他。盯著他的臉,她鼓起勇氣把一直想說的話說出來。「如果……如果你真的希望黎小姐在天之靈能安息,就要好好照顧自己,不要讓她擔心。」
蔣志熙抬起頭來,黑潭似的眼底瞬間涌人復雜的情愫。他發出暗啞的聲音,警告地開口。「劉娟!」
「我知道說這些你會生氣,」劉娟豁出去了,她覺得蔣律師就像自己的弟弟般,她沒有辦法看著他一直這樣折磨自己。「但我說的是事實!請你讓黎小姐在天上也能放心,好嗎?」
他別過臉,陰郁地點起煙。「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你下班吧。」
他知道劉娟是出自善意,但,他還是無法听到任何人提起菁貽。因為,那會讓他花了四年時間,辛苦築建的心房瞬間崩潰。
他也不喜歡有人談論他跟菁貽的事,那是只屬于他們之間的私密,沒有任何人可以窺探。
四年下來,他總算可以強迫自己接受菁貽已走的事實。但她不曾離開過他的心,一分一秒都不曾!
他將她仔仔細細地收藏在心房最柔軟、最安全的角落。他感覺她仍跟自己生活在一起,一起呼吸,一起生活,一起活在台北的陽光下……
靠著這股力量,他才有辦法重新站起來。
回到台灣後,他不曾再自殺。他明白自己還有未了的責任,他要奉養年邁的雙親,他要幫助尚在就學的弟妹們完成學業,所以他不能自私地尋死。
但,在他的心底,永遠有一個最美的角落,只有菁貽可以進入。他嚴詞拒絕任何人幫他安排的相親,他無情地趕走主動倒追的眾多女人。
他甚至把當初買的對戒中的那只男戒戴在手上,宣告自己「已婚」,免得遭受更多的騷擾。
事實上,他也一直把菁貽當作自己已過門的妻子,只是……早一步離開罷了。
他完全以黎家女婿自居,休假時,他總會到山上的療養院探望黎伯母。雖然她失智的情況越來越嚴重,她不認得任何人,甚至忘了自己還有一個叫菁貽的女兒。
他會陪她說說話,就像是個最孝順的女婿。當然,昂貴的住院費用也是他在負擔。雖然翁小姐說公司有給菁貽一筆撫恤金,但他仍是堅持自己負擔。因為,這是他唯一能為菁貽做的。
「我知道了。」看著志熙無比陰沉的臉色,劉娟知道自己不適合再說任何話了。「那我先下班了,晚餐還是要記得吃。」
說完後,她轉身出去,並關上門。
志熙緩緩地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望著繁華炫麗的夜景。
四年了,她離開他,竟已經整整四年了。
四年!一千四百六十天……每晚睡前,他都希望自己最好不要再醒來。每次的清醒,帶給他的只是一次又一次的絕望。
這是個沒有菁貽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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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園中正機場
通關後,翁霈玲牽著菁貽的手笑道︰「我們到家了!終于回到台灣了!」
臉上戴著墨鏡的菁貽淺淺一笑。
四年沒有回來了。在法國鄉下的療養院,她待了四年。不敢回台灣的原因是,她害怕志熙會查到自己的出入境紀錄。
她怕見到他,她不要讓他看到自己的樣子!她更怕……更怕一听到他的聲音,她就會軟弱地投入他懷里……
然而,在台灣還有她母親,她不能這麼不孝,一輩子待在法國不回來。所以,她鼓起勇氣回來了。
這四年的時間沒有白白浪費,她學習了很多技能,包括盲人點字的技巧。透過翁姊的介紹,她幫一間專為盲童出版故事書的出版社,長期撰寫童話故事。
她要給盲童一份溫暖,一個充滿幻想和希望的未來。就算他們看不到,她也希望能協助他們,讓他們滿懷自信地成長。
她非常渴望能接受眼角膜移植手術,再度復明。但全球的盲胞何其多,眼角膜的來源卻很有限。所以,她也只能耐心地等待著。
她幽幽地道︰「四年沒有去看我媽,我……真的很不孝。」
翁姊拍拍她的手。「不要這麼想,你也是不得已的。而且,只要我有空,都會上山看她,她並不孤單,在那里的生活也好。除了嚴重失智,她的健康情況還不錯。」
菁貽的語調更加淒涼。「他……他也常去看我媽嗎?」
這四年來,她很少提到志熙,因為只要一想到他,她的心病就加重一分。但她不允許自己再軟弱下去,未來的日子還很長,她一定要堅強起來才行。
貧姊停頓一下才道︰「沒錯。之前我也跟你提過,療養院的人說有個自稱是黎家女婿的人常去探視伯母,並且支付她的住院費,我馬上就知道那人一定是志熙!而且,我還在那里遇到過他好幾次。」
黎家女婿?!這四個字令菁貽的心湖為之翻騰,他……他怎麼可以這樣待她?
怎麼可以如此情深意重?這樣叫她該如何回報?
「菁貽,你不可以哭!」翁姊注意到她墨鏡下的淚。「醫生說了,哭泣對你的眼楮不好。唉,都是我不對,我不該再提起志熙的。」
「我哭了嗎?」菁貽努力擠出一個微笑,以指拭去淚水,故作堅強地道︰「我沒哭。走吧!翁姊,我們是不是要搭車了?」
「是啊!來,我牽著你,前面有一道玻璃門,小心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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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計程車後,翁姊帶菁貽進入一間布置得很雅致的小套房。
「這是我替你租的房間,坪數不是很大,不過有附廚房和廚具。唉,其實你真的好固執,我要你去住我家,你怎麼就是不肯呢?你也知道我家里還有空房,而且我們就像親姊妹一般,你還跟我客氣什麼?」
菁貽微笑。「不是跟你客氣,只是我真的習慣獨居。別擔心我,你也知道,我在訓練之下已經可以獨自生活,就算要煮飯都沒問題。」
翁姊還是很不放心。「幸好這里離我家很近,只隔一條街,你有任何事就打電話找我,什麼時間都可以。」
她把無錢電話交到菁貽手上。「我已經事先設定好了,按這個鍵就可以直撥我的手機;另外一個鍵是我家里的電話,知道嗎?」
她牽起菁貽的手。「來,我帶你認識一遍家里的擺設位置。這里是一房一廳的格局,還有一個小廚房。來,走五步就可以進到臥室,地上都有特殊的線當記號。接下來,右轉,再走六步就是浴室。模到洗手台和浴白了吧?我們再出來,左轉走三步可以進人廚房。來,模一遍這里的流理台,都是安全家具……」
翁霈玲不厭其煩地仔細訴說家里的擺設,為菁貽準備的家具都盡量精簡,而且完全符合安全標準,絕對沒有銳角會傷了她。
翁霈玲把一個小巧的錄音機塞入青貽手里。「右邊第四個鍵就是放音鍵,剛才我說過的擺飾狀況和要注意的事,我全部都錄下來了,你要多听幾次背起來,千萬不可以傷了自己。萬一受傷一定要打電話給我,知道嗎?跟樓下管理室連線的警鈴在這里。」
她又牽著菁貽的手,讓她模到門邊一個大大的紅色按鍵。「這是緊急按鈕,我在廚房、浴室和臥室都有裝,只要你一按下,管理室那邊就會知道你有狀況。我已經事先跟管理員說過你的情形,他們會馬上趕上樓來處理,而且也會在第一時間通知我的。」
「翁姊……」菁貽感動得熱淚盈眶。「謝謝你……謝謝!我真的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翁姊為她設想得好周到、好仔細,這是一個好安全的環境。
「不許哭!」翁霈玲故意硬著口氣。「真要謝我就不許再哭,醫生一再交代說哭泣對你的眼楮不好。」
她也知道菁貽總是要學習獨自生活,硬把她押到自己家里住下,未必是最好的安排。所以,她竭盡所能地為她布置好一個最安全的環境。
而且,呂堂瑋馬上就要由德國趕來,並住在菁貽隔壁,有他在,她放心多了。
她又囑咐。「對了,每天晚上十一點我都會打電話來問問你有沒有什麼事?早上我也一樣會來電,你可別嫌我煩喔。」她好擔心菁貽會不小心受傷,就只差沒在房里各個角落裝上監視器,好讓自己安心了。
菁貽笑道︰「怎麼會?我知道你是擔心我。」她一再發誓,有生之年,她一定要找機會好好地報答翁姊,因為她給予自己的溫暖實在太多太多了!
「知道我會擔心就好。還有,晚上不要工作得太晚,千萬不可以熬夜,不然我就翻臉把你抓到我家去住!」
菁貽為盲童所撰寫的童話故事,銷售情況意外得好,不但大受盲胞歡迎,出版社甚至另外付菁貽一筆轉譯費,把她撰寫的故事改譯成文字,供一般讀者閱讀,這些收人足夠菁貽支付自己的生活費用。
因為堅決不肯再拿翁姊和呂堂瑋的錢,所以菁貽很努力地工作,要靠自己的力量養活自己。
菁貽又笑。「知道了,我覺得你真的很像我媽耶!」她故意開玩笑,不然,她真的會感動地落淚。
翁霈玲又道︰「對了,堂瑋買的房子就在你的右邊,他那間房子的格局比較大,有兩房兩廳。他一直很生氣為何你不肯讓他也一起買下你這間,而堅持要用租的,並且自己付租賃費用。」
其實以呂堂瑋的財力,他大可住到更豪華的宅邸。但,他堅持要與菁貽住在同一棟大樓。
菁貽臉色一黯。「翁姊,我知道堂瑋對我很好,也知道他是個不可多得的好男人。但你很清楚,感情是不能勉強的,我感激他,把他當一輩子的好朋友,卻永遠不可能愛他。你……替我勸勸他死心好嗎?像他那麼好的男人,不愁找不到比我好上千百倍的女孩。」
她再沒有愛情可以回應給呂堂瑋,她此生所有的愛,已完完全全給了別人。
翁霈玲也跟著嘆氣。「唉,我勸過啊,不過就如你所說的那句話——感情是不能勉強的!你無法勉強自己愛上他,堂瑋當然也無法勉強自己不愛你。你們兩個喔……真是傷腦筋!對了,菁貽,你真一點都不考慮接受堂瑋的感情嗎?這四年下來,你應該明白,他是真的愛你,並不是出于同情你。」
翁姊心底還是很期待菁貽能跟堂瑋配成一對,這樣,就有人可以好好地照顧她一生。
「翁姊,不要再說了,感情的事——」
菁貽還沒說完,翁霈玲的手機突然響了。
她接听。「喂!小華啊!好啦,媽咪馬上就回家了!」
她一收線,菁貽便催促。「兒子打電話來抗議你怎麼還沒回家吧?快回去!」
「等一下,我還沒說完啊!你住在這里一切要小心,」翁霈玲還是很不放心。「這里的住戶我已經嚴格過濾了,絕對都是正正當當的家庭,沒有什麼奇怪的人會出人這棟大樓——」
「好了!」菁貽笑。「別擔心,我在國外也自己生活過。更何況,在這麼安全的保護下,我不會出事的。快回家吧!」
她模索地找到翁姊放在小沙發上的皮包,塞給她後硬把她往外推。
「好啦,別推啦,我最後再強調一次——有任何狀況要馬上打電話給我喔!知不知道?」
「知道了!快回去!翁姊,晚安。」
「晚安,你把門關好我再進電梯。」
看著菁貽把大門關上,也听到落鎖聲後,她才放心地進人電梯下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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菁貽慢慢地走著,模索房里的每一件家具和格局狀況。她要自己趕快習慣這個房子,因為,她不準自己再受傷,造成翁姊或堂瑋的負擔。
四年了,她由一開始的絕望,到後來慢慢能接受自己已經生活在黑暗的事實。她不能再自私地尋死,因為她還有一個最大的責任——年邁的老母親。
一想到母親,淚水便忍不住涌出。她好恨自己的沒用!這四年來,她沒有回國探視過母親一次。雖然母親已嚴重失智,不記得任何人、任何事,但她還是深深自責自己未盡到人子的責任。
這四年來,她在外國專為盲胞成立的學習所學到很多技能,確定自己獨立生活應該沒問題,並做好心理調適後,她才鼓起勇氣回來台灣。
天知道她多想回到台灣,畢竟這里是她的故鄉,這里有兩位她最最深愛的人。
多少個夜晚,她總是夢見自己走在台灣街頭,沒有失明。她挽著志熙的手,有說有笑地一起去療養院看母親。
夢醒時,她卻依舊身處黑暗中……她好想回來,卻又不敢回來。
志熙!志熙!
他還好嗎?
這四年來,雖然她刻意不許自己再問他的情形,但由翁姊口中,她還是斷斷續續地知道了他的生活狀況。
她知道他也度過一段灰暗而瘋狂的日子,他甚至企圖自殺,因為他不能接受她已死的訊息。
彼不得醫生的囑咐,她縮坐在牆角,任淚水滾滾而下。他自殺的消息令她心如刀割!他怎麼可以傷害自己?怎麼可以?她要他好好地活下去啊!
後來,她知道他被他的好友們硬帶回台灣,經過幾個月後,他似乎慢慢振作了。
他又回到律師事務所上班,而且表現得比以往更加出色,已成為身價最高的超級律師。
那麼,在他身邊,一定也出現了一位配得上他的好女人了吧?
心房酸楚地悸動著,她不會嫉妒,更不會在意的……
像他那麼優秀的男人,本來就應該有一個完美的好女人來匹配他。
正因為深愛他,所以她衷心希望他能得到幸福。把她忘了吧!把黎菁貽這個人忘得一干二淨,就當她從未在他的生命中出現過,從來沒有……
唉,不知道他的女友可有好好地照顧他嗎?可有提醒他要按時吃飯,不可以當工作狂而疏忽健康!她知道志熙最愛的咖啡豆品牌嗎?她知道志熙不能吃筍子嗎?因為他只要一吃筍子就會過敏,她知道嗎?她可有好好地照顧他?
還有,他們會吵架嗎?菁貽衷心希望不會,因為志熙是那麼溫柔深情的男人,就算是吵架,他也絕不會口出惡言,他會把所有受傷的情緒壓在心底。
但她不要他這樣,不要志熙為了負氣而傷身。
察覺到自己的淚已沾濕衣襟,她倏地站起來,咬牙告訴自己——黎菁貽,夠了!不要再想他了!
他……他會過得很好,因為時間是最好的治療良藥。他會忘了她,迎娶一個好女孩,組成美滿的家。
至于她,她已經沒有資格再愛他了,沒有資格……
她想止住淚,但為什麼淚水都不听話呢?
電話聲突地響起。
她深呼吸,擦掉臉上的淚後,模索著拿起茶幾上的電話,盡量以最正常的語氣開口。「喂?」可能是翁姊打來的,她千萬不能讓她察覺她哭了,她不要翁姊又擔心。
「菁貽!」彼端傳來的是呂堂瑋的聲音,他敏銳地問著。「你怎麼了?聲音怪怪的,是不是在哭?出了什麼事?」
「沒有啊!」菁貽再度深呼吸。「堂瑋,你別亂猜了,我真的沒哭。你也知道我剛回到台灣,正好奇地認識這間新房子,怎麼會哭呢?」
「沒有就好。」
「對了,你人現在在哪里?」菁貽問。
他的聲音很興奮。「我在機場,馬上要搭機到台灣了。唉,如果不是那份重要的合約要親自去簽,我應該要陪你搭機回台的,你也知道我多不放心你一人搭飛機。」
「沒什麼好不放心的,而且我又不是自己一個人搭機,你知道翁姊特地由台灣趕去接我回來。對了,堂瑋,你……真的要來台定居嗎?」
「當然啊!我不是說過了嗎?我父親答應讓我調來這里的分公司,專心拓展亞洲區的業務。」
她輕輕嘆氣。「堂瑋,我知道你是想照顧我才決定回台灣的,你真的不必這樣,翁姊會把我照顧得很好。」她不能再欠他情了,因為他給予的情感她真的還不起啊!
堂瑋佯怒。「你就只準翁姊照顧你,卻不肯接受我的關心啊?再說這種話,我真的會生氣喔!放心,我來台灣真的是要全力推展亞洲區的業務,並不是只為你一個人。」他知道不能把菁貽逼得太緊,否則她會逃開他。
他又接著道︰「我該上飛機了,台灣時間現在應該很晚了,你快去睡覺。」
「好,晚安!」
菁貽掛上電話,慢慢地起身拉開窗戶,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台北的空氣還是有些潮濕,但,這卻是她最喜歡的氣味,午夜夢回時,她最想回來的地方。
她終于踏上故土,跟他生活在同一個城市、呼吸一樣的空氣、擁有一樣的天空……
志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