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
「還不快卸貨?港口還有兩個貨櫃要拖,你在那里蘑菇什麼啊?」
一個年輕縴瘦、穿著方格大襯衫和牛仔褲,綁著凌亂馬尾的女孩站在一個光著上身的壯漢面前,雙手擦腰,拿著一疊貨運資料,指著對方大吼。
不明就里的人一定會為她的處境擔心,她身高更多只有一六二公分,那壯漢起碼也有一八五以上,加上滿臉胡碴的惡相,她竟敢對著人家大聲喝斥,當真是不要命了。
可是,這情況在「太利貨運公司」早已司空見慣,從休息室里走出的幾個捆工似的壯漢一見他們的女工頭黎永恆又在開罵時,都忍不住暗暗嗤笑。
「可憐的胖雄,他偷懶被女暴君發現了,這下可慘了……」「可不是嗎?他以為咱們永恆是個女流就小看她,真是自找罪受。」
「真搞不懂這丫頭打哪兒來的?一般女娃兒誰會到這種地方工作?」
「听說她和老板是好朋友,老板看她需要錢,才請她來的。」
「有點可惜呢!听說她還是大學畢業的呢!應該去找個更像樣的工作……」「唉,人家也許有苦衷,不過這樣也好,這里有了她比以前有趣多了。」
「有趣?你喜歡挨罵啊?永恆罵起人來可是很恐怖的,瞧,她看來瘦瘦小小的,直一不知哪來那麼大的氣勢和精力。」
一群人邊聊著天邊走向黎永恆,其中一個向她半開著玩笑,「永恆,嘴巴又沒閑著啦?」
黎永恆回頭,一張原本清麗的小臉被幾綹忙得掉落的發絲遮掩,但仍藏不住那雙英氣煥發的明亮眼楮。
她長得是清瘦了些,可是卻不會給人柔弱的感覺,一種不屈不撓的自信經常會出現在她的臉上,散發著不同于普通女孩的特殊光彩。
「史泰,你也欠罵嗎?昨天該拖三趟的,你卻把一組貨留到今天,你不想活了嗎?」
黎永恆瞪了開口的人一眼,脾氣一下子甩了過去。
「啊!那個……」叫史泰的人心一驚,搔搔頭說不出話。這小妮子真精!
「今天把活全干完才能休息,這是今天的貨,都拿去。」她將手中的資料分給每個貨車司機,動作利落迅速。
「可是永恆,我今天有事……」史泰為難地看著她。
「什麼事?」她撥開兩鬢的頭發,眉頭已不悅地攢起。
「史泰的女兒今天生日啦!他想幫他女兒慶生。」一旁的司機幫史泰回答。
黎永恆一怔,盯了史泰半秒,氣勢驟軟,嘆了一口氣,「那就五點下班,今天勤快點。」
這種親子之情她最沒轍了。
听她松口,史泰感激地大笑,「謝啦!丫頭,我就知道你面惡心善。」
「我長得多凶惡了?全給我滾去工作。」黎永恆沒好氣地瞪著他們一群壯漢,翻了個白眼。
「你不凶惡,那天下就沒惡人了……」眾司機哈哈大笑地走向各自的大貨車。
她看著那群壯漢,抿嘴微笑,真正面惡心善的,應該是他們這群為養家活口拚命的人了。
想想,大學畢業,她來這里也有一年多了,從最初的生澀到現在的熟練,她對這群貨運司機的看法也逐漸改觀,雖被列為中下層階級的工人,他們卻賣力且安分地做著自己的工作,不好高騖遠,只知腳踏實地,賺一天錢過一天活。
而她自己呢?
為了母親的病,她急著籌醫藥費,正巧認識了這家貨運公司的老板黃開德老先生,老先生以前就經常到她和母親的魚店買魚,和她們母女交情不錯,後來听說她母親病重住院,于是先替她出了母親的住院費用,她無以回報,說什麼也要到黃老板的公司當小妹還債。
「你到我公司太委屈你了,永恆,我開的是貨運公司,你一個堂堂大學畢業生,不該窩到我那種地方去。」黃開德當時就皺眉拒絕了她,他待她像自己孫女,根本就不希望她還錢。
「可是我欠你的錢……」她愣了愣
「那些錢等你以後飛黃騰達後再還我。」
「我說不定永遠都這麼窮呢!黃爺爺。」她笑嘆著。
「不會的,你的面相正寫著你將來不可限量,孩子。」黃開德一本正經地道。
「不行,以後我搞不好把你忘了,賴掉這筆帳,你就讓我去你公司工作吧!我媽的病開完刀也好多了,不需要我在醫院照顧,現在我已沒什麼顧慮了。」以後的事誰也無法確定,因此她堅持現在就回報黃開德的好心。
這就是她跑到這個地方工作的前因後果,只是黃開德對她很好,照樣付她薪水,她也不客氣收下,決定累積到所積欠的款額時再一並還給他。
老實說,在貨運公司最困難的就是要面對這些看來像流氓的司機了,還好她適應能力超強,很快就抓到與這群人相處的訣竅,因此一年多來除了累一點外,倒也工作偷快。
正沉浸在回憶中,會計小姐從辦公室跑來,向她大嚷著︰「永恆,有人找你……」有人找她?誰啊?
除了母親,沒半個人知道她在這里工作啊!
她狐疑地往辦公室走了幾步,這時,一個身著黑色西裝的紳士型中年男人從辦公室走出,大步向她走來。
她困惑地望著那張逐漸靠近的陌生臉孔,奇道︰「你找我?請問你是……」中年男人微微一笑,從口袋里拿出名片。
「我叫仇天海,是‘天威財團’總裁黎伯南的副手,我是奉總裁之命來請你跟我回香港的,永恆小姐。」
「你在說什麼?跟你回香港?我又不認識你。」她听得一頭霧水。
「你認識我的,只是你忘了,因為當時你才四歲。」仇天梅微笑地解釋。
「什麼?」她更胡涂了,她知道她出生在香港,但是她幾時認識這個男人了?
「你是‘天威財團’總裁黎伯南的長女,永恆小姐,我想這件事二夫人大概這些年來一直沒向你提起吧!」仇天海又道。
黎永恆傻了,這……是個玩笑嗎?她竟是個什麼……什麼財團總裁的女兒?
「老爺一共有三個夫人,四個孩子,大夫人生了兩男永權、永威,你是二夫人所生,而三夫人則生了一女永麗,但在十九年前,大夫人為了點小事和你母親起了爭執,早就勢如水火的兩人關系更是惡劣,那時老爺一句偏袒大夫人的話惹毛了二夫人,脾氣耿直的二夫人氣不過,和老爺大吵一架,便帶著年僅四歲的你離開香港,從那時便斷了音訊。」
仇天海頓了頓,又接著說︰「其實老爺早就知道你和二夫人住在新加坡,但因賭氣而不相往來,這一賭氣就是十九年。但是,上個月老爺突然病倒,他急需一個人來繼承‘天成財團’,于是下令無論如何一定要把你帶回去……」「等等,繼承‘天威財團’干嘛找上女兒?大夫人不是有兩個兒子?」她雙眉微蹙,愈听愈奇。
「大少爺去年在一次意外車禍中喪生,二少爺則在械斗中受傷,半身不遂,如今只剩下你和永麗小姐了。」仇天海臉色微沉。
「哇,這麼慘?」她風涼地掀了掀雙眉,事不關已地道。
「永恆小姐,他們可都是你的親人!」仇天海擰起眉,不悅地說。
「我的親人只有我媽,沒有其它人,我只想待在這里陪著我媽,哪里也不會去。」
她直截了當地表態。
這事太奇怪了!沒憑沒據的,要她如何相信?
「你非回去不可,老爺說,要從你和永麗小姐中選出有能耐領導‘天威’的人來繼承他的位置……」「不會吧?還得競賽啊?那我棄權,把機會讓給那位……永麗小姐好了。」她大笑,只感到荒唐。
「永恆小姐,你別以為我在開玩笑,這是件非常嚴肅的事,因為,‘天威財團’不是一般的組織。」仇天海正色道。
「哦?那請問它是個什麼組織?不就是家公司行號?」她哼笑著。
仇天海拿出一本香港商業雜志,指著封面上那個留著灰白三分頭、嘴上蓄著短髭的男人。
「他就是老爺,你應該還有印象。」
她接過雜志一看,渾身一震。有種奇妙的熟悉感浮上心頭,這個叫黎伯南的男人……她似曾相識。
難道……他真的是她父親?
她心中怦怦作響,隱約覺得不安,接著,封面上幾行大宇躍人她眼中,她定眼一看,不由得大吃一驚。
香港黑道大亨黎伯南重病,接班人相繼出事的天威幫已後繼無人?
黑道大亨?天威幫?這是指什麼?霎時,某種驚駭貫穿她全身,讓她瞠目無言。
「看看里面所寫的吧!」仇天海幫她翻開內頁。
她低頭看著那篇主題報導的前言,震驚更甚。
……天威財團背後乃是個龐大的幫派組織天威幫,這早已是個公開的秘密了,近十多年來,天威幫的勢力逐漸壯大,據可靠消息指出,黎伯南一方面與中國政府交好,另一方面更拉攏香港其它的弱勢幫派,企圖與香港最強勢的‘義幫’一決高下,如今他倒下,誰將會是他的繼任人選?
「這就是你要告訴我的?我父親其實是個……黑道分子?而天威財團則是個大黑幫?」她難以置信地瞪著仇天海。
「天威財團是以‘天威幫’起家的,永恆小姐,老爺要的,便是一個能帶領整幫弟兄的人,老爺的心願就是打倒香港目前最強的‘義幫’……」「可以了!這個玩笑太過火了,仇先生……」她舉手阻止他再說下去。
真是夠了!大白天的還有人膽敢愚弄她,竟說要找她去當什麼黑道女頭目?
荒謬!
「這絕非玩笑,不信你可以去問你母親,我想,她應該已經接到老爺的電話了。」
她聞一肓又驚又怒,將雜志丟回給他。
「你說什麼?你們打電話去醫院騷擾我媽?太過分了!我媽病才剛有起色,你們憑什麼去吵她……」「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老爺必須和她談談。」仇天海接住雜志,平靜地道。
「我告訴你,不管我是不是黎伯南的女兒,我都不會回香港,尤其去當個什麼黑道女頭子!听懂了嗎?你們就直接讓另一位小姐接掌一切就好了,別把我扯進去,我對那里的事沒興趣,一點都沒興趣。」她冷冷地說著,繞過他,走向辦公室。
「太遲了,在老爺公布要在你和永麗小姐之中選一位繼承人時,你就已卷人這場競爭了,大小姐。」仇天海對著她的北同後道。
「什麼意思?」她轉頭,雙眉緊鎖。
「三夫人在幫內擁有不小的擁護勢力,我想,她一定已展開了行動,你不反擊都不行了。」仇天海意有所指。
「少嚇唬我,我黎永恆可不是被嚇大的,總之,我絕不會讓任何人來破壞我們母女平靜的生活,你听清楚了嗎?」她雙手擦腰,眼神篤定,姿態強硬。
仇天海有些意外,他沒想到這位從小就流浪在外的大小姐反而是所有孩子中最像黎伯南的人。
「永恆小姐,你就會知道,事情沒有你想象的簡單,如果你想通了就打電話給我,還有……這陣子務必小心。」他低聲暗示,向她點點頭,走出太利貨運公司。
看著他的背影,黎永恆在原地怔了許久。
她竟會是個黑道大亨的女兒?這是夢嗎?
她母親到底向她隱瞞了多少事?
突然問,記憶中出現了一些模糊的片段,她依稀記得小時候身邊總是很多人,有大人,有小孩,那嘈雜的人聲偶爾會在她耳邊縈繞……或者,那位仇天海說的並非謊言?
握緊拳頭,她郁悶地走回辦公室,匆匆向黃開德請了假就奔向醫院。
她有滿腔的疑問,而能給她答案的,就只剩下母親了。
「什麼?是真的?」黎永恆低呼著,瞠目地坐倒在母親沈曼如的病床邊。
事實來得太突然了!使得一向冷靜的她竟也措手不及。
「是的,黎伯南就是你爸爸,永恆,你應該多少有點印象。」沈曼如虛弱地望著女兒,多年的病痛讓她變得干扁瘦削,容貌早已變了形。
「天……我的爸爸竟然是……」即使母親證實,黎永恆仍然無法置信。
「你爸爸本來就是個黑道分子,就是因為從事非法買賣才能獲取暴利,才能這麼快就創建一個財團。」沈曼如嘆著氣。
「既然他那麼有錢,為什麼丟下我們不管?難道他根本不愛你?」她不懂,如果黎伯南真的是她父親,何以這些年來對她們不聞不問?
「他太忙了……」沈曼如諷刺地笑了。「所有的錢幾乎都掌管在大夫人手里,那個女人最惡毒了,當年要不是因為她,我也不會出走。」
「是嗎?當年你……被人欺負得很慘嗎?」她心疼地看著母親,心有不平。
「那些都過去了,別去在意,我現在反而很慶幸那時帶著你離開,天威幫里人人勾心斗角,我不希望你卷人那種充滿黑暗是非的生活,即使在那里可以錦衣玉食,不像現在……」沈曼如撫模著她的頭發,感慨地道。
「我不認為我們現在的日子有多苦,媽,這些年來我們不是過得很充實嗎?」她笑了,母女相依為命,互相關愛扶持,這種日子是任何金錢都買不到的。
「永恆,你一直很懂事,是個令我放心的乖女兒,所以,不管你爸怎麼說,我都不會讓你回香港,那個地方對你來說太危險了。」
「我也不打算回去。」她釋然了,連母親都這麼說了,她更不想回香港去趟那個渾水。
「可是,我擔心那邊的人不會因此放過你,三夫人柳淑媚不是個容易對付的人……」沈曼如沉下臉,當年她和大夫人之間的嫌隙,極可能都是三夫人搞的鬼,她不想讓女兒步她後塵,再去面對她曾受過的痛苦,可是,她怕柳淑媚為了自己女兒的前途,不知會對永恆做出什麼事……一想到此,她不安地看著女兒,胸口頓覺窒悶。
「他們能對我怎樣?我已向仇先生表明我不會回去,也不想去和他們爭奪天威財團。」她聳聳肩。
「你仇叔雖然是你爸的親信,但他也管不了林豐美和柳淑媚的行動,你還是得小心。」沈曼如憂心地警告。
「放心吧!媽,我決定置身事外,誰又能對我如何?」她安慰著多慮的母親。
「我看你還是快點找個忠厚老實的男人嫁了,定下來,好讓我安心……」沈曼如真怕自己的婚姻會影響她,想想,二十三年來她好像從未交過男朋友,再這樣下去,她肯定要一輩子獨身到老了。
「媽,我對愛情沒興趣,不結婚其實也沒什麼不好。」她淡淡一笑。
「永恆……」
「媽,相信我,我就算不嫁一樣會過得很好,我只要有你就夠了。」她抱了抱母親,轉身拎起溫水瓶走出病房。
沈曼如嘆了一口氣躺回床上,對黎永恆的未來始終放心不下。
真希望老天派個好男人來保護她的永恆,照顧她一生一世……黎永恆低頭走在醫院的走廊上,其實她對愛情並非毫無憧憬,只是,自小就獨立自主慣了,生命中沒有男人對她來說其實一點都無關緊要,而且,她也領教了她父親的風流薄幸,對男人,她實在沒什麼信心。
只是,她很好奇,剛烈的母親是如何愛上她的「父親」的?他們真的相愛過嗎?既然相愛,那愛情現在又到哪里去了?
她心不在焉地沉思著,忽然,轉過轉角時,不慎撞上一個迎面而來的人,還把人家手中的花撞得散了一地。
「啊!真是抱歉!」她微驚,不好意思地嚷著,蹲幫對方撿起那包原本包得漂亮的花束。
「沒關系。」一個听來很清潤的嗓音響起,口氣中沒有絲毫不悅。
她抬起頭,對方也正好蹲,兩人面對面望著,都是一呆。
這個男人……不,應該說男孩吧!大概二十歲……或者更年輕,長相俊逸,眉宇清朗優雅,眼楮深邃有神,鼻翼挺拔有型,雙唇弧度俏皮中帶著性感,即使不笑時,也會有著隱隱若笑的神情,加上那頭黑中帶褐的個性短發,及一身白衣打扮,不知為何,他竟讓她想起米開朗基羅筆下的中性天使……男人像天使……這形容詞有點好笑,但真的非常適合他。
「你走路不專心哦!小姐。」天使笑了,而且笑起來果真如她所猜想的一樣迷人。
她第一次看男人看得目不轉楮。
「小姐?」他拍拍她的肩膀。
「嘎?」她從愕然中驚醒,尷尬地笑了笑,幫忙把花束稍微整理一下,交還給他。
「真不好意思,我在想事情……」
「是嗎?」他接過花束,站起身,微側著臉看她,笑著說︰「那這次就原諒你了。」
她也跟著站直,這才發現他滿高的,大概有一百八十公分以上吧?
英俊,高眺,帥氣……她怔怔地看著他純真又性感的俊臉,不禁月兌口而出,「你是不是電視明星啊?」
「我?不是啊!怎麼?」他呆了呆。
「沒事……很抱歉……」她臉一紅,對自已的唐突感到不解,她很少這樣失神打量著男人,真是丟臉。
「你果然心不在焉,來,送你一朵花,希望帶給你好運。」他又笑了,從花束中拿出一朵玫瑰送給她。
「謝謝……」她愣愣地接過花。印象中,這好像是第一次有人送花給她。
「不客氣。」他說完就捧著花往前直走。
她轉頭看了他的背影半晌,又低頭聞了聞手中的花,笑著自言自語,「不錯,看到帥哥,又被送花,今天也許真的會有好運哩!」
由于這個小插曲,她的情緒好多了,走到茶水間裝滿開水,哼著歌走回母親的病房,可是,當她走進房里,赫然發現母親不在床上!
「媽?」她來到床邊,盯著空空的床鋪,納悶地轉頭間隔床上的病人,「請問,我媽她……」「哦……好像有個男人來把她帶出去,說是要再驗個血。」
「男人?驗血?」她皺著眉,心想沒听主治醫生提過母親還要驗血啊!
正疑惑著,她的手機突然響起。
「喂?」接起手機,她以為是貨運公司的來電。
「黎永恆,你母親在我手里,想教她的話,馬上到醫院頂樓來。」那是一個陌生陰冷的男聲。
「你……是誰?!」她驚愕不已,嚇得臉色驟變。
「我是誰,你來了就知道,呵呵呵……快哦,不然你母親從這里摔下去我可不管……」對方陰險地笑著。
她驚恐交織,轉身奪門而出,沖上頊樓。
是誰?是誰要帶走母親威脅她?
她咬著下歷,握緊冒汗的手心,慌慌張張來到頂樓。一踏出門,她就看見沈曼如被一個陰狠的光頭男人以槍架住,站在頂樓的圍欄旁邊。
「媽!」她驚駭地奔向沈曼如。
「永恆……」沈曼如有氣無力地叫著她。
「站住,就在那里停祝」那男人冷喝一聲。
「你到底是誰?你想對我媽做什麼?」她氣急敗壞地大叫。母親開完心髒後,好不容易漸漸康復,誰料又遇上這種事……「我的目標不是你母親,而是你,我是來要你的命的人。」男人嘿嘿地邪笑著。
「要我的命?為什麼?我和你有什麼仇恨?」她不懂,她根本不認得這個人。
「要殺你的不是我,我想,你應該心里有數是誰要你的命。」
「殺我?難道是……」她猛地想起了母親的憂慮以及仇天海的警告。
是三夫人?真的已經開始行動了?
她真是太低估那些人的野心了……
「永恆……別管我……快走……」沈曼如心痛如絞地哭喊。
「媽!」她焦慮地看著就怏暈倒的母親,不知所措。
「你不想讓你母親當替死鬼吧?很簡單,你自己往下跳,我就放過你母親。」那男人以槍抵住沈曼如的太陽穴威脅。
「我……」她又驚又怒,瞥了一眼圍欄邊,從十五樓頂跳下去,不死才怪。
可惡,都已經表態不會回香港了,為何三夫人還是不肯罷休?
為什麼……他們非得這麼逼她不可?
「不可以,永恆,你別听他的……」沈曼如急得哭了。
「快點,我數到三,你不往下跳,你母親就沒命。」那男人喝道。「一……」「永恆,快逃,別管我……」沈曼如使勁地喊箸。
「二……」
不忍見母親受累,她握緊手機,一步步走向頂樓圍欄,心跳急促,恨火漸生。
只不過就為了一個小小的繼承權,他們就做出這種事?
「三!還不跳?」那人怒吼。
她轉頭厲眼一瞪,陡地將手中的手機丟向他,正好砸中他的臉,他痛呼一聲,手稍微離開了沈曼如的頭,她則乘機沖過去,將沈曼如推開,用力想扯掉他手中的槍。
「臭娘們!」那人氣得抬腿踹向她的肚子,將她踢倒,接著惡狠狠地舉槍對準她。
「你找死我就早點解決你!」
「永恆……」沈曼如驚恐地大喊。
就在他扣扳機前,一個黑色皮夾突然從頂樓的另一頭飛出,準確利落地打掉了他手中的槍,他大吃一驚,一抬頭,還來不及看清,一記白色身影如鬼魅欺了過來,橫腿一掃,踢中他的耳腮處,將他掃出半尺外,當場墜地暈潰,不省人事。
「這樣欺負兩個女人,真不像樣!」出手救人的人口氣輕松地責備,且氣定神聞地轉過身,扶起黎永恆。
黎永恆睜大眼楮,他……這個人不就是送她玫瑰的那個男孩嗎?他怎麼會跑到頂樓來?
「你還好吧?」他走向她,關切地詢問。
「我媽……」她忘記了月復部的疼痛,踉蹌地沖向沈曼如。
「永恆……」沈曼如虛軟地抱住她。
「媽……你沒事吧?心髒痛不痛?」她捧起母親的臉急問。
「我沒怎樣……我……我只是氣……他們太狠了……」沈曼如淚流滿面,摟緊她痛哭失聲。
「先帶你母親回病房吧!」那男孩扶起她們母女,柔聲道。
「那個人怎麼辦?」她不放心地回頭看著一腿就被打得起不來的壞蛋,暗暗心驚眼前男孩出手的狠準。
「交給我來處理就好了。」男孩笑著,迷人的眼楮閃過一絲調皮。
「你……你要怎麼處理?」她驚訝地盯著他。
突然出現救了她,又擁有好得驚人的身手,他究竟是誰?
「通知警察啊!」
「可是……你怎麼會恰巧跑到頂樓來?」她不解,時機未免也太巧了!巧得讓她不安。
「可能是送你的玫瑰花呼叫我來救你的吧!」他淘氣地擠擠眼。
她瞪他一眼,根本不相信這種鬼話。
「好吧!老實告訴你,我是個保鏢,一位黎先生聘請我來保護你的。」他坦白地道。
「黎先生?是黎伯南嗎?」她錯愕不已,她的父親居然聘個保鏢保護她?而且還是個這麼年輕的保鏢?
「是啊!罷才和你相撞也是故意的,那時我就在你身上裝了竊听器,然後就跟上了頂樓。」他笑著從她後肩摘下一枚小釘扣,向她眨眨眼。
「你是個保鏢?」怎麼回事?她忽然覺得自己像在拍電影上一些不尋常的事一天內全教她踫上了。
「怎麼?不像嗎?」
「可是……你這麼年輕……」
「你是認為我不可靠?」他笑吟吟地問。
他不可靠?不,看過他剛才的身手的人都不會懷疑他的能力,只是……怎麼說呢?她總覺得事情有點怪怪的,黎伯南竟會找人保護她,這是為什麼?難道他早就預測得出她有危險?
「你可以對我放一百二十個心,我從小就習武了,一定能把你平安帶回香港。」他保證地拍拍自己的胸膛。
「誰說我要回香港了?」她倏地睜大眼。
「你……不回去嗎?」他語帶挑釁,微眯起眼。
她不回去嗎?
一句話問得她心頭微凜,陷入深思。
原本打定主意要留在新加坡,遠離那可笑的繼承競爭,可是,事情似乎已不再單純,母親和她差點被殺,這種危險也許還會再次發生,就像仇天海所說的,不論她願不願意,她早已卷進了這場戰爭之中。
那麼,她能不反擊嗎?
能就這樣處在白白挨打的局面嗎?
看著臂彎中母親驚嚇過度的臉龐,怒火瞬間點燃了,她忽然明白了一個重點,如果她不想死,如果她想保護母親,唯一能做的,就是接受挑戰。
把敵人擊敗,掌控實權,讓那些想欺負她和她母親的人不敢再越雷池一步!
所以她得繼承天威幫,她得回香港!
「如何?」男孩又問她一次。
她抬頭盯著他,俏臉肅然,認真而慎重地向他道︰「那以後就要請你多照應了。」
「永恆?你真的要回去?」沈曼如擔憂地抓住她的手。
「我和三夫人杠上了,媽,孰可忍,孰不可忍,我再容忍,說不定他們會以為我們母女好欺負,既然他們提前下了戰帖,我只好奉陪到底了。」她黑亮的眼瞳中有著不容置疑的堅決。
男孩燦爛地笑了,伸出手,自我介紹,「太好了,我的工作有著落了,你好,我叫強尼。」
她握住他修長的手,「我叫黎永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