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才一轉眼的功夫,她就變成船娘了!
「你會不會太貴啦,別的船家只要六文錢。」橋下岸旁的男人笑罵著。
「我是最年輕的船娘,你是最有錢的古永齋鄭老板,收你十文錢的船資算便宜的了。」柳旭伶俐地接口。
「好、好,我說不過你,十文錢就十文錢。」鄭老板聳肩笑了笑,搖著摺扇跨上小舟,彎腰坐進篷艙內。
百鳳訝然望著柳旭撐的小船愈蕩愈遠。
記憶中,他不曾見過像「柳絮」這樣奇特有趣的女子,深深勾起了他的興致。
他走下石橋,沿著河往前走,河道兩旁的店鋪一間連著一間,賣的東西琳瑯滿目,有賣魚、賣花的各式小販。
在這個小鎮待的時間愈久,百鳳愈覺得這鎮上的人情味遠勝過他所走過的每一個地方,一路上甚少听見斤斤計較的討價還價聲,常听見有人賒帳卻也沒見哪個小販生氣變臉過,可以想見這里的人必然信用良好,並不會欠帳不還錢。
變了約莫一刻鐘,正奇怪宗爾克和史永青怎麼會還沒跟上來,他回頭看了看,意外接住人群中一道銳利的視線,當他一察覺,對方倏地隱入人潮里。
有人盯上他?
百鳳若無其事地轉過身繼續往前走,暗暗凝神,耳听四方。
身後似乎慢慢跟上了幾個人,他頓時背上寒毛豎立,暗忖著那些人是什麼來頭?來自誰的手底下?一路跟蹤他有何企圖和目的?
正盤算該如何擺月兌身後那些人時,冷不提防,一陣奇詭的腳步聲朝他背後沖來,他機警地側身一轉,直直撞上來的人沒料到他會突然閃開,一時收勢不及,整個人趴倒在地。
是個小乞兒!
沒錯,雖然小男孩身上罩了一件還算乾淨的粗布衣裳,但是黏膩的頭發和臉上、頸脖之間厚厚一層經年不洗的污垢泄了他的底!
百鳳沒料到偷襲他的人竟是個小乞丐,他失神呆了一呆,不想另一邊還有小乞兒的同夥,趁他一下注意,立即迅疾如風地撞進他懷里,他被突來的沖勢撞得後退了兩步,驚愕地垂眸迅速閃瞟一眼,竟然又是一個模樣打扮都相同的小乞兒!
「辣塊媽媽的,還不快跑!」
兩個小乞兒情急之下叫喊出百鳳听不懂的土話,訓練有素地鑽入人群里,一溜煙逃得無影無蹤。
「不對!」百鳳伸手探向腰間,果然沒錯,他身上的銀兩被偷了。
難道是他太高估柳天明的政績了嗎?原來這兒也是會有偷錢的小乞兒?
不對,他察覺到的那道目光十分邪惡危險,應該與那對小乞兒無關,看來躲在暗處銳利審析他的另有其人。
他陷入沈思的怔愕模樣引來河邊賣魚小販的注意。
「公子,您好像不是本地人哪,出什麼事了嗎?要不要人幫忙?」賣魚小販客客氣氣地問。
「也沒什麼,只是我的錢被小乞丐偷了。」百鳳淡淡一笑。穿州過省,乞丐扒手他見多了,並不以為意。
「被小乞丐偷了?」賣魚小販一臉驚奇的表情,好像听見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一樣。「那不可能吧,咱們這兒很久都沒見過小乞丐了。」
「是嗎?」百鳳擰眉。「但我剛才確實遇上兩個小乞兒。」
「我們這兒有五年沒見過乞丐了,怎麼公子一來這兒就給遇上,可真新鮮了。」賣魚小販哈哈大笑,似乎壓根兒就不信他的話。
「我犯得著騙人嗎?」被質疑的感覺很差,百鳳不悅地冷瞥賣魚小販一眼。
「公子別生氣,小人沒那個意思。」賣魚小販連忙拱了拱手。
這時,不遠的河面上傳來輕輕的水濺聲,賣魚小販回頭一看,立刻咧開嘴笑喊著。
「喂,柳姑娘,不得了啦,這位公子說他身上的銀兩被乞丐偷了,您說怎麼辦吶!」
話剛喊完,從百鳳身邊經過的人就好像听見了什麼很好笑的笑話似的,紛紛掩口笑了起來。
呵,真是好極了,他到底來到一個什麼樣的地方,明明遇見了偷兒,卻沒半個人相信。
小舟慢慢地滑到岸邊停靠住,站在船尾的柳旭望見百鳳,愕然失神了一瞬。
她沒想到會再見到他,更沒想到站在燦燦朝陽下的百鳳,會比起昨日在陰雨幽暗神祠中的他魅力還要增添十倍。
嚴格地說,這是她初次在陽光底下清清楚楚看見他的模樣,也是她今生頭一回被一個男人出色絕俊的形貌給震懾住,心口還莫名地晃蕩了一下。
百鳳也沒想到這麼快就又遇上她,偏偏賣魚小販玩笑似的高喊聲,讓他陷入畢生未曾有過的尷尬窘境。
「公子,咱們又見面了。」柳旭扶著竹篙,微笑頷首。
「兩次見面,柳姑娘似乎都很忙。」百鳳慵懶地環胸挑眉。
「唷,真巧,敢情你們認識?」賣魚小販驚訝地說。
「昨天見過一面。」柳旭轉向賣魚小販,聳肩笑笑。「怎麼樣,你剛才喊什麼?我沒听清。」
「這公子說剛才遇到兩個小乞丐偷了他的錢,我就說了,這實在是不可能的事,咱們青浦縣早沒乞丐了,可這位公子偏偏堅持他真的遇到了乞丐。」賣魚小販苦笑地攤了攤手。
柳旭一听,臉上柔軟的笑容倏地消失不見。
「公子,我們青浦縣的乞丐早在五年前就全部安置妥當了,這幾年並沒有人出來行乞過,你說遇到乞丐究竟是什麼意思?」她沒好氣地責問。
又來了!百鳳低咒。他明明就是受害者,居然沒一個人肯信他。
「我剛才的確遇到了兩個小乞兒,而且身上的一小包銀兩全被偷走了,你認為我有騙人的必要嗎?」他咬牙冷笑,已經被惹毛了。
「誰知道你有何居心?」這男人到底是怎樣,一出現就惹她發火。
「憑什麼你一定認為我居心不良?」簡直莫名其妙。
無形的雷電在他們之間激爆四射,兩雙眼楮互瞪著對方,眼神充滿了對對方的憤怒和鄙視。
柳旭發現岸邊漸漸聚攏了一堆感興趣的人,紛紛在問「什麼事呀」、「跟柳姑娘說話的男人是誰」、「他們在說什麼」,好奇的目光一逕在他們兩人身上轉來轉去。
「公子,這里不方便說話,有話請上船來說,這件事我一定要弄個水落石出。」要吵架上船來吵,以免在鄉民面前破壞她的好形象。
「正好,我也一定要弄清楚這件事,省得莫名其妙被人當成了騙子。」百鳳豈會看不出她的心思,決定奉陪到底。
「請。」她溫柔有禮地蹲了蹲身,微翹的紅唇似笑非笑的,挑釁味道十足。
百鳳暗暗冷哼,跨上小船。
這條船真小,篷艙內只有兩條木板作,他選了一條木板坐下。
竹篙輕輕一點,小船平穩地滑向河心。
百鳳神態散漫地睥睨著她撐船的身姿,那根足足有她兩倍身長的竹篙,在她手中使起來十分駕輕就熟,微風輕輕拂起她藕色紗裙,飄逸得倒像極了水中仙子。
小船緩緩穿過兩道石拱橋,柳旭一直專注地撐著船,不看他也不開口。
百鳳亦沈默不語,等著看她究竟要把他帶到哪里去。
他伸直長腿,舒舒服服地吹著暖風,沿路欣賞河岸兩旁典雅的房舍,和鏤著花鳥圖案的美麗石窗。
經過一處停滿了無數小船的岸邊,柳旭一邊小心地撐船,一邊和船家熱絡地打招呼。
「姑娘,在忙吶!」賣紅菱的瘦弱老翁揚手喚她。
「是啊,生意好嗎?」她漾起柔軟的笑。
「還好,都快賣完了。」
「您忙吧!」她揮揮手。
百鳳已經對這種無人與她不相熟的景象習慣了,他看見在那些小船上賣的不只有紅菱,其他還有很多是賣魚和賣蝦的。
「剛剛經過的是城隍廟,那兒的湖鮮最鮮甜好吃了,公子有空的時候可以去逛一逛,順道吃吃湖鮮。」柳旭自顧自地對他說。
听她忽然開了口,百鳳忍不住竊笑,她實在是個挺有意思的姑娘,明明仍很生氣他褻瀆了父親的管轄,卻還不忘向他推銷這個城鎮的好處。
「你昨天采的紅菱就是拿到方才那個地方賣嗎?」他屏住笑意問。
「我很少自己賣,多數是賣給船家,再由船家轉賣出去。」
百鳳挑眉听著她淡淡的說明,想起今晨忙碌穿梭於巷弄間的她,猜想她大概也是便宜賣給方才那個年近古稀的老翁吧?
他不得不承認,她所做的每件事都給他帶來極大的好感,只是他非常不明白,為什麼她一見了他,俏臉上那份暖入人心的微笑就會突然不見。
到底他有什麼地方惹她反感討厭的?
就算他不是一個值得她浪費同情心的老弱婦孺,也犯不著動不動就板起臉孔惡言相向吧?
在京城,他太習慣宗室王公格格們的溫柔奉承,整日忙著應付那些想盡辦法接近他、討好他、勾引他的眾家格格,即使離京之後,不管他走到哪兒,也都有簇擁上來的美艷姑娘,唯獨這回踢到鐵板,竟讓他踫上了一朵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江南小野花,害他一向自認魅力過人的信心產生動搖。
小船漸漸蕩離了鎮中心,河岸兩旁的景物轉換成了簡樸的房舍和菜田,除了幾聲黃狗汪汪,安靜得幾無人聲。
柳旭似乎選中了這里,她把竹篙舉起,擱在船側,隨即走進篷艙。
「這里比較安靜,有話就在這兒說吧。」她在百鳳對面那條木板上坐下。
「是,青天大老爺有話請問。」百鳳眼中閃著戲譫的光芒。
柳旭無聊地瞥他一眼。
由於艙內太窄,百鳳身形又高又魁梧,一個人坐都嫌太小,這會兒柳旭再坐進來,更加顯得擁擠不堪。
柳旭忽然發現不管她怎麼挪移身子,就是會不小心踫到百鳳的長手長腳,俏臉情不自禁地沁出淡淡的赧紅,她又羞又惱地瞪著百鳳,卻意外被他精睿深邃的黑眸攫住,一股奇異的燥熱自體內緩緩燃起,紊亂了她的呼息。
她有些著慌,下意識想逃開,可是這時候如果忽然退出篷艙,倒顯得她做了什麼心虛的事似的,她立刻尷尬地坐直身子,假裝自己什麼也不介意。
柳旭的反應全看在百鳳眼里,通常女人若有似無地靠近他、踫觸他,目的多半是想勾引他,但柳旭的反應很不同,顯然並沒有這心思。對她而言,似乎兩人之間的身分地位相等,她根本沒有閃避他的必要,甚至還表現出害羞逃躲一個男人是件可恥的事一樣。
凝視著她逐漸緋紅的臉蛋,百鳳還是看穿了她內心不為人知的少女羞澀面,他的心底涌起一陣莫名的騷動,目光不由自主地在她臉上游移……
這是他初次這麼近距離地細看她,發現她的五官其實相當清麗,兩片柔潤紅唇像極了熟透的櫻桃,他覺得唇齒間漸漸口乾舌燥起來,突然生出一股,很想品嘗她鮮艷欲滴的紅唇。
「言歸正傳,你說遇到乞丐偷你的錢是怎麼回事?」柳旭故作自若地看著百鳳,一副開始悠哉閑聊的表情。
百鳳若有所思地凝視著她。
「有兩個小乞兒故意撞上我,偷了我的錢之後逃逸無蹤,就是這麼回事。」
「會不會是你自己無意間掉了錢,剛好又遇到兩個不小心撞上你的小孩,結果你就誤以為是被乞兒偷了錢呢?」她提出自己認為合理的解釋。
百鳳看到她不信任的目光,心中大感不爽。
「我不會連那兩個小孩是不是乞兒的判斷力都沒有。」他冷冷輕哼。
「說不定人家只是衣服髒一點、舊一點而已呀!憑什麼因為這樣就被你認為乞丐,又不是每個人都能像你一樣有綢緞衣袍可穿,每天出門都打扮得光鮮亮麗的。」她不客氣地駁斥。
「姑娘言下之意,是怪我目中無人還惡意栽贓嘍?」他沈下臉。
「我沒那麼說。」但意思差不多。
「我不想再多做任何解釋了。」他勉強按捺下滿腔的火氣,再解釋下去簡直有辱他的身分。「我鄭重再說最後一遍,那兩個小孩絕對是受過訓練的乞兒,他們雖然在外表上偽裝成普通小孩掩人耳目,但我一眼就能分辨出來。」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柳旭氣惱地大喊,眼波充滿敵意。「難道你懷疑我們青浦縣訓練出這些乞兒,來偷光你們外來客的錢嗎?」
「我並沒有這意思,是你想太多了。」他反唇相稽。
「我沒有想太多,根本就是你在胡說,因為你這個人打從心底就瞧不起人!」她惱羞成怒,氣呼呼地大罵。
「我有嗎?」莫名其妙!他除了脾氣暴躁了一點,還不至於高傲到令人誤解的地步吧!
「有、你有!」反正她就是覺得他很囂張、很討厭。
「簡直不可理喻。」他的火氣漸漸升到了沸點。
「不可理喻的人是你,我們青浦縣沒听過乞兒偷錢這種事,不管你跟誰說都沒用,因為根本不會有人信你的!」
「就算前幾年沒听說過這種事,不代表這種事永遠不會發生。」他從牙縫中擠出聲音來。
「不可能、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爹把青浦縣治理得很好,這里的百姓個個都很知足安樂,我不懂你為什麼要編出兩個乞兒來騙人,到底是何居心?」柳旭火氣沖天,恨聲指責著他。
「真是好笑,因為你爹是青浦知縣,你就一口咬定青浦縣絕對是個世外桃源,永遠不可能會有乞丐出現是嗎?」他睥睨著她,冷冷訕笑。「當外地來的人受到了欺侮,你這當主人的居然自我欺騙,頑強的不肯听信事實,甚至還怪罪他人誣陷,請問這里可有天理王法?豈是一方縣令治理之道?」
百鳳的話僵住了柳旭理直氣壯的斥罵,他的話全對,一句也沒錯,似乎在父親的管轄縣內遇到乞兒偷錢確有其事,她已然敗下陣了。
「你不明白……」她的雙肩無力地垂下來,先前與他對罵的氣勢全部消失不見。「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你沒住餅這里,根本不會明白的!」
柳旭無助發怔的神情,漸漸澆熄了百鳳的怒火。
「如果你對我的話存疑,是否該想法子去查證,怎可劈頭就罵我胡說。」他的語氣稍微和緩了下來。
「五年前,為了安置縣里的四十七個乞丐,我爹掏光了他的俸銀,我和我娘賣了不知多少幅的繡畫,費上好大一番功夫才安置好那些乞丐。」柳旭落寞地喃喃低語。「我爹用心經營了好幾年,差點沒累垮一家三口,還好辛苦沒白費,總算贏來了縣民百姓的愛戴,可是……」
「可是什麼?」他專注審析著她無奈的容顏。
「我們這個縣平安無事了好多年,如果就這麼平平靜靜過下去也罷了,卻偏偏在寶親王下江南抓貪官的時候突然冒出了偷錢的乞丐來,我當然不肯相信,更覺得這是有心人設下的陷阱,想要暗害我爹。」柳旭嘆口氣,神情心灰意冷。「天高皇帝遠,就算我爹這個官當得再好,朝廷也不會有人知道,這些年來,從沒見朝廷升賞我爹這麼好的官,可是一旦不小心被抓到錯處,所有的辛苦和努力也許就此化為雲煙,豈不是很可悲嗎?」
百鳳深深凝睇著她,錯愕於她無心的傾吐。
「如果有人想暗害你爹,安排那兩個乞兒能有多大效果?」兩個偷錢的乞兒與柳天明是否為貪官應該是兩回事才對。
「我不知道。」她搖搖頭。「我只是覺得很不安。」
百鳳仔細思索著那兩個小乞兒的特徵,記得他們曾經喊過一句他听不懂的話。
「『辣塊媽媽的』,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柳旭一听,表情很驚訝。
「那是揚州粗話,公子怎麼會說?」
「揚州」?驀地,一道領悟倏地閃過百鳳的腦海。
「這句話是我遇到的兩個乞兒喊出來的。」他微眯了雙眸。
柳旭愕然抬起臉蛋,不敢置信。
「難道是……」
幾乎就在她驚疑的同時,一道疾風突然穿破篷艙,接著一聲「嘎啦」的爆裂聲響,嚇得她失聲驚叫出來。
兩人定楮一看,赫然發現一柄安著尖銳鋼刺的竹篙,筆直地穿透過烏篷,劃破百鳳的前膝,深深扎進艙底板!
有人想殺百鳳!
柳旭嚇得魂飛魄散,她從未面臨過如此切身的恐懼,一雙杏眸驚駭地大睜著,發不出一點聲音來。
百鳳霍地扯開烏篷,瞥見岸邊一棵大樹上有人影和刀刃的閃光在微微晃動著,他在明,敵在暗,宗爾克此時又不在他身邊,情勢對他相當不利。
「看來應該是沖著我來的。」他神色寒冽地盯住那棵大樹。
「你有仇人?」她驚慌地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
「是有人把我當仇人……」
百鳳說完「人」字的剎那,兩道疾如閃電的銀光,自濃密的樹葉間凶狠地朝他們激射而來!
「啊……」
柳旭驚惶地抱住頭蹲下來,百鳳情急之下未及多想,迅速以身體掩住她,雖然避開一道刀光,卻來不及閃過第二道,他看見一把飛刀正正扎進右腿,鮮血迅速染紅了大片衣衫。
柳旭仰起已經嚇白的臉,當一看見深深插進他大腿的短刀,驚得抽斷氣息,腦中一陣昏眩。
「你快逃,不然得在這里陪我一起死了。」他臉色青白,焦急地催促著護在身下的小人兒。
「船壞了,我們下水逃吧!」她已嚇出一身冷汗。
「我不諳水性。」百鳳苦笑。好慘,不會真的死在這里吧?
「我護你走!」她十指倏地揪緊他的前襟,仰身一翻,帶著他跳進水里。
一股河水猛然灌進百鳳的口鼻,他換不過氣,吞進好幾口水,感覺一雙縴手用力拉著他潛下河面。
「身子放松……閉氣……」
他的意識逐漸模糊不清,依稀听見柳旭若有似無的聲音隨著水波蕩進他耳中。
河面下異常寧靜,從底下望上去,眼前是一片晶瑩璀璨的光亮,柳旭靈巧泅水的身姿,優雅得仿佛一尾魚……
這是他失去意識前見到的最後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