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一個天生路痴,不迷路的最好方法,就是跟著-個絕對不會迷路的人走,那麼她就不會迷路了。
瞧,多麼省事又方便的方法。
白亦城听了她的話,不禁愣了半晌。
老天,他該不會無意中替自己找來一個麻煩吧?難道這年頭好事真的做不得,他應該在教訓完那兩個歹人之後,就趕快逃之天天,免得被纏上?
白亦城當下決定轉身就走,不再理會她。
「白亦城,洛陽好不好玩?」走沒幾步,苗彎月的聲音由他後方傳來。
他一臉優閑地走著,沒回答,當作沒她這個人存在。
「白亦城,你到洛陽做什麼?」她再問。
他一樣沒回話,步伐略大。
「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去洛陽耶,听說洛陽有很多花可以看,是不是真的?一苗彎月說得很興奮,一點也不在乎是不是自言自語。
他愈走愈快。
「白亦城,你走慢一點好不好?」她得用跑的才追得上他。「你人高腿長,這樣欺負我腿短很不道德耶!」她抱怨道。
白亦城陡地頓住腳步,苗彎月差點撞上他。
「我沒有欺負你,還有,別再跟著我走。」
「不行。」
「苗姑娘……」
「叫我彎月就行了。」她笑笑地說。姑娘來、公子去的稱呼,多別扭呀!
「好吧,彎月,你應該往杭州去了,那里比洛陽好玩多了。」白亦城耐心地說,滿心希望可以打發她。
「我不要。」她很乾脆地回答。「你要去洛陽,那我也要跟。而且,我想你帶我去杭州。」她笑得一臉無邪。
「為什麼我得帶你去?」她那是什麼話,好像他欠她似的。
「因為你認識路呀。」
「認識路的人不只我一個。」隨便包輛馬車就能送她去杭州。
「可是我只認識你呀。如果由別人帶我去,說不定那人是壞人,那我不就慘了。」
「我也可能是壞人。」
「你不是。」她很肯定。
「只因為我救過你?」
「對呀。」苗彎月點點頭,「還有一點,義父說過,眼神純正、神態清明,行事光明的人,不會是壞人,所以你就是好人羅。」
「錯,我只是個男人。」他糾正她的話。
「好男人。」她加上一句。
「男人沒有好的,男人通常就只是男人。」
「什麼意思?男人只是男人,那女人也只是女人羅?」好深奧哦,她听不懂耶。
她一臉疑惑的表情,差點讓白亦城當場笑出來。老天,他隨口-句話,也值得她那麼認真嗎?
這麼答來問去,他們已經走到城門口,守城的人都識得白亦城,省去被盤問的程序,他和苗彎兒便直接進城。
洛陽城里的熱鬧與繁華,讓初次來到大城市的苗彎月差點看傻了眼。
「好多人。」她咋舌道。
「這不算多。」城里街道兩旁有許多小販和店鋪,人群熙來攘往,但還沒有列擁擠的地步。
這樣的洛陽城在白亦城眼里,真是再平常不過廠。他腳步一轉,決定找個地方好好慰勞昨天的卡苦。
「白亦城,你走慢一點。」發現他要走,苗彎月立刻跟上。「你要去哪里?」
「去一個可以吃飯、睡覺的地方。」唉,這小妮子能不能別再跟著他了?
「我也要去。」
他回頭望了她一眼,「很抱歉,那個地方你不能去。」
「為什麼?」她不服氣地問道。
能吃飯、睡覺的地方,不就是客棧嗎?為什麼她不能左?
「因為那個地方不是姑娘家應該去的地方。」想到能順利甩掉她,白亦城的心情倏地大好。
「為什麼姑娘就不能去?」她更不平了。
白亦城只是笑,然後直接走進一座華麗的房子。
留歡閣?苗彎月皺眉瞪著那塊牌匾。
這是哪門子的客棧名?
原來,傳說中的妓院就是這副模樣。
在苗彎月想跟著白亦城進去,卻被擋在門外時,她終於知道留歡閣是什麼地方了,而白亦城早就跑得不見人影。
義母說過,男人風流就不是個好東西,也不是好丈夫的人選,他真可惡!
虧大姊還說白家兄弟是可以信任的,結果白亦城故意把她一個人丟在門外,自己跑進去快活,真沒良心!苗彎月站在門外,口里直數落著白亦城。
肚子好餓……
從近中午站到傍晚,雖然有屋蔭可以躲避陽光,但沒東西吃,也沒水喝,她在門外等得好累。
不管,她要去找他,如果再被擋住,她就硬闖,不信白亦城不出來。
主意一定,苗彎月就往留歡閣走去。
就在她走到門口時,一群穿著深青色衣服的人抬著一頂華麗的轎子停在留歡合門口,門房往里頭大聲通報,鴨母立刻領著幾名女子到門口迎接。
待轎子停定好後,護衛上前掀起轎簾,衣飾華麗、一副尊貴模樣的年輕男子隨即下轎。
「恭迎小王爺。」鴨母必恭必敬地朝他行禮。
朱威環顧四周,最後眼神定在苗彎月身上。
他長得不難看,只不過神情高傲,日中無人的神氣樣讓苗彎月看得很想沖向前踹他一腳。
「她是?」一身貴氣的朱威詢問地瞥了眼,鴇母立即會意。
「小王爺,她不是我們閣里的姑娘,只是個不知打哪跑來的小丫頭,不值得您注意的。」搗母笑道。「小王爺請進,我已經讓人備好酒萊了。」
「等一下。」不再理會鴇母,朱威走向苗彎月,以紆尊降貴的語氣問︰「你叫什麼名字?」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姑娘是從外地來的?」
「是又怎麼樣?」
「也許我該表明一下我的身分——」
「不必了。」苗彎月一點也不感興趣地打斷他的話。「我听見他們叫你小王爺,是小王爺又怎麼樣?就算你是皇帝也不關我的事。」
「放肆!你竟敢對小王爺如此無禮——」王府護衛厲聲斥喝,朱威立刻揮手阻止。
「姑娘,在洛陽城里,還沒有我得不到的人,你相信嗎?」他仍是一臉笑容的說。
「當然相信。」苗彎月笑得假假的。
瞧他這副德行,一定就像義父說的,為富不仁、為官必貪,為皇親必定仗勢欺人,這種人最欠教訓了。
「那麼,進閣里陪我喝酒,我可以原諒你的無禮。」
「可以呀,不過只怕你請不起我。」瞧他說得一副理所當然,苗彎門的態度比他更高傲。
「哦?」
「想請我喝酒,可以,只要白亦城同意我陪你喝酒,我就陪你。」嘿,這下她不擔心白亦城不出來了。
「白亦城?」朱威一听到這三個字就皺眉。「他在這里?」
「對。」苗彎月挑釁道︰「怎麼樣,你要去問他嗎?」
「嬤嬤。」朱威一喚,鴨母立刻應聲。
「是,小王爺,我立刻讓人去請白公子出來。」善於察顏觀色的鴨母機靈地交代門房去找人。「小王爺請先到里頭等,這位姑娘也一起來吧。」這麼一堆人站在門口,今晚的生意就別想做了。
「嗯。」朱威率先進門,老鴇領著人走在後面,苗彎月也跟著進去了。
一群人到了後院,才剛坐下,白亦城就讓人給請過來。
「白亦城見過小王爺。」被人從溫柔鄉里挖出來,白亦城半點火氣也沒有,依舊是一副和善的模樣。
「免禮。」朱威揮揮手,直接問︰「白亦城,你可認識這位姑娘?」
白亦城看了苗彎月一眼,後者回他一個燦爛的笑容,他眉頭皺了皺,她則扮了個鬼臉。
「認識。」
「你和她是什麼關系?」
「沒有關系。」
「兄妹。」
白亦城與苗彎月同時回答,朱威眉眼一凝。
「什麼關系?」
「兄妹。」
「沒有關系。」
兩人再度同時回答,可是答案跟剛才完全相反。
「小王爺,請容我們私下說幾句話。」白亦城拉著苗彎月退至一旁,他低聲問︰「你在做什麼?」
「誰教你把我一個人丟在外面,自己在里頭逍遙,你沒良心!」苗彎月配合著壓低聲音,眼神里全是指控。
「小王爺不是你可以招惹的人,如果你還想全身而退,就乖乖的,別再開口。」他叮嚀道。
「不要。」
「不要?」
「除非你答應讓我跟,還要答應帶我去杭州,否則我不要听你的。」她列出條件。
「你說什麼?」她居然敢威脅他?他是在救她耶,她懂不懂啊!
「還有,不可以再把我一個人丟在外面。」她再加上一個條件。
白亦城瞪著她,她真是太得寸進尺了。
「如果你不听話,別怪我不救你。」他警告她。
「我也不要你救,誰教門房不讓我進來,我只是利用他把你叫出來而已。」她頓了下,又問︰「你答不答應?」
「不行。」開玩笑,他怎麼可能讓別人牽著鼻子走?
「你緩 悔。」她斷言道。
「我不會。」
「你一定會。」她很肯定。「如果你現在不理我,等你以後知道我是誰,你就難交代了,而且我現在馬上哭給你看。」話一說完,她眼眶就紅了。
「你……」白亦城瞄到她可疑的紅眼楮,立刻命令道︰「你不準哭。」
「那你要不要讓我跟?」她的聲音有些哽咽。
「孤男寡女,不方便同行。」
「嗚、嗚……」她吸著鼻子,眼看淚水就要開始滑落眼眶。
「停,不準哭。」
「嗚……」她哭出聲來了。
「好好好,你別哭,讓你跟就是了。」生平最怕女人的淚水,白亦城只覺頭疼。
真是的,踫上女土匪了!
「耶,你果然是好人!」苗彎月立刻破涕為笑,愛嬌地摟住他的手臂。
白亦城開始後悔了,他真不該一時心軟的。
「君子一言九鼎,你不能反悔喔。」
「那你也得答應,凡事听我的,不許亂來。」他也有條件。
她點點頭,「可以。」
「現在,不許你再開口,一切由我回答。」
「是。」她乖巧地讓白亦城牽著,回到朱威跟前。
「小王爺,請原諒舍妹的無禮,她年紀小不懂事,難免頑皮了些,如有冒犯之處,請小王爺包涵,多見諒。」
面對朱威,白亦城的神情少了幾分輕松,多了幾分戒慎,苗彎月好奇地研究。
「我從沒听說過,金繡莊的白家還有女兒,白亦城,你這是在欺騙我?」
「小王爺言重了。」白亦城笑了笑。「小王爺身分尊貴,大人有大量,她雖不是白家人,但確是白某關照的小妹。」
「就算是,小王要她相陪,你該不會不同意吧?」
「小王爺來到留歡閣,卻找一個不是留歡閣里的姑娘相陪,這叫嬤嬤及眾位姑娘情何以堪?小王爺難得來,我相信留歡閣里一定有許多姑娘等著伺候您,小王爺就別為難舍妹了,舍妹什麼都不懂,要是觸怒了小王爺,可就不好了。在下不打擾小王爺的興致,先行告退。」
他們才轉身,朱威冷冷的聲音便從後方傳來。
「若我執意要她相陪呢?」
「舍妹只是一介平民女子,小王爺若是強求,這傳出去恐怕不太好听吧?」白亦城轉過身,微垂的臉有著淡淡的笑意。「相信王爺也不希望听到這種傳言吧。」
「你敢拿我爹來壓我?」朱威用力一拍桌。
「不敢。小王爺若無其他吩咐,請允許白某與舍妹告退。」
「白亦城,你記住今天說過的話,我絕對會得到她。」就憑白亦城護她的態度,他就非得到她不可。
「告退。」白亦城不動聲色的牽著苗彎月離開。
走出花廳,苗彎月跟著白亦城走過長長的廊道,轉了好幾個彎,直到那些飲酒作樂的嘈雜聲愈來愈遠,他才停了下來。
「你先在這里等一會兒,我進去交代一下,然後就離開這里。」
「為什麼?這里不能吃飯住宿嗎?」義父曾說妓院里沒有女客人,可是她很好奇待在這里的女人的模樣,當下決定把握這個機會開開眼界。
「可以,但是你不行。」
「為什麼?」為了開眼界,她努力爭取。「你能吃能住,我當然也能。」
「你是女孩子,不適合待在這里,這就是原因。」
「不公平,你在這里吃飽喝足,我也要。」
「你剛剛答應過要听我的話,對吧?」他望著她問道。
「對。」她點頭。
「那我說離開這里,你听不听?」
「我听啊,可是我餓了。」據理力爭行不通,苗彎月改扮可憐。「你自己吃飽了,可是人家好餓,又在門口等你好久,我不管,我要吃飯、我要吃飯……我要吃飯啦……」
白亦城忍住伸手按向額角的動作,再一次後悔起自己的心軟,他剛剛不應該理她,讓她自己去應付朱威才對。憑她這麼「番」的個性,大概不必一刻鐘,朱威就要舉白旗投降了。
「白亦城……」她軟軟地喚道,輕搖著他的手臂,裝出一副很可憐的樣子,讓白亦城有點無法招架。
他自認對女人了解不少,無論是撒嬌、嬌嗔,有意圖的巴結,或者表面和善、內心怨懟的心理,他都能應付自如。但是眼前這個,她的心思完全顯示在她的眼神與行為里,就因為她很真、毫不掩飾,反而讓他不願以對付別人的那套迂回態度來對她。
「我要吃飯啦,好餓哦!」她搖著他的手臂,肩上的包袱不時掉下來,讓她一會兒搖手、一會兒把包袱拉上肩,還要一面請求他,實在很忙碌。
她根本在耍賴皮,可是白亦城發現自己居然沒有不耐煩或者氣憤的情緒,反而有股想大笑的街動。
「你確定你真的要在這里吃飯?」他忍住笑的問道。
「嗯。」她用力點頭。
「好吧,那我們進去。」
「耶!」苗彎月高興得差點跳起來,然後拉住他,快步往里頭走。「快走、快走,我好餓哦!」
這棟寧靜的獨立樓閣,跟剛剛朱威在的那個花廳差很多,沒那麼大、也沒那麼貴氣,可是這里的女人多得讓苗彎月吃驚。
有四個美女圍著一個軟榻而坐,另外還有一個大美人姿態高傲的坐在琴台,她們在他們進門時不約而同地將眼神轉向門口,看到她時眼里閃過一陣失望與不悅,可是在移向她身後的白亦城時,卻立刻散發出欣喜的光芒。
嘖,這種待遇也差太多了吧,什麼時候她這麼惹人厭,而他這麼受歡迎了?
「如春、如秋,請你們去準備一份晚膳。」白亦城轉頭問著她︰「你想吃什麼?I
「一碗白飯、一盤青菜,和一只烤雞腿,可以嗎?」苗彎月希冀地道。
「可以。」他朝她點點頭,然後朝兩名丫頭說︰「就照她說的。」
「是,白公子。」如春和如秋立刻去準備。
兩人前腳才走,苗彎月已經跳上那張軟榻。
「哇,好舒服哦,我從來沒坐過這麼軟的椅子耶!」
「那是我坐的。」白亦城一臉似笑非笑的說。
她也太自動了吧!
「這里這麼享受,你卻不準我來,白亦城,你很自私耶!」她睜大眼楮瞪著他,口里抱怨道。
「我自私?」他聞言失笑。「你不走,我依你了;你要吃飯,我也依你了,再這樣下去,我都不知道我們之間到底誰是主、誰是從,是你听我的,還是我听你的了。」
「當然是我听你的。」苗彎月回答得很順。
「是嗎?」他懷疑的看著她。
「這個地方是是你選的,我很體諒你耶,不讓你太奔波,今晚我們可以直接在這里休息,所以當然是我听你的,很替你著想羅。」瞧,她很體貼吧。
還真敢說,不知道剛剛是誰在外面耍無賴?白亦城覺得自己真是昏頭了,才會收留一個麻煩在身邊。
但是看她半躺在軟榻上那副滿足的模樣,讓他覺得趕她走是件罪惡的事,只好搖搖頭,坐在一旁的地毯上,飲乾桌上的那杯酒。
他才把杯子放下,兩名原本坐在軟榻旁的女子立刻偎到他身邊,爭相替他倒酒,苗彎月好奇地望著她們。
「公子請喝。」她們將酒杯端著湊近他唇邊,要服侍他喝酒,趁著勸酒的同時,婀娜的嬌軀也偎近他。
苗彎月臉上的表情更好奇了,看他對其中一名女子微笑了下,然後喝乾杯中的酒。
好像很好玩,她跳下軟榻,準備依樣畫葫蘆伺候他的時候,坐在琴台那端,一直冷眼看著的大美人開口了。
「白公子,這位姑娘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