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經將草環再次洗干淨,由黯淡枯草及麻繩所結成的環早不復當年翠綠,但那環啊,卻是她對當年的一個記憶。
許多事她再也想不起來,有時候渾渾噩噩從噩夢中醒來,驚出了一身冷汗,卻不知道自己究竟夢到什麼。
只有草環像是護身符一樣,只要戴著草環,她便能感到心安。
她常常想著那天她與戰野的對話。許多年了,但記憶依然如新,仿佛是昨天才發生過的事。戰野要她當他的新娘——戰野那雙閃動著光芒的眼楮經常在她夢里出現,戰野那可愛的笑容也經常在她的夢里安慰著她。
燕丫頭輕輕抹去淚水,手里緊緊握著草環,喉間有某種壓抑的感情,讓她開不了口、說不出話,甚至連哭也是無聲的。
「燕丫頭,燕丫頭。」窗外有人壓低了聲音喊她。
她從窗沿探出眼楮,看到楚沛正站在窗外,微笑著朝她招手。
「你出來,我有好東西給你呢。」
燕丫頭嘆口氣。楚沛總是這樣,天塌下來也不管。如果他在這里被水仙發現,她明天一定又沒好日子過了。
「燕丫頭——」
「噓。」燕丫頭發出聲音,低低地警告他別再鬼吼鬼叫的。
楚沛笑了起來,從窗口接住她的身影。
「怕什麼?有我在,他們不敢欺負你。」
燕丫頭無奈地看著楚沛那張漂亮的面孔,聳聳肩問他有什麼事。
楚沛從懷里拿出油紙包。
「喏,我知道你一定又一整天沒吃了吧?我叫人從山下買回來的桂花包子跟烤牛肉,快吃了吧。」
接過油紙包,燕丫頭忍不住紅了眼眶,這楚沛……總是待她這麼好。她知道他想要什麼,但她的心早在十年前已經給了戰野,又怎麼可能再給楚沛?楚沛不想知道,也不想了解,楚沛的一心一意常常令她感到愧疚。
「怎麼啦?你不想吃?」楚沛關心的眸子注視著她。「人屠子婆娘又打你了嗎?」
燕丫頭搖搖頭,抬起眸子對他笑了笑,坐在窗下打開油紙包。
「這才對。」楚沛也在她身邊坐下來,微笑地注視著她吃東西。
半晌,他們誰也沒說話,只有油紙包摩擦的聲音,好不容易等燕丫頭吃完了,楚沛終于轉頭,深情地凝視著她。
「燕丫頭,跟我走吧。」
燕丫頭最後一口包子險些哽住!她瞪大了雙眼,不可思議地瞪著楚沛。
「我說真的。」楚沛焦急地握住她的手,認真開口︰「我不想再當馬賊了。現在天下太平,總有一天這銅牛山會被官兵鏟平。我知道,我爹也知道,但他不願意放棄這種好日子。我不能讓你留在這里冒險,你跟我走,找個地方安頓下來,我會照顧你一輩子。」
這話如果讓寨主听到,不管是不是他兒子,都逃不了一頓好打。燕丫頭連連搖頭,恐懼地四下張望,怕有人听到他們的對話。
「你別這樣!」楚沛受不了地低吼道︰「你到底怕什麼?我是這里的少寨主,有我在,他們誰也不敢傷你!燕丫頭,你看著我!答應我!」
燕丫頭一徑搖頭。
「你——」楚沛氣炸了胸,他跳起來吼道︰「你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待你還不夠好嗎?你為什麼這麼笨?你到底在等什麼?難道跟我過一輩子會比在這個地方過一輩子還要糟糕嗎?」
「所以我說你笨。」水仙的聲音清清亮亮響起,人影隨著聲音從屋後轉了出來。她笑吟吟地注視著楚沛那張漲紅的臉,有趣地開口︰「我說少寨主,全寨的人都知道的事,怎麼就只有你不曉得呢?」
「你在又胡說八道什麼?」
「我胡說?」水仙笑得花枝亂顫。「我真的胡說嗎?你自個兒問問她,問她是不是因為我阿爹所以才不肯走。啊我忘了,她是個啞巴,啞巴可是不會說話的。」
楚沛猛地轉向水仙。這種話他听得多了,听得他煩躁不已,听得他怒火中燒!他欺向水仙,冷冷地瞅著她道︰
「閉上你那張髒嘴,你再敢胡亂張揚,我不會放過你!」
「哼,我還真是怕死了。」水仙冷笑著回視楚沛的眸子。「我是不是胡說你自己心里清楚。你以為嘍們為啥不敢踫他?你還真以為是因為你這羽翼未豐的少寨主嗎?傻子!他們是因為我阿爹!人屠子的女人誰敢踫?除非他想被做成人肉包子!」
「你住口住口!」楚沛氣得快瘋了。
「好啊,我住口。」水仙淡淡笑了笑,真的轉身就走。她想要種下的種子已經種下,楚沛心里此刻正被嫉妒跟懷疑籠罩——不管那是不是真的,她的目的都已經達到。
楚沛泄氣地望著水仙的背影,他轉頭,只看到燕丫頭那張黯然的臉。
「你有什麼要解釋的?」
燕丫頭不動,抬起眼楮無奈地望了他一眼。
「很好……」楚沛傷心地轉身離開那里,她甚至不願意對他解釋。
燕丫頭不動,只是默默坐在那里。她不想解釋,也不想令楚沛傷心——楚沛愛她,但她無以回報。與其讓楚沛漫無目的地繼續等下去,不如讓他相信他想相信的。
不遠處的大樹上,一條漆黑人影冷冷地注視著眼前的一切——他看著燕丫頭,微眯起眼。頭,仿佛開始隱隱作痛。
***
敲了門,里面沒人應聲。燕丫頭悄悄推開門,床上的人背對著她,她小心翼翼地上前拾起扔在地上的衣服。這是她的工作之一,她得洗全寨人的衣服。
隨手抖抖衣服;與其他人不同,里面沒有碎銀子、沒有匕首、沒有令人作嘔的脂粉味,也沒有某些奇奇怪怪的藥罐子。
這新來的大人物好似挺有教養,衣服雖然扔在地上,但聞起來不臭,沒有其它人身上那令人厭惡的氣息,燕丫頭在房里看了看,直覺地走到床邊想拎起那雙髒了的鞋,床上的人突然一翻而起,猛地扣住了她的手。
「啊!」燕丫頭驚訝得瞪大了眼楮。
「是你——」
男人的臉色蒼白,聲音十分沙啞。他的頭整整疼了一夜,到了天亮時分才好不容易沉沉睡去,這一睡竟讓他失去了平日的警覺性,連有人進他的房他都沒發覺。
燕丫頭勉強一笑,這男人臉上的刀疤看起來有幾分嚇人,除此之外面貌卻是相當俊秀,那傷痕只讓他看起來陰郁而危險。
她指指懷里抱著的衣服,再指指地上的鞋,示意她要替他洗衣服。
男人一把搶過那些衣服。
「我不需要你替我洗衣服,你出去吧。」
燕丫頭搖頭,如果讓人知道她沒替他洗衣服,人屠子婆娘會很生氣,她不想惹任何人生氣。
「你不能說話?」男人突然問。
燕丫頭垂下眼算是回答。
男人嘆口氣,眼光不由得柔和起來,看著燕丫頭,目光突然被她手上那草環給定住!他猛地握住燕丫頭的手腕,沉聲問道︰「這東西哪里來的?」
燕丫頭慌張地想抽回自己的手,但男人的力氣太大,她根本無法甩月兌,只能使勁掙扎。
「我問你!這東西是哪里來的?」
「唷!這是做什麼?」人屠子婆娘從窗外看到這一切,連忙闖了進來,氣呼呼地抓著燕丫頭的長辮子嚷道︰「我說過幾次,不許你偷東西!你這賤丫頭!」
燕丫頭這一生從來沒像這次這樣感激過人屠子婆娘扯住她的辮子,因為她這一扯,男人的手果然松了。
人屠子婆娘一手扯住她的辮子,另一手忽甩了她兩巴掌。
「死賤丫頭!你又偷了什麼?快拿出來!」
燕丫頭連連搖頭,被打得眼淚流了出來。
人屠子婆娘還想繼續打,但她的手卻給男人冷冷握住。
「唷!我說單少爺,我是替您出氣呢。她偷了什麼?您給我說說,我讓這死丫頭交出來。」婆娘涎著臉討好地笑。
單戈冷冷瞅著她,那張丑臉真教人作嘔。
「別在我面前打她,我不愛看。」
「咦?她不是偷了你的東西嗎?」
「我沒說她偷了我東西,現在你給我滾出去
人屠子婆娘大受侮辱!這山寨里誰敢這麼對她說話?那些嘍們見了她還得好生好氣地喊她一聲‘大娘’呢。她氣呼呼地甩頭,臨走前狠狠瞪了燕丫頭一眼。「你給老娘小心點,別給我逮著你的小辮子,跟我出去!」
「她留下。」
人屠子婆娘眼珠子險些掉下來。
「她留下?」
「不成嗎?」單戈冷冷瞅著她,高高在上的姿態。
人屠子婆娘不知怎麼地,打心眼里冷了起來。這小子……這小子不知怎麼地,竟讓她感到畏懼。
「成!成!大爺您高興讓她留下,她當然得留下。」
燕丫頭慌張地看著人屠子婆娘離開,她心里一千、一萬個想跟她一起走,就算再挨她一頓好打,她也願意。
男人走到她面前,蹙著眉打量她那張布滿舊創新痕的面孔,那上面還留著人屠子婆娘的掌印、指痕,甚至還有抓傷的痕跡。這教他非常不高興。
他蹙著眉沉聲開口︰「她總是這麼打你?」
燕丫頭捂著臉,大睜著雙眼退到房間角落,像一只受驚的兔子般簌簌發抖。
她好像總是在發抖,不管任何時候見到她,她總是如此驚懼、如此慌張;他的心,不由得抽痛起來。
只這一動念,他額上那枚冷玉再度灼燒著他的頭。他倒抽一口冷氣,抱著頭退到床沿坐下。
燕丫頭看著他,又看看半掩著的房門,她想逃,但又不忍心丟下他一個人。她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邊,小手輕輕踫踫他,眼里寫著疑問︰你頭疼?
他瞪著那雙眼楮——如果他還有過半點疑問,如今見到那眸子、眸子里溫柔的關心——除了他的燕丫頭,還會有誰能有這眼神?
他的頭疼得更厲害了!他猛地一揮手,粗嘎嚷道︰
「滾!快滾出去!」
燕丫頭嚇了一跳,整個人忽地貼在牆上。
「我叫你滾!」他跳起來,沖到她面前,揚起手想趕她走,卻在看到她緊閉的雙眼時軟了下來。
他輕輕踫踫那張布滿傷痕的臉,不知道她過去這十年的日子到底是怎麼過的?想到這里,他的心啊,緊緊糾結!
燕丫頭睜開眼楮,看進他的眸子里——眸子里寫著心疼,寫著……熟悉的感覺回到她心中。
十年來,她第一次開口,結結巴巴地輕喊︰「戰……野……」
那年,他活了過來,從柳樹湖畔像個鬼一樣回到村子里。村子里的火熄了,燃燒過後的灰燼在冷冷的天氣里散發著淒涼的氣息。
整村的人只留下他一個活口,他想哭也哭不出來。在湖畔替母親和弟弟們挖了墳,草草埋葬。燕丫頭的父母也死了,一個死在屋前,另一個則死在村落的另外一邊,他們到底都還在找燕丫頭吧?因為他到處都找不到燕丫頭的尸體,即使是燒得焦黑的尸首他也沒放過,他很確定燕丫頭不在其中。
整整三天,他像個游魂在死寂的村落里晃蕩,挖墳挖到雙手幾乎殘廢。縣城的兵馬第四天才出現,而他就在那時候離開了柳樹莊。
離開的時候他對著全村人的墳起誓,一定要殺光馬賊,為他們報仇。
他也對著燕丫頭雙親的墳立誓,自己這一生無論如何都要找回燕丫頭……
後面的十年,他四處行乞,有錢的時候便投到各家武館習藝,十四歲那年終于讓他訪得名師,只是那天逵道人性格極怪,除了教他武藝,不與他說半句話。三年的時間里他也幾乎不說任何一句話——某一天天逵道人失了蹤,沒留下只字片語。
那一年他十七歲,離開深山找到第一家衙門,投身成為衙役。一年的時間,他升上了捕頭,死在他手上的馬賊不計其數;又過了一年,陝西已經沒有馬賊,朝廷封他為御賜總捕頭;向來總捕頭的職位都是由當地的巡撫所選,卻從來沒有一個總捕頭是由朝廷所賜封,‘戈予’這名字立刻響遍大江南北;而他,卻理也不想理,夜里悄悄離開。
沒有馬賊的地方,留不住他。
人人都說他冷血,殺人不眨眼,他不在乎。
看到馬賊,他只知道殺!殺!殺!每殺一個,他心里的傷就更大一些,一片血海……
他沒忘記要尋找燕丫頭,也惟有在想起燕丫頭的時候,他覺得自己還像個人。但每每想起燕丫頭那張可愛的小臉,他前額的玉石便像是火燒一樣,火辣辣的痛楚焚燒著他的心,那疼啊,幾次幾乎要了他的命!
他開始學著只想著要找燕丫頭,不帶任何情感。
情感卻在他心頭累積……層層疊疊,像一座小山。山越堆越高,卻在此刻崩潰!
單戈——該說是戰野,在極度的痛楚中倉皇逃離了銅牛山。
他不能再想了……不能——不能不能!他不能這時候死!
***
燕丫頭悄悄地跟著他,看著他跌跌撞撞離開了銅牛山,她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竟也跟了下去。十年來第一次,她私自離開銅牛山。
他是戰野,她很確定這一點,他一定是戰野!
她緊張地跟在他身後,幸好他的速度並不快,只是在山林間搖搖晃晃地走著,燕丫頭加快了腳步,勉強還跟得上。
太陽好大,燕丫頭追出了一身汗——前方的人影突然一個踉蹌倒了下來,燕丫頭連忙上前。
「你……沒事吧?」
他努力睜開雙眼,燕丫頭關心的眼神再度出現在他眼前。戰野低吼一聲想推開她,卻發現自己的手沒了力氣,極度痛苦抽光了他全身上下的力氣,他掙扎著想起身,卻在炫目的陽光中失去了知覺。
他昏過去了,燕丫頭慌張地搖晃著他,他卻一點蘇醒的跡象都沒有。這條路是通到山下惟一的道路,如果讓其他人看到他們在這里,回去之後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燕丫頭毫不猶豫地撐起戰野沉重的身體,咬著牙拖著他往另一個方向去。
那是一個小小的山澗,清涼的水流從岩縫里潺潺流出;山澗很小,下方的池子也很小,頂多容兩個人在里面戲水。但這里很安全,以前人屠子總帶著她到這里躲避銅牛山的一切。除了她跟人屠子,沒人知道茂密的林子里居然還藏著這麼個小山澗。
燕丫頭將戰野失去知覺的身子放在池邊沙地上,林蔭讓他可以在這里好好休息,不被太陽曬傷。她打量著戰野的臉,心疼地撫著那傷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他會有這麼可怕的傷?那刀疤,幾乎可以要人的命啊。
他額上的那一方小小玉石吸引了燕丫頭的注意力,她迷惑地伸手去踫,卻給那凜冽寒氣驚得住了手。
那到底是什麼?
扁影下,那看似普通的玉石竟流轉著詭異的光芒,看上去像是白色的,但仔細看卻又從其中看到黑色流轉的光線——燕丫頭著迷地凝視著玉石,卻沒發現戰野也著迷地凝視著她。
她很美,小巧的臉蛋有著豐美的弧線,大大的眼楮、彎彎的眉毛——小時候,燕丫頭每次一笑,眼楮看起來像是彎彎的月亮,而那眉很可愛地繞著她的眸子。她還有酒窩嗎?笑起來的時候臉頰上兩個小小的漩渦,讓人沉淪其中無法自拔。
雖然她的臉傷痕累累,但那傷卻無損于她的美麗動人,反而讓她更惹人愛憐,讓人想伸手撫平她的傷、她的痛。
她的身體靠近他的頭,他可以清晰聞到她身上隱約傳來的少女幽香,甜甜的,就像是過去的燕丫頭。
抬起眼,她小巧渾圓的胸脯就在他眼前,縴細的腰肢,秀美的曲線,她不像其它的女人那麼豐滿,她還像個孩子,一切都是小巧的、精致美好的。
發現他的目光,燕丫頭大驚失色,猛地往後退去,卻跌進池子里。
戰野緩緩起身,微笑著打量渾身濕透的燕丫頭。
「你偷看我。」
燕丫頭紅了臉,意識他奇異的目光,她整個人泡進池子里,不讓他看到自己濕透的身子。
「為什麼跟著我?」
他壓抑住滿腔的,真奇怪,從來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能讓他這麼快有反應。眼前這看來還像個孩子的丫頭,卻教他的瞬間燎原。
戰野讓自己置身事外,打量著燕丫頭,像看某種貨品。他早已學會這一點,只要能讓自己置身事外,他可以做任何事,只要不挑動心念,額上那方玉石便會放過他。
「你……是戰野……」燕丫頭結結巴巴努力地說話,她太久沒說話了,以至于說話的聲音怪里怪氣,像個牙牙學語的孩子。
「我不是,你認錯人了。」他冷著臉。
燕丫頭著急地揮動手臂,頓時忘了自己身在何處,她從池子里出來,焦急地來到戰野面前指指自己。
「燕丫頭……戰野……你是,我知道。」
「我不是,但如果你希望我是,我也可以是。」他翻個身,很快將她壓在下方,臉貼近她的,著迷地聞著她身上的味道——
「不!」燕丫頭慌張地掙扎,不住踢動雙腿。
他很快壓住她慌張的舉動,定住她縴細的手臂,面對她,他幾乎把持不住。她怎麼可能是貨品?如此柔女敕的肌膚、如此純真慌張的眼眸,她是他的燕丫頭,找了十年終于重回身邊的燕丫頭!
戰野想抱緊她,想對她訴說這十年來的思念之苦——額上微微的抽痛卻不斷地提醒著他︰不準動情……不準動情!
「你喜歡我是誰,我便是誰,我不在乎你嘴里喜歡喊誰的名字。」他吻上她的唇,手放肆地揉弄著她渾圓小巧的胸。
一陣痛楚,她狠狠地咬破他的唇瓣。
戰野抬起臉,腥紅的血讓他看起來更加危險,邪魅的笑容出現在他臉上。「怎麼?難道我還比不上人屠子那丑八怪?」
他的話刺傷了燕丫頭渴望的心,她含著淚,猛地給了他一巴掌!
清脆的響聲在山林間回響,戰野的臉偏向一邊,紅色的血染上他的臉。他陰郁的眸子直直看住燕丫頭的眸。
「用不著故作清高,寨里說些什麼我全都听過,你不但是人屠子的女人,還是小寨主的女人,既然如此,多我一個又何妨?或者你偏好像人屠子那種丑八怪?」他邪氣微笑。「算起來我也不算太英俊,我臉上的疤可讓很多女人倒盡胃口。」
「放開我。」燕丫頭顫抖嗚咽。
「要是我不放呢?這里只有我們兩個,我想佔有你太簡單了,就算這里全是人,我也不會有半點猶豫。」
「我會咬舌自盡——」
他的唇猛然貼住她的,纏綿地探進她的口中。
燕丫頭驚得渾身僵直。他捧著她的臉,纏綿地吻著她,陌生的不斷沖擊著燕丫頭的理智。
他掀起她的衣服,陽光刺痛她細致的肌膚,而他粗糙的手在她身上游移,像一條蛇,像最溫柔的水流。
「叫啊,你可以叫我戰野,隨你高興,就算叫我人屠子,我也不在乎。」
他的話,像是一把刀子狠狠刺進燕丫頭的心里!她喘息著掙扎,猛地月兌離了他的掌握。
戰野微笑地注視著她衣衫不整、雙頰緋紅的模樣。
「想要我了嗎?」
燕丫頭吐出破碎的聲音,她的眸中滿是淚水,顫抖的手緊緊抓住胸前的衣服。她不可思議地瞪著眼前的男人,不相信自己會犯下這麼可怕的錯誤。
「沒有女人能在我面前咬舌自盡。」他向她踏近一步,陰郁得像是從地獄出來的俊美惡魔。「因為她們不會有空,你了解嗎?」
燕丫頭落下淚來,驀然轉身逃離了那里。
那不是戰野!戰野不會像一只野獸!戰野不會那麼可怕!
看著燕丫頭離去的背影,他喘息著抱住了自己的頭——老天!罷剛他差點就在這里要了她!他不是沒要過女人,但這次不同……泛濫在他心頭的溫存——那感情!
戰野跳進了小池子里,讓冰水冷卻他胸口的灼熱,讓冰水冷卻他痛極了的腦袋——他差點死了!他自己很清楚這一點,如果他竟膽敢再次愛上燕丫頭,他必死無疑!
他不怕死,但現在還不是時候,還不是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