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華跟李智又被杜慕羽吩咐去辦事,出門後不久,姜順再次登府。
「呃……表、表少爺,您、您怎麼又來了……不是,不是不能來,是這時候不宜、不方便啊。」
厲總管氣喘吁吁的說著,一听到小廝通報姜順帶著奇醫徒弟再度到訪,他急急忙忙的移動胖嘟嘟的身軀來到大門口迎接,就是要阻止他進府,畢竟主子的這副浪蕩模樣哪能讓表少爺看見?有些事念得剛剛好就好,若是念過頭,兩人吵起來,表少爺像老將軍一樣也不來廣千府了,那要怎麼辦?
「何謂不宜、不方便?我是特意帶大夫來給表哥看病的。」姜順笑看著身邊高度僅到他肩膀的小大夫。
厲總管的眼楮跟著他移動,接著瞪大眼,什麼大夫?根本是個唇紅齒白的小泵娘,還奇裝異服,是個外地人,他困惑的上下打量也正好奇的看著廣千園景色的美麗小泵娘。
「我跟表哥說好的,你忙你的,我們自己進去即可。」
厲總管听姜順這一說,方才回神,就見姜順跟好奇的小泵娘已經往內院走去,他急急的也追上去,一邊喊著,「等等,怎麼可以讓表少爺自己走呢?」
他得趕一步去通風報信啊,無奈身子胖,有點年紀走不快,一行三人反而一下子就來到杜慕羽的寢房門前,站在門前,還听得到多名女子的嬉鬧笑聲由房內傳來。
「呃……請兩位等等,老奴進去通報一聲。」
厲總管那張圓圓的胖臉好尷尬,額際冒汗,就怕讓兩人看到不好的畫面,但他心里不免嘀咕,主子一定要這麼墮落嗎?
姜順看著厲總管急著向他們行禮、又急著轉身要進房,動作之快雙腳差點打結,他身子搖搖晃晃的,姜順還想著要不要上前幫忙時,好在厲總管自己站穩了身子。
厲總管急急的敲門後就直接推門進去,說時遲那時快,突然有一個小小的身影比他更快速的進房,厲總管再眨眼時,只見連姜順也越過他身邊進房了。
「我就想嘛,這麼熱鬧,姜大哥,你表哥應該不需要大夫。」藍千蝶突然一愣,再定眼一看,最後翻了個大白眼,「不會吧,他是你表哥?」
姜順其實沒有听到藍千蝶的話,因他被眼前這景象給嚇傻了。
偌大的寢房里,尤其是表哥躺臥的那張大床真的很擁擠,多名女子不是袒胸露背,就是薄紗裙服,她們不是貼著他的臉,就是以手,表哥衣著雖然還算完整,但已有兩名女子早將小手滑入他衣服前襟,不知羞恥的東撫西模的。
這畫面很肉欲,更讓他有一種踏進煙花樓的錯覺。
雖然多回听聞表哥如何風花雪月,但總不及親眼所見來得震撼,他臉色難得一沉的喝道︰「出去!」
藍千蝶眨眨眼,這可是她來到京城多日以來,第一回看到這個好脾氣的男人臉色難看。
那些鶯鶯燕燕對姜順也是識得的,他排名在杜慕羽之後,是京城第二美男子,但從不進花樓,他身世顯赫,是征戰無數的姜泰安老將軍的長孫,因對武學政事沒興趣,反而在商界闖出一片天,生意亦做到海外,日進斗金的他更是京城大多閨女眼中的最佳良人之選,因他溫文爾雅,個性極好。
此刻,見他變了臉,十個美人兒也不敢逗留,匆匆忙忙的離開,臨去前不免好奇的看了那一身奇裝異服的小泵娘一眼。
「表哥一定要這樣過生活嗎?你是在懲罰自己,還是在懲罰關心你的人?」姜順一走近床榻,就難掩憤怒的質問,因為他看得出來表哥根本是在強撐著病體與女子們玩樂。
杜慕羽全身痛到連視線都變得模糊了,但一听到姜順的聲音,也隱約看到姜順的臉龐,他勉強定了定心神,這才注意到那些美人兒全都不見了,「表弟怎麼把我的美人兒們全趕走了?」
「趕得好,她們太礙眼了。」藍千蝶說得直接,但真是冤家路窄,這色胚竟然是姜大哥的表哥。
杜慕羽對這一個搶了話的清脆嗓音似曾相識,他直覺的循聲看去,再眨了眨眼、定了定眼瞧,也看清楚她那張帶著鄙夷神態的俏臉兒,「是你!」
「你們認識?」姜順倒是一臉訝異。
藍千蝶干笑兩聲,「也不算,只是一面之緣罷了。」他的病還需要看嗎?讓這色胚得怪病的人就是她,是她在伸手向他要錢時,趁機灑了點毒在他身上,但……
她挑起柳眉,「你們這對表兄弟,個性差異還真是大。」
姜順是翩翩佳公子,溫柔體貼、舉止沉穩,讓她打從心底對他有種信任感,就像童年時救她的大哥哥一樣。
事實上,她這一趟下山,除了替師父的老友看病之外,她更希望能找到昔日的救命恩人,所以在遇見姜順之後,她還真的打從心里希望他就是她的救命恩人,可惜她看過他的手腕,並沒有梅花印記。
杜慕羽在身體的痛楚趨緩後,他知道自己又能稍喘口氣了,他微喘著氣,要坐起身來,厲總管已經早一步的過來伺候,讓他靠著床柱,還像個老女乃媽似的替他將被幾個女人拉扯開來的前襟整理好。
「好了,厲總管,下去吧,我表弟幫我找來一個小美人呢,快去備桌酒菜來。」他說著朝藍千蝶魅惑一笑,她的皮膚雪白粉女敕,尤其那張曾品嘗過的櫻唇,像三月春櫻,教人看了都忍不住的想再咬一口。
肆無忌憚的黑眸透露了他對她的興趣,藍千蝶眼微眯,這該死的婬徒,她下手使毒好像便宜了他。她忍不住在心里嘀咕。
「厲總管,你先下去。」姜順對表哥是真的生氣了,他也看到他的眼神了。
厲總管嗅到火花,認真且用力的點點頭,先行退下去。
「我也要走了。」藍千蝶率性的揮揮手,她連一刻也不想留。
「千蝶。」姜順不希望她走,連忙上前阻止。
「姜大哥要我走這一趟,是要我替他看病,」她沒好氣的瞪著仍色迷迷的看著自己的男人,「但生死由命,何況他這麼不愛惜自己,已在病榻中還要多名美人相伴,搞不好得的就是髒病。」
「噗……哈哈……」杜慕羽撫著下顎笑了出來,「表弟找來的大夫真是厲害,隔空就能判斷病癥。」
姜順額際微微發疼。
「我想請問大夫,若是嘴對嘴,會不會傳染這種髒病?」杜慕羽神情莞爾。
她臉色一變,他竟還敢提?!
杜慕羽笑意盈盈的黑眸,饒富興味的緊緊盯住她冒火的圓眸。
「你們……」姜順也察覺到兩人之間有著不尋常的火花,看來她所謂的「一面之緣」還另有故事。
「我真的要走了。」
藍千蝶氣呼呼的轉身就要離去,但姜順再次攔阻,「千蝶,你人都來了,就幫他看看吧,雖然你跟我表哥之間可能有什麼誤會。」
「誤會?」
「是我得罪她,但也是她美得引人犯罪。」杜慕羽還在說風涼話。
姜順忍不住瞪他一眼,再對著藍千蝶道︰「我表哥可能對你多有得罪,但他一直是我爺爺的心頭肉,他老人家很擔心他的病,你就幫幫忙吧。」
連老將軍都抬出來了……也是,那個哩唆的老人家一听到姜大哥要帶她來給他外孫看病,竟然破天荒的不再唆,她若是沒幫忙看病就走人,回去之後老將軍會不會一狀又告到師父那里去?那她日子不就難過了?行醫者不得分善惡啊……
可惡,好吧,隨便把把脈、糊弄糊弄,反正毒是她下的,這色胚死不了,頂多是受點折騰,最多痛個月余,毒性就會自行散去,他又能沉醉在美人鄉。
杜千蝶握緊手上的診箱,走到床緣坐下,將藥箱擺到床邊,粗魯的一手扣住他的手臂,一手拉開他的衣袖,再翻開他的右手腕,下手把脈時不經意的低頭一看,竟見到他手腕內側有一痕跡。
她頓時倒抽口涼氣,臉上血色瞬間褪盡,怎麼可能?!一定是哪里弄錯了!
「我的病很嚴重?」杜慕羽見她表情像是見到鬼似的,忍不住也眉頭攏緊,他的脈象很糟?
「千蝶?」姜順見她的臉色變得慘白,也不由得緊張的靠過來。
藍千蝶吞咽了口口水,在心里吶喊︰不可能的!
杜慕羽的臉色也微微變了,「你的臉色怎麼這麼蒼白?還呼吸沉重。」他深邃的黑眸里有著濃濃的困惑與些微的不安。
她的手顫抖的踫觸著他的手腕,是梅花印!
杜慕羽蹙眉,她臉發白、額上還冒著冷汗,他的病有那麼嚴重嗎?還是她正為了那個吻在整他?嗯,這個可能性極大。
這麼一想,他心情稍稍放松,饒有趣味的盯著她,「你是在把脈嗎?怎麼手在發抖?你的醫術……不,還是你看病的方式原就與眾不同?」
完全沒听到他調侃的藍千蝶猶自陷在自己的思緒里,沒想到吊兒郎當的他竟是十年前救了她的溫柔大哥哥?!她抬頭瞪著他,她真的好難接受這個讓她驚心的事實。
杜慕羽原本還能開玩笑,但瞧她一張小臉一下子又青又白的,怎麼看都不像是裝出來的,他的心也慢慢的再度感到不安、糾結起來,「到底是怎麼了?如果我沒救了,你可要據實以告。」
「你有什麼願望?」她的魂像在飄,喃喃的問著。
「願望他忍不住蹙眉,「姑娘莫不是記仇,惡意騙我吧?」難道他真是無藥可醫,她才想問他有無遺願?!
「我是認真的。」她突然激動的一把扣住他的手臂,如果有什麼是他此生一定要做的事,她就替他完成,當做報恩,就能拍拍走人。
「……好吧。」他煞有其事的思考一番,「那就把握最後良機,將京城的所有花魁找來廣千園,縱情個三日三夜,正所謂「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反正都要死了,他就讓自己的名聲臭到底。
他自始至終在乎的就只有一個「色」字?她冒火的明眸直瞪著他。
「怎麼了?」他蹙眉。
她突然起身,從診箱里拿出一個布包,在床上展開,就見大大小小的數十根銀針。
「做什麼?」杜慕羽濃眉一皺,但下一瞬他立刻大叫,「噢,痛!」
她手起手落,一根長長的銀針直接往他手上某個穴道扎下去。
她瞪著他,咬牙道︰「恭喜你,還這麼有痛覺,代表不會死得那麼快。」
他吐了口長氣,等那股痛楚緩和後,黑眸閃著笑意,「所以是離死不遠了?那就別浪費時間了,干脆早死早超生。」
這麼愛耍嘴皮?她的恩人怎麼會是這樣的人?真是太可惡了!他好意思說浪費時間,天知道她為了他浪費十年光陰!
某種積壓已久的情緒在瞬間爆發,她怒火狂燒的再下了一針。
「噢!」這一針可真不是普通的疼,饒他是男兒漢,也禁不住的申吟出聲。
她繃著粉臉兒,手上的第三針再下、第四針……直至溫熱的水霧彌漫了視線,她才停止下針。
隨著她下針的動作,杜慕羽身上的痛楚劇烈,他已痛到連動的力氣都沒有了,臉上更是一陣青一陣白。
他看了她一眼,他這被扎針的人都咬緊牙關沒哭了,這小丫頭是在哭啥?
「千蝶?你怎麼哭了?」姜順也愣了,她一下子就下了近三十針,快狠準的動作看得他眼花撩亂,只是她在哭什麼?
她哭了嗎?藍千蝶急急的拭淚,真的,她落淚了,她卻渾然不知,她是太難過了吧,她找了那麼多年的救命恩人,竟然是一個聲名狼藉、只熱中的色胚!
杜慕羽臉色慘白,只覺五髒六腑都快碎了,「呼呼呼……」他快要喘不過氣來了,「你……扎對針嗎?別……趁機……報仇……」
正在氣頭上的她失去理智的連扎那幾針,的確會折磨他到生不如死、呼吸困難。她收斂心神,連忙一一拔起銀針,想了想,干脆伸手點了他的睡穴。
「千蝶,我表哥說什麼報仇?」姜順完全听不懂,也看不懂她在做什麼,「你們之間真的沒事嗎?」
「沒事,只是他的脈象很紊亂。」事實上是她的心情很紊亂,她抬頭看姜順,「我得獨處一下,好好思索該如何醫治他的病。」她真的需要冷靜,或者是發泄一下快要爆炸的情緒。
「表哥的書齋就在後面。」他指著她身後的走廊,連接的就是書齋,中間僅隔著一片珠簾。
「好,我過去想一下,任何人都別來打擾。」她丟下這句話後,即像火燒似的沖進書齋,珠簾長長的珠墜因她的沖撞而嘩啦啦的打在一起,還前後大幅度的擺動著。
她這樣落荒而逃……不,看起來更像是後面有鬼在追的模樣,是怎麼回事?姜順都看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