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翎在侯府住下來,她的好性格、好廚藝讓她很快贏得侯府上下的喜歡。
奇怪的是,韓元殊的挑嘴卻更嚴重,常常她覺得好的菜,他卻吃得不多,問他哪里不合口味?他只是看著她,久久不語。
「到底是不好吃,還是你在鬧什麼別扭啊韓元殊!」她常常不解的間。
他在鬧別扭?他不知道是不是,但他知道自己有點問題,而會如此就是因幾天前唐翎為家人煮的第一桌菜。
明明是同一盤佳肴,但在听大嫂一句「就不知哪個男人有福氣?娶了翎兒就有享受不完的美食」後,他再入口的滋味就變得微酸微苦,接下來幾天,不管她怎麼煮,他的胃口就是沒有先前好,心里莫名的不快。
唐翎最後還是不忍心,見他沒回答,她總會說,「我再做些其他的菜肴吧。」
但他仍吃不太下。
韓元殊深吸口氣,從繁雜的思緒中回神,一眼就看到他身前多了兩個人。
「我要是刺客,你這御前帶刀侍衛統領就已經被我殺死了。」
「就是,才回宮當差,要去見皇上,你就先走神,想什麼?」
說話的是數月未見的好朋友胡煜、胡杰兄弟檔,兩人都穿著織紋藍色職官服,一得知他進宮,連忙從天牢跑出來要找他算點帳,沒想到,在長廊就見到他心不在焉,像個娘兒們倚欄望天。
「就是因為身在皇宮,才這麼放松,你們拷問杜鐵還是沒有任何進展?」韓元殊絕口不提那件煩心事,連他自己都還想不通呢!
兩個好友也明白他的脾氣,他要不說,怎麼逼也逼不出真話來。
不過,听起來,他們在干啥,還有拷問受阻等事,他都有掌握。
但這也沒什麼好意外的,有的人天生就受老天爺眷顧,可以一心多用,連在甘城吃香喝辣時,還能順便查查某人的貪贓枉法,適時的將消息由暗衛送到皇上手里,讓皇上在他們面前大贊「有此為國為民為朕效忠的臣子,實在是南楚王朝的福氣啊」。
「那老不死的嘴巴像蚌殼,怎麼也撬不開!」胡杰搖搖頭。
「倒是你,紀長春那里有什麼動靜?」胡煜也問。
「一起去見皇上吧,我不想說兩次。」
兩人瞪眼無言,但三人是一起長大的,不習慣也得習慣了。
三人並未進到金鑾殿,一來是尚未到早朝時候,二來,韓元殊查貪一事牽扯到的大官不少,知情者也只有他們幾人,所以,一行人是來到皇上的議事暖閣。
皇上看著眼前這三名年輕臣子,就覺得肩上的重擔輕了些。
胡家兄弟年輕俊秀,而韓元殊這御前侍衛統領身著軟甲銀線刺繡袍服,左腰側上一把長劍,足蹬黑皮靴,更是俊朗威武,若再加上征戰無數的傅炆千、相爺女婿趙建寬,這五人都是他南楚王朝新一輩的國家棟梁。
雖多月未見,但韓元殊與皇上一直有書信往返,所以,不需贅言,韓元殊就向皇上稟報甘城礦區,已經有暗衛成功混入。
礦區內,有上百名兵工挖掘並搬運礦石,五十名兵工負責處理礦石,釋出純金,但礦區監官紀長春卻虛報金礦的重量,有部分熔成塊狀的金子並未焊印上官印送入國庫,而是另藏他處。
只是金塊交由誰管理,又打算做為何用,都尚在調查中,為了不打草驚蛇,一切只是暗中監視,暫時不會有任何行動。
「朕明白了,只是,朕已經努力當一個好皇帝,朕的臣子卻辜負朕的信任,從中貪瀆,真令朕心痛。」皇上嘆息一聲,再看向韓元殊,「倒是你,辛苦了。」
又來了!皇上你的心偏很大!胡家兄弟互看一眼,真的好哀怨,他們不是窩天牢審杜鐵,就是在查那條黃絲帶,雖然兩方都無進展,他們也好辛苦啊!
韓元殊拱手,「能為皇上效命,是臣的福氣,臣也絕不會放過任何辜負皇上信任的貪官。」
皇上也知道他有足夠的智謀與耐性,才能代自己處理一些見不得光的丑陋事兒,嚴懲那些貪贓枉法的惡徒。
「若有必要,京城鐵騎也可調動。」
「臣謝皇上。」他恭敬道。
胡家兄弟想流淚了,在心里大喊不公平。
韓元殊身上有一面金龍御令就是皇上欽賜,得以統領皇城禁衛及在外的暗衛,每個月會有各地暗衛入京向他報告,是否有一些組織或是曾經掃除的組織余孽在群龍無首下有不尋常的聚集活動或案件發生,而這幾個月,他雖在甘城,但例行報告未曾間斷過,其中一件較大的是幾個省愛傳出庫存庫銀不足,導致一些民生政策停擺等事,這事,他已派快馬呈報皇上,另外,他交代袁鷹的事,也足夠袁鷹忙碌個把月了。
重點是,他都出一張嘴就好,別人可是忙到人仰馬翻啊。
「皇上,胡杰、胡煜為審杜鐵,查尋黃絲帶源頭更是廢寢忘食,臣真心認為,他們比臣還辛苦。」韓元殊拱手再報。
听听,這就是朋友!胡家兄弟雙眸熠熠發亮,已忘了心中的嘀嘀咕咕。
皇上撫須一笑,「這是當然,一旦這些繁雜事都解決了,朕肯定重重有賞。」
胡家兄弟開心拱手,「臣謝皇上。」
此時,總管太監也在門外輕聲提醒,「啟稟皇上,上朝的時候到了。」
片刻之後,金鑾殿上,皇上高坐龍椅,韓元殊與總管太監退居一旁,上朝的文武百官則帶著奏折佇立殿堂兩旁,胡家兄弟也在列。
皇上一開口就出重手,「朕得一密報,已有幾個省愛庫存的庫銀不足,致使朕的政策無法施行,然現今國泰
民安,地方官毋須動用庫銀賑災,何來的庫銀不足?這個中玄機,朕要各大臣想想,問題出在哪里?」
此議題很敏感,而且皇上也老奸巨猾,只提幾個省愛,語帶模糊的,讓文武朝臣個個是眼觀鼻、鼻觀心,不敢妄自上前多言,就怕不小心攬上個苦差事。
一片靜默中,斯文儒雅的趙建寬挺身而出,「啟稟皇上,天氣晴朗,也有陽光照不到的暗處,雖國泰民安但也可能有循私舞弊的貪官,事關皇上聖名、百姓福祉,臣懇請皇上派人走訪各省、深入百姓,方能真正查緝、避免疏漏。」
「趙卿言之有理,朕會擇人派至各省徹辦。」皇上頻頻點頭微笑,再看著站在右方的老相爺,「相爺,你這女婿甚好啊,八年前,朕苦惱于國庫日漸空虛,要各大臣提一套解決財政困窘並振興國庫之道,也是趙卿上奏良策。」
「是皇上願意給臣女婿機會。」
老相爺滿臉自得,但看向右前方的韓元殊時,雙眸閃過一道怨慰,雖然趙建寬近年來,因博學多才,提出的建言也很出色,從一小小清官,一路扶搖直上,也因此成就才能娶自己的女兒,但家世實在差了些,與他看中的韓元殊在各方面也都羌了一大截!
但韓元殊拒絕娶他的女兒,這個梁子結了幾年,他一直咽不下那口悶氣。
再來無事可奏,皇上退朝,眾臣離開金鑾殿後,胡家兄弟纏著韓元殊,要他讓他們到他府上吃一頓好料,見識見識他帶回來的廚娘廚藝。
韓元殊沒轍,也只能點頭。
胡家兄弟隨著韓元殊來到侯府,先向侯爺、夫人行禮,得知世子跟世子夫人外出,兩兄弟就樂得往東院沖。
他們對侯府可熟了,打小就常往這里來,侯府里的家奴侍衛都識得他們,一路行經回廊花徑、亭台樓閣,沒
人敢攔路。
當他們來到東院,一眼瞧見坐在紅瓦涼亭內研讀食譜的唐翎時,兩人眼楮一亮。
「哇!廚娘長這樣,她真的是廚娘?」胡杰問的直接。
胡煜也很驚訝,她一身月牙白裙,如一朵山間小百合的清秀淡雅,怎麼看都不像廚娘,可她也是東院中唯一讓他們兄弟覺得眼生的姑娘。
「你們兩個都有三妻四妾,別打她的主意。」韓元殊說的直白,越過兩人步向前。
胡家兄弟互看一眼,他們是不是從他口中听到一點點的不爽以及……很多很多的佔有欲?
唐翎也已看到三人,她俏生生的從涼亭石階走下來,在韓元殊的介紹下,知道這對容貌出眾、一身官服的兄弟竟然是他的好朋友,她還挺驚訝的。
「你這是什麼表情?」韓元殊冷冷的看著她。
「我以為你沒有朋友。」她說得好認真。
「噗噗——哈哈哈……」胡家兄弟一時忍俊不住的笑了出來。
兩人促狹的說他們是小時候就誤上賊船,讓唐翎也笑了,接下來,唐翎以一桌好菜收服了兩人的胃,他們更喜歡她了,本要再留下吃晚膳,韓元殊卻以有要事要處理,下起逐客令。
「沒關系,明天再來。」唐翎反而不理某人臭臉,大方邀請。
胡家兄弟大喜,「好。」
「不好!我明天也有要事要處理。」韓元殊就不喜歡她為別人忙!
「可你要吃飯啊,你要吃,我就要煮,多兩人份,很簡單的。」她說。
韓元殊眯眼瞪她,還沒說話,兩個好友明白見好就收的道理,開心的喊著,「那就明天見了,翎兒。」
兩人都走遠了,韓元殊還瞪著她。
「你怎麼回來後,變得怪里怪氣?」見狀,她問。
他蹙眉,什麼也沒說的轉身就回書房去。
其實唐翎的想法是,韓元殊今天吃多了些,極可能是跟好朋友一塊兒的關系,于是希望他們常來,他的胃口就會好一些嘛。
何況,韓元殊說了,她只負責他吃的就好,她其實很閑。
記得當他告訴她只要煮他的膳食後,她忍不住問︰「那——當時我問你家人的喜好、還開菜單,你怎麼沒說我不用負責他們?」
「我只是回答你問的問題。」
她听了好無言。
其實,她覺得偶爾跟那些大廚交換煮也不錯,侯爺跟世子夫人對她的廚藝可是贊不絕口,但她只能找時間在下午時段弄點小東西給他們解饞,還得偷偷模模的,不能讓韓元殊知道。
但她錯了,韓元殊是知情的,他鼻子很靈,空氣中的香味更是瞞不了人,但他沒去管她。是她主動烹煮,還是被使喚去做,他只在乎這一點。
他也知道母親總是在觀察他跟唐翎,這幾日還派奴才打掃客房,說要邀請劉和珅之女劉慧吟到府小住,劉和珅是五品官,但才學不足,能當官全靠他老子,這幾年老子死了,劉家漸漸沒落,只是勉強撐著世家之名。
他母親在打什麼算盤,他爹、大哥跟嫂子都清楚,他這個當事者卻懶得出聲,他有太多事要忙,母親要做什麼就隨她。
思至此,他拿起茶杯喝了口茶,突然想起皇上提及八年前的事——若他沒記錯,當年趙建寬提的良策是,他曾在擔任小闢時游歷過甘城,由于略懂礦脈,行經祈薇山上,拾一崩落礦石,仔細一瞧幾乎可斷定那里有金礦,若皇上恩準,他願帶隊前往開采。
後來探勘,祈薇山脈確實蘊藏豐富的金銀寶礦,皇上再派工兵前往開采,解了國庫空虛的燃眉之急。
只是現下想想,事情也太過湊巧!唐心樓八年前因一場賭局一夜易主,隨即又建新棟做為青樓,往來盡是達官貴人,這時間上的巧要說沒關聯還真讓人難以信服!
新棟的大浴池內可有玄機?像是密室藏金?
驀地,門外的輕微動靜打斷他的思緒,「進來。」
一名暗衛無聲無息的推門而入,拱手道︰「二爺。」
暗衛稟明袁鷹按指示到飛燕樓一探造型特殊的地下浴池,然而,除了大理石石床及雕龍刻鳳的香料浴池外,並無發現任何機關。
能進到里面的貴客確實不多,但只是在煙霧繚繞中,赤身的與李鳳芝或多名女子通宵達旦的玩樂,也無奇特之處,雙方也無太多交談,多是邪婬戲話。
「再去查當年建造新棟的工匠、工人也成,設法問出或找到當年的建構圖。」
他神情陰鷙的下令,他就不信紀長春跟東方會有一手遮天的本領,毫無破綻。
「是。」
暗衛離去不久,一名小廝就來報,「二爺,傅王爺來了,不過,他不是來見二爺、世子或侯爺,是找唐姑娘來了,侯爺要二爺也去一趟廳堂。」
暗炆千找唐翎?他黑眸閃過一道疑惑。